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咒(42)【花怜】
“你们几个,在我的地盘上聊得还挺热切啊?”
不远处响起一声,谢怜一震,偏头去看,就见那神祇仍是一身黑袍,死木似的站在那儿,黑袍下骨节咔咔作响,想是已经动了气。谢怜心道,他不应该在舞会上看人跳舞吗,怎么跑到了这里?
仿佛是为了回答他的话,神祇冷声道:“这里的结界一旦打破,吾就能感知到。”他又转向童星,语气里尽是恨铁不成钢的意味,“小孩子长大了,有自己的思想了,翅膀也硬了。”
童星急忙上前道:“大人,这些被关押的人都是无辜的,求求您放了她们……啊!”话还没说完,就被神祇抬手一扇,掀翻在地。谢怜赶忙上前抱起人,若速度慢了点,只怕童星还要被踩上一脚。
他帮童星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蹙眉道:“他讲的本是事实,阁下却如此不知悔改。只怕阁下等到被缉拿归案,才能真正知道自己的罪过!”
“知道自己的罪过?哼……”面具下传出一声冷笑,“你若能抓到吾再说吧,哈哈哈哈……!”说着,他一手在边上墙壁一按,似是按下了什么按钮,整个地下石壁霎时间震动起来,随即移动、翻越、重组。原本弯弯绕绕的迷境,瞬间成了更为复杂的移动型迷宫!而神祇的身影也被重重石壁遮挡,笑声渐远,不见踪影。
边上的石壁向这边挤压过来,谢怜抱了童星,同花城、东篱一起移动到不会被石壁碰撞的地带,暂且躲避。其余被关在狱中的姑娘大呼救命,随即就被厚重的石壁淹没,不知被移动到了何处。
谢怜四下看了看,担忧道:“密道还会改变路径,想要抓住他更难了。”转头就见花城捂着右眼,眼神微凛,似在观察些什么,轻声道,“三郎?”
花城目光转过来,眉目变得柔和:“哥哥,要一起看吗?”
谢怜凑了过去:“是发现什么了吗?”说完就被花城抓了手,两人额头微微相抵:“哥哥你看。”
东篱看着两人的动作,和童星一起默契地扬了扬眉毛,没有发话。
谢怜看花城闭着眼,也学着他闭了眼,就见眼前出现一幅地图,上面的小方块杂乱无章地移动着,中间还有一颗光点在间隙急速移动。
花城解释道:“哥哥来寻我的时候,我往这地窟内散了几只银蝶打探路径,刚才趁那穿黑袍的不注意,也往他身上放了一只。”
既是说,这张地图描绘的就是这地下迷宫,而那图上移动的光点就是在逃的神祇了!
谢怜暗暗赞叹花城处事周到,随即专注于研究这移动的迷宫来。少顷,他发现了什么:“三郎,你看中间那条路径。”
好像怕花城发现不了一样,谢怜又凑近了些,解释道:“虽然这里的石壁一直在移动,仿佛创造出的道路数不胜数,但是……”他猛然睁眼,“中间那条像北斗七星一样的道路,一直没有被石壁改变过!”
花城也发现了,了然一笑:“我们现在大致在斗柄的位置,这样看来,那家伙是想去斗身。”他手一翻,掌中出现一枚玲珑剔透的骰子。花城笑道:“知道他想去哪儿就好办了。”
地下石窟,另一侧。
神祇东奔西跑,匆匆在移动的石壁间奔走着,待最后转了一个弯,看到远处那祭奠在神台上的物事,半是松懈地笑了笑,马不停蹄地迎上前去。
那是一枚黑水晶,棱角切割得完美无缺,此刻通身散着盈盈光泽,一看便知不容小觑。
神祇伸手抓住黑水晶,面具下发出咯咯笑声:“好了,谁都阻止不了吾,谁都不能……”
谁知,身后响起一声轻笑:“哦?是吗?”
他还没来得及回头,背上就被人一踹,直直倒在地上。神祇想翻身挣扎,踩着他的人加了力道,冷声道:“乱动什么?废物。”
从前哪里有人敢这样跟他说话?神祇扭过头看去,质问道:“你是谁?”
