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条信息
“房是招牌地是累,攒下银钱是催命鬼。”
我不止一次的同父亲说:“倒也没强求您换成灵动吉祥的花鸟画,亦或是风水适宜的山水画,您就算换个‘勇往直前莫退缩——终富贵’这样没文采的字画也行,偏偏就是它,多少年了,还是它。”每当我提及家中客厅挂的字画的话题时,都是在晚饭快下桌之际漫不经心的说起。一旦发觉父亲有不耐烦或是开始重复着无数遍那不变样的理由时,我都会迅速放下碗筷离开,结束这几乎有十年的话题。
那幅字画不错,平心而论。至少在没学过书法的我眼里,比我写的字好看一点,都可以称为书法。白纸黑字,裱在一块平淡无奇的玻璃框里,挂在离地不低不高的墙上,我永远也闻不到里面的墨汁味儿。当我劝说自己父亲如此钟爱,那这幅字画说不定会很值钱,或者是什么重要的人写给他时。母亲则在洗菜时头也不抬的回答我:“哦,它呀,当年去看个演出,一个书法家趁着空挡卖字,你爸花五百让人家写的。”我又再次劝解自己,五百,也挺贵的。
有时在客厅里无意瞟到它,自己无论是什么心情都会变得冷淡下来。我对它的抵触,这么长时间都没有消除掉,直到高考前一周的最后一次爆发。那次餐桌上,母亲看着家庭当中的两个男性争执的面红耳赤,不分上下之时,拿起菜刀警告父亲:“回家就看见催命鬼,你是不是要催了我们娘俩的命。”我看见父亲红着眼睛,额头上泛着青筋,转身就走到字画前。父亲抬着头,伸着双手去取,没有碰到,他又踮起脚尖,用一只手去抓,空晃了几下。我走过去,抬手便碰到了玻璃框,在父亲的注视下将它拿了下来。父亲的目光自始自终都在字画上,没看过我一眼。
高考前夕,父亲很晚才回来,他一身酒气的坐在我身边,隔了好一会儿,憨憨的笑了一声说道:“瞧我儿子也要考大学了,你爸我没文化,就想着你们的衣食住行,你妈就想着咱们的油盐酱醋,一辈子高不成低不就。我不求你有大出息,但是要堂堂正正的活,平心静气的做人。”
我笑着扶着父亲回了卧室,看着墙上自己亲手挂上的字画,位置要比之前高了许多,我踮起脚也够不到。房田银钱,不抵笔墨纸贵,更不抵真情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