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幻】枝江宇宙-珈乐前篇-第二十一章
在基地用过午饭，贝拉与嘉然照例散了会儿步，小睡两刻钟，登入江城界，回到了林间临时建立的营地。
吉普与马车厢围成夹角的营地里升起了一团篝火，火上架着一口散发出浓郁香味的汤锅，正咕噜咕噜冒着热气。
见到雇主出现在马车旁的椅子上，阿三一边热情的打着招呼，一边戴上手套，从篝火上提起了汤锅。
嘉然仰起头嗅嗅空气，眼前蓦然一亮，蹦了起来。小姑娘尾随着香气来到树林里，一脸惋惜的看着辫子姑娘将汤锅里剩下的食物倒进了一个小坑。
“阿三，你们这吃的什么啊，这么香~”嘉然咽了咽口水，低头打量了几眼小坑里的食物，依稀分辨出了萝卜和蘑菇。
“小姐过奖了，就是很平常的炖菜。”阿三捂着嘴笑了笑，取出一瓶水倒进锅里，拿出刷子刷了起来。“可能是我从市场上淘来的肉干加上阿二现找的野菜，才显得特别香吧~”
嘉然精神一振，蹲在辫子姑娘身旁咨询起了虚拟世界里卖干货的小店。
贝拉环顾一圈，抬头看向营地中的大树，意外发现在树顶侦查的竟然是阿大。
四臂壮汉跨坐在粗壮的树干上，一手拿着望远镜凑在眼前，另外三条手臂稳稳抓住三根树枝。听到树下的动静，壮汉探头望了望，收起望远镜，扶着树枝站上树干，微微一蹲，纵身往外一跃。
咔嚓一声传来，贝拉瞳孔一缩，迅速退后两步。只见壮汉六肢伸展，在空中华丽的转体一周半后，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巨大的动静让附近地面震了一下，惊得远处林子里猛地窜出个红发的身影。
阿二提着枪猫着腰低头冲回营地，看到树下摊在地面的阿大，脸皮抽了抽。红发青年走了过去，右手一转，冲锋枪凭空消失，伸手将壮汉扶了起来。
“你回来了啊。”阿大跳了跳抖了抖，拍着衣服若无其事的问道：“侦察得怎么样？”
“两里外有军用车辆行驶过的痕迹。”阿二眼瞅着营地外，面无表情的回答：“吉普和摩托车都有，二十来人的规模，大概在一两天前。”
“有组织的行动，看来和附近的不是一批人。”阿大抓了抓下巴，看向贝拉说道：“已经半小时没有响起枪声，狩猎者出现在这一带的消息多半已经在游荡者内部传开，我们接下来一段时间该见不到人影了。”
“但愿后面的行程别再和他们撞上了。”贝拉叹了口气，表情有些无奈。
扑灭了篝火，掩埋掉垃圾，众人收拾一番后继续上路，朝着远方最高的那座山峰行驶而去。
没有了枪声，森林里的小动物又活跃了起来。
阿三将珈乐扶进马车驾驶位，两人肩并着肩头抵着头，倾听树上叽叽喳喳的鸟叫声。狭窄的土路不太平整，马车行驶在上面歪歪斜斜。偶尔路过一个水坑，辫子姑娘便会出声指挥高大棕马拉着车往旁边绕一绕。
阿二握着一把左轮手枪半蹲在车顶，枪口游走不定，瞄向道路两旁树林中的阴影。高高矮矮四脚着地的身影隐藏其间，好奇又谨慎地观察着路过的车队。
突然“轰”一声的响起，巨大的爆音让空中瞬间腾起了遮天蔽日的鸟云。路边树林里霎时鸡飞狗跳，大大小小的身影四散奔逃。一个兴奋的声音在车厢顶上传出。“阿三，晚上加餐了！”
嘉然骑着小摩托正在车队周围晃悠，陡然灌入耳中的音浪震得她浑身一个哆嗦。听到阿二的喊声，小姑娘停下摩托仰起脖子张望，果然见到路边土坡上躺着一只四肢抽动的小鹿。
忽然一旁树丛晃动，一只头上光秃秃的大鹿嗖的一声窜了出来，跑到抽搐的小鹿身边不停用鼻子拱着它的背，焦急的想要帮它站起来。树丛晃动不停，接连又窜出好几只身型娇小的小鹿，围在大鹿身边打转。
嘉然心里一沉，回头望向马车，见红发青年单膝跪地双手持枪正在瞄准，顿时吓得尖叫起来：“阿二！不准开枪！”
红发青年心中一惊，手上一抖，第二枪歪出了几米。他往前一趴，探头看向阿三，却见马车驾驶位上的辫子姑娘一脸惊讶，顿时反应过来。他又抬起头，看到小姑娘将长发姑娘拉下了马背，使劲拽着往小鹿的方向跑去。
