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包青天》原创同人续文《追忆》(又名《追忆之天音奇遇》)连载—第31章 各怀心事

展昭随公孙策等人回到开封府已近丑时,包拯仍在书房挑灯相候。展昭欲向包拯详细回禀郭仲清的供述以及连彩云还尸入棺的经过,却被包拯拦下。包拯只叫他简述了案情,便命他回房休息去了。
展昭带澄因走后,公孙策向包拯讲述了一切,其中也包括展昭与连彩云相见的情景。包拯虽性情刚毅,也不免为这对有缘无分的有情人深感痛惜。
展昭将澄因送至客房,帮他脱下被雨水打湿的衣服,又用热水为他擦干身子。接连的忙碌,令展昭的呼吸越发紊乱,忽然喉咙一紧,引出一阵剧烈的咳嗽。展昭忙扶住桌案坐下,从袖中抽出手帕,将口掩住。澄因惊见雪白的手帕上隐隐有几片暗红,霍地拉过展昭的手,见手帕上竟又染上一片鲜红,吓得小手不由有些颤抖,泪水在眼眶里打转:“血……怎么这么多血?”展昭眉间一紧,连忙收起手帕。
澄因双手抱住展昭的腰身,将头埋进他的胸口,哭道:“哥哥,你别吓我!”贴在展昭胸口的小脸忽然感到一股滚烫的热度,惊得他站直身子,瞪大了眼睛道:“哥哥,你发烧了?”
“没事,明天就会好的。”展昭握着他单薄的胳膊道:“倒是你,别着了凉。”起身从澄因带来的包袱里找出干的僧衣僧鞋,一一帮他换上。
澄因想到连姐姐都不曾有机会这样照顾他,一时悲从中来,又掉下许多眼泪,忽又想到了什么,拉住展昭忙碌的手道:“哥哥!既然那个算命的会那么高深的法术,说不定他能让姐姐复生?还有我师父,还有司徒爷爷,还有……”
这些展昭又何尝没有想过,然而他却不能心存奢望,领着澄因的小手,到床边坐下道:“你可知道,天下有多少人和你一样,也失去了至亲之人。他们也有思念,也有不舍,也渴望死者能够复生!可若是人人得偿所愿,人间鬼域岂不大乱?”握住澄因的双肩道:“我知道,这些日子苦了你。你小小年纪就与唯一的亲人两度死别,伤心难过在所难免。可如今你姐姐已入土为安,一切都已尘埃落定,你也该安心回相国寺修行去了。”
澄因委委屈屈地低下头道:“澄因也知道佛门中人应断除七情六欲,可我……可我就是忘不了师父,忘不了姐姐……”
“忘不了就不必忘记!”展昭抚摸着澄因的头道:“哥哥希望你不只怀念自己的师父,也能礼敬别人的师父;不只思念自己的姐姐,也能关心别人的姐姐。别忘了,你是出家人,心里装的,当是众生!”
澄因站起身来,双手合十,昂首道:“澄因向佛祖起誓,向师父和姐姐起誓,也向哥哥起誓:今生今世,都要以渡化众生为己任!”擦干脸上的泪水道:“从今以后,澄因的眼泪,不再为自己而流,只会为众生而流!”
“好澄因!”展昭点头道:“这才是大悲!”
“失火了!失火了!”远处嘈杂的喊声打断了二人的谈话,声音似是来自柴房。展昭让澄因乖乖留在房里,自己向火场赶去。
赶到近前,见果然是柴房失了火。众衙役在王朝的指挥下,正手持木桶、扫帚来往扑救。
展昭急忙问王朝道:“大人何在?”