他只来得及看到来人右眼处的黑色眼罩,就被人使坏一样压着后脑又转了回去,踩着他的人调笑道:“你有资格和我说话吗?”
如此放诞恶劣的言辞,加上那黑色眼罩,来人还能是谁?神祇心下一顿,继而开口道:“花城主,这是我的私事,与您无关。”
背上那只靴子力道重了些,花城笑道:“是吗。不过,若是你私贩人类的事被抖露出去,我作为一族领袖,自然少不得要和人类出面交涉。”他微微俯身,面上笑容越发假了,“我可没那个闲心帮你收拾烂摊子啊,神祇大人。”
脚下骨头咯吱作响,怕是再一用力他就要被折成两截了。神祇咬了咬牙,誓死般举起了手中的黑水晶,那水晶霎时间黑光大盛,进而传出异响,在他手中疯狂颤抖,随即碎裂开来!
神祇身躯一僵,双手捧着那些黑色碎片,不可置信道:“怎……怎么回事?”
“你在找这个吗?”
眼前出现一双白靴,神祇抬了头,就见一少年手拿黑水晶,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正是谢怜。谢怜晃了晃手里的水晶,平静道:“这个才是真的。”
多亏花城那枚骰子,他们早便赶到了这里,潜伏此处,就等着他上钩了。
石壁一侧,童星和东篱从暗处走出。东篱满眼冷漠,童星则是热泪盈眶,轻声道:“大人……”
神祇呸了一声:“别这么叫吾!亏吾从前看你可怜,将你带回家,吃好穿好,哪一样少了你?你看看你现在又是在做什么?!胳膊肘往外拐,帮着别人打压吾?”
童星低了头,无措地绞着衣袖:“我……我……”
东篱冷声道:“怎么,他做的有错吗?莫非为了还你那点孝顺,他也要跟着你做那拐卖人类的脏事不成?”
谢怜在他身前蹲下,温声道:“神祇大人,你的所作所为已经触犯了人鬼条例,之后我们会带你去审查司,希望你在得到判处决定后能改过自新,回头是岸。”说着,便伸了手。
他想发动若邪将神祇捆起来,然而神祇缩了手,探回衣间。
下一刻,谢怜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音,就像有人用双手狠狠拧碎了什么东西般,发出的响声沉闷可怖。花城眉间一凝,突然想到什么,大声道:“哥哥,躲开!”
话音未落,神祇的前半段身躯突然平地弹起,挣脱了花城的桎梏,直直向谢怜扑来!谢怜赶忙起身躲开,避过了他的攻击,手上黑水晶却是被神祇的血沾到了,瞬间黑光大盛。
那光像黑夜里的一张网,缠裹住了谢怜,将他拖至无尽的深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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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寂静无声,感觉不到光,更没有生命的存在。谢怜只觉自己站在诺大的遮布笼中,一眼望去尽是黑暗。他稍稍定了心神,朗声道:“我原以为幕后主使是那神祇,没想到只是一颗死物。”
前方空地上点了道光,神祇的面具和黑袍半飘在空中,面具下传来桀桀笑声:“哦?反应挺快啊,这怎么讲?”
谢怜揉了揉眉心:“我又不是傻,寻常吸血鬼就算只有破坏了心脏才会死,身体断成两半也要奄奄一息了,又怎么会突然暴起?”
说完,一手若邪绫飞出,带起的劲风卷起了那黑色长袍。只见长袍底下的半截躯干,大片大片的肉体剥离开来,露出了森森白骨。谢怜道:“果然,他已经被你蚕食得差不多了。”
芳心剑出,正待他欲提剑上前,黑袍下的声音道:“不不不,先别急着杀我。不如,我们来谈一场交易如何?”
那黑袍就像风中残布,晃晃悠悠飘到谢怜眼前,笑道:“你与我缔结契约,我帮你实现愿望,如何?”
