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与明天——写于天依十周年之际
旧忆就像一扇窗,推开了就再难合上……
坐在大巴车上,领座的人虽然颇有素质地戴着耳机,但还是难免听到那婉转的音调。客车在一个立交桥上转弯,不经意瞥见了一个指向德阳的路牌。我,也陷入了旧忆。
德阳和洛天依有什么关系呢?没什么关系。但是和我有关系。
那是 2017 年的暑假,我刚高考完(恰好现在冰数据和春山外也都有几位刚高考完的新朋友)。无独有偶,在洛天依五周年之际,洛天依举办了第一次自己的演唱会。我记得是 6 月 17 日,我也记得我连夜赶回家中到家已经是凌晨两点。在那个暑假,我第一次来成都旅游,去了成都不远的三星堆博物馆,而那三星堆博物馆,恰恰就在德阳。
我不能确定是否是就在那个立交桥。但是冥冥之中,我仿佛与五年前的我相遇。

同龄
或许可以追溯得更早一些,就像诸多“中V史”一样,也要把洛天依诞生之前的日V写进去作为引子。我记得是在我五年级的时候,也许是2010年,我父亲把他用过的一台台式电脑赠与了我。我在那个时候学会上网,学会搜索歌曲。无意中听到了初音未来的翻唱。我当时其实尚不知道初音未来是什么虚拟歌手,也并没有对她有十足的好感,我当时听的是哪一首歌我也忘记了,但是就是,记住了这个名字。
我可能在不同的地方说过我“入圈”的经历,还可能版本各不一样。那是因为我入圈的因素有很多。我有时候,只挑选了其中的一个因素说了出来。
我在 2012 年前后被 360 全家桶坑害,但是我当时的电脑配置确实不行,只有 256 MB 的内存(笑)。于是我就在谋寻清理内存的方法,也就是各大安全卫士、电脑管家的加速球的那个功能,我记得自己也查了不少资料。很多东西,对于当时在读初中的我来说实在是太难了。我在当时认识了两位友人,曾用名不提,一位是烟花,一位是花间有鹿来。
可是这和洛天依有什么关系呢?
事实上,都和洛天依有关系。我记得是 2014 年左右,烟花把自己的头像换成了一个萌妹,很可爱,我就去问是谁,他说是洛天依。我就去搜了一下洛天依。那大概是我第一次知道洛天依的样子吧,印象最深的当然是 8 字辫。(但是之后几年,经过我的回忆,烟花的那个头像是红瞳的,我觉得是雅音宫羽。)
在 2015 年的夏天,花间有鹿来又给我分享了一个 ilem 的作品,可能是《阴阳先生》,也可能是别的,具体我也记不清。我当时常上百度贴吧,当时也有人在 PowerPoint 吧问《葬歌》这种 PPT 是怎么做的。于是我点开了链接,第一次地听到了洛天依的声音。
其实,也没有多吸引人。
我记得我当时细致地解答了《葬歌》这种 PPT 动画的制作方法。贴吧里还有人误认我是 ilem 本体,我又连忙解释。那个时候,袖蓝在吧里联系上了我,并邀请我加入了她们的社团——清文社。
我事实上的第一个作品,是袖蓝策划的,阿雾作编曲的,心Arc调教的洛天依原创曲《糖果面包》。