.50的子弹在小鹿的躯干上留下了一个巨大贯穿伤，鲜红的液体在它身下蔓延开来，淌了一地。
嘉然拽着贝拉跑到小鹿边上，看到巨大的伤口顿时一慌，见小鹿的动作渐渐缓慢，中心更急，扯着贝拉的衣袖连连叫道：“拉姐拉姐，救救小鹿~救救小鹿~”
大鹿见两人靠近，警惕的带着小鹿们退出几米，却又不愿离去，看着地上的小鹿呦呦叫嚷，前蹄不停刨地。
“然然别急，有我在，小鹿不会有事。”贝拉安慰着泫然欲泣的小姑娘，反手从衣兜摸出两颗胶囊，取出两管针剂。她没有耽搁，蹲下先将红色针剂扎在小鹿脖子上，点开了小鹿的状态栏。状态面板上，内脏破损、致命伤、濒死等等一系列负面状态下多出了一个强心的字样。长发姑娘松了口气，又将绿色针剂扎在了小鹿身上。
针剂的效果立竿见影，小鹿的伤口中长出密密麻麻的肉芽，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复原。很快它便挣扎着站了起来，摇摇晃晃的走到了大鹿身边。
大鹿拿头拱了拱小鹿，看了两人一眼，回身钻入树丛。小鹿们互相蹭了蹭，蹦蹦跳跳的跟在大鹿身后一齐钻入了树丛。
“耶~！”见鹿群平安离去，嘉然大叫着蹦了起来，拉起贝拉的手开心地摇了起来。“拉姐~拉姐~你真好~”
贝拉笑着摸了摸小姑娘的头，柔声道：“然然啊，虽然鹿妈妈和小鹿们很感人，但你应该清楚这只是动物类人工智能模拟生物行为的表现，不要太过沉溺其中了哦。”
嘉然不以为意，摇晃着长发姑娘的手，笑着反问：“拉姐啊，你看见路边受伤的小猫会去救它吗？”
“当然会。”贝拉郑重的点了点头。
嘉然嘻嘻笑道：“拉姐，虚拟人是模拟人类大脑运行的智能，我们将他们等同人类看待，那他们和这些运行在普通服务器上的动物类人工智能有本质的区别么？”
贝拉一愣，张了张嘴，竟说不出话来。虚拟人与虚拟动物都是运行在硬件上的程序，唯有智能程度不同，与现实世界中人类与动物的差异何其相似。
不远处小声嘀咕着“人类真矫情”的阿二同样听到了这番话，整个人猛地僵住，眼神渐渐迷离，呆滞在了原地。
车队重新上路，小小的风波很快被众人抛在脑后。树梢上重又聚集起了叽叽喳喳的鸟儿，林间阴影中也再次出现了一双双好奇的眼睛。
白马驮着贝拉，迈着优雅的步伐走在车队最前方。马背上的长发姑娘微眯起双眼，两条手臂在身前缓缓变幻着拳架，一副用心体察的模样。
小摩托带着欢快的突突声在缓缓行驶的车队周围兜兜转转，将任何胆敢阻挡在车队前方道路上的小动物撵回树林。
队尾低沉的引擎声吸引了树林中大部分警惕的目光。吉普的车窗已经摇下，一条手臂搁在窗上，不时将夹在手指上的香烟伸进窗里，带出一串串烟圈。
一路上保持着警戒的红发青年却躺在车厢顶上没有动静，一动不动的样子让辫子姑娘不时回头查看，似乎担心他一不留神滚了下去。
傍晚，车队沿着盘山路爬上半山腰，挑了一处较为平整的地面准备扎营。
魂不守舍的红发青年在阿三的提醒声中翻身摔下车厢，愣头愣脑地爬起来找了一块大石头坐下，被辫子姑娘嘲笑了一句“猪脑过载”也没有反应。
贝拉收起白马，身手敏捷地爬上营地中央的大树，从绿色树海的浪尖探出头，张开眉心缝隙，转动眼珠，认认真真地将四周扫描了一遍。
嘉然也收起了小摩托，抱着霰弹枪，小心翼翼的跟在四臂壮汉身后，看着他扔出一根根燃烧棒，将营地周围每个角落都仔仔细细检查了一番。
阿二的精神状态明显有问题，被阿大安排去和阿三一起埋锅造饭，搭建帐篷。
红发青年在辫子姑娘的指挥下机械地升起篝火，架上汤锅，接着又取出帐篷铺在地上，拉出固定绳，拿起锤子钉子迷迷瞪瞪的敲了下去。
“啊~！”耳边传来的尖叫声没能惊醒阿二。他再次举起锤子准备敲下，却被人紧紧捉住了手腕。红发青年微微一愣，看向身旁阻止了自己满脸担忧的辫子姑娘，似乎清醒了一点儿。“嘶~好痛~”一串光点从眼前飘过，他低下头，左手按在钉子旁的大拇指已经消失不见了。
