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和旧事（3）
•演绎+史实 •OOC预警，撞梗致歉 •双弘/历昼 弘音 弘昼夫妻 雍怡/413（主要在篇幅靠后但也打了tag） •大体上是乾小四视角的故事 —————————————————
雍正十一年，六月十三
弘历住的乾西二所和弘昼住的乾西三所中间只隔了一道墙。 乾西所已经没有前朝时阿哥扎堆的热闹景象了，全紫禁城都知道，本朝皇帝只有两位可继任大统的皇子，而且人们都默认。即位人选是序齿排行在前面的那位。 弘历与容音是受邀来乾西三所用晚膳的。 有时，弘历觉得自己和弟弟过的日子应该是有史以来的皇子中最烦闷无聊的了。他们现在终于可以不用天天被按在上书房里和各位老师傅相面，出去能参加一些大型的祭祀活动了，但平常在宫里也好不到哪儿去。汗阿玛勒令他们除了上课的师傅外不能与外面大批的朝臣接触，也不能插手政务，连一本奏章都不给看。 他还好一点，学火器的时候还能跟着十六叔打猎，摸摸新奇物件。而自小弘昼的射艺简直一言难尽，甚至只要看上一眼雕弓箭囊就想跑，更别提弘历摆弄的火器疙瘩了。 当然，弘昼躲是躲不开的，他四哥用借他抄课业文章和批改满语诗文的交易，迫使小五爷钉在山高水长的靶场不准走，陪着神采飞扬拉弓放箭的四哥练武。 于是串门成了哥俩的共同活动之一。 皇后在世时，去景仁宫是首要地方，其余要么去熹贵妃的永寿宫，要么去裕妃的延庆殿，多数时在永寿宫能一连见到两位额涅。皇后逝世以后，以两位皇子为尊的熹贵妃和裕妃关系便走得愈发的近。熹贵妃特别喜爱孩子，容音便带着永璜永琏经常走动。故此弘历弘昼在永寿宫小坐时，宫里宫外热闹非凡。 皇帝在紫禁城呆的时间少，除了冬天几乎都在圆明园。弘历15岁入住桃花坞，但弘昼却没有被赐予宅子，跟着在九洲清晏住。弘历并不想和弟弟分开，于是单独在桃花坞里留了几间屋子给弘昼，方便他们俩请安上课同进同出。四爷和五爷的院里的下人都清楚，如果在自家院儿里见不到主子，去隔壁院子里找，绝对能找到的。 但不管在养心殿还是九洲清晏，汗阿玛在哪边都忙得很，连去请安都像一种办差事，就为因汗阿玛对他们“远离政事”的绝对命令。等到有大臣面圣时，一边是批红忙碌的汗阿玛，一边是袖手旁观的兄弟俩，这实在不是个事儿。所以许多时候，他俩在汗阿玛那儿说几句话就退出去了，然后在圆明园结伴乱窜。 这一年弘昼没能在入春后随汗阿玛“大搬家”，册封亲王后，他的嫡福晋淑妍身子日渐沉重，故此便留在了紫禁城。 弘历当然不可能忍受和弟弟分别如此之久，可从三月开始，弘昼就不怎么往圆明园跑了，弘历因为五月要祭皇爷爷玄烨生辰日要提前准备忙来忙去，故此兄弟俩有整整一个月没能见面。 转眼就到了六月，太医院说这个月有可能正日子，本就见面得少，弘昼还推辞了好多次四哥的邀约。但等了十多天也没个动静，夫妻俩决定还是放放紧张的心情，问四哥四嫂有没有空，请回紫禁城一聚。 弘历自然是满心欢喜地答应了。 弘历与容音酉时刚过就到了乾西三所的院子，刚一进门，就看见弘昼扶着大着肚子的淑妍在前院子里散步，身前身后跟着一大群侍女太监。