王朝道:“仍在书房批阅案卷。有张龙他们三个保护,展大人不必担心。”
展昭发现这火乃是从柴房内部燃起,虽然来势汹汹,但雨后潮湿,波及之处并不广,何况柴房之中并无紧要之物,可见纵火之人无意声东击西,谋害包拯。
未等展昭追问起火的缘由,已有数名女子从柴房中被解救出来。只是解救之法甚为奇特。平日若是起火,被困之人一旦见到生机,定会争先冲出火场。而今日这几名女子却是被衙役们生拉硬拽出来的,有的甚至执意相抗,众衙役只得将她打晕,强行背她出来。
就这样,费了好大一番功夫才把柴房里的人全都解救出来。获救的全都是白纱蒙面的白衣女子,人数竟有数十名之多。
这些女子展昭都认得,正是彤云手下的婢女。当日被押回府衙之后,包拯念她们都是被害之人,对她们跟随彤云所犯的罪行一概不予追究,遂将众人安置在府衙闲房之中,待本案了结之日,便会送她们一一返乡。
展昭问众女子道:“是何人点燃柴房?此人又为何要置你们于死地?”众人只是低头回避展昭的目光,并无一人答话。
展昭惊异地望着她们道:“这火莫非是你们自己放的?”众人似有所触动,却仍是不语。
“为什么?”展昭不解道:“你们无辜遭人毁容,又沦为妖女的奴仆,本已尝尽辛酸苦楚,如今终得解救,正是苦尽甘来,为何却要轻生?”
一名女子终于开口道:“苦尽甘来?自毁容那天起,我们就只有苦,没有甘了!”垂泪道:“包大人是个好官,说要给我们路费,让我们回家团圆。”捂着自己的脸道:“可是展大人!我们这个样子,怎么回得了家?爹娘会痛心,兄弟会难过,乡亲们会把我们当魔鬼一样躲着……”
“若只是这样就好了!”另一名女子道:“我爹娘体弱多病,多年以来,都是靠我替人缝补衣裳才勉强得以度日,如今我的脸毁成这样,谁家的衣裳还肯让我缝补?”大哭道:“我不回去,爹娘会饿死;我回去了,爹娘一样会饿死!”
一名女子接着道:“我自小就定了亲,要不是落在妖女手里,早已完婚。可如今我变得人不人鬼不鬼,若是回去,夫家怎肯再接纳我?到时候,爹娘的脸往哪儿搁?我又有何颜面苟活?”
又一名女子道:“我爹娘死得早,打六岁起,我就跟着三个姐姐给兄嫂干活,一天不干活,一天就得挨饿,还要遭嫂嫂毒打。哥哥狠心恶毒,接连把三个姐姐都卖进了妓院。要不是被妖女抓走,我也早被卖了。试问那样一个人间地域,我又怎能再回去?”
众婢女你一言我一语,纷纷向展昭诉苦,一个个悲悲切切,声泪俱下。她们没有做错任何事,却无端遭遇莫大的苦楚;她们还如此年轻,只因容貌被毁,便不容于世俗。天下虽大,她们却不知该去往何处!展昭对她们甚是怜悯,可除了劝慰,实不知还能为她们做些什么。
展昭回到澄因房中,见他已伏在桌案上睡熟,于是上前将他抱起,轻放在床榻之上。回眸四顾,见习习凉风携着雨后的阴冷之气斜吹入窗,匆匆走到窗前,将窗子关牢,又回到床边,脱去澄因的僧鞋,取来薄被帮他盖上,这才放心。不料精神稍一松懈,顿觉一阵眩晕,全身再无半点力气,索性扶着床沿,坐在澄因身边。烛光影影幢幢,照着澄因稚气的睡颜,越发显得清冷孤寂。展昭思来想去,总觉得自己这个哥哥还有哪里做得不够好,若是彩云还活着,以她的温婉细腻,定会将澄因照顾得无微不至。
熄灭残烛,展昭走出澄因的房间,方才把门掩好,却见公孙策已来到近前,沉声问道:“夜半更深,展护卫为何还不就寝?”
展昭微一诧异,回眸道:“澄因他刚刚睡下……”
公孙策叹道:“展护卫若能把照顾澄因一半的心思用来照顾自己,在下就不必如此劳心了!”