谢怜笑道:“然后也像这身体主人一样,被你蚕食殆尽?”正欲挥剑砍出,那黑袍下传出“啧啧啧”的声音,继而道:“不不不,这你可就想错了。”
它晃到谢怜耳边,继续道:“你还记得进入这水晶宫里时,脸上戴的面具吗?”
那面具,谢怜在进入地下室前就匆匆摘了,现下早不知被丢到哪儿去了。谢怜挑眉道:“如何?”
黑袍转向他眼前,带笑道:“那面具是我为了找到能力出众的人,特意使的小法术。”顿了顿,又道:“这具身体的主人,虽说有着强烈的愿望,实力也不弱,但日久年积,终究也是不顶用,迟早也会因过度消耗而遭反噬蚕食。可你不同。”
它凑近了谢怜,激动道:“我能感受到你体内强大的力量,还有强烈的夙愿!你是有愿望的吧?强烈的愿望!你的潜能无可限量!我为你提供实现愿望的神力,你作为我固定元神的容器,我们组合在一起,必将成为常人不可企及的存在!”
谢怜后退一步,提剑在前,丝毫不动容:“不劳您费心,我想实现什么愿望,我自己会争取。能靠双手干出的事业,我从不轻易转托旁人实现。”
“唉,先别急着下结论嘛。”它晃了晃长袍,平地突然出现一面镜子。它笑道:“你看看?”
镜中一片血红,是一场大火。
赤红的烈焰席卷了目之所及的平地,而那滚滚膨胀的火焰中,几个焦黑的人影痛苦地挣扎翻滚,惨叫连连,已是被烧得不成人样。
黑袍下的声音闲闲道:“这是外面那鬼王从前的记忆。”它偷笑着凑近谢怜耳边,悄声道:“怎么样?凭我的实力,甚至可以翻阅别人的记忆。若我和你联手呢?你喜欢那鬼王吧?等你拥有了我的神力,还愁不能得到他的欢心?”
谢怜却没听他的,直直看着镜中景象。
他听到了抽泣的声音。
这声音里,饱含了悲怆、愤怒、绝望,令人根本无法想象,发出声音的主人到底遇见了什么,才会如此怒不可遏,只有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与焦黑的尸体,才能略略平复他破碎的心。
谢怜不自觉伸出了手,轻轻贴在镜面上,轻声道:“三郎……”
你从前,到底经历了什么?
水晶在他身后幽幽地笑:“怎么样,考虑考虑?”
谢怜收了镜上的手,突的转身,一剑向它刺来!
黑袍被割破了一大片,衣下躯体也被削去了半边。谢怜沉声道:“没用的,无论你说什么,我都不会答应的。”随即再次提剑,冲上前向它劈来!
面具下发出咯咯笑声,随即缓声道:“仙乐太子。”
长剑一顿,只距它三寸之隔。谢怜睁大了眼:“你叫我什么?”
这世上,为何还会有人知晓他的身份?
黑袍拐了个弯,从剑锋下钻出,连声道:“哎呀哎呀,真够危险的。”随即看向谢怜,“我不是都说了嘛,我能看到别人的记忆。唉,我跟你说话,你倒是一句话也不听,见人就砍。”
谢怜仍没放下剑,警惕道:“你欲何为?”
面具左右晃了晃:“我不做什么,就是觉得……”它顿了顿,故作唉叹道,“好好的国家,就这么没了,真是可惜。”
它看向谢怜:“你很想你的父皇母后,还有挚友吧?”
谢怜面色微滞,咬紧了唇,指尖泛白,微微颤抖,不语。
黑水晶道:“若你和我合作,凭你的实力,绝对能让他们复活。”
复活?
谢怜震惊了——都说人死不能复生。世间真有力量能让一个死去的人,一个消失的国度,继续存在,维持永恒吗?
黑水晶看出了他的疑问,断言道:“凭你的实力,自然能。”
谢怜的身躯颤抖了。
过往种种回忆——人来人往的神武大街,安居乐业的百姓,慈爱的母后,严厉的父皇,还有红红儿——像一股股浪花,冲刷着他的四肢百骸,震得他拿剑的手也微微不稳。
黑水晶趁机道:“不得不说,你从前这几年过得也太惨了。瞧瞧,啧啧啧……哪里还有一国太子的风度?”又道,“现在机会就摆在眼前,此时不争取,更待何时?”
