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匿名】匿名的旁观者

电动汽车突然不受控制地提速从马路上冲下去，翻在乡间的河边。肾上腺素只带来一瞬的燥热，便感到皮肤上淌过冰凉的湿意，是血吗？已经无关紧要了，被安全带倒吊在变形的车体中，窒息感更胜疼痛。双腿已经被卡到失去知觉，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否挣扎。明明离父母家只十分钟车程了，仪表盘架里的手机不知跌到哪里去了……该死！刚才砸到我头的应该就是它，农村的夜晚冬季比夏季人少很多，能遇到人就好了，冷风从破碎的车窗直刮进来，我动弹不得，手机根本看不着，就要这样冷死了吗……

迷迷糊糊地想着，却注意到碎成蛛网的挡风玻璃上的像素点开始变化，双眼用力挤掉泪水，我怀疑有一个人站在那。

“你好！”

“你受了很重的伤。”他慢慢走到我旁边，透过车窗只能看到他的帆布鞋和牛仔裤。

“是！可以帮我打一下120吗？”虽然是问句，但我知道他一定会立刻帮忙，心情便好了起来。

“你失血太多了，救护车来之前就会死掉吧。”

听声音年纪应该是比我小一些的青年，但我完全理解不了他话中的意思，语气很淡，什么意思？难道他想要见死不救吗？

“你是刚才的那个路人吗？大晚上按喇叭提醒你很正常吧！”我带着恐惧地尽力向他看去，却只看到他深色的运动鞋，踩在我的血上。我想起刚才在乡道上超过的那个路人，喇叭声似乎吓到了他，他好像横了我一眼，只是他戴着帽子，看不清面孔。

“不是哦。我只是一个碰巧在这里的路人。”他又走回破碎的挡风玻璃前，“你知道‘匿名’吗，现在，你就完全不知道我是谁，我却左右着你的命运。”

“你这是在杀人！”我挤挤眼眶，已分不清泪水还是汗水，我努力向自己的双腿看去，眼睛似乎终于适应了黑暗，可以看清一些车身挤压的角度，强行拉出来应该也不是不行，“不要让我知道你是谁！”

“你不会知道的。”

他说的对，躺在地上的我至多只能看到他的牛仔裤和深色运动鞋，那是任何人都有可能的穿着，更不用说要我从陌生人里认出他——他对我是匿名的。

“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呢？”

我开始挣扎着从挤扁的车身中抽身，已经不是为了自己，我要出去狠狠地揍那个人！

但当我大汗淋漓地全身裹着血和着泪爬出来，却没看到他了。可能是偷偷跑掉了吧，真是胆小鬼。

救护车的声音逐渐靠近，我向路边走去，疲惫地倒在担架上。

 

醒来后，医生告诉我，失血过多的我在那么冷的天气中却活了下来，当时没有失去意识真是厉害。

我又想起那个匿名的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