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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白的阿维斯塔 第三章 骸之星 前篇

2023-02-21 12:24 作者:空山雾霭  | 我要投稿

 


 

 

1

 

 

 

  眼前所见尽是不断向外延伸的荒野。

 

  赤褐色平原上遍布破碎的鳞状岩块,为这不毛之地上又添几分杀伐之气。

  时间落在清晨与中午间,但厚重而阴暗的云层却遮蔽了天空。不仅没有一丝降雨的迹象,地表处吹起的狂风更是滥用其威能,将铁锈色的沙尘一卷而上,造就将一切掠夺殆尽的光景。

 

  如今,这片土地已然枯竭。即使称作巨大生物的尸骸也毫不为过。

  毕竟是不争的事实。

 

  龙骸星扎哈克――由辽阔的四片大陆与穿梭其间的海洋所构成的星球,从宇宙的角度望去却貌似一团龟裂的泥球。若说在两百年这还是颗丰饶而翠绿的行星,想必没什么人会相信吧。

 

  过去曾有金蛋与鹅鸟的故事。一位于愚蠢的男子对一日只能产下一件宝物的谜团感到焦躁,最终剖开了鹅鸟的腹部让一切化为泡影,在这颗星球上也发生了同样――不,是更加恶质的。

 

  男人将身为恩惠泉源的星灵杀之、喰食,独占财富与力量。一言以蔽之即以新任星灵之姿篡夺王座,使诸多一切落入极限的穷乏来换取己身荣华。“强欲将招来破灭云云不过是凡夫俗子的戏言”他这般嘲笑道,而实际上,他也君临这片大地在酒池肉林中肆意妄为。

 

  第六位魔王,凯霍斯鲁。此处正是由他支配,榨取和蹂躏的星球。

 

  整体而言魔王是邪恶星灵的例子多不胜数。身为天体这般宇宙最强的“种族”,若持有恶意的话,成为魔王再理所当然也不过,眼下第一位魔王赫瓦雷纳、第五位魔王玛什雅娜正属于这一类。

  凯霍斯鲁虽说是后天的星灵,却也不是省油的灯。能从前任手中夺取一切的男人如今获得了不亚于纯血种的力量,足以超越纯粹的扭曲。

 

  生而为星灵的话,守护自己的星球和在该处生活的人是必须遵循的前提。虽然程度和方法上多少会有些差异,但也绝不会做出让自己领域枯竭的行为。

  因为那与自杀无异,拥有自我的生物将之视为禁忌是理所当然的。

 

  然而凯霍斯鲁不这么认为。对他来说星球与其说身体,倒不如说是装饰品,近似于寄居蟹之于贝壳的关系。一切不过是战利品,为消费而存在的财富。

 

  基于那无情的达观想法,他既不疼爱也不怜惜,一旦用尽资源便移往别处展开掠夺。从凯霍斯鲁的角度来看自己与其军队的所在之地才是领土,已然舍弃的故乡没有知晓的价值。

 

  这正是盗贼的行为。掠夺然后享尽豪奢,宝物库见底便代表“工作”即将完成。两百年间能从这颗星球不断榨取,或许可说是过去丰饶最好的证明吧。

  与此相应,无论何等财富都能在他手上挥霍一空,彰显了魔王规格外的强欲。

 

  过去由黄金的星龙所拥抱的肥沃大地,如今已被贪婪邪龙的巨颚所抽干,濒临死亡。

  星球拥有的生命力早已濒临极限,魔王却不屑一顾。仅仅是一味榨取,直至最后一滴血液,就连临终的吐息也必须献上,如同被施以毫无慈悲的律法。

 

  虽然并非即刻性的破坏,却也不给予希望任何萌芽的机会,如同以棉绳紧紧绞住颈部,也是相当恶劣的罪状了。

  即便咬牙切齿也无济于事。生存在龙骸上的人们,除了立于顶点的魔王以及少数魔将,余下人们的尊严和荣耀被尽数夺去,只能过上形同饿鬼的生活。

 

  再过不久,无可避免的死亡也即将到来。这份命运众人早已明白,却也不放弃任何一丝苟活的机会......如今这般光景随处可见。

 

  赤红而混浊的砂尘飞扬,如薄膜披覆地表,能吞下马匹的巨型蜥蜴与伯仲之间的蝎子正不断侵吞彼此。同以荒野为栖地,作为捕食者顶点的他们,早已不顾原来避免冲突的对应方式,濒临饿死边缘使彼此失去选择。而啃食腐尸的猛禽们卑贱的群聚一处,展开漆黑的双翼在上空盘旋,如同宣示不留一丝残羹剩饭般发出不吉利的叫声。

  干涸的砂砾大地上,在生存竞争中落败的生物遍布各处,不计其数。无一例外,败者的血肉与内脏会被贪图殆尽,就连骨头也会被啃碎再曝尸荒野,与其称作尸体,残骸的说法已然更加妥当。这之中,曾为人类的绝不在少数。

 

  这正是逃出居住地的难民们共同的末路。因化为常态的饥馑,收获安定的农产早已成了奢望,然而税务和征收却毫不留情,留给他们的仅剩坐以待毙与死于逃亡的二择一。放眼望去,身体埋于砂中隐藏身姿以持续严酷逃难的小集团遍布各处。是因饥饿而倒下呢,还是被野兽盯上被吃掉呢,亦或是被暴虐无道的统治者追兵所杀呢,他们拥有的未来仅仅三种。

 

  这颗星球的军事、行政、产业一切皆由不义者把持。派遣至地方的士兵不过是连魔将都称不上的下级仆从,但对普通的义者来说却已是暴力与邪恶的具现。

  侵犯女人、屠杀孩童、强夺米粮,这些不知羞耻的畜牲们,理所当然没有一丝同理心。有的只是对义者的嗜虐,以及深怕触怒魔王而遭来杀身之祸的恐惧。

 

  以那些卑鄙、胆怯更是残虐的恶鬼们的常识来看,下民不过是匍匐于地面,为满足自身口腹和兴致而存在的侍奉种族。在阶级序列上甚至是连家畜都不如的虫子们,居然想放弃“义务”逃之夭夭,这当然罪无可恕。

 

  所以要杀。仅仅是遵从本能(Aveastan),作为不义者理应的诚实。

 

