【严浩翔×贺峻霖】永期
*警匪向
*警察贺×嫌疑人严
*伪破镜重圆向
*5k一发完
七月的渝城依旧保持着最热情的态度,烧人肺腑的热浪一下又一下卷过来。人们免不得要怨天怨地,连小卖部的阿公都不愿意守在门外,躲进屋子里寻阴凉。
低矮的门楣死死地压下暑气,小卖部里光线昏暗,只有贺峻霖手上带的银戒时不时在窗户旁发出引得鸟类动物倾慕的光。那是贺峻霖无名指上永远的疼痛,被分针秒针细细地碾着走过去。
贺峻霖在冰箱里挑挑选选,最终找到了被一堆菠萝味巧克力味盖住的糯米滋。他现在是渝警的新生力量,算不得大富大贵,但起码经济独立。再没必要像小时候那样,和阿盐一起你一块我一块地掰开吃。
结了账出去,迎头遇上渝城独有的灼人的阳光。贺峻霖半眯着眼睛跑回警局,推开门就笑嘻嘻地跟每个人打招呼。但没人愿意跟他多讲话,他不讨上司的喜,就是与所有人为敌。
工位和上学时候的课桌一样杂乱,贺峻霖随手清出一块干净地方就爬着慢慢咀嚼糯米滋。他眼神放空,思绪不知道周转在几个案子中间,一块雪糕让他吃半小时。
吃完准备起身丢垃圾,迎头就碰上陈局一身黑西装身姿挺拔地路过他的工位,还嗤之以鼻地留下一句:“长得娘们似的,没想到还吃这东西。”
贺峻霖翻个白眼不屑一顾,学历只能过滤学渣,所以在座的各位搞不好真有个人渣。毕竟法律以及个人问题和三观没什么太高重合度,总不能因为人家见不惯精致的脸就判定他品行有问题。
所以贺峻霖很郁闷,郁闷之下又很无所谓。同样的待遇他从进警校的时候就有,现在的牢骚跟警校的那些训练项目比起来简直是秋日毛毛雨。
最近接了一个新案子,关于走私涉黑。国内最大的毒品龙头被黑吃黑,涉案者是渝城大名鼎鼎的企业家严浩翔。贺峻霖随手翻了几页资料,目光聚集在严浩翔的户籍上,那一栏清楚写着:粤城。
贺峻霖摇摇头,又颓废地趴下去。就是时间隔得太久,他急疯了,所以才会随便找个人就觉得有可能。
楼下有警车鸣笛,贺峻霖知道是什么。陈局今天上午开会,死活坚持要传讯严浩翔。一张大会议桌分成两派,一派坚持要审讯,另一派觉得证据不足,容易打草惊蛇。
贺峻霖就是第二种,于是理所应当地又被陈局嫌弃,明里暗里说他女人性子。
但他无所谓,警校老师夸他适合打心理战,任何时候都能表现地宠辱不惊去留无意,毕业的时候才能作为推荐生直接送进渝警队。
严浩翔被一群警察带进了二楼审讯室,贺峻霖作为适合打心理战的新生选手被带去学习。当然,陈局让他乖乖闭嘴一句话都不准说。
但审讯过程比想象中的要艰难,这个帅气多金的企业家从头到尾都是一副警惕姿态。陈局和他谈了一下午硬是没找到什么有用信息,这不免让贺峻霖有了了解的兴趣,于是他的目光离开做笔录的本子,抬头看着对面的男人。
严浩翔最具迷惑性的也是这张脸,长得像中世纪油画中的欧洲贵族。是个有钱面相,贺峻霖心下结论,只可惜好命不长。他小时候走街串巷,会的东西杂,那时候西巷有个老头,信东北出马仙,零零碎碎教过他一些东西。
一直沉默寡言的严浩翔突然张口:“贺峻霖?”他盯着贺峻霖胸口前的名卡,以及心脏般炽热的警徽。
严浩翔觉得这枚红色警徽着实烫眼。
老陈掀开眼皮,昏黄的眼珠带着试探的目光在他们之间徘徊,然后掷地有声地问贺峻霖:“旧相识?”
