球权

一记三分，球磕进没篮网的篮筐后弹了出去。

青年顺着球弹走的方向走去，没走两步，球就弹到了场边石凳上一个老头头上。老头的老伴儿也被吓了一跳，看了眼老头的头没什么事，扭过头来冲着球场喷出很多肉眼可见的唾沫星子：“谁他妈砸的啊！我襙！你！祖宗的！”

青年顿时慢下一步，表情也僵住了半秒，随即全身都严肃起来。他没说话，缓步路过石凳，一直看向停在角落的球。

“这也就砸着你了！这要他妈砸着孩子了他妈看着点儿的？！”老太抱起自己右手边的孩子，边冲老头尖声嘀咕着，边用眼角狠斜着捡球回来又路过他们的青年。老头全程没说话，或者说话的声音太小，或者说话的声音被老太的嘀咕盖住了，或者说话的声音被青年脑腔里的轰鸣盖住了。

青年回到原位，又一记三分。

这一记瞄的是篮板，但力道没控制好，球越过篮板上沿飞了出去，落地弹了两下后，又越过一米多高的栏杆，弹到了篮球场外的广场上。

又捡球回来路过石凳的时候，老太正抱着孩子和老头张罗着到另一半场的场边石凳上去坐，她嘴里嘀咕着的个别字词比之前的尖声厉气小了一些。

青年回到原位，扭头看了眼老太刚离开不久的石凳的位置。自己往左挪了两步，再一记三分。

他没用正常的投篮姿势，而是把整条胳膊绕到背后，像石头一样把球甩了出去。嘭！球直接砸到篮板上，弹飞后滚向青年身后另一半场的场边。青年旁边的小学生们都抱着自己的篮球仰头看着他，不再投篮。

青年走去捡球，路过正准备在新石凳上落座的一家三口时，老太太背对着他的声音又尖起来：“扔球长点儿眼睛，他妈的……”

“谁他妈长点儿眼睛啊？”青年憋了半天的脸红心跳都从嗓子里炸出来，如有雷吼，“你害（还）没完了？”

“你说谁长眼睛，你他妈砸着我没？”老太太转身抬头，呲牙吐水，抬手跳脚。

“我故意往你头上砸的？这他妈谁投篮不往篮板上瞄？篮板他妈长眼睛没？骂谁呢？襙！谁祖宗呢？让他妈谁长眼睛说谁瞎呢？”

“我……”

“你岁数大你识字儿多是不？你岁数大我不敢动你呗？”

“我……”

“你岁数大你牛逼是不？你岁数大我不敢骂你是不？！”南面是山，东西是楼，整个球场回荡着青年的嘶吼。震动的声带完全不足以倾泻体内的能量，他食指不住在胸前指指点点，冲着老太的脸。

“你这也就是砸着我了，这要砸着孩子了你试试？你看我不……”

“砸着了咋的？！我让你来这儿坐着的？你家孩子我他妈生的？我来打个球还得负责给你看着？这满白镇就他妈这一个球场，这满白镇这么大地方你换随便哪儿能坐着不？我换个地方能打球不？！”

“我……”

“我他妈就在这打！我他妈投篮就往篮板上砸！怕砸是不？怕砸他妈滚远点儿坐，坐着去！我让你来这坐着的？”

“你要砸着孩子……”

“我砸着了你，你报警！你抓我！好吧……”

“我不报警……”

“你找人，告我！警，警察要是把我判了我算你牛逼！”

“……”老太语塞。

“这，么大白镇装不下你了真是……”

“哎你这话说的就……”老太奋起。

“我这句话咋的？我就是那话！满白镇我就在这打篮球！怕砸、滚！！！”

除了眼前的老太太，青年只能感觉到自己的咆哮声，手舞足蹈的胳膊根本不受控制，随着自己的话一会儿甩向身后的球场，一会儿指着广场边的派出所，最后就着那声声嘶力竭的滚，扥直胳膊挥向北边的大街。

老头老太抱着孩子默声离去时，场边一直卖呆儿的一群露着纹身的青年男女鼓掌大喊牛逼！太牛逼了哥们儿！我从他们手里接过球，看着地面穿过他们时嘴里自顾嘀咕着襙你妈的敢骂我？起伏的心口平息了好一阵，投了好几个三分都没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