  如今,他们正驱使军事改良品种的二足蜥蜴在荒野中巡逻,追逐找到的难民再逐一虐杀。将手无寸铁的弱者彻底蹂躏是唯一的目的,讴歌魔王凯霍斯鲁的威名,让鲜血化作雨露降下。

 

  彷佛这是让大地获得滋润的神圣仪式。

 

  无可避免的惨剧正不断上演,只能被夺取的无力民众早已失去逃窜的力气,只能不断尝试以虚弱的步伐向前迈进。即便旁人的头颅被砍下,自己的胸膛被枪尖贯穿,那早已没有情感寄宿的瞳孔仍空洞的凝视前方,直至死去的瞬间都未曾停下脚步。

 

  因为在飘渺地平线的彼端,流传着荒凉景色的尽头便是桃源乡的传闻,这成为了失去希望的民众们仅存的寄托。

  而他们的目标也的确不是海市蜃楼。由此处算起约一百公里的前方,正是龙骸星上仅存十八处绿洲的其中一处。

 

  与不毛之地毫不相衬的清澈湖水周围,街道以以同心圆状向外扩展。耸立于中央的楼阁像是要展示其雄伟,散发绚烂闪耀的光芒,那对称地映于湖面的景色,不禁令人联想到肆无忌惮夺去周遭目光的华美宝石。

 

  水晶宫阿尔兹申克(Arzshenk[1])――由魔王直属的魔将所支配,这个地区最大的都市。

 

  必然的,自周遭村落征收的作物无一例外都将汇聚此处。这层意义上,难民以阿尔兹申克为目标确实称得上是正确的决定。粮食此处仅有,想从饥饿与苦痛中解脱的话,抵达这里好领取配给是唯一的方法。

 

  然而,这座阿尔兹申克同样也是地狱。

 

  乍看之下繁华热闹的街道,只要一离开主要干道走入小巷中,见到的景色便与荒野无异,难民比肩继踵,日复一日的筑起由饿死之人筑成的尸山。

  他们从事的工作是将周围死者的衣物剥去再运到城外丢弃的底层清扫工作。如此一来,便能获得些许的食粮以换取生存,不仅如此这项工作得在深夜悄悄进行。若途中被官吏注意到便会以有损都市美观的罪名被咎责,不留情的处以死刑。

 

  既然连为死者吊唁的信仰和余裕都不被允许,那么至少也得守住作为义者最后的底线,不走到食人这般蛮行,难民们是这样想的,然而就连这道界线今后能否保住都令人存疑。因为对阿尔兹申克的支配者阶级来说,贬损弱者能带来至高无上的喜悦。

 

  换言之,无论是城内城外,只要不是特权阶级,现实都是只会给予绝望的存在。即便难民抵达此处情况也不会有任何好转,不如说只会更加恶化。

 

  贪食饱餐与享乐的不义者,单方面受尽凌虐的义者。

  这如同光与影一般分明的构图,堪称是其象征的行为今天也在水晶宫的中枢上演着。

 

  别说是嘲笑,下界苟延残喘的草民们连一瞥的价值都没有。

  在那里体现的是,天壤之别的阶级差距。

 

  阁楼的最上层,规模足以媲美小型村庄。若问这广阔的空间作何用途,那么答案就只是一座浴场。

  不仅如此,装载的液体可不只是水。远远大过普通的池塘的容积,正散发着令人陶醉的香气,空气亦被浸染,仅两手捧起的量就足以在市内筑起一栋房子的高级葡萄酒。

 

  坐在边缘,只将膝盖的部份浸入池子的,是位裸着身子一脸无趣的十七、八岁少女。她在独占的浴场中,轻轻摇晃手中的酒杯,不过她却对眼前大量的葡萄酒没有分毫兴致。从方圆村民身上榨取出来的血汗,对少女而言仅有泡脚的价值。当然,这些在隔日也必须全部更换。而丢弃的份要给予下层之人的想法,她从没考虑过。

 

  与形同亵渎的浪费形成对比,她慎重地啜饮着主人特别赐予她的美酒。因为担忧余下的量已经不多,令她发出如同自己已是不幸之人的叹息。纵使身旁有成堆的肉品和果实,她也只会浅尝辄止,再嘟囔着不好吃就扔掉吧。

 

  无惧神佛的傲慢,却也并非昏庸的外道之姿。虽然容貌美若天仙,但那四溢的邪恶氛围是她身为魔将最好的证据。

 

  确实如此,这名少女便是魔王凯霍斯鲁的十七位宠姬――支配阿尔兹申克的水晶姬娜狄亚。

 

  龙骸星存在的绿洲是成为星灵的凯霍斯鲁必须定期巡视的重要地点。是称作龙穴的能量点,倘若魔王到访,星之恩惠必然降临。

  将此处潜在的生命力彻底压榨,直至挥霍殆尽前龙穴都能保持繁华。因此这些绿洲可以说是凯霍斯鲁赠与爱人们的礼物。

 

  十八座都市,十八位宠姬。各个皆以宝石为名,其光辉与受到的宠爱即便由旁人来看也有着明确的序列。

 

  娜狄亚为第十七位,水晶――也就是下位的妃子,这点令她焦躁。

  王迟迟未访,恩惠也即将用尽。会不会是对自己感到厌倦了呢。

 

  若是这样也令人难以接受。娜狄亚确实年轻,被选为宠姬也不过这三十年的事。

  不过,她也丝毫不觉得自己劣于上位的妃子们。无论是美貌、房中术还是王所钟爱的邪恶,自己都充分而万全。当凯霍斯鲁再度到访此处时,只要享受过阿尔兹申克和自己的肉体,要一口气上升十个序列也不是问题,她有着这样的自信。

 

  然而,此刻却仍然无法实现......自己只能独守空闺,实在令人怨叹。

 

  为了平息涌出的不快,明天日出之时就先屠杀一万贱民吧,娜狄亚如此决定。若这样的话支配区内的义者会在几天后灭绝,她既不明白,也不感兴趣。

  说得再极端点,即使此处仅剩她一人也不成问题。阿尔兹申克是凯霍斯鲁赠与我的,要怎么做是她的权力,更何况只要承蒙魔王的加护,财富要多少有多少。

 

  不必珍惜,尽管挥霍。如同沐浴一般婪索祭品吧。

 

