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SOUL】轻刀快马（58）
许是被人救走了。她如今也有些许神通，纵脱力却不曾失神，一路颠簸而来，总算得了安宁。细微的尘土从身下飘飞，身后传来生命的鼓动。睡吧，黎明格外安静。
复还人间后还不得闭眼歇息，贝拉略长了些贪念，不肯轻易睁眼。她一副心神勾勒出身前燃烧的微火，还有胸膛上随自己呼吸起伏的一团软毛。那毛球似乎察觉出贝拉清醒，驾在她颔下，伸出舌头舔她脸颊的轮廓。
她上劲一个挺身，飞腾直上，飘飘落地，周身不带尘土、脚尖无有声响。那小毛球在空中手忙脚乱扑腾，将要落地叫贝拉揪住后脖颈，转头亲昵地媚叫。
“大家都休息了，怎么就乃琳这么顽皮，逗得我无法入睡？”
她环视一周，看杜向晚坐在火旁，似睡非睡，一旁阿草眼光炯炯直望着自己。贝拉把乃琳重新收回怀里，小狐狸从她胸前仰看贝拉，她轻轻一笑，用手指点点乃琳白毛毛的脑袋，席地而坐，悄悄拿过杜向晚手中的柴火杆。火苗顺她左手指尖飞舞，右手食指伸进怀中兜囊，任乃琳亲近。
“还在师门听命时，我碰见过一个算命的先生。照理说，入了仙门的，不信这个，可我一人闲来自在，便叫他卜了一卦。”
星光稀松，远处日轮还舍不得温这破晓。可她们马上要启程，她发觉，有话想说。
“乃琳惯见千年人间，若是人身，听我一番胡诌又要笑我。可…我还是想说与你听听。”
怀中小狐狸也知人情，噤声抬眼，眸子里映出贝拉偏头时曲线柔美的侧脸。
“他说我血里有风，少不得杀伐、活不到长寿。我一听，有些道理。倒不是说他当真点破玄妙，只是我那时身上白衣染血、刀口悬命，怎么也不像安居乐业的模样。或许他真有些本事，又说我杀身之祸不远矣…”
火苗愈微弱，贝拉眼神愈飘忽不定。
“…幸亏得遇乃琳、珈乐，不然，我这一路…不知葬身何处…”
小狐狸便跳上她肩头，非要看看贝拉为何不敢看她。那漆黑的、小小的眼眸里，分明照出贝拉两行清泪。自始出发，她刚强如男子一般，何曾动情至此？那狐魔势大、逼死乃琳，贝拉不过血泪破眶，不曾像这般呜咽。
可她也不过正当年华的小姑娘。一路风霜，多有委屈。小狐狸像极了那时的小狼，轻轻舐去眼角的泪光；兽舌略粗糙，刮得贝拉痒痒，哭着笑出声来。
“万幸乃琳是小狐狸，看不到这般丢人模样…”
再看那白毛毛的颜面，又像极了乃琳：眉眼像，眼中秋波像，嘴角的笑，更像。脑海中碎成片的记忆渐渐牵连。彼时她是庄中猎户，披星戴月，奔走不过果腹；她是不入流的小妖，跟在人类身旁，谋一餐食，谋一归处。
“姐姐是顶天立地的英雄！”
贝拉是顶天立地的英雄。昔日横刀立马，凭肉身纵贯天涯，不知所为何故。今日再造精神，重见天光，只想听她再唤名姓。
她灭了营火。两匹老狼恢复过来，杜向晚牵过阿草，那小狐狸又跳上贝拉肩头，满脸意气风发。贝拉倒是平静，额上三道白金符纹微微闪光。
“若我救得苍生…”
她还有话要说，还有许多话要说。
…
马上扬鞭，杜向晚与贝拉一马同行，身旁两只老狼奔驰。
“二位前辈，事到如今，可有打算？”
阿冷不比团长，又有百年不曾习练武功，奔跑时多有喘息，勉强跟上阿草，只得是团长一人答话。
“那魔头势力太大，中土仙宗不是归附就是落了个满门尽丧，留在此处，怕只有死路一条。”
贝拉点点头，杜向晚一旁听了，虽然心中五味杂陈，也知其中凶险。
“我家小姐如今驾在桑人国，虽将将安身，也好过在此处搏命，贝拉小姐不妨一投。”
“什么！哭哭她…”
贝拉这一发作周身罡气爆裂，震得阿草、阿冷一激灵。她发觉失态，又重整态势。
“哭哭，可安好？”
“小姐她无恙，也是亏了乃琳大仙舍命才换回小姐。桑漠狼族，感恩不尽。”
贝拉喉头一动，眼中泛光，握缰的双手也微微颤抖。
“那…那便去投哭哭！”
“我倒是乐意送行，只是不知这灰猫…”
贝拉猛一拉缰，阿草急停，两只老狼也停下脚步。团长化作人形，那大汉面露凶光。
“既然是叫贝拉小姐擒获的战俘，我便不好动手。但又一事不明，这等祸害不除，贝拉小姐带在身边，是何道理？”
贝拉额上渗出些冷汗。灰阿哭被她收在阿草身上的纳生法囊中，不曾露面，这老狼不知如何窥见。贝拉也不是有意隐瞒，的确是一时顾及不上，可被这二人发觉，情势难免被动。
“…我有言讲，望前辈耐心一听。”
化作人形的团长双眼微眯，似乎知晓贝拉所为何事。
“贝拉小姐，莫非是想与猫妖联袂？”
“团长，来敌毕竟势大…”
“那是二位小姐的问题，与我狼族何干？我二人残生只为复仇，那魔头纵然凶狠嗜杀，可我狼族早被屠尽，哪来的性命为中土担忧？”
局势一时僵住，贝拉不好开口。阿冷对这年轻人有些好感，可他说到底，还是狼、还是当年骑士团的残兵。
“二位…不妨听我一言？”
开口的是杜向晚。对话伊始她便细心琢磨，此时多少看出些眉目。
“旁的不论，二位复仇过后，可另有打算？”
“若得身退，便去寻我家小姐，护卫左右。”
“这便是了。我再问二位，桑人国中串通那杜向早，二位可知晓？”
“…不能不知。”
“杀了这灰猫，引猫妖倾力助杜向早、狐魔，二位再有通天能耐，可保珈乐无虞否？”
“…”
“若赚得猫妖协助，不仅我等得一边关策应，往来中土自如许多，狐魔倒台后看准猫妖无防，一举杀之，岂不事半功倍？”
“…”
“二位皆是狼族老臣，无需晚辈多言。此时留他一命，比取他首级划算。报族人血仇固然重要，若因此失了你家小姐，不知二位…”
…
逼近让西关时她二人与老狼分行而走，二狼直奔死人漠、不老泉，留她二人此处与猫妖周旋。
“晚晚妹子，方才多谢了。”
“拉姐莫要挂怀，一家人哪里说谢。”
城下二人翻身下马，只见铁桥紧闭、拒马在侧。灰阿哭伤势不轻，如今依然昏迷不醒，贝拉从法囊中将他扶身上马，施诀定身。
“橘猫何在！你家二当家性命只在旦夕！速速开城救人！”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