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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usty lake-湖色12h|门框 by:Alast.Cyinae.

2022-08-13 01:19 作者:YS-原创文案bot  | 我要投稿

门框 by.Alast.Cyinae.


预警:白门之前,哈维中心,友情向多,不拆官配


正文:


我听到了钟声,是中午十二点。旅馆的夏日炎热,我还是穿着侍者的衣服,工作必须继续,我端起托盘和上面的食物,然后进入电梯。

为我按电梯的人,几十年都没有变过。他看向我,我看向他,目光交汇的刹那,我们都知道,这一天依旧会是毫无变化的。

我和他都在等待电梯到达顶层,不过这个金属盒子真的停下的时候,我听到了我的同事的叹息。这个声音好像一个调味剂,让我寡淡重复的生活多了一点的味道。看向他的时候,他移开了眼睛,说:“哈维,我一直认为和你共事很有趣。”

出于礼貌和和善,我说:“很巧,我也这么觉得。”

我离开了电梯,那道栅栏一样的铁门把我们分开了。我知道,他的工作同我相比,实在是太无聊了,他想和我说说话,但是,我并不总是会愿意这么做的。

我深吸了一口气,往门上敲了三下。没有回答在我的意料之中,但我知道,我可以直接进去的。照旧是询问了几声,然后我推开门,看到了坐在窗边的猫头鹰先生。

我看到了他,我见证过他的出生,伴随着湖畔夫人喜悦的泪水。是的,一百多年了,他还活着。

遗憾的是,他的记忆越来越差了。

最开始的时候,他是有些分不清时间。因为症状并不严重,我们都没有在意。只是有一天乌鸦先生回来了,看到了他的穿着和写字的姿势,然后共进了晚餐。

结束晚餐之后,他和我说,哈维,我记得旅馆是有日历的,在猫头鹰先生的房间里准备一个,看到他穿的衣服了吗?上一次他穿,还是在餐桌边缅怀他死去的妹妹。

那时候我没有听懂,但是依旧照做了。可能是潜意识里,我觉得乌鸦先生的安排,并不会比猫头鹰先生的逊色。

猫头鹰先生抬起头,看向我,他还穿着咖啡色的睡衣,鼻梁上架着眼镜。看向我的时候,他有点困惑,问:“该吃药了吗?”

“不,猫头鹰先生,”我说,“现在是中午,您又混淆了昼夜。”

他慢慢地说,哦,哦,然后站起身,去桌子边坐好了。我将餐具摆开,将刀叉放好,然后说,猫头鹰先生,我先离开了。

在我离开之前,他突然问:“阿道司还在看他的书吗?”

有一瞬间的停顿,我说,猫头鹰先生,他现在不在,昨天您让他去磨坊的,他早上就出发了。

他的眼神有点茫然,问我:“怎么去的,是划船吗?”

我尽力,回答了他的问题,不止一个,也不止关乎旅馆。和猫头鹰先生说话,我着实有些疲惫。以前,是因为我要费劲心思地想答案,他需要我诚实守信且节约时间。现在,我不得不重复一些无用功。

我有的时候想,他会不会一直失忆,然后忘了他的姓名,他的身份,他的过去,甚至他曾经是一个人。这些事情都发生过,在旅馆的顶层,唯一的房间。

他在那里消化着自己的过去,在鹰和人的认知中徘徊,在道德和伦理的界限里试探,在人性和兽性中反复挣扎。他有的时候在墙上刻自己的名字,又有的时候吃不下熟肉和红酒。

“猫头鹰先生是生病了吗?”我问乌鸦先生,他圆滚滚的眼睛转了一圈,和我说:“没有。”

他很肯定地说,没有,猫头鹰先生只是受到了锈湖的影响,你看,锈湖不会让他忘掉它的。

“那锈湖的目的是什么?”我这么问,那时候乌鸦先生正在往脸上戴头套,试图让自己成为一个老人。他的动作慢悠悠的,有一点惬意,像是一点也不担心什么会发生在猫头鹰先生。

“实话是,亲爱的,”他拿起针线,对准了自己的嘴,“我不知道,让湖水自己流淌吧。”

我看着面前猫头鹰先生机械地切割肉块的样子,我想,乌鸦先生是知道什么的,但是他选择了沉默。

他觉得自己无能为力?又或者是猫头鹰先生的默许?