  伟大的凯霍斯鲁有令,贪婪即是真理,对于娜狄亚来说这也是全部。

 

  因此她不会踌躇。此时她想起王最厌恶的不正是吝啬吗,便将啜饮至今的龙酒一口干下。

 

  这凝缩了星球精华的龙酒,若是常人只需浅尝便能得到足以让自我升天的幸福感。即便是高位魔将的娜狄亚,用这样的方式品酒也逃不过酩酊大醉的下场。一个弄不好,甚至可能留下后遗症。

 

  不过,她依旧没有迟疑。毕竟,风险根本算不上现实的问题。

  宴会永无止尽,荣华已是注定。因为自己比任何人都受魔王宠爱,自己也献上与之同等的忠诚。

 

  翻腾的酒气令白瓷般通透的肌肤染上红晕,透出几分香艳的气息。情绪高扬的娜狄亚走下浴池,娇声妩媚地开始欢闹起来。

 

  以两手将深红的葡萄酒高高托起再放下,从头到脚沐浴在飞溅的美酒中,令表情多了几分愉悦。舔了舔嘴唇,可以看见口中的虎牙,在发出“咯吱咯吱”生涩磨牙声的同时也缓缓探出头来 (舌舐めずりする口元から犬歯が覗き、ぎちぎちと音を立てながら伸びていく)。【已改,探着头的主语是虎牙,也就是虎牙在发出磨牙声的】

 

  肉。肉还不够。我想要男人。想要贪求一切。

 

  连愈发膨胀的食欲和性欲的搔疼都惹人怜爱,如同燃烧般糜烂的双瞳也浸染上黄金的色彩。貌似鬼女,却又让无数男人为之倾倒,使之步向毁灭的倾城魔性。

 

  美丽,淫乱,而又邪恶。

  如水晶般不详,如泥泞般动人(泥濘のように丽らかだった)

 

  身为邪龙的眷属,魔王的宠姬,娜狄亚都自负是完美的存在。她纯粹,甚至可说是天真的坚信着。

  所以自己在不久的将来肯定能得到响应。例如说,就在此时此刻。

  没有辜负做梦少女的希望和祈祷,期待化作了现实。

      

 

『气色不错嘛,娜狄亚』

 

 

  声音响彻阿尔兹申克全境,令水晶宫为之震荡。

  生动的语气中,能窥见他伟大而高傲的王者霸气。

  那强力的生命气场。其中寄宿的情感无疑能称作慈爱,然而存在上的格差过于巨大,对于常人来说不过是剧毒。

 

  如黄金的岩浆般流动,在七彩艳丽的龙鳞上彰显的霸道光辉。

 

  义者为之绝望,不义者则为之陶醉,无论对于哪方都是给予恐惧的威严之主。

  是等同这颗星球的神明,魔王凯霍斯鲁的龙吼。

 

 

「凯霍斯鲁大人!」

 

 

  如弹起似的转过身,娜狄亚面露喜色直奔声音的源头。礼仪早已抛在一边,毕竟她明白这位大人并非拘泥小节的王者。不如说摆出下流妩媚的娇态更能讨他欢心,而娜狄亚也不必刻意做出这些演技。

  实际上她确实开心,如同欢喜与法悦【听闻佛法或是由思惟佛法而产生的喜悦】围绕身边。她全心全意地表现出自己何等深爱眼前的王者。

 

 

「大人您真讨厌......居然留我一人到现在。」

『原谅我吧。我从没忘了你。不过是有些事要忙罢了。』

 

 

  娜狄亚紧紧抱着,依偎在身侧的是以巨大紫水晶所雕塑而成的龙首。那龙口源源不绝的流出葡萄酒,浸湿了第十七宠姬的身子,此时她坏心眼的抱怨着。

  凯霍斯鲁使用的是名为宝石之龙这只能发话的媒介。他的肉身仍于别处,并未正式到访此地。

 

  娜狄亚自然明白,正因如此才会做出近乎埋怨的闹别扭。能听闻其声固然令人欢喜,但仅有如此还不足够。

  想要您。想要与您缠绵。

 

 

「还有比与我相见更重要的事吗? 难道说,又有新的女人了吗?」

『还真敏锐啊。但你放心。我要做的事没有错。』

「那是当然,但是......

 

 

  宠姬(敌人)又要增加了吗......心中满是烦躁,同时娜狄亚也振作了起来。如果说义者之法是秩序的话,那么不义者之法能想作是互相抢夺,将对方往下踩的竞赛。她丝毫没有让出自己地位的想法,无论是战斗、武威亦或房事都要不落于人后。

 

  杀掉她吧。不好的是无法响应王期待的孱弱之辈,将之抹去的自己一点错都没有。

 

 

『真可爱啊,娜狄亚。你这点我也相当中意。』

 

 

  或许是读到了漏出的杀意,魔王的声音中掺杂几分苦笑。像是要温柔的抚慰宠姬,凯霍斯鲁继续说道。

 

 

『说到底我也是个贼。强夺、吞噬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这两者更重要的。强欲即是正义。』

「我明白。所以为了大人您,我已将色彩点缀在这片大地上。还请您亲眼见证。相信我的阿尔兹申克正是能满足您兴致的所在。」

 

 

  娜狄亚恍惚的闭上双眼,诉说男女情话似的细语。义者的血泪与怨怼不断呼啸,不义者肆意妄为的罪恶乐园。放眼望去,是这颗星球最美的光景。

  由自己所创造,为了讴歌对凯霍斯鲁的爱与忠诚。这一切肯定能让王感到满意。

  娜狄亚如此想着,然而......

 

 

『嗯,相信。相信啊』

 

 

  凯霍斯鲁保持柔和的口气复颂,然而态度却有些许变化。娜狄亚也意识到了,却无法明确概括这份违和。

  既疼爱又慈祥。无疑是这样没错,那为什么自己会冷汗直流呢。紫水晶之龙上的魔王之瞳,正炯炯有神的俯视宠姬。

 

 

「若有什么失礼的地方的话......