隔着面具,那空洞中似乎散出了莹莹的光。黑水晶继续道:“你刚才说,能依靠自己双手做成的事业,绝不依托他人完成。可是啊……”它顿了顿,又道,“世间万物的心愿,又怎可能都凭借自己的努力一一造就?”
“有些人苦于病魔挣扎,有些人孤独一生,还有人被迫和所爱之人阴阳两隔。你觉得,这些愿望,凭你那两只手,和心里那点冲劲热血,就能达成吗?”它压低了声线,沉沉道,“正是因凡人无法靠自己实现愿望,才有了神。”
谢怜的手无力垂下,芳心入地。
他刚才一直咬着下唇,此刻唇瓣破了口子,鲜血涌出。铁锈的味道,和当年仙乐大难时,大街小巷散出的气味相同。
谢怜缓了口气,良久,伸出了手。
黑水晶从面具后飞出,落入他手心:“聪明人。”
谢怜看着掌中散着光泽的水晶,许久许久,焉的,收紧了五指!
黑水晶发现了不对劲,大叫道:“你想干什么?!”想逃,已经晚了。下一刻,它周身出现了裂痕,再一用力,化为瓣瓣碎片。
与此同时,四周的黑暗震颤起来,伴随一阵挥刀的破风声,结界受到了来自外部的猛烈攻击,又失去了主人的法力支撑,很快便碎裂开来,外头的光线吞噬了无尽的黑暗。
谢怜扔了手里的水晶残片,向前方看去,便见不远处,花城手拿弯刀,站在光线来源,微微凝眉。
谢怜抿了抿唇,抬脚向他跑去。
结界外的地下石窟,童星拉开附近的一扇门,兴奋喊道:“这里是地下室的出口!”说着就冲了出去,结果撞见了正自山头缓缓升起的朝阳,害怕地尖叫起来,“呜哇!哪里有树荫哪里有树荫!救命啊啊啊!”
他漫无目的地四处乱跑,突然眼前一黑,自己周身被一件外套盖住了。东篱收了扔外套的手,闭上眼,感受着拂过脸庞的清风,半是迷恋半是感叹:“原来外面的世界,是这般模样……”
袖子被人拉了拉,东篱低头,就见童星微微揭开盖在头上的衣衫,朝她笑道:“姐姐,谢谢你。”
东篱沉默看着他,一手把他揭开的衣衫拉严实了,淡声道:“不想死就藏好。”
另一边,谢怜自从结界出来后便一直默默无言,紧抿双唇。花城看着不忍,轻声道:“殿下……”
这个称呼,让谢怜随之一震,泪水夺眶而出。模糊间看到外面东篱投过来的视线,慌忙转了身,用力擦干脸上的泪水。可是越努力去擦,心口的压抑便越发沉重。
花城上前揽住他的肩,一个转身将他的身躯挡在胸前。他温柔地抚着谢怜的背,温声道:“没事了,我给你挡着,别人看不到的。”
他看向谢怜唇间被咬开的伤口,心中微微发紧:“别咬了,很疼的。”
不知是不是他的话语起到了安抚作用,谢怜没有再折磨自己唇上的伤口,可他颤抖的身躯依旧半分没有平静。谢怜颤声道:“三郎,刚才,在结界里,那水晶说……”
“我知道。”花城抱紧了他,“我的银蝶还在你身上,我都听到了。”
他抬手抚去谢怜脸侧的泪痕,轻声道:“殿下的选择是对的。”
若谢怜选择接受黑水晶,虽然他拥有高深的法力,但谁又知道过去多少年后,他是否也会被那黑水晶控制,进而做出类似那神祇一样的事?
让无辜的人受到牵连,谢怜是不愿意的。
谢怜颤声道:“可是,我的父皇母后,还有仙乐百姓,他们的死就不无辜吗?”
