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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恒回响 第三十二章 失去

2022-09-21 18:44 作者:乌尔干  | 我要投稿

在那一天,卡格斯以狂热作战,而阿密特则以冷酷相迎。

众多的圣血天使和吞世者在他们两个周围互相残杀,但庞大的战争此刻缩小到了两个角斗士和他们手中的武器上。阿密特比卡格斯本人还了解他的作战风格。钉子给了他的链锁兄弟力量,但却偷走了他的记忆,而阿密特则记得他们在坑中并肩奋战的每一个节拍,每一秒。

对卡格斯来说,每一次屠夫之钉带来的啃噬,让每一场战斗都像在和一个陌生人交战。他得来的力量和速度牺牲了他的经验——这在过去一直也很有效,阿密特不得不承认这点。但即便是与之前已经交手过一百次的对手,卡格斯也总是表现得像第一次与他们战斗。

而阿密特了解每一击攻击的角度和攻击背后卡格斯会使出多少的力量。他知道哪些招数需要挡下,哪些则要回避或转开,哪些要向旁边闪开或哪些要后撤来躲避。卡格斯野蛮的新斧头是一个新的因素,但吞世者使用它的方式与他使用之前三把链斧的方式相同,而阿密特很快就掌握了它的要点。

这种防御式的战斗不是阿密特的风格,这样阻挡和避开。他不是为这种不流血的战斗而生的。肌肉记忆和几个世纪的战争使他每次看到敌人露出破绽时都要控制自己,他知道卡格斯的速度太快了,不能轻易冒险。

卡格斯口中冒出了白沫。阿密特从他的锁链兄弟破损的头盔上可见的半张脸上看到了。他的嘟哝变成了嘶吼,变成了叫嚷,变成了咆哮,可每一次狂野的挥动都只在空气中挥舞。就像在竞技场上一样,卡格斯渴望接触——去洒下鲜血,用拳头撞击肉体。得不到这些的他,他的钉子在他的脑中猛刺,驱使着他,因他的失败惩罚着他。

阿密特用他的臂甲挡开了一击;闪过另一下弧形攻击。他没法这样把卡格斯拖倒,钉子不会允许。让他意识到自己身体的极限之前,吞世者会被在他脑中的疼痛引擎侵蚀成没有神智的行尸。阿密特在寻找合适的时机,在他自己的疲倦和卡格斯的钉子催生出的挫败感之间找到平衡点。如果他等得太久,无论卡格斯的动作变得多么疯狂和拙劣都将无济于事。圣血天使的力量要比他流失的更快。

他砍,他切,而他只能攻击空气,切开的空气进出他张开的下巴,而撕肉者不是在战斗,他没有战斗,他压根没有在反击。卡格斯听到咕哝声和无言的诅咒,是他吗,是他在像被踢了一脚的狼一样咆哮吗?

他切开,劈砍,割裂,一次又一次,他的唾液中充满了酸液,他能感觉到酸液从他的贝彻氏腺中挤出,从那里注入,当酸液从他的吼叫中流出来时,他能感觉到酸液在他的下巴上留下的温度。撕肉者是个鬼魂,一个懦夫,他不在这里,他不存在,而且血子已经饥渴难耐,他能感觉到斧头在对鲜血的渴望中几乎从他手中滑落,或是在渴望一个新的使用者,一个不会失败的主人,而钉子在挤压和噬咬,它们——

它在钻动、在钻动、在钻动、在钻进他的脑子更深处,阿密特在笑,钉子在钻动,他的后脑现在一定在流血,还有——

阿密特在拿起斧头,不,不是斧头,是锁链,他们在角斗,卡格斯更强壮,但阿密特有锁链,而——

他无法呼吸。他无法挣脱被锁住的手臂。他被自己的武器链拴着,像奴隶项圈一样被锁住,他无法呼吸。但没关系,他是阿斯塔特,他不用呼吸也能活下来,但他脖子上的骨头和韧带在咔哒作响,在发出声响,像是树枝断裂的声音——