『别在意。这不是你要担心的。已经,没有任何担忧的必要了。』

 

 

  像是要慰劳一般,但这样欲言又止的说法,反倒更增添不安。

  呼吸困难。发不出声音。明明依旧是体贴王者的氛围,但却能感觉到一股掐住心脏的寒气。

  被蛇盯上的青蛙。不,是被龙盯上的虫子。察觉到时已经连一根手指也动不了......“难道这是,不可能会这样”娜狄亚发出没有声音的吶喊。

 

  倒映在水晶之龙上的自己,正逐渐化作水晶。头发、指甲、皮肤、骨头......都变成不再是生物的矿物。

  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彷佛娜狄亚这名魔将打从开始就不存在。自己的存在正被拥有相同身形的宝石雕像所取代。

 

 

『相信我是没关系。要在其中加入你的想法也好、乐趣也罢,我都允许。这是我赋予你的特权。你们作为我的代理人,为我工作,有着消耗我财产的义务,没错吧?』

 

 

  一切都将要化作水晶前的片刻,娜狄亚回顾自己的所为。

  然而却无法理解。正在结晶化的脑髓中回转的,仅仅是“为什么”的疑惑。

 

  我爱着您。也想要被您所爱,被您认同,所以高举邪恶与淫乱。无论何时皆遵从真我,走在魔将当行的道路上――难道不是这样吗?

 

 

  到底是为什么,到底哪里有问题。

  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我不懂――

 

 

『我厌恶吝啬。同时我也厌恶无端的浪费。是我的女人就如同我这般,将我的财富喰食至骨头也不剩。别随便把还有剥削价值的生命杀掉。这可是对我的背叛,娜狄亚。』

 

 

  魔王凯霍斯鲁。他既是龙骸星的神,也是这颗星球本身。

  因此在扎哈克上的种种,皆为邪龙的所有物。哪怕是微不足道的虫子,没有王的许可也不允许杀害。

  直至最后一滴鲜血,临终的吐息,魂魄的残影都由他所榨取。在剥削致死前绝不将之杀害。

  受贪婪和强欲所驱使,直至耗尽前都不放手是他的原则。不,是连最后的虚无也要夺去。

 

 

『你对这部分的理解有些问题。中意你绝非虚言,只是实在是做过头了。现在把阿尔兹申克还给我吧。』

 

 

  在听到王的决定前,娜狄亚已早一步完全化作水晶,成了如字面上所述的宝石公主。而事态发展也不仅止于此。

  自天上所倾注的,又或者说是自地底奔涌而出的凯霍斯鲁的龙吼,传入了阿尔兹申克周遭所有人的耳中。制裁还尚未结束。

 

  平白挥霍王的财产,贬低其价值使其蒙尘。连享尽奢华的意义都不明白,这群畜牲以愚劣的行为玷污这颗星球,这罪孽可是相当沉重的。

  那么就征收吧,魔王向他们宣告道。

 

 

『转生吧。成为点缀我王宫的光彩。』

 

 

  瞬间,阿尔兹申克周遭的不义者产生变化。

  一部分的人变成黄金,也有人化作苍玉【蓝宝石】。与他们的支配者娜狄亚相同,被变成宝石或贵金属。

  然后雨水倾注而下。这片大地久违的迎来滋润大地的慈悲之雨。

 

  余下的义者错愕的眺望眼前光景。凌虐他们的人被一扫而空,如今水晶宫已然化作无人的宝库。要取回积蓄的食粮可说是探囊取物,而这特殊的降雨也在片刻间使花草开始萌芽。如此一来最低限度的耕作也绝非不可能。

  这可说是在千钧一发之际获得拯救。对他们来说无疑是幸运的奇迹吧。

 

  即便如此,义者们的脸上依旧没有笑容。对于唐突的救赎感到的不是困惑,而是明白今后在前方等待的黑暗是何等恐怖。

 

 

  我们活下来了。

  为什么?不必说,当然是为了更加榨取。

 

 

  为使其在更残酷的地狱生存。为将之推向没有尽头的苦难,将死亡从此刻夺去。不给予能够有个痛快的道路,而是施予通往绝望的恩惠,将生死置于手中操弄。

 

  魔王凯霍斯鲁。

  君临骸骨之星的绝对恶,正俯视观览着由草民所演出的喜剧。

 

  龙之瞳中浮现出愉悦的神情,正笑着露出贪婪之牙,像是要说“怎么啦,继续跳舞取悦我啊”的嘲笑。

 

  人是脆弱的。即便知晓此刻的喜悦背后将是数倍的痛苦,人们依旧会贪图眼前的救赎。毋须观察也知道如此。

  这是何等的罪恶感啊。即便众人要求自律,却也无法抑止自己感到安心的呼吸。也无法止住滑落的泪珠。

 

  凯霍斯鲁嘲笑着。眼看作为自己财富的虫子们悲喜交加,这样凌辱灵魂的游戏带给他无上的乐趣。

 

 

『祈愿吧,讴歌奇迹吧。欲寻求救赎的恩赐,就将性命供我榨取。何为界限?我可不知道。』

 

 

  此地存在的是邪龙之法。夺取、侵犯、疼爱、贪求。

 

 

『你们的命运由我决定。休想随便死去。也休想自己能够逃掉。』

 

 

  众人明白,奇迹只能期盼从外部招来。然而却连坚信到来的意志,也早已被掠夺一空。

 

 

 

2

 

 

 

  瞬间移动相当便利,对于我等行动是不可欠缺的重要加护。

  不过,即便如此也谈不上万能。并非想去哪都能随心所欲,而是有相应的条件。

 

  星间移动的前提是必须由瓦胡马纳来联系路径。换言之收到来自某个星球的救援请求后,还得由瓦胡马纳确认坐标再备妥通道,否则便无法抵达目的地。

 

  以及人员的选择。必须是受西里欧斯大人所命的战士,并在羽毛上施加命令式【program】,如此一来才算获得通道的通行许可。

 

  两者缺一不可,胡乱使用不过是浪费羽毛。一个弄不好还有可能就此成为宇宙中的迷途羔羊,再怎么说也不会有人做出这种举动。

  正因为是极为便利且强大的加护,有套防止滥用的机制理所当然。虽说确实能在任意时机再访曾到过的星球,即便如此事前事后也有报告的义务,通道也必须处于尚未关闭的状态,实在谈不上能任意使用。

 

  基本上,在同一颗星球上移动机制也是相同的。

  只能对过去到过的场所,亦或是目所能及的范围使用。

 

