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结!】赵雪菲《卵生的救世主》(五十二) | 科幻小说


前情提要
在雨林中,被放逐的补语者们面对着比起她们的老对手更加凶险的敌人。刚刚成年的茉是一队补语者中最被关照的,她的朋友们告诉她,在她把所有的数字数完之后,补语者小队一定能够回来......
本文首发于未来事务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众号

赵雪菲 | 考古学生。曾获得第四届水滴奖短篇小说三等奖,大学生影评一等奖。代表作《像正常人那样活着》《它的脑海之中》《材料两则》,长篇《卵生的救世主》连载于“不存在科幻”公众号。
卵生的救世主
第五十二
全文约3000字,预计阅读时间6分钟
点燃篝火,挲玛们又开始回忆起自己曾经面对的敌人。
怪物们样貌怪异,味道难闻,它们蛰伏在模样丑陋的规则形状建筑物里,那是世界上原本不存在的东西。由于被它们的魔法召唤出来,所以显得格外丑陋,令人联想到寄生菌,干裂的大地还有其他不好的事物。
茉安静地听着她们的陈述,周身感觉到一丝丝寒冷——雨林里总是夏天,怎么会这样?
她不由得靠近一点篝火。
事情远比任何一位黑崖祭司能够想到的更糟。茉听到那个自己最喜欢的年轻挲玛说着,比任何一位助语者的最骇人的噩梦还要糟一些。
它们和我们一样都只能在地上行动——一位更加年长的挲玛接着补充,但我们见过它们的眼睛在天上飞行,见过它们的巢穴建在会被潮汐吞没的海岸上。
最重要的是,桠,你见过那一切,你来说——
原来她叫做桠,茉在自己的心里记下。
它们的魔法,可以让任何被它们看见的战士瞬间失去性命。
茉一边听一边打颤。
这是威胁所有挲玛生存的怪物。
但是它们并非无懈可击。被叫作桠的补语者接着分享信息,它们的头和胸腔并非像我们一样同处一室,被坚硬的甲壳包裹,反而由一条脆弱柔软的肉质管道联通——那里就像是主语者护壳下的复眼一样。
桠,有些人没有战斗经验。
被叫作桠的补语者停顿了一下,似乎没有战斗经验在她看来是一种非常奇怪的事情。
有些补语者是从边疆营地被俘虏到黑崖的。
边疆营地,桠的周围释放出一种苦涩的心声,朴子垱那样的地方吗?
茉轻轻举起前肢,示意她最喜欢的挲玛自己就是来自那样的地方。
桠冲她交叠第一附肢作为回应。这小小的动作让茉满心欢喜。
总之,只要记住,当它们暴露出连接处的弱点,我们就能够杀死它们。桠说完,似乎并没有发现克敌制胜妙计时应有的喜悦,她冲着队伍中一个年长挲玛吐露自己的心声,我们应该警告所有的挲玛,不管是主语者、补语者、还是助语者。这是所有挲玛的威胁......
年长的挲玛沉默起来。
黑崖就在它们的身后,想要到达北方助语者生活的高山,又或者是西南方补语者分布的平原或丘陵,都必须要经过楔山,而楔山狭小的山间隘口同样也是黑崖面对怪物入侵的唯一屏障。
把补语者俘虏送到隘口的那一段,便是黑崖那些石头脑袋的主语者祭祀能够想到的,试探怪物实力的最好的方式。
掉头往回走是不可能的,主语者不会听我们解释,她们只想看我们和怪物厮杀,这是一场——祭祀。你可以这么理解。
那就太糟了。桠轻轻地评论,她的心声几乎微不可闻。
茉感到奇怪,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在自己的性命都岌岌可危的时候,还要去管那些遥远的异族。这个叫桠的补语者来自哪个营地?
