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个合集，明天来删

手记九则 *文/🐟 一 群山正在悲鸣，以拥抱的姿态迎接雪，一期一会。说不清楚什么感觉，只觉满山的土黄色，畸形地赤裸着，随意潦草铺几笔绿色，最后这一切，都终将垫上一层白色，或厚或薄，实在称不上美。 赤裸着，像是走到末路的生活，走到人世间的尽头。无需自己坦白，而以一种留白纷呈。 我却觉得这里伏着一个灵魂。 群山正在悲鸣。 时间正在流转。 时间正在回溯。 时间，正在重启。 我轻唤你姓名，仿佛在哪见过。 忘了你穿什么，只记得是个滚烫夏日，而我们相遇得太晚。 在你面前，我失去所有记忆，剩下一腔无处喷薄的情感。有什么重要的东西遗失在苍茫的岁月里了。 或许在哪座不知名的山，汽车在公路里兜转、回旋。在很遥远的地方，在那座山脚，我看见一根突兀的树枝叉出来，显得很不驯服。上面挂着几件人类的衣衫，可那荒无人烟。 那是我们的灵魂吗？ 群山怎么会悲鸣，它以人类无法听见的回响进行震颤，在我们面前巍然不动，在大自然面前小心翼翼而庄重。兀自地，单薄地，在天地间呼喊。 我又怎么会听见。 这个答案，诗仙解的最好： 相看两不厌，只有敬亭山。 原来，伏着的是我的灵魂。 二 我在山与山之间行走，行走，行走，终我一生。 一种通然的直觉降临，好像山里的确有一个灵魂冥冥之中等待我。可我确确实实待在这儿。 “是你，是你吗？” 于是寻找到一个驻脚点，看这苍茫的山与人间。 谁在等我？ 是你，是你吗。 是谁为我题碑刻字，为我篆刻历史。 是谁为我写诗摹月，为我作画涂竹。 如你所愿，我夜叩门。 三 不要对山有情。 硕石与绿树互相成就，日光负责眩晕和欺骗一切。 依旧坐在汽车上，左侧窗外山也披上雾了，黑绿灰交织，见不到雪。明明不是夕阳，天空却泛着琉璃色，几抹云彩。想用误入仙境来描述，仍觉得不相类似。 误入陷阱。 雾与光把这些随时崩塌的壮景包装得如此柔和，等着我随时入围。 我的心在痛。清晰的痛觉蔓延。 我不知道我在痛什么。 我失去了我的记忆。 但是我对群山的感觉过于熟稔。 我直觉，我在爱一个很重要的人。 四 屋子里烧起一阵火。 我们在公路旁停歇。 好安静。 我能看见它的烟，松树尸体的具象。这样的描述好残忍，看着它归入后山的森林，忽而又温暖起来。 这山里应该有神，风的纵向都被他拿捏清晰。 我很想见他，看看这片土地的福报与禁忌，所有的溯源都因他而起。 我不信神，但大山与松树，风与竹林，都同我昭示。 直到我看到青绿的大河。 我知道，这是山的眼泪。 他们一生彼此环抱，了无缝隙。 五 我找到了一个本子。 整体一副土黄色，里面是云阳乡的所有山水注解，字体端正，行文风格颇像郦道元，没有署名。爸妈显然没有心思去考察记录，我拿去给公公，外婆，各种亲戚，没有回音。 莫名地，我成了唯一能解读它的人。 这是什么缘分吗？ 原来河是清水河，山上有个灵官庙。 出乎意料的，有一面记载山神，像画的很年轻，一改中国传统神像的刻板印象，官帽，白胡须，笑起来和蔼可亲，都不是他。但名讳和由来都被笔迹抹去，看起来像孩童的无心之举。真可怜，我心想。身为山神，一段故事都没留下来。 我决定明日去灵官庙。 六 带着尘尘心事，我上路了。 有了汽车代步上山并不难，一个小时左右，我来到了灵官庙。 和我见过的庙毫无区别，神像还是从前那个。 就连太阳，也是从前那个，百无聊赖地，天空也还是白色一片。 但我上了三炷香，虔诚地跪拜。 我念起了这句诗：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这座庙没有那尊神的痕迹，我稚嫩的幻想随之覆灭。 山水此时此刻显得多么自然。 诗句也自然，月在，杖在，门在。 庙旁边有棵树，在这座荒芜的山上，难得看到这么蓬勃的树。木牌被红色带子系起，一个个祝愿赤裸地在山风里摇荡。 又是这个词，赤裸，描述这些山时摆脱不掉的词汇。 眼前光景随风不断变换，我再次感叹这个词的恰如其分。树与云层仿佛只有一厘米的距离，它以赤子之身，撑起多少人的爱恨嗔痴，生死离合。 我也留了一个。 七 我在这棵树下坐下，忘了提，树的远方有很多可见的树桩，我无聊就数他们的年轮，直到日落。 我看见了石碑，看见了竹林，看见了月亮。他们都在很远的远方，却与山的起伏连合，与世界的脉搏惺惺相惜。 是谁为我题碑刻字，为我篆刻历史。 是谁为我写诗摹月，为我作画涂竹。 莫名地，我想起这段呼喊。 不过是我想寻找哪位某某的呼喊，一切都连起来了。 从今若许闲乘月，拄杖无时夜叩门。 还真到了黑夜，我连忙下山，不带走一草一木，一叶一花。 八 我不确定我到底忘了什么。 我只是看着那副神像。 我走到清水河，哭了一晚。 九 石碑上写的是： 祝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