弘昼一边让妻子搭着自己的胳膊，一边念念有词指挥她踩着花盆底的步伐： “慢点慢点——抬脚——好，落——” 淑妍眼尖，她转头看到宫门口的来人，站住脚，屈膝道了蹲安礼。 “四伯，四嫂。” “弟妹快起！”弘历拉着容音站在门口，当下赶不到前去制止女子的动作，一着急直接叫弟弟的名字：“弘昼！扶着点你福晋！” “哎？四哥回来啦！四嫂！” 弘昼因正对着宫门的方向，抬头便眼前一亮，竟放了淑妍的胳膊就朝着弘历走过来，刚走出几步便被弘历一句话定在原地。 容音被这一对儿活宝夫妻弄得啼笑皆非，紧走几步上前扶着淑妍的身子慢慢站起来，佯装嗔怒：“你看看你，多重身子的人了，怎么也不注意点，莫说你有孕在身，我们也不用那么多礼数的。” 淑妍笑道：“四伯四嫂莫怪，礼数周全本应该的。实在是待在屋里难受得很，便求五爷带着出来走走。” 弘历拽着弘昼回到容音与淑妍面前，轻轻推了弘昼一把：“你啊你，怎得说撒手就撒手了？” 弘昼如淑妍一般笑呵呵地，就是看上去有些傻气：“嘿嘿，这不是和四哥久别重逢，着急了嘛。” 一行人慢慢往后院走，淑妍被围在中间，还不忘吩咐叫厨房准备开火烧灶。 夏天日头长，因着是晚膳，设在了后院凉亭里，下人在四周燃了艾草、蚊香火绳，并在亭子四角挂上了香囊用于驱蚊。膳品丰盛了一些，弘昼应是用心准备了，盘碟满满一石桌。 酉时三刻，四人落座。 晚膳过程还算愉快，谈话的主题先前都在各类菜肴上。唯一的插曲在快要放筷子时，容音说了句：“四爷天天惦记着五叔家的厨房，要不是弟妹给了信儿，四爷可真的想主动来提的。”把淑妍逗笑了一声，这一下不知怎的把肚子笑疼了，只得提前下桌，容音也跟着先离席了。 两位福晋进了屋就没再出来，剩下弘历弘昼，用膳毕撤下桌子换上凉茶，弘历站起来无声舒展筋骨，弘昼有学有样，哥俩坐在亭子边缘，远望星河压宫檐。 “你院儿里的饭菜确实和我那儿不一样，”弘历咋舌，还在回味：“你嫂子说的都是真的。” 弘昼扬手，扇走撞向挂在柱亭残烛的飞蛾：“一个月没见啦，弟弟想着四哥之前邀我好几次，但都被我推约了，好歹是向哥哥请罪，一家人顺便聚一聚嘛。” “我昨个刚从圆明园回来，刘妃母两日前生了个阿哥，天申，我们俩有一个小了快整二十的十弟弟了。” “是嘛？”弘昼闻言看向弘历，眉眼弯弯说话都是笑音：“看来我把自己围在家中，当真对外一无所知了。” “你也是为了照顾弟妹，这没什么的。”弘历也笑了，拍了拍弘昼的肩膀，顺手搭在上边。 “太医说，小阿哥身体健康，加上刘妃母身体也好，孩子有可能活。” “汗阿玛登基十一载，连一个阿哥都没能长留，年妃母更是受不了打击撒手人寰，唉，但愿皇天保佑。”弘昼双手合十，却是念了一句无量天尊。 两人聊得兴致正浓时，从屋里急匆匆走出来一位侍女，于亭外向他们行蹲安礼：“四爷，五爷，五福晋腹痛难忍，已有见红，四福晋的意思，恐怕是要临盆，需要尽快请稳婆过来。” 弘历一打眼，这侍女似乎是经常陪在五福晋身边的，再看弘昼已经几步窜出跳下亭子去，一叠声的“淑妍”往屋里跑，便知道是真的了。 “按照你家主子安排过的去办便是！李玉！你陪着五爷院里的掌事去一趟太医院找太医来！” 他说完去追弘昼，到了门口硬生生停住，他不方便进去，只能在屋外等，只听得弘昼声音发颤地说着话：“......