当年仙乐国受吸血鬼一族的算计,侵略,太多太多的因素,最终导致灭国。原本应该再延续百年甚至千年的国度,仙乐国人的死,又何其无辜?
他揪紧了花城胸前的红衣,哽咽道:“我真的不知道,我的选择到底对不对。”
若如那黑水晶所言,真的能使仙乐再存,他的父皇母后都能回来,那么如今,谢怜就是亲手掐掉了这一希望的,某种意义上的罪犯。
谢怜抱紧了他,一遍又一遍道:“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理不清了……”
“殿下。”花城在他耳边沉声道,“你先冷静,先听我说。”
谢怜沉默,花城继续道:“仙乐国灭,已是成了不争的事实。殿下的选择,只不过是让这历史继续延续下去罢了。”
他揉了揉谢怜的头,温声道:“一切都没有变,一切都还是好好的。”
“你没有错,一切都还是原来的样子。”
他说了很多话,语气坚定,不容旁人产生一丝怀疑。抱了许久,谢怜翻涌的情绪也逐渐平静,他从花城怀里退了出来:“我知道了,走吧。”
“我们回家。”
门外,童星向他们招手,花城牵了谢怜的手,带他步入光明。
谢怜看着面前之人挺拔的背影,温声道:“对了,三郎,有件事。”
“什么?哥哥请讲。”
“我在想,就像这座水晶宫一样,世间其他地方肯定还有人在饱受欺凌。不论是人,是鬼,还是妖,总需要有人来维持秩序。”谢怜搔了搔脸,“所以我在想,平常若有空,我想多出门转转,帮别人除恶赈灾什么的。可以吗?”
花城一顿,笑了,转头看向他:“当然。记得早点回家就好。”
谢怜也笑了——同往日的四处奔波不同,他现在也有一个要必须回去的家了。
接下来,就是要收拾这水晶宫的烂摊子,向所有来宾讲明前因后果,封印这水晶宫,还要给东篱和童星找个去处——东篱的手需要人医,她也不愿回从前那个家,童星更是居无定所。谢怜思考良久,最终决定,托付源杨村的人收留他们。好在村长还是像从前那样热情好客,当即接受了这份嘱托,也省去了谢怜不少力气。
陆陆续续忙完一天,回到庄园时,已是天黑了。
谢怜坐在园中小憩,忽觉鼻尖一凉,好奇地睁了眼,便见一方天地间,白茫茫一片,竟是下雪了。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积了薄薄一层。谢怜在雪中转着圈,双手捧着落下的雪花,兴奋道:“真的下雪了!”
一偏头,就见花城倚在门柱边,挑眉带笑地看着他:“哥哥。”
谢怜身躯一僵,讪讪收回了伸在半空的双手,假意咳了几声:“三郎,你来啦。”
花城歪头笑了笑:“天冷了,我去泡壶热茶。”也没对谢怜刚才那番举动做任何评价,转身就走了。看得谢怜更是心生羞意,待花城走远后,原地蹲下身拍了拍脸。
随即睁眼,看着脚下的雪层,红着脸凝视良久,最后伸了指,以指代笔,以雪为纸,写下了一句诗——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可知。
一转头,就见厄命眨巴着眼睛,好奇地看着地上的诗句,末了,兴奋地眼珠乱转,像害羞的小孩子似的往谢怜怀里钻。
谢怜笑着摸了它两把,进而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记得保密哦。”
身后传来一声:“哥哥,喝茶。”
“哦,来了来了。”谢怜双手在那诗句上胡乱一抹,起了身,接过花城递来的茶。
因为有法力的加持,这园中的花都开得正好,丝毫没有因寒风而凋零。谢怜一边品尝,一面赏花,心口流淌着无言的暖意。
倒是花城,在那被抹了字迹的雪前蹲下身,良久,也伸手写了句诗——
山无棱,天地合,乃敢与君绝。
若叶从谢怜手腕间悠悠脱出,有意无意地凑近了花城,刚要看,没成功,被花城一把抓住。
花城笑了笑:“秘密,不给看。”

家人们上元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