没记错的话,这是一个音画不同步的PV。作为PV师,连PV都可以音画不同步,实在是过于尴尬。这是 PowerPoint 软件本身的问题。其实我也好奇,ilem 的 PPT 怎么音画同步的?要么是录屏,要么是后期剪辑,要么是什么别的方法。
当时在清文社谈天论地,无所不聊。我在清文社还完成了另外一个作品,之后,清文社就没有什么产出了。
我当时是很喜欢这些虚拟歌手的,我自己也十五六岁,而天依阿绫也是十五六岁,我就觉得她们是我的朋友一样。
失落
2017 年,恰好是五年前。对我来说,是我成年的一年,是我高考的一年,是我从闭塞的高中走向开放的大学的一年。我在高中班上幸运地碰到了一个“二刺螈”,我把他拉入了中V的大坑。2017 年洛天依第一次演唱会,也是他和我一起去的。
2017 年,花间开始忙碌起来。我开始代理他一手拉扯起来的社团早禾轩。有些话我可能之前在别的文章里说过,尤其是我之前议论“社团模式的瓦解”的时候。
经营一个社团,还是很累的。在早禾轩我也认识了其它一些人,但是我总感觉有些隔阂。而且我代理社长的一年里,投稿的歌曲没有达到我期望的热度。我自己至今都常常自责与反思。
在现在的春山外的群里,我们时常“鸣放”。创作者究竟想要创作什么?观众究竟想要观看什么?
这种问题的答案自然是多元的。创作者出于“爱”“情感”会创作,但不代表完全不需要“功利”。观众会喜欢背后的“故事”与“情感”,但也会在意“PV好看”等等。有的人喜欢的是洛天依这个人设,有的人是喜欢洛天依的声音,也有的人只 care P主,即便他关注的P主用别的歌姬投稿,他也一样会去听。
在 2017 年之前,我参与的作品、我策划的作品,其实都是无偿的。我当时也曾想过能不能策划“系列曲”。因为圈子里有许多系列曲,系列曲也比单曲能更好地表达。
但是我的尝试是失败的,我也最终放弃了自己的想法。
在 2018 年的夏日,我黯然“大政奉还”,之后便不再过多地尝试策划歌曲。(具体的可以看我之前写过的创作背后的故事,这里不再重复)。
故而我很敬佩那些能够坚持下来的创作者,我是没有坚持下去的。在 2019 年年初和花间有鹿来烩面,他说他有什么想法,要投稿什么“大作品”云云。要一直待到 2021 年的《银烛秋光》,才赢得了“殿堂”。我是很钦佩的,因为我自己早几年就“跑路”了。
今日看到洛天依十周年复盘的推送,又感慨万千。

