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玩笑
阿雷是个忙人，这天起了早，难得和舍友一块吃饭，嗦个面条浑身没一处闲着的，左手捧着手机、右手捏着筷子，眼睛一边盯着屏幕，一边瞟着碗里，恨不得再长一双，看乐了，嘴一咧，腿还得抖上两抖。
突然，后背“啪”的挨了一下，阿雷受了吓，一口面差点喷出去，赶紧捂住嘴，这要是没捂住，可就不是一张纸的事喽。
“你还真是‘日理万机’啊！”后面一阵风铃般的笑声。
我也不回头看，心里一股火蹭的就上来了，管她什么风铃，入了耳，就是挂在母鸡脖子上的破牛铃铛，“吃饭时别吓人！还有这‘理万机’是谁？为啥要‘日’他？”说完，回头瞄了眼小雨。
旁边舍友的嘴角往上扬了扬，装着一脸不在意，但笑声还是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小雨愣在原地发怔，过了好一会儿，脸上突然飞起一圈红晕，扭头就走。
阿雷都准备好挨上一脑崩了。哎！奇怪！这小雨，怎么走了？
这阿雷，从小就和小雨打打闹闹，也不拘什么，把她当成了小子兄弟，这开起玩笑也不分在哪，心无束，脑无神，嘴上抹蜜，口不把门，这黄腔，张口就来。
更何况，这旁边一圈壮汉瞅着听着，又是一班的，彼此相熟，常言道，社死最怕熟人知，任哪个姑娘来，脸上都得烧上三把火，烫得挂都挂不住，早不知丢哪去了。
我缩着脑袋，还准备着挨脑崩，一扭头却发现小雨没了影儿，又喜又疑。
“赶紧给人家道歉去啊！”舍友推了我一把。
“啊，没事没事，就闹着玩儿。”我嘴上这么说着，但心里却没底儿。
舍友翻了个白眼，“你、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说出话来，叹了口气，“也罢，和咱没关系”，继续嗦面条。
我吃完饭，下楼刚好看见一家超市，想了想，买了一块脆香米——小雨最爱吃的一种巧克力，揣进兜里带去了教室。
我一进教室就看见坐后边的小雨，托着脸，歪着头，扭着脖子看窗外。
这里是四楼，外面除了树枝就是树叶，有啥可看的？
我嬉皮笑脸地走过去，坐她旁边，掏出巧克力，“小雨，你看，这是啥？”
小雨头也不回，话也不答。
我一看这景，“坏了！”心里暗暗叫苦，“这小雨还真生气了，平常大大咧咧，万一气上了，没两头牛甭想拉回来。”
上哪找这两头牛去？
平常小雨嫌我上课刷视频，总是趁我不注意把手机拿走，叫姑奶奶也没用，说啥也不给，没了手机玩，心里那叫一个难受，不过现在这情况更难受！
说起手机，突然心生一计，不如将计就计。
我故意把手机放桌面上，巧克力压在上面，从前门出去，然后在后门偷偷看。
小雨见我走掉，扭头看了眼巧克力，又转了回去，喝口水的功夫又瞄了回来，手放在巧克力上，却一直不拿。
我心里正悬着，要是她拿了巧克力，这就是一头牛，万一把手机也拿走了，就算两头，这事儿也就过去了。
小雨看着看着巧克力，突然回头朝后门看了过来！
“我了个去！”唬的我急忙弯腰低头，闪身离开，两条腿都各走各的，险些被绊倒。
“希望没瞧见我，”我暗暗祈祷，在外面待了片刻，踏着上课铃进了教室。
回到座位，只见手机不见巧克力。
“一头牛了！”我心中大喜，乐的后脑勺都开花了。
偷瞄一眼小雨，她面无表情地听着课，手机不拿，看来是没完全原谅我，这另外一头牛在那呢？
这节老师给我们讲情绪对健康的影响，正讲到抑郁症，一个名字撞上了我的脑门——老乔！
心中又生一计，盘算一节课，终于挨到了下课。
“哎，小雨。你还记得老乔不？”
小雨不搭话，白了我一眼，这是告诉我怎么不记得？
我见势继续说，“听说这老乔用猴子做实验的时候出了件怪事，可邪门了。”
她把头转了过来，口上没声响，眼睛却忽闪忽闪的。
我见有戏，继续道：“老乔为了研究猴子的抑郁症，就要造模嘛，他想了个法子，给这可怜猴一天天地看同类被杀的视频，然后抄家伙吓唬它，这吓唬来吓唬去，你猜这猴最后怎么了？”
“咋啦？”
“这猴直立起身子，低着头供着俩手，嘴里念着，姑奶奶，您就原谅我吧！早晨是我不对，您别跟猴过不去。要不，你拿我当猴使，咋样？”说完我也低着头，供着手，偷看小雨一眼。
小雨嘴角微微扬了一下，“猴都比你好使。”又说道，“来，小雷猴，给我把这巧克力剥开。”
“好好，”我答应着接过巧克力。