我觉得鹦鹉的脑子想不了那么多,收拾餐盘才是现在应该做的。将食物残渣和餐具送到了厨房,我看到了门童羡慕的神色,他说:“哈维,早点回来。”

“我会的,”我耸肩,尽量让对话生动一点,“但是,你知道的,工作量可不是我可以决定的。”

我是湖畔夫人的信使,我是猫头鹰先生的仆人,我是一只绿色的鹦鹉。我顺着一条幽静的小路,煽动翅膀飞向另一片树林。

在一栋小楼前,我停下了,停在一棵树上。透过玻璃,我看到了一个女孩,虽然垂着金色的头发看不清脸,但是我知道,她的眼睛是蓝色。

他们家族里,所有人的眼睛,都是蓝色的。

或许是发现了我,她抬起头,露出了那双忧郁的蓝色眼睛。血脉相连的悲哀在其中共鸣,我想起他们的族谱,也想起了被猫头鹰先生唤为“阿道司”的老人,我想,同样的姓氏,为什么她的眼睛不似祖先的那么欢快。

她并不在看我,她在看一只鸟,一只红色的知更鸟。我看到她慢慢地在床边趴下,两条胳膊交叠着,轻轻地放上了她的下巴。她很认真地看着,就像小时候她很认真地写自己的名字那样。

“劳拉。”

她很认真,做什么事情都很认真,就好像,经历过什么很痛苦的事情,于是过分地要过好每一天,似乎这样,就可以减少痛苦。

我看到她的嘴一开一合,她说:“鸟。”

鸟。

但是我知道,她不是在看我。下午三点的时候,我飞走了,我知道,五分钟后,她会离开房间,然后去一公里外的公园里走走。

要做的事情总是很多,我不能把所有的时间都消耗在这里,有的时候,我确实可以这么陪伴她一个下午,但是现在不行了。我找了一个卫生间,整理好自己的服饰,然后和四点钟约好的投资商见面。

谎言都准备好了,我在他对面坐下,说:“你好。”

我想我的表现应该很像人类,我一直觉得,整个旅馆里,猫头鹰先生不会插手小事,乌鸦先生的思维不同于常人,蛤蟆厨师只会烹饪和处理肉块,而蝙蝠门童只有在没有光的时候才能拿出一个完美的状态。

所以,我是最像人的那个。我和他交流,握手,然后签订合同。我总是知道人类应该怎么做,我也总是知道自己做的并不差。

可惜的是,或者,庆幸的是,锈湖没有选择我。我只是一只鹦鹉,做猫头鹰先生所命令的,就足够了,只要我做的足够好,他就会允许我的忙里偷闲,不是吗?

我依旧维持着这样的生活和工作,有一天的下午三点,我实在不愿意看劳拉那凝固的样子了,我抓住了那只小知更鸟,告诉她,试着去别的地方飞一飞,待在这个地方有什么好处,浆果还是饼干屑?

她飞走了,没有要我手里的浆果。我有点困惑,我总感觉我吓到了她。

日子久了,我忘了怎么和鸟说话呢。

我从公园的长椅上离开,我看着这里的人工湖,是清澈的水而不是锈红色的存在。如果要我选择住的地方,我会愿意住在这里,做一只普通的鹦鹉,也不是什么坏事。

白天的时候在姑娘们的耳边叽叽喳喳,晚上的时候找一个地方安眠入睡。

当然,这只是想想,也只是想想,这会是我在旅馆中的一个回忆,尽管是重复的时间,但是每天的一点不同都让我欣喜。

“今天的肉很好吃,”猫头鹰先生这么和我说,然后他端详了我一会,喊出了我的名字:“哈维。”

令人高兴的事情!我这么觉得,猫头鹰先生的记忆似乎在好转,旅馆也会回到正轨,或许,我也不用日夜奔波,能有更多的自己的时间。

“可惜了,事情的发展总是不尽人意,”乌鸦先生打断我的愿景,他说,“让他恢复记忆,是锈湖的暂时妥协,你知道你最近在做什么吗?”