展昭歉然一笑,低头不语。
“还不随我回房去?”公孙策一路前行,展昭默默在后面跟随,行至展昭卧房,见一碗香气四溢的清汤面摆在桌案之上,热腾腾的雾气从碗中升腾而起,令整个房中都有了暖意。展昭一看便知这面是公孙策亲手煮的,心中好生过意不去,指着桌上的两碟糕点道:“这儿还有许多点心,先生何必亲自下厨?”
公孙策捻须笑道:“怎么?有了两位公主的点心,展护卫就嫌弃在下的厨艺了?”
展昭双颊微红,低眸道:“先生取笑了。”说着,与公孙策一同落座。
公孙策收敛了笑容,正色道:“你有要事去办,我不拦你,可你也要顾着自己的身体。你被困天音派禁地,已多日未曾进食,重伤之后,醒来不到一日,便如此奔波劳累,又遇上这场风雨,若再染上风寒,岂不更难痊愈?”说着,将三指搭在展昭脉门之上,指尖触到他灼热的体温,面容瞬间变得阴沉。
展昭淡然一笑,宽慰他道:“先生不必担心,我功力深厚,不会有事的。”
“功力再深厚也经不起你这样折腾!”公孙策起身道:“先把湿衣服换下来,然后把面吃了,驱驱寒气。等药熬好了,我派人给你端来,服了药即刻上床休息,三日之内,不可再出府衙!”不容展昭质疑,便长叹一声,转身离去。
脱下湿冷的官服,展昭坐在桌前,拿起筷子夹了几根面。淡淡面香携着温热之气扑鼻而来,甚是沁人心脾。可入口之后,忽然觉得心跳急促,胸口发闷,口中之物竟难以下咽。想到公孙策深夜不眠亲手为他煮面的辛劳,勉强吃了几口。过了良久,见碗中的面还剩下许多,想再多吃一口,却无论如何也咽不下了。
公孙策终是放心不下展昭,亲自送了药来,身后还跟着一人,乃是府中的仆役林小福,约十八九岁年纪,个子不高,却生得颇为讨喜,府中之人都叫他小福子。
公孙策看到展昭碗中的面,又看到他愈发憔悴的脸色,不由一阵心疼,叹道:“吃不下就不必吃了,把药喝了!”
展昭有些歉疚地看看公孙策,接过他手中的药,本想立即喝下,却见药汁十分浓稠,徐徐浮起的药香,闻起来甚是苦涩,不禁微一皱眉。
“不想喝也要喝!”公孙策道:“我已将三大碗熬成了一小碗,再熬就要干了。”
展昭望着黑漆漆的药汁,心中苦笑:“这药再苦,难道还苦得过彩云熬的药吗?”于是端起碗,一饮而尽。
公孙策待小福子服侍展昭上床睡下,才稍稍放心,径自回包拯的书房去了。
黎明将至,夜风渐息,又飘落几点微雨。包拯拟好奏本,见上朝的时辰已近,于是让公孙策放下手中的案卷,一同去探望展昭。
行到展昭卧房进前,见小福子正端了茶壶出来,包拯压低了声音问道:“展护卫睡得可好?”
小福子皱着眉,躬身回道:“不大好!”
包拯不料他会这样说,紧张追问道:“如何不好?”
小福子躬身做了个手势,请包拯二人远离房门几步道:“刚睡下时烧得厉害,气息很是不稳,之后又咳嗽起来,喝了水也压不住,咳得连心口都痛了,竟还吐了几口血。”
包拯闻听,不由一阵心痛。
公孙策满面忧急道:“为何不去叫我?”
小福子道:“展大人说您公务繁忙,不让小的去。”
“你倒听话!”公孙策责备小福子道:“平日里的机灵劲儿到哪儿去了?”
小福子连忙解释:“展大人说那只是瘀血,吐出来反而好些。”
包拯双眉紧蹙,厉声道:“展护卫的话岂可尽信?”
小福子闻言一怔,难以置信地望着包拯,心中暗道:“府中的人不是都说展大人从不说谎吗?”
公孙策问道:“他后来怎样?”