然后他看到了。卡格斯看到了隐藏在阿密特眼睛后面的东西。每次踏入角斗场,他都会在他的锁链兄弟灵魂深处看到的的东西。他看到了完美之下的掠食者,而阿密特冲他的脸部冲了过来,带着乳白的尖牙到来。他感觉到他的兄弟紧贴着他的脸颊,然后狠狠的咬下,用力向后甩动。血肉像是湿皮革一样不真实的被撕裂,他的鲜血在喷溅,阿密特吐了一口将口中的东西洒在他的脸上。

他没有感到痛苦,尽管卡格斯知道要不了多久,钉子就会开始在他的大脑中钻动;然后会有很多痛苦降临。

而阿密特的目光中没有嘲讽,没有笑意,甚至没有任何自豪,那双苍白的眼眸中只有高贵的仇恨,卡格斯的血迹在巩膜映衬下格外显眼。然后他继续咬下,再一次,这一次他把他的尖牙咬在了卡格斯的鼻子连带着一部分脸颊上,这一次啃咬伴随着咬碎砂石的声音。圣血天使咬下了他的骨头和软骨。

而这一次,阿密特咽了下去。他吞下了他兄弟脸上的肉,他把他兄弟鲜血的味道吞进了他的体内。卡格斯能感受到黎明的空气吹在他脸上裸露的骨头上,哪怕在钉子的作用下,他也在好奇我的脸还剩下多少——

然后在这可怕的一秒内,有一种声音和感觉袭来,一声嘎吱作响的声音,就像在同一瞬间发出了碾压和枪声一样,卡格斯因为脊椎断裂而摔倒在地,他盲目地抽动着身子,手指摸索着找到阿密特的腰刀,他将其拔出,肩膀用力向后甩动将它刺入了他的兄弟的胸甲。它在陶钢上刮过、刺下和转动,直到最后抓住了一个关节并刺入其中,咬下。肉体在喷血。鲜血奔流。阿密特向后退去。

他自由了。自由了。施加在他身上的压力消失了,卡格斯想要重新拿起他的斧头,他吼叫着转身,为这一切画上休止符。但他向右转身只迎上了阿密特反手的重击,他脸上还剩下的东西也彻底被打烂。阿密特的拳头是雷鸣般的撕裂,每一击都为他的感官上带来令他失明的疼痛,真正意义上的将他致盲,卡格斯感觉到他的下巴关节发出脱臼的脆响,他感觉到头骨一侧的骨头像锡制品一样被捏烂,他感到冰冷的空气吹过和一口酸液啐在他残缺不全的脸上

阿密特的刀刃刺进了他的内脏,在卡格斯还没来得及呼吸之前就拔了出去。他的身形踉跄,但并没有倒下,但显然他的大脑中有什么东西被破坏了,他感觉到了,他的腿撑不住了,他再度举起血子挥舞,但阿密特将斧头砸到一边,再次将剑插进了卡格斯的内脏,他先是搅动然后再次拔出。他们双目对视,面孔相向,这是卡格斯一生中最亲密的时刻,一个没有肉欲的亲密时刻,他们两人被刺骨的刀刃连接在一起,然后。

一切

都变得

缓慢起来。

 “我告诉过你,”阿密特喘息着说,“吃屎吧,叛徒。”

圣血天使走开了。卡格斯没有试图去追。他的双腿瘫了。

时间在流动。或许吧。也许是这样,也许不是。周边战争的声音现在变得很微弱。卡格斯瘫倒在地上。他抬头想去看阿密特。但却只能看到平时一半的场景,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失去了一只眼睛。他的视线所剩无几,一切都被血红所沾染。钉子停下了啃咬。就好像它们已经自毁了,已经在他的后脑中爆裂,不再去施加它们的毒液。

现在本会是这样一个时刻。深厚的兄弟情谊时刻。他们的凝视彼此,他们会承认他们已经走了多远。他们将无言分享将他们两个带到这个命运时刻的一切。

但美好的兄弟相交的时刻没有发生。阿密特在继续战斗,与其他吞世者搏斗。现在是战争而不是单一的决斗。 卡格斯看着他,通过喉咙里的声码植入器发出嘟哝。渴望阿密特认可他。然而,阿密特只是在继续战斗。

