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会丨日月长
居家办公赶上文豪活动，不知不觉就全勤了hhh。
最后一个主题，写了个古风小故事，自己还蛮喜欢的。
《日月长》
【一】
初冬的山野，晨间已开始降霜。
枯黄的草叶上浅浅叠一层白，衣角裤腿划过去，便凝成深色的水渍。
山路上遥遥走来一个小少年，他穿一身单薄的粗布棉衣，口鼻间呼出成片的白气。
小少年明显已经走惯了山路，哪怕晨雾未散，脚下也依然落得稳当。穿过几丛长青林，行过一片落叶木，再绕过一小片刺棘——远远的，少年便看到了山门处站着的、一高一矮两个人影。
矮个儿的是个小姑娘，墨黑的头发剪齐到耳垂。水灵灵的杏眼一下下眨着，可爱得像个人偶。
而高个儿的那个，小少年看了一眼，便匆忙移开眼低了头——丹凤眼、樱桃口、眼尾眉心各有一点嫣红，这女子皎皎如天边的月亮，甚至用“美人”二字来形容都像是亵渎。
“你是桃花村的人？”矮个儿的小姑娘活像只小鹿，蹦蹦跳跳凑近过来。
小少年被她一问，恍然回了神，连连点头应声。
女孩子得了回话，便聒噪起来，拉着小少年边走边聊，还没到村子，已把这桃花村的事问了个清楚——
桃花村名字虽美，其实只是山间一个破落的小村庄。
不知年岁的巨大桃树荫庇着这个村子，春天有山花烂漫，秋日有硕果累累。
但村子偏远，好看的花换不来钱，山野里的桃树结不出大个儿的甜果，普普通通的桃子当然也卖不上价。
守着这鸡肋的桃树，一村老小过着勉强糊口的日子，春耕夏种秋收冬藏，应时应季——可这样一个要啥没啥的村子，破败的祠堂里却住了一只妖。
那妖蛰伏在祠堂多年，却并不伤村人，只偶尔让人下山，替它招揽修士。
听闻有妖出没，修士们倒不推脱，哪怕地方偏僻，也愿意跑一趟斩妖除魔。可不管是白衣飘飘的道人，还是一身落魄的卜者，乃至于几个光头的大和尚，进了祠堂，便再无声息——多则三月，少则半旬，房里的妖又会放出话来，要找更厉害的修士，速速去寻。
被多话的女孩子打开了话匣，小少年早不复一开始的拘谨，一边感叹他已经不知来接过多少次“仙人”，一边谨慎地劝问：“其实这妖在祠堂里也不伤人，只有送上门的修士丢了性命，你们……真的要去收这妖么？”
小姑娘愣了一愣，随即浅浅笑起来，她说：“别担心，我姐姐厉害着呢。”
贫苦村落的祠堂，不过是青瓦泥墙几间土屋，加上一个泥石围起来的空落院子。
但此时，本该空落的院子里却高高支起几株小臂粗的竹子，青碧的竹枝上高高挂着的，是皎皎如月的美艳女子。
“这就是你说的很厉害？”小少年被小女孩拉着腾挪逃窜，漆黑的暗色风团在两人身后若隐若现，每一次扑腾，都发出让人牙酸的抓挠声。
“怪我轻敌了唉……我也没想到这样破落的村子里，居然住着山主嘛……”
小姑娘话音刚落，黑云便怒卷着笼罩过来。
等到黑云消散，日头高照，祠堂里已空无一人。
【二】
初冬的山野，晨间已开始降霜。
枯黄的草叶上浅浅叠一层白，衣角裤腿划过去，便凝成深色的水渍。
山路上遥遥走来一个小少年，他穿一身单薄的粗布棉衣，口鼻间呼出成片的白气。
小少年明显已经走惯了山路，哪怕晨雾未散，脚下也依然落得稳当。刚穿过几丛长青林，便见一高一矮两个人影正悠悠然走过来，衣摆翩跹，不染一丝水痕。
矮个儿的是个小姑娘，墨黑的头发剪齐到耳垂。水灵灵的杏眼一下下眨着，可爱得像个人偶。
而高个儿的那个，小少年看了一眼，便匆忙移开眼低了头——这女子皎皎如天边的月亮，甚至用“美人”二字来形容都像是亵渎。
好在那小女孩子是自来熟的聒噪性子，她拉着小少年边走边聊，还没到村子，已把这桃花村的事问了个清楚。
被多话的女孩子打开了话匣，小少年也不再拘谨，一边感叹他已经不知来接过多少次“仙人”，一边谨慎地劝问：“其实那祠堂里的妖也不伤人，只有送上门的修士丢了性命，你们……真的要去收这妖么？”
小姑娘眉眼弯弯笑起来，她说：“别担心，我姐姐厉害着呢。”
贫苦村落的祠堂，不过是青瓦泥墙几间土屋，加上一个泥石围起来的空落院子。
小姑娘让小少年就待在门口，拉了姐姐的手径自走进院子。几株小臂粗的竹子忽如利剑般拔地而起，青碧的竹枝尖锐如刀尖，吓得门口的小少年倒抽了一口凉气。
但好在“厉害着呢”的姐姐是真的厉害。她身形一转，衣摆翩跹一扬，便拧身躲过了这突如其来的刺击。门边小小的女孩子抬手结印，莹蓝的冰霜凭空而生，将竹枝统统冻结。美艳的女子挥手一击，竹枝便合着冰霜变成满地碎冰。