我们还是更应该想想怎么活下去——年长的补语者身体一半近似灰白,虽然今天没有遭遇怪物,但是就像是你们看到的,她们正在不断向楔山靠近。
茉感觉到终于有人替她说出了心声。
我有一个主意。
叫做桠地补语者心声坚定,茉的形容词词汇虽然并不多,但是那句心声还是让她无端的联想到了很多东西——下暴雪的雪山、不停拍打海岸的巨浪、寒冷、潮湿但坚硬而不可摧毁。
我们到怪物巢穴中去。
她说完,再没有挲玛敢出声。
茉听到她们的心声被恐惧隔成一个一个片段,割裂成不同的词汇,却始终拼凑不出完整的句子。
这不是好主意。最年长的挲玛终于说出了一句完整的话。
我和他们中的一个待过一段时间——那时候他还没有完全死去。
它们。有人反驳桠的语法错误。通常,只有挲玛们提起助语者的时候才用“他们”,又或者一个团体中包括助语者和其他挲玛。
桠似乎对自己的错误并不在意,按照茉的猜测,她甚至都没把自己的错误当做错误。桠只是顾自地解释着。
那时候它还没有完全死去,通过那些微弱的心声——我看到了一些奇怪的现象,它们的世界,其中就包括他们的巢穴,那是一个由诸多异像组成的宫殿。黑崖的祭司们都想象不到的一切:高大的水晶窗子能够透进月光、组成巢穴的是平滑巨大的石头,还有比任何丝网都要坚硬的黑色金属。最重要的是——在那里,我看见了他们的首领,如果我们能——
能够杀掉它。茉的心声过于强烈,以至于被别人听到。
这就是,我的计划。
挲玛们陷入沉默。
篝火的声音噼啪作响。
清晨,桠一个人出发。
没人相信她的计划,也没有人敢和她一起行动。她们都觉得她疯了,这对她来说倒也在预料之中。
和她们不同,眼下,桠什么都没有了,只有被迫离开家园的那一天还历历在目。
身边还是熟悉的雨林景象,蕨类植物、碎片似的阳光,夜晚散布的微弱凉风在雨林中盘桓未去,玲虫从枝头起飞,群蚜在树干间忙碌。
她一个人踏上旅途多次,没有哪一次如现在这般平静。
桠甚至有些感谢那些怪物,那些可怖的无名生物,是他们给了她一个离开的理由,足够重要,足够告慰那些逝去的挲玛。
桠想好了计划,她在怪物濒死的梦中看到了破碎的图画,那些炽热的情感比起她的族人来说更甚,她认识“宫殿”中的一处,在那里,她看到了怪物的首领。伏在一个能够容纳他的木支架上,他的姿势怪异,不过按照挲玛们的观点,那些只有两只脚的怪物姿势总是怪异的。
他薄薄的连接头和胸的通道几乎透明,柔软而无害。桠如此做过——用尖锐的附肢划过它们,一切就结束了。滚烫的红色液体会像泉水般涓涓流出,那就是结局,猎杀成功。
但桠毫不怀疑,自己从这次行动中活下来的概率几乎渺茫,在怪物的宫殿中,蛰伏无数巫术和机关,每一个都能在瞬间夺走挲玛的性命。
那些巫术会穿透她的躯壳。
哦......桠想着,她会见到辛神吗?那位好心的、生命的保护神?她会见到父母吗?还有那个未曾谋面的补语者母亲,还有濯,那个白色的补语者。
她会见到姐姐吗?
姐姐会不会恨她?
一切都不重要了。
桠在丛林中穿梭着,她的行动很轻巧,但是因为计划要在夜里进行,她走得并不快。辛漱垵教会了她这样的步伐——那永不停歇的炽热熔炉,在阳光下熠熠生辉的白垩色岩柱,鲜花。桠曾在那些东西中穿行,因此觉得就算是死亡也没什么能够让她惋惜的。
桠?你是叫这个名字吗?
是谁。
我的心声不一定正确,我还没有掌握那么多词汇。
很正确。桠看清楚那是一个年轻的补语者,在营地的时候,她就总是用能看到她的所有眼睛盯着自己,茉,是吗?
我可以和你一起去吗?年轻的挲玛心声柔和,她并不知道自己将要踏上怎样的旅途,就像当年的桠。
命运总是这样。
桠没有像那位辛漱垵的挲玛一样武断地阻止补语者,她温和地回问:
你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吗?
是的。
你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吗?
为了保护那些挲玛们,保护我们的世界。年轻的补语者似乎已经用了一个晚上思考出一切的答案,桠当时比她更快一些,毕竟她的答案总是显而易见。
你没上过战场,连主语者都没杀死过,你在你的营地里接受过有关战斗的训练吗?
没人天生就掌握和死亡有关的技艺。
桠控制自己内心的笑声,不让这个年轻补语者听见——这太像是桠自己年轻的时候就会说出的话了。
可我并没打算回来,年轻人。
如果回来,叫做茉的补语者冷静地反问她,又有多少活头呢?我想试一试。
桠没理由拒绝她。
就像她没有理由拒绝年轻时的自己,就像是濯最终把她带回了辛漱垵。
桠多么希望自己正领着女孩去往的,也是辛漱垵那样美好的地方——鲜花、河流、阳光、充满各式各样词汇的风。
但桠知道,自己正把她领向死亡,那个她无比熟悉的老朋友。
又或许,在那异像宫殿中,有任何挲玛都无法预料的转机,能够更改所有事情轨迹的力量。
桠知道,有什么在黑暗中召唤她。
她和喜怒无常的命运对抗已久,这一次,她想着,不如尝试拥抱它。
那来吧。
桠如此说道。
(完)
上海果阅文化创意有限公司已获得本篇权利人的授权(独家授权/一般授权),可通过旗下媒体发表本作,包括但不限于“不存在科幻”微信公众号、“不存在新闻”微博账号,以及“未来局科幻办”微博账号等
责编 | 康尽欢
题图 | 动画《来自新世界》截图
添加未来局接待员为好友(FAA-647),留言“不存在科幻”,即可进入小说讨论群,和我们一起聊科幻小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