淑妍我在这......”、“别怕......”、“......那多谢四嫂了......” 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太医和稳婆都到了，太医先进，不一会儿稳婆也被招呼进去了。 弘历看着屋内一下子烛火满堂，门帘挂上，丫鬟婆子们拿着物件进进出出严阵以待，他让开了门边的位置，回到凉亭注视着门口的情况。 “李玉，现在几时了？” “回主子，戌时一刻。” 李玉抹了把额上的汗，他和和陈英一起亲自跑了一趟太医院，气喘吁吁的还没缓过来。 门帘一动，弘昼与太医一前一后地出来了，太医背着药箱，边拱手边对弘昼说：“五爷勿忧，五福晋身体状态调养得极好，若能顺利，子时前后便能生产了。” “多谢太医，”弘昼欠身回礼：“今夜恐怕要请太医多呆一阵子了。” 太医连连称不敢，但听五爷吩咐。 弘昼注意到弘历站在亭中远远地看着他，也走过去在他身边。弘昼神色紧张地杵着，弘历一直盯着他，见他这个样子，拉了拉他衣袖示意他坐一会儿。 弘昼自是岿然不动。 弘历心里一叹，心思飘到两日前还在圆明园的时候了。 九洲清晏 那日弘历去请早安，胤禛正在寝殿的书房内批折子，他本想请安便走，被胤禛留下了。本着不打扰汗阿玛弘历便在一旁坐着，为汗阿玛看茶倒水，打扇换冰。胤禛看折子累了，摘了眼镜问他几句家常，倒也不失为一点悠闲事儿。 一上午过去，陪着汗阿玛用了午膳毕，桌子撤完，弘历有心要说回紫禁城赴约五弟家宴的事儿，苏培盛突然脚步匆匆进来了，拍哇哈向胤禛行大礼： “恭喜皇上！贺喜皇上！” 胤禛正在准备下午的折子，朱笔握在手里，诧异问：“何喜之有？” 只听苏培盛道：“刘贵人园里传来喜讯，生了！是位阿哥，恭喜皇上！” 胤禛将朱笔一搁，探身拾起靴子就套，弘历赶紧捡着另一只伺候他穿上，还没完全起身，便被胤禛在肩上重重一拍：“走，跟阿玛去瞧瞧你新出生的弟弟。” 往东路的天地一家春去，坐轿还没拐进内院就听到莺莺燕燕之声的弘历被调动了兴奋情绪，他盯着前面胤禛的背影，猜汗阿玛也是和他一样的心情。 苏培盛看着胤禛下轿就往里走，适时高声传呼皇上驾到。弘历一看汗阿玛抬脚迈步不等他，他急了，几乎是从轿台上蹦下来，三步并作两步跟上。 刘贵人殿里，前来庆祝的宫妃们聚在一起要顶翻了屋顶，因苏培盛一声传呼，俱都停了声。胤禛与弘历一前一后踏进屋里，十几位妃嫔贵人答应常在并她们的贴身侍女共三十多口人，齐齐下跪行礼见过皇帝并四阿哥，与皇帝道喜。 场面端是热闹。 先让众位妃子起身，为首的熹贵妃引着，大家各自退后让出一条路来，请胤禛一路往里走。刘贵人刚刚生育，身体还不能大动作，无法礼数周全，只能在榻上磕头，胤禛挥手免了礼。他刚一到榻边，自然有人将孩子递到他怀里，气氛顿时活络起来。 弘历向额涅及众位妃母请安，便也一路跟着走进去，他自小就能应付这种额涅妃母扎堆的场面。最后到了刘贵人榻前，弘历便也向她行了一次大礼，以恭祝她生育。 胤禛捧着小阿哥，眉眼弯弯喜不自胜。 “刘贵人生育有功，着，晋升为嫔，明日谕大学士寻拟封号，定良辰吉日行册封礼。” 