  因此面对初来乍到的未知行星,在习惯前都使用务实的移动手段才是贤明的作法。

 

  如此这般,眼下我们正以朴素的方式进行移动。整整两天两夜,乘坐在摇曳不止的马车货架上。

 

 

「啊ー。好麻烦ー、屁股好痛ー」

 

 

  在绝对谈不上宽敞的货架上一面打滚一面挥舞着手足的萨姆露可正发着牢骚。她那愚蠢的行为未曾停歇,发牢骚的次数早已多不胜数。

 

 

「吵死了。看大只女在那发脾气真令人烦躁。现在这样已经是最好的做法,你也该接受了吧。」

 

 

  侧眼瞅向萨姆露可,对(她)每句话一一回复的则是菲尔先生。对比我早已避之唯恐不及,选择无视的态度来看,他的性格果然相当认真。

  不过就第二人称又回到“你(あんた)”这点,恐怕他现在也相当不耐烦了。

 

 

「话说回来,你不是新加入的吗。明明直到最近这样的移动方式对你来说都是理所当然,习惯加护未免也太快了。你这么懒惰就不知何为羞耻吗?」

「即使这样说我也ー,知道有更便利的东西自然会以此为基准吧ー?我也无可奈何啊。」

 

 

  唉,确实是人之常情。因为萨姆露可那正直的性格,这种时候要告诫她实在困难。实际上,打从心底觉得麻烦这点我和菲尔先生也是一样的。

 

 

「说到底瓦胡马纳这老头还真不机灵。为什么要把人送到离目的地那么远的地方来啊。」

「瓦胡马纳是无性的,萨姆露可。既不是老头也不是大婶,更不是哥哥或姐姐。」

 

 

  对于同胞在认知上的错误我有订正的义务,所以我淡淡指摘道。然而萨姆露可充耳不闻。

 

 

「要不是偶然遇到商队,我们可要晒成人干了。我听说他二十年前就这样半梦半醒了,这状况真的不是在打瞌睡吗?还是说这是国王陛下操作不当啊?」

......喂,适可而止。」

 

 

  菲尔先生眯着双眼,拉长声音。他也有自己的压力,这要继续压抑恐怕相当困难了。在这吵起来不仅会给商队添麻烦,更会对任务造成影响,现在非阻止不可。

 

 

「再稍稍忍耐会儿,萨姆露可。您的不满我也明白,不过王和星灵的行为总有背后的意义在。别说些不敬的话。」

「那么,是怎样的考虑呢?」

「这个嘛......会不会是想让我们切身感受这颗星球现在的处境呢。实际上,这也让您在短短两天就感到不满了。不再是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了。」

......嗯,确实如此。比起圣王领大有不同呢。」

 

 

  一脸郁闷,萨姆露可哼了一声。圣王领自不必说,与她故乡相比此处也是异常荒凉。

 

  目所能及尽是不毛荒野,撇开那好似要将地表上一切吹起的暴风,没有任何称的上有活力的事物。以我作为战士到访数颗星球的经验来看,这颗星球也是无可救药的干涸。

 

  即便是遍布沙漠或冻土的星球,也必然存在足以适应环境的生机。反过来说,星球是为了让这些生物们得以存续也不为过。面向生存是不可或缺的前提,即便是无人的星球也应是如此。

 

  然而此地毫无疑问的是面向死亡。所指并非自然的寿命短少,而是恩惠无时无刻都被恣意掠夺,向着枯竭的深渊持续坠落。

 

  此处无论由谁来看,都能明白已是没有未来的环境。

  而且,此等暴行在这片领地横行无阻。

  这正是龙骸星扎哈克。

 

 

「在魔王的跟前。这是理所当然的吧。」

 

 

  菲尔先生阴沉地说道,语气中带有几分无可抑制的愤怒。到头来,包含我在内的所有人的心情都谈不上快适吧。

 

  看着这颗星球,义者应该无一不感到义愤吧。篡夺星灵之座的第六位魔王正将一切富饶吞噬殆尽。

  虽然情报早已知晓,但百闻不如一见。与其他魔王相比杀生数并不算多,所以危险度较低――云云,得意忘形说着这种话的自己也令人火大。

 

 

「所以说,好好感谢此刻的相会吧。即便是这样的星球,也存在我等无从得知却又需要帮助的人们。得以确认善仍未消逝,不也是难能可贵吗?」

「好啦好啦。说教就免了。」

 

 

  萨姆露可像是不服气似的转身侧躺,将身子别过一边。对于这孩子气的行为我不禁苦笑,菲尔先生则叹了口气。

 

 

「倒不是我想同意葵茵的意见,但往发展较好的地方探索确实比较有建设性。商队规模够大,让我们能乘上与祖尔宛不同的马车已经很幸运了。你也知道那家伙有多人渣吧。」

「吵死了。别让我回想起那家伙。」

 

 

  咋舌的萨姆露可开始在脑中回想前因后果,还附带一连串咒骂。

  那天,在圣王领收到祖尔宛的同行邀请――说是这样说,实际上却是强制性的,这倒也罢。挺身而出打倒诸恶应当是战士的职责,没有人会拒绝。

 

  虽说得与讨厌的人连手,但私情终究是次要的考虑。特别是因为我具备的性质,所以能明白菲尔先生和萨姆露可该优先执行的正是这项任务。

 

  而令人火大的是,从当事人祖尔宛的言行中找不出一丝真挚。即便现在对他轻佻的言行睁只眼闭只眼,也不认为他有引导任务走向成功的最低限度的气概。

 

  比如说,到这颗星球来祖尔宛连羽毛都没有使用。多人瞬间移动时只需要一人使用羽毛,余下他人只要接触使用者便可,因此正常来说都是由队伍的最高层级――现况是让祖尔宛来执行――他现在这样应该切腹谢罪。

 

  这本来就是长官的责任,而且无端消耗部下羽毛的行为也不合情理。然而这个人,明明持有我等数倍的羽毛却连义务都不愿达成。

  不仅如此,他的行为恐怕只是坏心眼。这究竟是怎样的性癖我不得而知,但祖尔宛似乎非常想受来自部下的反感。如此这般就成了由他命令我使用羽毛的状况,不过最大的问题还是对始终反对的萨姆露可的回复。

 

 

  曰之,『你们这群杂鱼能做的也就这点事了吧』――

 