小雨用手托着腮帮子，看我剥开，丹唇一起，风眼一眯。
哦！这是让我喂她吃呢！
好啊！上头了是吧！真当我是猴呢！真想给她一脑崩，让她清醒清醒。脑子是这样想，手可不敢动，这要是弹下去，一百头牛也白搭。
只好轻放她口中，玉齿落，丹唇合，“咔”，咬下一块，这才抬起眼皮，“剩下的赏你了。”
“哎呦，谢谢姑奶奶。”两头牛！这可算给她拽回来了。
您可能问了，这老乔到底谁啊？
别急，说人先说相，这老乔小眼、大脸、大鼻子，宽肩、圆脑、圆肚子，全名叫乔……
“哎哎哎，你随便用人家名，这不行吧，万一找上门来，可坏菜了，得打码。”小雨一把扯住我。
哎！是这个理儿。
这老乔，叫乔码码。
……
“啥玩意儿，还是按老乔叫吧。”小雨笑道。
这老乔，六七十岁左右，头衔不少，什么泰山学者、博士导师，专门拿猴子做实验，研究情绪疾病。
您可能说了，这猴能有啥情绪疾病，还真能整成抑郁症？
哎！这可真说对了，这老乔就是把猴子整成抑郁症，然后给药再治疗，观察哪种药的效果好。
这不瞎折腾吗？好好的猴子弄成抑郁症，再治好，图啥？
往好处点说，这叫动物实验，往坏处说就是给人找替罪羊。咱平常用的药物，都得先给动物用，如果有疗效，并且副作用在可承受范围内，才能给人用。
这老乔是怎么把它弄成抑郁症的？难不成真给它看电影？
您别急，那是我龙虾扯鸡蛋，瞎扯淡。
其实也很简单，关个小黑屋，再吓唬吓唬它，日子一久，这猴自然就抑郁了。
“别说了，怪可怜的，快走吧。”小雨听不下去了。
下节是体育课，我赶紧闭了嘴，跟着她出了教室。
大二的体育课有很多选择，足球、篮球、羽毛球……但是这些热门课程都靠抢，我俩都喜欢羽毛球，奈何电脑速度太慢，刚进去名额就被抢光了。
无奈之下，选了网球。
老师教完动作，让我们自由训练对打，我们网球课一共四十号人，全都挤在一个网球场，就三张网，跟沙丁鱼似的挤在一起，根本施展不开。
由于男女是分开两个场地的，我就只能另找一个搭档。
网球弹性极好，稍一用力，就飞老高，打了半天，球都不知道打到哪里去了。
在夏天的济南上体育课，跟在三伏天的老家收麦子没啥区别，头上的汗直往眼里灌，我停了下来，想趁着喝水赶紧摸摸鱼歇一会儿。
“阿雷，阿雷。”
我一抬头，见是小雨。
她戴着一顶白色网球帽，之前说在淘宝上买两顶，给我一顶，说是正好凑运费，我就奇了怪了，淘宝上还要运费？难不成说的是京东？况且我觉得晒黑也没什么，就没要，黑点就黑点，男的嘛。
这网球场之间，用极高的铁丝网隔着，估计是怕网球打出去飞太远，不好捡；要不就是防止打到对面场人的后脑勺上，那可不得了。
“咋啦？”我问道。
“你看见那个穿白衣服的师哥了没？”小雨扒着铁丝网，还一边用手给我指着。
我顺着看过去，果真有一穿白衬衫的师哥，“嗯，看到了。”
“去把他微信要过来。”
我一惊，小雨这是，看上他了？！表面强装镇定，心里却直打鼓。
“去啊！傻愣着干啥？”
“哦，哦……”我鬼使神差地走到那男的旁边。
什么人嘛，头发跟安全帽似的扣脑袋上，眉毛稀疏，嘴唇扁薄，整个人瘦的像小鸡崽一样。
不就比我高点，脸上比我干净点嘛。
我说明来意，他还有点害羞，害羞个泡泡茶壶！
他旁边一朋友也听见了，直接把他微信号告诉了我，“他人傻钱多，没谈过恋爱，帮他找个对象吧，不然他可能对舍友下手了。”
我假笑几声应付着，回来告诉给小雨。
小雨冲我一笑，风眼微合，峨眉微弯，红唇如丹，玉齿如月，圆圆小脸，鼻中一点，虽不说多美，但确实可爱。
怎么就看上他了？一见钟情不成？
我看着小雨离开，心中很是烦乱，好不容易挨到了下课。
出了网球场，看见小雨在路口等我，真是又惊又喜。
“那个男的……怎么样？聊了没有？”
“啊？哪个男的……”她摆出思考的表情。
“就，就是那个白衣服的师哥！”
“哦！我又没加他微信，我怎么知道？”
“啊？没加微信？你不是……”
“我舍友要加的，你们男生这边就你是熟人，她让我帮个忙。”
“哦——”我挠了挠头。
“哈哈哈哈，那师哥帅吗？我没看清。”小雨歪着头问道。
“挺帅的，柳叶眉，薄嘴唇，脸很白，比我高点。”
“那太好了，”小雨拍了拍我的背，把网球帽扣我脑袋上，“饿死啦，吃饭！吃饭！”
“早不告诉我。”我小声嘀咕着。
“这不给你开个玩笑嘛。”小雨嘿嘿一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