黑云蒸腾着从祠堂滚滚涌出，小小的女孩子却不慌不忙合掌念诵，数不清的幽蓝冰蝶从虚空中诞生，振翅围拢，将翻涌的黑云团团围困，直至黑云消散——转眼间，院内只余一颗冰蝶凝成的，透明的冰球。
“抓住了？！”院门外的小少年惊叹着凑近，好奇看向美艳女子用纤纤素手捧着的透彻冰晶。
“唔……不该啊……”同样围拢过来的小女孩却满脸迷惑地皱起了眉。
少年抬手，摸上透明的冰球，被晶蝶吞噬殆尽的黑云忽地在三人间炸开。
等到黑云消散，日头高照，祠堂里已空无一人。
【三】
冬日初升，桃花村里便来了一高一矮两位修士。
矮个儿的是个可爱得像人偶般的短发小姑娘，高个儿的女子则皎皎如天边的月亮。
初冬的山野，晨间已开始降霜，能一路行来却不染一丝水痕，自然不是凡人。
出来迎接两位“仙人”的，是个身穿单薄粗布棉衣的小少年，他看着高个女子的美艳脸孔，紧张得简直说不出话。好在有那自来熟的小姑娘，三两下问明了事态，便让他带路，一道往祠堂去。
那小小的女孩子多话又讨喜，被她打开了话匣，小少年也不再拘谨。一边感叹他已经不知迎接过多少次“仙人”，一边谨慎地劝问：“其实那祠堂里的妖也不伤人，只有送上门的修士丢了性命，你们……真的要去收这妖么？”
小姑娘深深看了他一眼，点点头，说：“嗯。”
贫苦村落的祠堂，不过是青瓦泥墙几间土屋，加上一个泥石围起来的空落院子。
三人刚走进院子，几株小臂粗的竹子便如利剑般拔地而起，但两位修士拉着小少年轻巧腾挪，便躲了过去。黑云蒸腾着从祠堂滚滚涌出，小少年惊呼着想逃，一高一矮两位姑娘却安然站着。
矮个子的小小姑娘仰起人偶般漂亮的小脑袋，冲小少年笑得眉眼弯弯：“小哥哥，对不住你了。”
美艳女子伸手，一拉一推——回过神来的时候，小少年已整个落入了黑雾中。
“身为修士，却枉顾凡人性命……”苍老的声音从黑雾中响起，带了点怒气，然后黑云翻涌，遮天蔽日般罩下。
美艳的女子身形高挑，自然首当其冲，可刚接触到那暗色的雾霭，她便水晶般碎裂，化作幽蓝的冰蝶，将小小的姑娘团团护住。
翻涌的黑雾一滞，那小姑娘却笑了：“山主小哥哥，我这人偶，做得比你好吧？”
日头高照，照出祠堂里小小的姑娘，和浑身翻涌着黑雾的小小少年。
【四】
“你居然……能看透我的真身。”少年目光凝滞，唇齿紧闭，但苍老的声音却从他小小的身体里响起。
小小的女孩子眉眼弯弯，仿佛看不到从整个村落里翻腾而起的暗云，她逗弄着一只晶蝶施施然开口：“毕竟，事不过三嘛。”
“时间……么……”苍老的声音顿了顿，满眼的暗云倏忽便散了。
院门洞开，村内原本蜿蜒的小路笔直通往村口，山中的长青林、落叶木，甚至一小片刺棘都自动让行，袒露出下山的方向。
“只要在这山中，你便奈何不了我。只要还在时间之中，我便奈何不了你。”在空无一人的山中上演独角戏的山主，语气带了点被撞破梦境的落寞，“走吧——别再回来了。”
“不，你错了。”小小的女孩子合掌结印，指间泛起莹蓝的光，“时间永恒，山却不是。”
幽蓝的晶蝶从虚空中诞生，振翅围拢，将山岭团团围困，直至山峦坍缩，成为娇小少女手中晶莹的、凝冻了微缩山景的冰球。
以千百年计量的时间，带来千百年的风沙雨雪。
微缩山景中的桃花迎来千百次开谢。
然后，山便不再是山了。
【五】
这是一个被弃置的村子。破败的屋宇空空荡荡，能带走的东西一样也没有落下。可见村人们走得决绝，却不慌忙——是深思熟虑后的移居。
满目暗沉的村子，中庭却立了一棵多人才能环抱的桃树。明明身在冬日，却灼灼开着满树嫣红的花。
矮个儿的小姑娘仰头看花，她说：“山主慈悲仁爱，就算被信者抛下，也不该心存怨憎，食人苟活。”
苍老的声音低沉无力，它说：“他走的时候求我等他，等他长大了，到开花的时节，他会回来看我——山主，是不能对信者失约的啊。”
“人的一生很短，要经历的风浪却很多——你知道的，他已经不会回来了。”
嫣红的桃花瓣像泪一样洒落。
倏忽之间，满地嫣红如血，树上却没有花了。
“我只是想，假装那人还在身边，假装日日年年的，我们还能相见——山中的日月，实在太长太长……太长太长……”
苍老的声音消逝于风，嫣红的花瓣也消失殆尽。矮个子的小姑娘垂眸抬手，莹蓝的晶蝶在她指间凝成纤纤素手，然后，凝聚成皎皎如月的美人。
一高一矮的身影走下冬日的山野。
夜露已降下，在枯黄的草叶上浅浅叠一层白，二人行走其间，衣摆翩跹，不染一丝水痕。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