  充耳不闻也该有个限度。

  当时要让激昂的萨姆露可冷静下来可费了一番功夫,而祖尔宛所说『能用的手下』竟然只有这层意义,我气的哑口无言。

 

  欠缺协调性。不适合团体行动这点玛格萨里翁也一样,差异在于祖尔宛是刻意破坏团队合作的。

  而且直到现在,我们也还不知道任务的内容。西里欧斯大人让我们跟从祖尔宛,然而询问本人却只会得到「去了就明白咯」的敷衍,实质上完全被晾在一边。

 

  即便我想读取意识也只落得同样下场。毕竟我与他的交情并不深厚,祖尔宛也相当擅长施放心理上的烟幕【烟雾弹】。如今他也正坐在后面第四辆的马车上,优哉游哉地想着毫无关联的事情。

  和数人的女性,那个,做那样这样的......似乎乐的很,老实说真想一拳揍飞他。

 

  羽毛补充尚未完全的玛格萨里翁则是之后会合。如果他也在场的话情况只会更加复杂,从这点来说倒称的上幸运,然而即便是现阶段我们也已是一盘散沙。

 

 

「客人们,差不多到用餐的时候了。在那边有座洞窟,正好能用来挡风。」

「啊,好的。那由我们来确认周围安全吧。」

 

 

  正当烦闷之时,驾驶的搭话声使我们抬起头。因为祖尔宛实在不可靠,所以才向他打听情报,结果来说这片区域就竟发生什么我们也多少有点头绪了。

  过去支配这一带的强力魔将及其部下,因为触怒魔王而遭到处分。现状或许能说是片刻的安宁。

 

  当然,现在依然谈不上和平与安全,但相较过去已是相当正经的环境了,人们得以在间隙中重新开始生活。

  他们也明白终有一日此地仍会被继任的魔将占据,「如今我们也只能活在当下」他们这样说道......然而笑容中却有着羞愧,彷佛是铺上一层飘渺的幻影,对自己积极生活的发言有几分后悔。

 

  那是对抱持希望感到恐惧的表情。

  相信救赎,却不断遭受背叛之人才会有的表情。

 

  痛心、歉意的想法涌上心头。无论任务详细如何,我等都该成为他们的奇迹。放弃为时尚早,这句话不该以言语表达而是得用结果来宣示的。

 

  我发自内心的这么想道。

 

 

 

          

 

 

 

「换言之,这是个机会咯? 死掉的一名干部成了突破口,从这点一口气突破ーー」

「别傻了,这种天真的想法哪行的通,现在即便动用圣王领全军也无法讨伐凯霍斯鲁。」

 

 

  享用晚餐后,我们围绕在与商人有段距离的营火旁,讨论今后的行动。

  状况如您所见,分为强行派的萨姆露可与慎重派的菲尔先生。而我则不属于任何一方。

 

  服从是执行任务的前提,在情势未明之时草率制定方针相当危险――这样的正论先放到一旁,毕竟尚有许多无法厘清的部份。

 

 

「葵茵,你怎么想?」

「我吗......首先确实如萨姆露可所说,无疑是个机会。可不能放过,相信王也是没有怯战的想法才派遣我等的。」

 

 

  然而,同时我也这么想。菲尔先生所说,虽令人遗憾却也是事实。

 

 

「说是这样,但对手是魔王,更是星灵......或许不及父亲大人,但仍旧不是我等能够处理的敌人。」

「没错。曾一度与破灭工房交手的西里欧斯大人不可能做出如此天真的打算。凭这点人数打倒魔王?这玩笑未免也太糟糕,不可能的。」

「那么,到底是怎样啦。为了在龙骸星(这里)受难的人们,我们该做什么?除了宰了元凶以外还有其他吗?」

「那个......或许是这样也说不定。」

 

 

  被质问的菲尔先生,一副没什么自信的喃喃低语道。

 

 

「会不会是执行某种破坏行动,在背地里工作之类的呢。为了不让凿开的突破口被填上而在此处筑起堡垒。这么一来,便多少能抓住未来的胜机。」

「布阵的意思吗。将我等自身化作埋入大地之楔。」

「我是这么想的。葵茵不这么认为吗?」

「不。大致上我也持相同意见。但......

 

 

  常理而论确实如菲尔先生所说,我无法坦率表达认同是因为有不合逻辑的部分。

  具体来说就是人选。明明是背地里的工作,却有几副完全不适合的面孔。

 

 

「现在,与凯霍斯鲁直接交手没有胜算,那么筑起桥头堡的工作需要隐密进行应该是基本吧。理想的话,是希望敌人不会察觉任何异常。」

 

 

  即便无法一切顺心如意,也得让敌方维持“总感觉诸事不顺啊”的状态。换言之便是严禁显眼的行动。

 

 

「反观这次的队伍,各位怎么想呢。」

 

 

  一问之下,菲尔先生眉头深锁,萨姆露可则仰望天空。看来全员想到同一点上来了。

 

 

「只凭我们三人的话,有挑战的胜算吗......

「玛格萨里翁......那绝对没办法」

「祖尔宛也一样。傻瓜一个。」

 

 

  而且,到头来被授予任务的是他们二人。

  所以更让人搞不懂了。明明是要求一般工作的状况,派遣的主要人手未免太过豪华。

  绝非是我对西里欧斯大人的高见有所质疑,然而这实在令人费解。

 

 

「结果,还是只能想办法让祖尔宛吐出真话吗。......真没办法,我稍微去那边一趟。」

 

 

  语毕,萨姆露可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我认为应该阻止她而将目光对向菲尔先生,他则沉默的摇首示意。

  事到如今,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将疙瘩彻底排除。

  菲尔先生的意识如此说道,下令要我待机。最终,还是只能等着他们开天窗说亮话......