此话便已是给刘氏升品级的圣旨，刘贵人听毕又要起身磕头，被胤禛按住免礼了。 “皇上，给小阿哥取个名字罢。”熹贵妃柔声说道。 “既是圆明园出生，乳名便是圆明园阿哥了。”胤禛捧着小儿子，轻轻点了点婴儿眉心。 弘历正与裕妃回话，因弘昼在紫禁城陪福晋待产，母子俩分别了近三个月，故此每一见到弘历，裕妃便忍不住打听弘昼的消息。弘历一一回答了，也向裕妃说了不日要回紫禁城与弟弟相聚的事儿，裕妃听了，满心欢喜。 “元寿，来抱抱你小弟。” 弘历转身，看胤禛举着孩子要他接，他赶紧伸手将孩子抱住。 孩子一到他手，竟然盯着他咧开嘴笑了。 弘历感到心里的某个地方被戳了一下，软乎乎的。 “呀，小阿哥笑了。” 不知是谁轻呼了一声，于是众嫔妃掂高花盆底都往弘历怀里看。这下，弘历感觉全屋目光都聚集在自己臂弯中，一下子肢体僵硬动不得，不知道抱着孩子朝向哪边，是还给汗阿玛？还是把孩子放回刘贵人榻上？孩子好不容易笑了，自己一动把孩子弄哭就不好了。 胤禛正低声与刘贵人说着话，见到弘历这个样子，面上笑意不减。 还是熹贵妃给弘历解了围，把孩子抱了去。弘历如临大赦般退回到汗阿玛身边，他这一退，嫔妃们又将熹贵妃聚在中间了。 爷俩在内院坐了一个多时辰，起驾要回，满屋女眷要送，胤禛挥手让她们安歇。 弘历的轿子在胤禛以后，本以为这便要回九洲清晏正殿了，没想到汗阿玛的轿子出了内院往东一拐，眼瞅着要过如意桥了。 这是要去哪儿？ 轿子一路向东，最终停在了别有洞天院外的小山前。胤禛下了轿子，望着小山有意要登。弘历看了看季夏午后的日头心中忧虑汗阿玛的身体，迈步跟上。 苏培盛带了几位侍卫识趣地坠在他们后面。 路不宽，弘历退后半个身位扶着胤禛踏上小山石阶。 “元寿，你看那孩子长得像谁？” 胤禛说这话时面上一点表情也无，语气平淡。弘历听着纳闷，想了几通心里炸了锅，汗阿玛莫不是觉得孩子不是自己亲生的？！ 肆意揣度圣意，这是大不敬，肆意揣度皇父圣意更是大不孝不敬，心思流转间他越想越心惊，几乎就要跪地叩拜时，胤禛面如破冰，微笑着说： “这孩子像你十三叔，嗯，你十三叔出生后朕第一次去看，他也是如刚才你怀里的幼弟一般，对着朕笑。” 弘历扶着他胳膊的手一颤，但胤禛并未觉察：“圆明园阿哥......圆明园阿哥......”他还在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 弘历觉得自己有必要说点什么：“汗阿玛与十三叔为亲兄弟，而小弟又是汗阿玛所生，若说长得像，也是应该的。” 他将“亲”字咬得极狠。 这下胤禛终于回头了，停步盯着宝贝儿子看了许久，末了转头轻叹，边走边道： “可他毕竟不是十三啊，没有人能代替得了胤祥。” 弘历大大方方与胤禛对视，他已将刚才不着边际的想法收了回去，但这一看时腾然发觉，眼前这个坚刚性子却日渐衰老的天下之主，就算度过了三年前最危难的病情且身体痊愈，但心里的坎儿，此生难越。 十三叔啊，你把我阿玛三魂七魄带走了一半儿，你知道吗？ 爷俩在山顶凉亭歇息，胤禛不急着坐，指着南方说道：“那边就是你十三叔的交辉园了。” 那是一片甚为稀落的园地，除了宫门和一园寺庙，只有一些小型的亭台楼阁点缀其间，弘历漠然地想着，倒是很像汗阿玛所说十三叔那谦恭谨慎的性格嘛。 