这把贺峻霖问晕了。
挂在对面墙上的钟表分针秒针地走动,盘成时间漩涡,险些要把贺峻霖带回17年前的仲夏夜。他怎么知道是不是旧相识?问他做什么?贺峻霖想地头昏脑涨,只好不去想那些让人痛苦的东西。低着头给陈局丢下一句不认识就落荒而逃。
他自始至终都是个失败者。
不管是7岁还是24岁。
贺峻霖难得早退一场,骑着电车漫无目的地穿梭在渝城夜风里。他大脑一片混沌,像傍晚的火烧云,混成一团,贺峻霖很难从脑子里抽出任何一种色彩把天空整理干净。
那么,停在哪呢?火烧云变成烟花,在脑子里炸开,贺峻霖抽取出一条信息,但他不知道答案。
于是他回到了渝大,坐在月亮湖旁边发呆。身边来来往往好多大学生,他们身上迸发出新鲜的,浓烈的青春气息,是普罗旺斯花田正当季的美妙。
“贺警官有兴趣一起去看音乐剧吗?”身边突然坐下一个人,贺峻霖抬头看,是严浩翔。
月亮湖周围只有一圈地灯,温黄的灯光把严浩翔矜贵的脸照的柔和起来。严浩翔带着疏离又友好的笑意问他:“有兴趣吗?贺警官?”
他摸不透严浩翔在想什么,他们是敌对关系。哪怕严浩翔因为证据不足被放,但他们依旧是。
“请不要误会,我只是想找个人一起去看音乐剧。渝城太大,但是这里的人大都把自己埋在名利场下。找个合适的人一起看音乐剧,可比对付陈警官难。而且我了解到,贺警官在学校参演的音乐剧还拿了奖。我相信贺警官会对我手里的两张《摇滚红与黑》感兴趣。”
“你调查我?”贺峻霖警觉起来,被一个涉案者查老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贺警官是个值得让人了解的人。”
与严浩翔在一起实在让人愉快,混迹在上层社会的人最会讲话。他们像久未谋面的亲人,灵魂拥有高度契合。贺峻霖爱说,严浩翔就看着他听。一双眼睛在夜色下显得格外明亮,贺峻霖偶尔看过去,他的瞳孔里只有自己和无尽的温柔。
“贺警官的银戒很漂亮,就是太旧了。”音乐剧结束后,两人在江边散步。贺峻霖的银戒在路灯下闪着光。
“是……是一个故人送的,当然很旧。”
这一晚让人永远怀念,最后严浩翔把贺峻霖送回家,还不忘约定下一次见面的时间。
贺峻霖和严浩翔走的越来越近。
严浩翔经常约他去吃茶,或者去吃新开的餐厅。他们电话讲到半夜,偶尔一起看新出的文艺片。
贺峻霖一直怀疑严浩翔的目的,但严浩翔没有目的,他从来不会过问贺峻霖的案子或者为自己开脱。于是一向严谨的贺峻霖这次放任自己堕落,尽管他知道这样不对。
他的心是一道高耸入云的城墙,随着他活在世上的年岁逐渐加固。城墙的地基是父母去世那天筑成的,直到阿盐离开他,这堵墙都在疯狂生长。
墙外是清透的天蓝色,他贺峻霖永远欢迎别人进入世界。墙内是惨烈的血红,用那些年一个又一个死在他眼前的人的鲜血染成。
贺峻霖突然不想在意那些仇恨了,他意外的想放掉几十年的枷锁,然后痛痛快快地为自己活后半生。
渝城下起第一场秋雨的时候,贺峻霖提交了辞职报告。老陈毫不犹豫地盖章签字,章印歪歪扭扭,名字龙飞凤舞。
楼下停着一辆Grand Sport,在瑟瑟秋雨里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冰山。贺峻霖突然觉得浑身发凉,他不该拿严浩翔当成阿盐,更不该让红色印泥压在这张纸上。
他不傻。阿盐早就死在他眼前,也决计没有本事开1300万的布加迪威龙。
“要找有钱人也要找干净点的,不然哪天我把他铐了,你哭都没地方去。”老陈也看到了楼下的车,撇着嘴讽刺他的没脑子。
“什么时候?等你把他铐了再说吧。”
贺峻霖出门时冷不丁迎来一阵风,他紧了紧自己的大衣,一溜烟钻进严浩翔的车里。
“冷了?”
“渝城的秋天一直都是这样。”贺峻霖说完便不想理他,转头去看窗外逐渐下大的雨。他一三个月前坐上严浩翔的豪车,一个星期前搬进严浩翔的别墅。
这算什么关系呢?他想不明白,所幸就不去想了。于是他又记起十六年前的秋,一样的雨天,渝城从来都没有变过。
那年他爹染上毒瘾,为了吸毒砸锅卖铁。这样的雨一直连绵了一个秋天,直到入冬飘雪花,他爹一去不复返。被冻到晕厥的贺峻霖在醒来后终于意识到,他爹终于死了,死在他七岁的冬天。
贺峻霖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出仅剩的馒头和钱,收拾出一个包袱就准备离开。那年他才七岁,可他知道什么叫斩草除根,他不能在这里等死。
一路跌跌撞撞跑到城外,贺峻霖硬涩地咽下最后一口馒头。再也没有了,我活不到八岁了,贺峻霖悲观地想。于是他倚在一个破败的房子上,迷迷糊糊地睡过去。睡过去就好了,就能逃离这个恶心的世界了。
但他还是要面对这个世界,他再睁眼的时候看到一个男孩,穿着破烂衣裳,头上还带着只有在爷爷家才会看到的军帽。
“你是谁啊?”