 

  正当我诚心祈求千万别演变成一发不可收拾的事态时,却不经意地听见几个妩媚的娇声。

 

 

「混账,看这边――终于滚出来啦,祖尔宛!」

 

 

  让五、六名身着煽情衣装的舞者随侍在侧,悠闲走下马车的祖尔宛。在他脸颊与胸膛上留下的鲜红唇印无不主张着自己的下流无耻。

  看到这副光景的菲尔先生不耐的咂舌,我抱头苦思,萨姆露可则大为光火。

 

 

「该死,我要宰了你这混账!你们这群臭女人也别给我扭扭捏捏的缠在他身上。」

 

 

  “呀——”的发出尖叫四处逃窜的舞者们。祖尔宛则紧追不放,大喊着“没事啦,一点都不可怕喔——”,露出色眯眯的表情。

 

 

「真是笨蛋一个。」

 

 

  所言极是。对于菲尔先生的吐槽我心中深表赞同,萨姆露可倒是气得发抖。

 

 

「这个混账......我受不了了,让我狠狠揍他一顿。」

「干嘛?吵死人了,是嫉妒了吗?」

「谁会啊,蠢材!」

 

 

  说完,萨姆露可的手臂像鞭子一样抓住祖尔宛的领口。就这样两人的脸几呼要凑到一块,咬牙切齿的叫骂。

 

 

「你有没有干劲啊!高高在上的态度却都在混水摸鱼。这样还算的上战士吗,根本没卵用!」

「喂,真令人心寒啊。我现在也是正当的执行正义伙伴的工作喔」

 

 

  宛如风吹柳叶般将萨姆露可的气势卸除,祖尔宛就这样指着自己的脸颊。

  如同夸耀自身的勋章,露骨地将吻痕展示。

 

 

「小猫咪们感到不安我也没办法啊。为她们稍稍将不安拭去,不正是男人的气概吗。」

「狗屁不通啦色鬼。纯粹是你在开心吧。」

「是啊,那有什么不好。男人不尽兴的话女人也不会开心吧。反之同然,好啦,笑一个嘛。」

 

 

  说完,祖尔宛将手指戳向萨姆露可的双颊,硬是让她的嘴角扬起。

  这究竟该说是不懂察言观色,还是胆识过人呢,面对那与其说是笑容,倒不如说是般若般神情的萨姆露可,他的行动依然没有一丝斟酌。

 

 

「不过,我也明白你们想说的啦。无节操的大玩亲热可不好,简直跟不义者一样对吧?」

「啧,才不是。不对,虽然这也没错,但我想说的是任务的――

「喂,葵茵。」

 

 

  突然被叫到名字。将大放厥词的萨姆露可干脆的无视,将头转向这边的祖尔宛不怀好意的笑了。

 

 

「你知道对吧。我是清白的男人。」

「唉......?」

 

 

  这个人,突然说什么呢。既无法理解,也不想理解,但只有在这种时候意识才会对我开放,他相当明白该怎么使役我。

 

 

「快点告诉这群人啊。这是命令。」

「不,但是......

 

 

  我踌躇不已,不知该作何反应。

  与玛格萨里翁不同意义上,祖尔宛是特殊的男人。无论性格、风格,还是那份体质。

 

  我确实知道这件事,不行吗?真的非说不可?

  我满脸无助地望向萨姆露可和菲尔先生,在心中寻求帮助。

 

  还望你们赶紧阻止他。“祖尔宛的女性阅历怎样都好啦”提出这样的反对意见。从这个下流恶劣的男性手中守护我,让我得以调换指示的优先级。

 

 

「再说一次,这是命令。」

 

 

  然而祈祷并未传递给上苍,我陷入得被污秽魔手肆意玩弄的境地。

  作为抵抗,我低头藏住表情,用蚊子嗡鸣的音量说道。

 

 

「祖尔宛,那个......他没办法。」

「哈?」

「葵茵,这是怎样。说的准确点。」

 

 

  萨姆露可与菲尔先生不看气氛,身体前倾的靠过来。

  别吐槽,也别催我。两位请别像有重大事件要开陈布公那样真挚的用心倾听。

  曾几何时,连商队的人都纷纷往这里聚集。

 

 

「听不到,大声点!」

「所以说――!」

 

 

  不管了,杀掉。绝对要杀掉祖尔宛。

 

 

「这个人没办法勃起!是那方面的无能!缠绵、性交、亲热、造人,全都不行!是永远的童贞!」

 

 

  我一股作气照要求(命令)说的以笨蛋也能明白的方式说明。被逼着说明。

  微笑的舞者们。一脸同情的看着我的商队们。

  为什么我非得遭这种罪不可呢。一直以来我端正自己的品行到底算什么呢。难道正义已经消亡了吗。奇迹已经不存在了吗。我注意到自己心种某种重要的事物正在逐渐崩毁。

 

 

「你、你啊,知道这种事代表......

「不是那样!」

 

 

  别误会萨姆露可。别脸红菲尔先生。我发誓我和这个败类什么都没有,因为这家伙只会说些无关紧要的事,相处时间久了必然――

  祖尔宛,你也别给我笑。

 

 

「如此这般。我是柏拉图式的男人你们也很清楚了,那么就进入正题吧。」

 

 

  拨开萨姆露可的手,并驱赶围观的群众的祖尔宛轻挑的吹了个口哨同时看向我们这边。

  至少给个机会,让我在不抵触戒律的底线的同时还以他颜色瞧瞧。我瞪着他这么想道,然而此时我也注意到祖尔宛的态度有些变化。

 

  嬉皮笑脸的表情依旧,但眼神却显得锐利且冰冷,从中能感觉到近乎于杀意的情感。

  无视因为落差而困惑的我们,他以意识宣告“正题”。

 

 

“别出声。凯霍斯鲁无时无刻都在注视、监听。”

 

 

――――

 

 

“就当作来到这颗星球的同时,就已经全漏馅了。可不能随便说话啊。”

 

 

  至此,我陷入愕然。

  他的指摘完全突破盲点,让我深感自身的愚蠢。

  对手是星灵、第六位魔王。而这里是他的领域,龙骸星。

  换言之即与入其腹中无异。侵入者的举手投足、一举一动肯定都被监视着。

 

 

“这次的任务,主角既不是我也不是玛格萨里翁。而是在五年前就潜入龙骸星的家伙,我们要做的就是援护。充当诱饵的角色。”

 

 

  不给我们从冲击中平复的时间,祖尔宛继续说明内容。我只能尽可能调整心态,仔细琢磨对话的内容。

  援护?还是诱饵?所以说我等的工作便是为了不让潜伏者被注意而做出行动吗。

  若是将正攻作为掩护用的佯攻,那么会有这般毫无节制的人选也就能够理解了。

 