很快,阿密特就离开了。有几个人的靴子在他身边踩过。踩到了他好几下。他还能站起来,他能做到,现在钉子已经抛弃了他,他需要时间积蓄些力量。

吞世者转过头,疼痛如闪电般从他饱受摧残的脊椎上传来。他凝视着那只机械猴的残骸,它的头骨被因扎尔捏得粉碎。真是个奇怪,丑陋的小东西。

他又转过头。在他的上方是一团相互厮杀的身躯,他们的身份此刻毫无意义。他们温暖的血飞溅在他身上。

 “因扎尔,”他试图说出话。“我仍然可以击败他。帮帮我。帮我站起来。”

 当厮杀停止时,因扎尔就在那里。卡格斯举起一只手,他试图站起来,他需要牧师的帮助。

但牧师只是通过他骷髅头盔的眼睛看着他。他没有握住卡格斯的手。他的靴子踩在卡格斯的胸前。

 “跟卡恩一样可悲,”怀言者自言自语道。“能杀死这颗星球上的任何人却偏偏杀不死真正要杀的人。”

 “兄弟,”卡格斯试图说道。“帮帮我。”

要么他是根本没能说出这些,要么是因扎尔根本不在乎。怀言者抬起脚,转身走向高耸的圣殿。

 “很近了。”

 “因扎尔……”

 “别用你的口舌说出我的名字,弱者。”

“牧师!”

 但他只是在对空气呐喊。因扎尔已经离开了。

 “医生……”卡格斯喊道。“药剂师呢……”

然后他笑了。

 

兰德和一些人在跑,但他们没能走太远。只撑到了下一道关卡。这里原本的帝国士兵已经从此处阵地后退,向第三、第四道据点进发,也在离大门越来越近。

沈凯的脸色苍白,失去了将手握在手臂末端的残肢上的力气。他的长袍被甩在一侧,因鲜血而变得漆黑。鲜血依旧在他虚弱的手指间流淌,但已经比之前流血速度要慢得多。

兰德把他放下然后蹲在他面前,用自己沾满污垢的手指抓住年轻人的下巴。他强迫沈凯看着他的眼睛。

“你马上会陷入失血性休克,”他说道。奴仆点了点头,但兰德从他的眼神中看出,这个年轻人根本没明白兰德在说什么,甚至不知道是谁在说。

Transacta-7Y1 倒在他们俩旁边,发出一段尖锐的表明受伤的代码。兰德向她道谢,一如既往,她是对的——他拿下挂在奴隶织带上的装甲水泥罐。

 “我要烧灼你的伤口,”兰德对颤抖的奴隶说,“然后我会……听着,坚持住,沈凯,坚持住。”

他将黑暗时代的手枪对准天空,在最大当量设置下进行发射,将能够将一辆犀牛雾化的爆炸向上射出。他先是低声说了句“对不起”,然后将嘶嘶作响的灼热枪管按在沈凯的手臂残肢上。血肉瞬间咝咝作响,沈凯也开始嚎叫,不过考虑到他当前的状态,兰德认为这是一个好的迹象。

 “就快好了,”他保证道。然后,虽然不是在指同一件事,但结果都是一样的,他补充道,“我们就快到了。我们快到大门了。”

他在烧灼的残肢上涂抹了盔甲水泥,停下最后的失血口。喘了口气后,他转向 Transacta-7Y1。

 Tee 没能把那条构成她肠道粘稠部分的生物力学弹头电缆抓好。在从第一个路障中跑出来的时候,那几圈东西就已经滑了出去。鲜血,以有趣和神圣的色调,从她的生命体中以不均匀的细流流淌而出。那个吞世者。那个喊着阿密特名字的人。那个吞世者几乎杀了她。