对比
除了虚拟歌手圈内部的比来比去,例如中V和日V比,VOCALOID和Synthesizer V比,更引人瞩目的,是和其它圈子的对比。
这里面许多东西已经成为了老生常谈。例如和同样简称为“V”的 Vtuber、Vup 比。我记得大概是 2019 年前后,越来越多的东西 Vup 化。得益于动捕技术和实时渲染的发展,万物皆可 Vup。解说主播披了皮,科普博主披了皮,就连唱见也要披皮,好一幅赛博景观。Live 2D 的皮套给了人的第二重外表,不需要医美,不需要化妆,就能轻易地收到广大观众的喜爱。
有人说洛天依这种虚拟歌手也是套皮,因为之前的真人歌手需要医美、需要化妆、需要后期,洛天依不需要。但是我觉得,洛天依并非套皮,洛天依更像是多人共用一个形象——有时候不用也可以。譬如 ilem 和雨狸的许多作品里,并没有洛天依的形象,洛天依只是一个“唱歌的”。
洛天依是去中心化的。而 Vup,仍然是中心化的,她们自己想唱什么,就唱什么。而洛天依,是真的可以为大家而歌唱的。
尽管洛天依去中心化的特征正在磨损,Bilibili 控股禾念之后,禾念又开始尝试提升官方的地位。
还有一个老生常谈的问题,是游戏,尤其是二次元手游。洛天依是在 2015 年开始火起来的,而国内的二次元手游,也差不多同时开始发力。到了 2019 年、2020 年前后,二次元手游已经形成了一股强大的力量。
得益于前文所述的洛天依去中心化的特征,即便是禾念官方,也管不到洛天依去唱什么歌。那么,铺天盖地的《原神》《明日方舟》二创就使用了洛天依的声库。许多不玩这些游戏的听众,是听不懂这些歌曲的内容的,他们甚至嗤之以鼻。
但是无独有偶,中 V 周刊的收录范围容纳了许多“梗曲”,加之“梗曲”没有边界,无法清晰定义,不能被有效排除。所以一些关注周刊的人,就觉得是手游梗曲霸榜,占据了良曲应有的空间。
我觉得其实手游梗曲并没有抢夺良曲的资源、流量,二者应该是井水不犯河水的关系。
资金
洛天依已经快十周年了,创作模式,也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现在社团逐渐淡化,从社员相互交流的拓扑结构,变成了策划和各个工种的星形拓扑结构。而之前互相帮助、互相无偿的模式也被打破,接稿约稿需要资金的往来。
如果要策划一首佳作,可能要投入动辄几千、上万的资金。现在看来,绝大多数人并没有这么多闲钱。还有一点,就是入不敷出,无论是花几千块钱去约稿,还是只花几百块钱约稿,最终都肯定是赚不到投入的。
故而几乎没有全职的洛天依P主。这在那个复盘十周年的视频里也有提及。
我在一个群里说,如果一个普通P主贩售专辑能够卖出一万份,那就有钱去给单曲买曲绘、买 PV 了。可惜普通P主的专辑卖不掉这么多。
现在其实观众也是有一点闲钱的,但是更热衷于投入在别的领域,包括我前文提及的虚拟主播与游戏。即便是投入在洛天依身上,也更多是购买周边而非音乐产品。
互动
洛天依是去中心化的,是为大家而唱的,是科技的产物。她本身应该是进步的,但是有些地方,还不如别人。我觉得,最致命的是,互动。
对于创作者,主要是调教师,也包括画师和 PV 师,他们更容易和洛天依互动。他们更像是雕塑家在精雕细琢自己的女儿,他们可以感受到洛天依唱腔的变化,可以感受到形象的美化。
但是对于受众,洛天依的互动性仍然不高。观众仍然是静态的听歌的。听洛天依的歌,和听传统歌手的歌,实质上没有太多的区别。
为什么那些唱见要转生成为 Vup ?或许更漂亮的皮套不是唯一的原因。
直播的快速发展,使得这些唱见可以更为方便地与自己的观众交互。观众可以发弹幕,她们可以立即看到,可以读观众的弹幕,或者顺应观众的想法。她们之前也是静态地、无互动地“录音-投稿-收看”,而利用直播,交互得以实现。
所以她们一边经营着之前的投稿,一边又尝试着新的直播。
洛天依能直播吗?这是一个问题。但是如果官方来直播,那岂不是又中心化了。而且现在的科技也不能使得洛天依自己直播,只能是请中之人(山新)来直播,那实质上并不是洛天依在直播,是中之人在直播。
游戏的互动性同样吸引人,玩家可以通过自己的操作、选择得到不同的结果。现在的游戏同样配乐优秀、场景优美。
故而,受众在精神文化领域的消费,宁可打赏主播、氪金游戏,也不肯给洛天依这种虚拟歌手(的创作者)。去中心化又暴露了极大的弊端,洛天依自己人气很高,但是一般的P主也就几千、几万粉,十万粉的P主都少之又少(而且有的也经营别的领域的投稿)。
进步
洛天依也并非一成不变的。从最初的 VOCALOID 3,到 VOCALOID 4,再到 VOCALOID 5,以及今年新推出的 Ace AI 声库。尤其是 AI 声库,极大地便利了创作者的操作。在统计数据上,我们也能看到今年 5 月明显的高潮。
但是这和“洛天依为大家而唱”仍然有相当的距离。我希望洛天依未来能够说话,而不是语调。能够普通人也能轻易地调出能听的歌曲,让创作门槛进一步下降。
除了声库的进步、编辑器的进步,禾念官方的运营也在进步。早期禾念的黑历史这里不表,但是近几年来,禾念也是在用心地运营着洛天依的 IP。上春晚、上冬奥,以及越来越多的代言和联动。某种意义上,洛天依是越来越接近“偶像”了。
在 2019 年、2020 年,洛天依的许多数据有了明显的下降。但是到了今年,许多情况都在好转,至少是比去年要好的。

展望
去年 6 月,和一位 2013 年就入圈的前辈创作者,一同去上海的 CP 漫展。那时明日方舟的同人摊位占据了大半个展厅(有好几个展厅),而中日各引擎虚拟歌手的同人摊,只有小小的一条。
记得在入馆的排队时闲聊,他说洛天依要是可以直播就好,AI 直播的那种。又说要是可以像打电话那样相互聊天就好了。
这都是颇有赛博朋克意味的幻想,或许并不是什么正经的展望未来。现在人类的科技,也达不到这样的水平。如果非得说点现实的,我希望能够有更易用的声库与编辑器,能够有更多的观众愿意向创作者消费(比如电子专辑),能够有平台方更多的曝光机会与推荐,以及更包容的创作环境。

几句闲聊罢了,没有什么框架与思路,也不必太当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