“我叫阿盐,这是我家。”
阿盐收留了他,在那个布满蜘蛛网的家。那年下起好大的雪,破败房子在风雪里摇摇欲坠。但是他和阿盐在里面过了第一个新年。
阿盐说他父母都进局子里了,就留他一个人在外面。收养的亲戚并不好,所以他偷偷跑出来。寻了一个破旧屋子安身立命。
阿盐虚长他三岁,灵魂却好像在肆意疯长。两个身无分文的孩子,却总能在新年让他吃上饺子,中秋买来月饼。生日的时候永远有一个蛋糕,阿盐说别人有的,他家霖霖总要有。
他们就此风雨同舟。
十七年后,贺峻霖又遇到一个阿严,他也很想和这个阿严风雨同舟。
严浩翔对他很好,连办公都要搂着他。他们就像普通的情侣一样。一起逛街穿情侣衫,去买大理的机票然后到仓山看日落。他们去了洱海,在潮起潮落间接吻。
“严浩翔,如果我是在大学里遇到你该多好。”说完这句话,贺峻霖好像出现幻觉,眼前的一片世界被漩涡吸走,红黄蓝绿混成一团。他去看身边的人,轻轻地叫了一声:“阿盐。”
阿盐应下,然后背起贺峻霖离开沙滩。 贺峻霖还被溺死在漩涡里,他听到阿盐说:“贺儿,你发烧了。”
贺峻霖再也没有意识,只是昏昏沉沉睡过去,借着洱海的重重浪声,他想永远死在梦里。
他梦见那年老屋外秋雨连绵,阿盐带着他藏进床底,死死地捂住他的嘴。门外是一群纹青龙白虎大花臂的马仔,凶神恶煞地来寻他。
所幸他们躲过一劫,阿盐认出了为首的人,然后信誓旦旦地保证贺峻霖再也无性命之忧。可是阿盐好奇怪,什么都不告诉他。
眼前出现一阵光怪陆离,无数条纹鬼脸叫嚣着朝他扑来。空间被扭曲折叠,再打开,贺峻霖看到一副充满血红的天空,火舌不断地向上攀爬,他眼睁睁地看着横梁砸下来,“嘭”一声响,火势更烈,如同鲜花着锦。贺峻霖飘飘忽忽,他好像看到严浩翔从火场出来想带着他离开。
贺峻霖从善如流地转身,突然一团火扑上来。火势灼人,贺峻霖再睁眼,从火场担出一个人。他看的清清楚楚,阿盐一身破烂衣裳,胸口以上被烧成黑炭,被医护人员宣布当场死亡。
严浩翔睡在贺峻霖身边,听见贺峻霖含糊不清一句又一句的阿盐。严浩翔轻轻应下,然后吻上贺峻霖发热的额头。
“阿盐是谁?”在飞回渝城的飞机上,严浩翔突然转头问他。
“一个……一个哥哥。”
“阿盐是我。”
“阿盐死了。”
从大理回去后,严浩翔对贺峻霖爱的更变本加厉。贺峻霖获得了一个副总的职位,陪着严浩翔不停周转在别墅和公司中。
有天夜半,严浩翔从贺峻霖身上翻下来,喘着粗气去浴室冲凉。贺峻霖迷离眼神看向卫生间的模糊人影,眼睛红红地留下眼泪。
渝城又飘雪。
渝城在南,一年难得见一次。贺峻霖这天早早下班,独自去了月亮湖。
“下班后来月亮湖吧,渝大的雪景最美。”贺峻霖这样给严浩翔发消息。
严浩翔在晚上八点过来,贺峻霖买了两个糯米糍,自己慢慢嚼着一个。
“来了?怎么这么晚?”贺峻霖的语气里带着责备,还有些疏远。
“我去给你买东西了?”严浩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是两枚银戒,里面刻着Y和H。
贺峻霖皱着眉头瞥过眼:“我说了不会换的。”
严浩翔笑笑,把刻Y的银戒塞进他手里。
糯米滋埋在雪里,贺峻霖的手已经冻地通红。严浩翔把贺峻霖的手揣进怀里,问怎么不到楼里等他。
“十七年前,渝城也下了这样大的一场雪。我饿晕在阿盐家门口,那天,阿盐用一块过期的糯米糍救了我的命。”贺峻霖转头看着他,眼睛迅速红了一圈:“我多希望你是阿盐,严浩翔,我多希望我能爱你。”
贺峻霖撕开糯米滋:“吃了吧,真的很好吃。”
周围传来踩踏白雪的声音,吱呀吱呀地让严浩翔心慌:“你干什么了?!”