小福子道:“后来流了许多汗,里衣都湿透了,热度倒是退了不少,定是先生的药起了效用。”长出了一口气道:”这会儿才刚刚安稳些,似乎是睡着了。”
包拯遥遥向展昭房中望了望,对公孙策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别进去打扰他了。”又叮嘱了小福子许多话,才与公孙策离开。
当日正午,白玉堂奉懿旨入宫,与太后共进午膳。
太后见坐在对面的白玉堂似乎对满桌的宫廷菜肴不屑一顾,笑问道:“怎么?是不是看桌上只有十六道菜,嫌哀家怠慢你了?”说着,侧目看了看陈林。
陈林会意,上前一步,躬身对白玉堂道:“白大侠莫不是以为皇家用膳每餐都会有上百道菜吧?不瞒你说,今日太后为了款待你,还特意命御膳房加了四道菜。”见白玉堂一脸的不信,又道:“白大侠生在大户人家,向来锦衣玉食,吃顿羊肉,想必是平常之事。然而当今皇上为安天下,日理万机。去年冬至,忙到深夜,想喝碗羊肉热汤,却忍饥没有让御厨去做,你可知这是为何?”
“为何?”白玉堂心想,会有这种事?
太后道:“皇儿喝一碗羊肉汤本来没什么,但从此御膳房就会夜夜宰羊,一年下来就要数百只,长此以往,将不计其数。皇儿不想因一时享欲开此恶例,扬奢靡之风,故而甘愿忍一时之饥。”
白玉堂当即起身拱手道:“草民受教了!皇上仁德克俭,实乃我大宋百姓之福!”
太后和蔼笑道:“能从你口中听到歌功颂德之辞,倒是难得。”摆手道:“快坐下!哀家不是说过,今日只话家常,不必拘礼。”
白玉堂尊旨落座,想到“家常”二字,心中不禁有些忐忑。
午膳用到一半,太后屏退了左右,只留陈林在身边,直言问白玉堂道:“哀家听说,你喜欢春妮?”
白玉堂一愣,筷子上的奶香鳜鱼差点掉在盘子里,连忙撂下道:“太后切莫误会,草民对春妮有好感是不假,可只是好感而已,绝无非分之想。当日助她替父报仇,也仅是出于侠义。”
太后沉吟片刻,又道:“哀家还听说,展昭曾将春妮托付于你?”
白玉堂心里暗自嘟囔:“这都是哪儿听说的?”忙解释道:“太后明鉴!当日展昭身中剧毒,命不久矣,唯恐春妮无人照顾,才出言托付。既然他剧毒已解,其临终托付自然不能作数。”意味深长地一叹道:“何况,展昭也只是一厢情愿!”
“那梅娘呢?”太后疑惑的目光望着白玉堂道:“难道你对她也没有非分之想?”
白玉堂心想:“今儿这顿饭究竟是什么意思?”转念又想:“管他呢?有些话,现在不说,将来恐怕就没机会说了。”昂首道:“草民的确喜欢梅娘,而且不只喜欢,草民从小就想娶她为妻!”
太后对他的直白有些吃惊,同时也十分欣慰,示意陈林夹了几道菜给白玉堂道:“当初哀家就告诫过你,梅娘是金枝玉叶,你若对她有意,就该多下些功夫才是。可是你……”
白玉堂泄气地道:“恐怕草民再下多少工夫也没用,她心里只有展昭。”
太后叹道:“可展昭心中只有连彩云。”展昭与连彩云的事,她已从皇上口中知道得一清二楚。
白玉堂心中苦笑:“展昭不喜欢梅娘又如何?难道太后您不清楚,梅娘天生就是个认死理儿的性子?”
正想着,却听太后又是语出惊人:“哀家若为你和梅娘赐婚如何?”
白玉堂真想一口答应太后,却强忍住没有张口,良久才道:“只要梅娘情愿,草民自然欢喜。可是梅娘始终忘不了展昭,即使草民不介怀,她自己也未必放得下。草民纵然蒙太后圣恩,娶她进门,我二人又何来幸福可言?”
太后将手中的玉汤匙缓缓放下,心中慨叹:“梅娘啊梅娘,你让母后拿你的婚事如何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