兰德用着极为粗鲁低俗的火星语咒骂着。

 Transacta-7Y1 回应道她不相信兰德形容的那种行为在生物学上是可能的。然后她又表示她其实知道这一点,她刚刚是在开玩笑。她又问他是否觉得这个笑话很有趣。

兰德没有笑。他回头看了看,五十种地狱化身的造物正沿着皇宫天梯而来,目前还在被留下的防御者挡住。

 Transacta-7Y1向他表明,在她看来,把她留在这里才是最有战术意义的。

“我不会离开你的。”阿坎兰德过去在各种小说中听过和读过这句话,这些话是故事中的傻瓜们共同具有的平衡性对称特征,他总是觉得它们陈词滥调,令人无法理解。现在,当他说出这句话时,他真正相信这句话中的每一个字。

 Transacta-7Y1 回答说他正在损害他本已渺茫的生存机会,并补充说明她就快要死了,兰德和她一起不会改变这个结果。她同时也处在极大痛苦中,但她没有说明这一部分。她不想加剧他的情绪不安。

 “当我们第一次见面时,”兰德说,“你救了我的命。”

 Transacta-7Y1承认这一点,是的,这确实是真的,而且从那时起他一直都是很愉快的陪伴,因此她并不后悔这件事。

 “我会以你的名字命名我的长子,”他对她说,“但我又很讨厌孩子。”

Transacta-7Y1 指出还有他的年龄也非常大了,本已经远远超出了最佳繁殖年龄。

 '是的。还有这个原因。但是来吧。我们做得到。我们可以做到的,Tee。只要让我找到地方好好看看你,我就能修好你的。 ” 他站起来,笨拙地用力抬起沈凯失去知觉的身躯。但他残破的腿立刻就撑不住了。

他做不到的。就算他还是最佳的身体状态他可能都撑不住沈凯的体重——而他现在是个瘦弱的老人,而沈凯是个肌肉发达的奴隶,每天都在为战争训练。尽管如此,兰德还是再次尝试,再失败后又再次尝试。

火星人在最后一次尝试失败后,垂下身躯,因压力而呻吟。 “欧姆尼赛亚啊,”他祈祷道,“这是您最虔诚的仆人,阿坎·兰德……”

一群浑身污浊的士兵突然翻越关卡而来,在向大门最后冲刺前停下喘口气。

“我的祈祷得到了回应,”他说道。

他们在肾上腺素在体内乱窜下看着他。

 “我的名字是阿坎·兰德,”他告诉他们,“我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你们很可能听说过我。我需要你们帮我把我的朋友带到圣所。”他话音刚落,然后想起什么一样补充道。 “求你们了。”

 有两人过来抬起沈凯,兰德转身看向Tee,咧嘴笑道,‘我们走,你个顽固的护教军。就在前面了。” 兰德的笑容突然黯淡。 'Tee? Tee?'

Transacta-7Y1 没有回答。

在之后的岁月里,兰德从来没有想明白,他为什么要做他接下来所做的事情,如果有人问起,他也只会否认它的发生。但在这一刻,他双手捧起她戴着头盔的脑袋,亲吻了她金属的额头。他长袍深处的放射警报随之发出警告。

一个阴影落在他身上,带有动力甲的嗡鸣。他猛地转过身来,焦急地拿起他的手枪,然后举起——结果却被一个圣血天使挡在了一旁。

泽丰身上有几处如果他活下去以后肯定要留疤的新伤口,他的脸上染着鲜血。兰德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疲惫和受伤的样子,即使是在他们在帝皇的网道日子里。坦率地说,他在手术台上被切开时的气色都比现在强。

许多圣血天使正在降落,降落在大门前,在侵入的敌军面前后撤。

“快走,”泽丰对他说道。“这就是最后了,阿坎。趁还有时间进大门去。”

 “泽丰。”他以近乎疯狂的平静说出了这个名字。镭射炮的火焰在他们头顶上呼啸而过,虚空盾在炮火中短暂地发出棱光,然后在空气中散发出臭氧气味的恶臭。

 “阿坎,”圣血天使催促道。 '我的朋友。大门在那。快走,趁你还有机会。我们挡不住他们太久了。”

 “泽丰,”兰德用同样的语气再次说道。

一时间,兰德不知道该说什么。然后是一周内的第二次——也是 60 多年的成年生活中的第二次——他泪流满面。

“泽丰,他们杀了我的朋友。还有我的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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