“严浩翔,我是警察,从来都是!”贺峻霖迅速起身从身后拔出警枪,黑洞洞的伤口对准严浩翔的额头:“举起手,不许动!”
身后老陈带着一队人过来,严浩翔知道自己被包围,只能乖乖就范,被带上银色手铐。
严浩翔,渝城再也不会下雪了,我再也不会回到十七年前了。
通过贺峻霖收集到的证据,严浩翔走私军火,偷渡毒品,人口买卖等十几相罪证并罚。被判枪决。
临刑前一晚,严浩翔要求再见一面贺峻霖。贺峻霖买了糯米滋过来,通过武警的手递给他。
“你一直拿我当阿盐,是吗?”三个月不见,严浩翔苍老许多。他再也不像欧洲贵族,但他更像那时的阿盐。
贺峻霖盯着严浩翔的手铐,认真的点点头。
“你知道阿盐叫什么吗?”严浩翔穿着蓝白条纹的狱服,眼神涣散。
贺峻霖想到那年,他也问过这样的问题。“阿盐,你叫什么?”
阿盐的眼眶红了一圈,最后还是狠狠心说:“贺儿,我不能告诉你,我得活着。”
贺峻霖又看到对面的阿严,苦笑着摇摇头。他心心念念阿盐这样久,却不知道阿盐叫什么。
“阿盐叫严浩翔,阿盐是严浩翔!”
严浩翔一巴掌拍下去,桌子都要颤动。他眼泪夺眶而出,一滴一滴在木质桌子上晕染开。严浩翔笑得好疯癫,要两名狱警合力才能把他摁住。
“那年我父母犯事,为了保我把我丢了出来,再三告诫不许说出姓名。贺儿!我要知道有这么一天。我当年宁愿说出去,让那些仇家找上门来!”严浩翔已经不受控制,被摁在桌子上也要笑着说出来。可他笑得太过悲凉,眼泪穿过好厚好厚的窗户,也要把贺峻霖的心打地稀碎。
“我知道你想为你爹妈报仇才考的警校,贺儿,你胆子多小,怎么敢学警呢?所以我替你杀了他,你不敢的事,我都替你做。像小时候那样。”
“你手上的银戒是第二年我捡到给你带上的!我说你这辈子不许摘下来,阿盐哥哥怕你丢了再也找不到!”严浩翔也在回忆十七年前的大雪,他在门口捡到那样一个瘦瘦小小的孩子,被雪薄薄地盖着一层。
这个故事太过曲折,贺峻霖有些不想相信。两行眼泪下来,他小声却又坚定地说:“这不可能,阿盐死了!我亲眼看他从火场里被担出来!”
严浩翔收了泪,却依旧在笑。阿盐哥哥笑起来很好看,这是贺峻霖说的。
“有人要杀我!所以我故意把你支走,想让你活着。贺儿,你知道是谁吗?是陈渊!就是西巷的陈渊!所以我逃出来了,把他推了进去。贺儿!我一直都活着。”
贺峻霖不知道最后怎么走出的监狱,也不知道怎么走进行刑场眼睁睁地看着严浩翔被执行枪决。他只记得一句话,严浩翔盯着他说的一句话。
“我爹妈死在这片刑场,现在轮到我了。”
渝城又飘雪。
贺峻霖去查了那年的案卷,严浩翔父母是那时渝城有名的企业家,但是背地不干净。黑白通吃,做生意也不讲良心。最后被白道告上法庭,严浩翔也被黑道紧逼到城外茅屋躲难。
他的阿盐,原来这样有本事。
第二年清明节,贺峻霖买了束花去严浩翔墓前。脱下旧的那枚银戒埋进土里,又认认真真带上新的,刻着“Y”的银戒。
阿盐,这些年我一直都不相信你活着。可是现在,我永远期待你能重新出现,哪怕又回到那座茅屋。
严浩翔,我永远期待你还活在世界的某个角落里,永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