  不过,被凯霍斯鲁视作异物这点那个人不也一样吗?无论再怎么优秀的间谍,我也不认为能够欺瞒魔王的龙眼整整五年。

  而我的疑问,很快便得到解答。

 

 

“潜入的是阿尔玛。就算是新兵的你们,也多少听过她的传闻吧。”

 

 

  听不到“声音”的萨姆露可与菲尔先生一脸困惑的看向这边,等等再告知两位,还请稍待。首先我自己得先厘清状况。

 

  阿尔玛......如祖尔宛所说,我确实对这个名字有印象。

 

  曾经历二十年前的败北,残存至今的五人中的最后一位。不仅如此,她更持有不亚于玛格萨里翁与祖尔宛的战功。

  虽说从敌人讨伐数来看属于不多的那方,但杀掉的对手无一不是狠角色。讨伐复数一级魔将的战士,目前圣王领只有她一人。

 

 

“阿尔玛成为了新宠姬。那家伙一直,都在等待这个机会。”

 

 

  拥有使真我的善恶认知混乱的能力。能够引起拟似的转坠,使自己被误认为不义者以潜入魔将怀中的暗杀者。

 

 

  那即是,名为阿尔玛的战士。

 

 

 


 

 

[1]アルザング(Arzshenk):拜火教中的恶神,有着牛头人身的样貌。

搬运者注:阿尔兹申克是精灵(伊斯兰精灵)都市的国王,城堡中藏着掠夺而来数不胜数的宝藏,被塔赫穆雷斯或罗斯塔姆所杀。另外这个恶魔大抵是被阿拉伯、突厥入侵后诞生的家伙。

国外艺术图


 

搬运者注:其实这段和《列王纪》中所述的扎哈克很类似,以下是我的粗略总结。相信看完后会有满满的既视感。

贾姆希德(阿维斯塔中第一任国王,始皇/圣皇)

19、贾姆希德当政七百年,前中期仁政,后期因自比阿胡拉·马兹达而被灵光抛弃。

 

20、玛尔达斯之子佐哈克(扎哈克)相信恶魔,暗害国王,自己登基。

 

21、恶魔偷偷化为厨师取信佐哈克,佐哈克因恶魔的厨艺而满足恶魔的要求,亲吻恶魔肩头,后双肩生双蛇,恶魔又化为医生劝不知情的佐哈克以人脑喂蛇。

 

22、佐哈克被伊朗骑士选中讨伐贾姆希德,百年后佐哈克寻得逃跑的贾姆希德将之分尸。

 

佐哈克

23、佐哈克当政一千年,魔鬼横行,贾姆希德之妹沙赫尔纳兹与阿尔纳瓦兹服侍佐哈克,二人因佐哈克之宠而逐渐放纵。佐哈克每晚捉两个青年男子,无论地位,杀之取人脑喂蛇。厨师虔诚的阿尔马耶尔与聪明的克尔马耶尔以羊脑替人脑,将幸存者带至山谷,是为库尔德人先祖。佐哈克找贵族女子服侍自己。

 

24、佐哈克当政还剩四十年梦见法里东拿牛头大棒打他,用绳子困他绑至达玛温德山。阿尔纳瓦兹为佐哈克献计。招来祭司和星相术士告知,因杀父、杀牛招致法里东之恨。

 

法里东

25、法里东之父阿贝廷被捉杀,法里东之母是王家之树法里东的树根,法兰纳克。哀求神牛巴尔玛耶代养法里东,其放牛人答应了,三年后带至印度斯坦厄尔布尔士山找山民收养。佐哈克杀死神牛

 

26、法里东十六岁时被母亲告知身世,其父阿贝廷是塔赫姆列斯后人。法里东听闻怒不可遏,意图报仇。

 

27、佐哈克令祭司贵族写证词,以证自己贤明。铁匠卡维于皇宫门前喊冤,卡维十八子被捉至一个,国王听后下令释放铁匠之子,意图令铁匠支持证词,铁匠看后怒斥群臣国王,将生子带在身边逃跑。铁匠在市场高呼去支持法里东。法里东的卡维之旗黄紫朱红,正是以铁匠卡维的围裙装饰而来。法里东拜托其兄基亚努什与普尔马耶寻铁匠打造牛头大棒。

 

28、法里东征讨佐哈克,路遇仙人天使授秘诀,其兄生歹心意图杀他。

 

29、二人在附近的山上寻得大石,意图砸烂他的头,但大石于空中悬停,法里东没有追究其兄。在巴格达城(中世纪之城,不可能存在)的阿尔旺德河(阿拉伯语底格里斯)边意图过岸,被拒,强行入水渡河有如神助,向圣城巴赫特贡格城(巴列维语胡赫特贡格城,耶路撒冷,阿拉伯语称为圣洁之城)进发,后强行突入皇宫。

 

29、佐哈克悬神符咒语无用,法里东见着守卫的魔鬼便打。后搜出贾姆希德的两个妹妹令她们为法里东带路,二人因法里东仁行忏悔,告知佐哈克逃往印度斯坦方向的加都斯坦(鬼域)。佐哈克在得知预言后取野兽和男女鲜血,倒入浴缸,听从占卜者以鲜血沐浴。

 

30、大臣坎德鲁听从佐哈克之命打探法里东情况,告知佐哈克臣侍被杀,佐哈克一劝坎德鲁此为客来;告知法里东提牛头大棒,除去皇宫中佐哈克之名,二劝坎德鲁此为吉兆;告知法里东亲昵二女,佐哈克怒发冲冠,与坎德鲁决裂。

 

31、佐哈克带军意图反攻法里东,却连民众都为法里东而战。佐哈克手提六十亚兹(一人双臂左右伸直为一亚兹)套索,却被法里东以大棒击打,天启降下欲让法里东将佐哈克捆上关进两山之谷。佐哈克被关入达玛温德峰(厄尔布尔士山最高峰,德黑兰以北),钉牢双手高吊在山洞的山石上。

 


 

  这篇比较短,但有些煽情描述,翻起来还真有点微妙的感觉。

  以前玩Gal遇到HS都看看就过去了,甚至是直接ctrl按下去启动量子黄游速读。现在翻译要咬文嚼字一整个尴尬,还好魔王很干脆的就把想搞色情的送下去了。Ya

 

 


 

 

原文地址

https://enty.jp/avest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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