下线用过晚餐，贝拉与嘉然再次上线。她们和围在篝火旁用餐的阿大三人打了声招呼，在营地里找了一处开阔的位置放下三张躺椅。接着又把珈乐从车厢里抬了出来，三人并排躺在椅上，欣赏着现实中难得一见的星空，聊着星座的传说。
一夜无话。
第二天，贝拉和嘉然起了个大早，在基地食堂用过早饭后，又一次精神抖擞的出现在了营地中。
“贝拉小姐，然然小姐，你们来啦，新煮好的野菜菌菇粥，想要尝试一下吗？”阿二第一时间出现在了两人眼前，带着开朗的笑容，用温和的语调发出邀请。
贝拉看了一眼与昨晚判若两人的阿二，莫名地挠了挠头。她婉言拒绝掉邀请，问到了阿大的去处，径自寻去。
嘉然同样礼貌地拒绝掉了邀请，借口去看珈乐，转身往马车停放的方向跑去。
马车一侧的小木箱上，辫子姑娘正做着针线活。不防身旁突然伸出一个脑袋，吓得她手上一抖，针扎进了手指。鬼鬼崇崇的嘉然也吓了一跳，连忙道歉帮她拔出针。
“嘉然小姐，就轻轻疼了一下而已，不用道歉的啦~”阿三笑着问道：“您这样子，是有什么事吗？”
“确实有事。”小姑娘伸长脖子观察了一下四周，压低了声音神神秘秘的问道：“阿三，你知道阿二发生什么事了吗？昨天下午无精打采，晚上恍恍惚惚，今天又跟换了个人似的，太奇怪了~太奇怪了捏~”
阿三没有立刻回话，同样谨慎地观察了一下四周，才凑到嘉然耳边小声说道：“我也觉得好奇怪呢。今天凌晨我们轮流做完了自检，阿二突然找到我们，郑重其事地宣布说他以后不杀生了，还要改吃素。今早的那锅野菜菌菇粥就是他去林子里现采的，气得阿大一口没吃。”
没能得到答案，嘉然带着满脑子疑惑在营地一角找到了贝拉。此时四臂壮汉已经汇报完了夜间侦察到的情报，正在进行分析。
“贝拉小姐，凌晨爆发的枪战持续了近四个小时，从枪声响起的范围和频率，以及空中飘散的光点来看，恐怕我们不仅没有甩掉狩猎者，反而一头撞进了他们的狩猎圈。”阿大若有所思地摩挲着下巴，拨弄得胡茬沙沙作响。“在过去狩猎活动频繁的年代，游荡者们通常会趁着夜间主人格下线休息的时候突袭狩猎者的营地，感觉跟凌晨的情形很相似。”
“啊！这些阴魂不散的家伙！”嘉然皱着小脸扬起拳头挥舞了一下，叫道：“害我们又浪费了一天时间！”
贝拉瞅了眼四臂壮汉阴晴不定的脸色，意识到事情或许并没有这么简单。“阿大，不用顾忌，说吧。”
“贝拉小姐，是这样的。”阿大逐渐严肃起来，缓缓说道：“游荡者之所以主动袭击狩猎者，大多出于两种情况。”他竖起一根手指。“一是聚集地大门暴露，游荡者在大门外建立防线与游击部队，为内部清剿争取时间。”他又竖起一根手指。“二是为聚集地运送交易物资的游商被盯上，游荡者倾巢而出，阻击狩猎者，掩护游商撤离。”四臂壮汉说完仰起头又想了想，接着说道：“目前看来更像是第二种情况，狩猎者拉起了封锁线，在围猎游商。”
贝拉沉吟了一会儿，看向四臂壮汉问道：“阿大，你有什么建议？”
“如果小姐不想理会这些烦心事，我们就按照既定方案启程。游荡者和狩猎者自顾不暇，不会来招惹我们。”阿大抱起手臂看向山腰外连绵的树海，叹道：“只是附近有了这么大动静，接下来我们可能再也见不到游荡者了。”
贝拉不置可否，瞅了眼小姑娘已经皱成了川字的眉头，继续问道：“还有呢？”
“为了隐蔽，游商很少会结伴而行，可一旦被狩猎者们捕捉到行踪也很难摆脱，因此整个围猎行动不会持续太久。”阿大有条不紊的分析道：“如果我们继续停留在这儿，最迟明天便能看到结果。”说着壮汉用力拍了拍胸口，笑道：“不管小姐如何打算，我们小队一定拼尽全力护得小姐们周全。”
“大叔很可靠捏~”嘉然一脸赞叹的冲着壮汉比了比大拇指，转头一脸期盼的看向长发姑娘。
“先按兵不动吧。”贝拉笑着揉了揉小姑娘的头，做出了决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