于是弘历也不瞅那园子，只盯着胤禛，看汗阿玛极尽温柔又贪婪的眼眸落在交辉园一寸一寸的土地上。 “元寿！元寿！看那片云！”胤禛忽然激动起来。 “汗阿玛？”弘历将目光转向天际。“怎么了汗阿玛？” 胤禛眼底已然湿润一片。 “云状如虎，是你十三叔！知道四哥有了新侄儿来庆贺了吗......十三弟！” 弘历随胤禛眼神方向看去，果真有似虎云彩，凝实交辉园上头。那云虎咆哮奔腾，于九天遥遥飘过。 毫无征兆的，弘历自左眼滴落一泪。 “四哥......” “四哥？” 弘历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对上弘昼担忧的眼睛。 “啊，天申，四哥刚才走神了，你说什么？” “已经子时了。” “子时......太医刚才怎么说来着？”弘历想起来什么。 “如果顺利，子时前后生产。” 弘昼还在一动不动地杵着。 弘历闭了闭眼。 弘昼的长子出生时他在外参加祭祀活动并未赶上，倒是回来见到了那个福薄的孩子生命中最后几面。他自己的永璜与永琏已经健康成长了，却不曾想弘昼先经历丧子之痛。 尽管只年长两个月，弘历却把自己当老气横秋的大哥。弘昼和永璜永琏甚至二十四叔允秘相处时，带着他们又玩又闹，完全没有大人长辈的模样，总像个孩子头头，弘历自然把弘昼划进孩子圈，把自己归类三哥那样的长兄如父。 直到惊闻永瑛去了的第二日清晨。 圆明园的夏日比紫禁城凉爽得多，只是天长夜短，四更天刚过，门外蒙蒙亮，弘历就因睡得不安稳醒了，绕过睡熟的容音，他悄悄擎着烛、挂驱蚊香囊出了门。有早起与守夜换班的侍女太监们遇到他纷纷行礼，他示意不要声张，避着桃花坞植树众多的地方朝前院走。 刚到前院，便见一个白色身影缩成一团在宫门口处，弘历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那物体旁边掌灯的，认出是弘昼的贴身太监。 “五弟？”弘历赶紧朝白团子过去。 只穿了一身单衣的弘昼在他坐在身边时抬了头，通红双眼在烛光下清晰可见。他一头撞进弘历怀里，抱着四哥的腰，极力压低声音哭道： “四、四哥......永瑛没了，我的永瑛没了......” 弘历后来才知道，永瑛走的那个下午，弘昼先是强撑着安抚完福晋，安排了永瑛的后事，直忙到第二日都未曾合眼来见自己，而就在看到他的那一刻终于防线决堤。 失去自己长子的那个晚上，弘昼好像突然长大了。 子时一刻，屋内一声嘹亮的哭声直冲云霄。 弘昼身体趔趄了一下就要往后倒，被弘历一把扶住，噔噔噔倒退到石桌边缘才站住。 “五爷！”五福晋的侍女撩帘跑出来扑通跪地：“福晋生了！是个阿哥！恭喜五爷！” 满院的下人们俱都庆贺起来，弘昼脸色发白地被四哥扶着缓了好一会儿才恢复了过来，抻着声音让陈英去给太医、稳婆、院里的下人们挨个发赏，连四哥的人也捎带上。说完，便要迈着杵了半夜走不开步子的腿往屋里进。 弘历拉不住他，只能在他身后看着他走动，又是在门口收了脚。弘昼进了屋，还没走到内堂，隔着屏风，被抱着孩子出来的容音拦住了。 “恭喜五叔，是个阿哥，淑妍别无大碍，实在是累得已经睡过去了，五叔最好还是别打扰她。” 从弘历的视线里能看到内堂的烛火灭了不少，帐子全放下去了，朦朦胧胧是五福晋仰卧的身形。弘历念了礼数的事儿，转头不再看。另一边的弘昼一连说了五六遍多谢四嫂，从容音手里接了孩子，在床榻边站住，压低声音吩咐淑妍的侍女做事。 容音被明玉扶着缓缓走出来，看样子也是累的不轻。 “辛苦了。” 弘历拉住她的手，扶她慢慢下台阶。 容音温婉地笑着，摇了摇头：“妾身无事，弟妹才是辛苦的那个，太医看了，小阿哥很健康。” 夫妻俩还没说上几句话，抱着孩子的弘昼追了出来。 “四嫂，您也累了这么久了，不如就在三所这儿歇了吧。” “左右就隔了一道墙，也不远。五叔照顾好孩子，淑妍那边有什么事儿都可以来找四嫂。”容音向弘昼行了蹲安礼，这便要走，弘昼抱着孩子不便，只得欠身回礼。 “那，我送送四嫂。” “不必啦，四爷，妾身就先回去了，您在这儿陪着五爷吧。” 容音应该是看出来哥俩还有话要说，也没非要与弘历一起走，弘历见状知道容音是真有点累了，拉着妻子一边走一边吩咐跟着身后的李玉：“吩咐人打热汤热水伺候福晋休息，福晋有疾我唯你是问。” 弘历一直将容音送回二所才折回来。 弘昼已经是站在凉亭里低头哄孩子了，刚才带出来因为院里人多有点吓到哭个不停，安排完各种事儿院里回复安静，孩子也就睡了。 “四哥。” 弘昼见他回来，笑着低声唤他。弘历从善如流，过去站他对面，伸手帮他托着，这下两个人真是面对面，中间只剩下襁褓中的孩子作为缝隙了。 “夏夜风重，抱紧些才好。” 弘昼看着怀里的孩子，轻轻问道：“四哥，你看他长得像谁？” 弘历只盯着他弟弟，其余的连看都不看一眼：“像你。”他只觉得弟弟抱着孩子眉眼低顺的样子太过于柔情，见过汗阿玛抱孩子，也知道自己抱孩子什么样，可天申这模样是随了谁？ “哪有？这孩子的脸型倒像他额涅才是。” 弘昼乐得眼睛都是弯的，全然不知四哥所想。 “嗯......其实四哥更喜欢小格格，你看四哥现在两个臭小子都没有女儿，要不，你给四哥生个女孩让四哥养养？嗯？” 话一出口，弘历愣住了，汗阿玛在上，自己怎么鬼使神差间把这心里话说出去了？！ 弘昼终于舍得抬头，只和弘历对视一眼腾地就脸红了，也不知在想什么，嗫嚅道：“四、四哥在说些甚么荤话？明明没喝酒啊......” 弘历则是越看弘昼越想逗他，于是直接把孩子从弘昼怀里移到自己手上：“那四哥就当你是答应了，一定要生个女儿给四哥唷。” “唉！四哥小心孩子！”弘昼手里空了，眼睛一下子瞪的老大，上前一步，这一下又把两个人拉进得连张纸都塞不进去，弘昼被弘历拿捏得又气又恼，生怕惊了孩子，只能重重一跺脚。 “哎呀，四哥！” “嗯？” “那个......那个，四哥，我们有空去向汗阿玛给他求个名字吧？” “好啊。”
雍正十一年癸丑六月十三日子时，雍正帝第五子和亲王弘昼与嫡福晋第二子出生，名：爱新觉罗•永璧
—————————————————— 本章文风属实偏晋江了 文中有关“山高水长”“桃花坞”“九洲清晏”等等地名，均为圆明园四十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