“在,印制传单,发送传单?”我回答,然后看到乌鸦先生那张苍老风趣的脸上露出了一个豁达的笑,他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说:“我们马上要离开旅馆了,我们会建造一个疗养所,嗯,很适合我这样的老人,还有猫头鹰先生这样的。”

我有点茫然,追问道:“为什么是疗养所?”

“嗯,可能是因为我们都很老了吧,我是的,猫头鹰先生是的,更别说锈湖了。”乌鸦先生若有所思,说,“老去的东西在淘汰之前,人们会因为缅怀好生打理然后放置,等他自己碎掉,不是吗?”

他说的足够委婉了,我却感觉到了一丝丝的难过。猫头鹰先生的结局肉眼可见,他现在的记忆恢复按照乌鸦先生说的就是回光返照。接着,我听到乌鸦先生说:“那你觉得,锈湖拿走他的记忆,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我重复了一遍,然后听他说:“一个老人,记忆混乱,记不清是哪一年,想不起自己有没有吃过早饭,有一天,突然意识到了自己是这么的……糟糕,然而他手里还有一大笔的资产,他要做什么?”

我懵懵懂懂,说:“享受?”

“是立遗嘱,”我看到乌鸦先生露出了一个悲伤的神色,他说,“哈维,还好你是一只鹦鹉,于你而言,是一件好事。”

那时候我在想,遗嘱,为什么是遗嘱,猫头鹰先生是时日无多了吗?我没有关注乌鸦先生接下来说了什么,我只感觉,他很聒噪,真的就像一只乌鸦那样,叽叽喳喳,和我说着我不想听懂的话。

因为他的话戳破了现实的玻璃纸,我无法继续面对惨淡的现实。有的时候看着猫头鹰先生,就像看着一副铺着白色垫子的棺材。他后来劝我不要多想,他是这么说的。

“我不会作为人死掉,我可能会作为一条鱼。”

他叹了口气,说:“一开始是人,是因为要为锈湖举行祭祀,后来是猫头鹰,因为锈湖觉得它的代言人需要走得更远,需要翅膀去飞,最后锈湖孤独了,寂寞了,需要一条鱼在里面游一游,有时候帮它擦擦湖底的黑色方块。”

我觉得猫头鹰先生挺辛苦的,就算快死了,也要继续帮锈湖打理事务。或许是想法都表现在了脸上,猫头鹰先生对我说,哈维,还好你是一只鹦鹉,于你而言,是一件好事。

我不知道他所说的好事,是什么,我并不觉得我是什么幸存者,我只感觉到了痛苦。很长一段时间里,我都不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更多的,或许是对于未来的恐惧。

未来,未来近在眼前。我在水池边洗手,看水温和地流淌,自我的手心到盘子最后在桌上汇聚为一汪。

它没有办法再向上,如同时间。我心里有说不出的感觉,就像那一天我站在公园的树枝上,我从上往下看去,看到了那只小知更鸟的尸体。

冷冰冰的,硬邦邦的,躺在长椅上,在劳拉常常坐着的地方,永远睡着了。我不知道劳拉是什么样的反应,我想,她那么认真地在意着它的存在,她的情绪应该比我激烈。

可我没有见到她,我在那个公园的树枝上呆了很久,我甚至错过了一个会面和一次晚餐,可我没有见到她。

我在等待,从午后到黄昏,好像在慢慢地变成绿色的叶子。再后来知道她的名字,是在报纸上,他们说,她死了。

她死了,和所有的Vanderboom,死去,成为一个黑色的灵魂。我看到了一个人类男性,坐在咖啡厅,对着有她照片的报纸落泪。一滴,又一滴。

我跨过门槛,向他走去。我没有停下,我无法说明我的存在。

我在劳拉·范达梆姆之前,我在猫头鹰先生之前,我在天堂升起之前。我按照黑色乌鸦的话,在纸上画下白色的门。先是由一个点向上,是一条直线,然后是转折的横,再向下,是门框,是纸上的白门。

我不会再属于这里,犹如猫头鹰先生和乌鸦先生的话:哈维,还好你是一只鹦鹉,于你而言,是一件好事。

那个枷锁,那个承诺,那一朵天堂岛的花,就这么落下了,因为她。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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