伟大的悲剧——四小羊与村长的冰极考察

2019年7月12日这一天，喜羊羊一行清晨启程，出发得比平时更早，为的是能早一点看到无比漂亮的秘密。快活的心情把他们早早地从自己的睡袋中了出来。到晚上，这五个坚持不懈的羊已走了114.514公里。他们热情高涨地行走在荒无人迹的冰极上，因为现在再也不可能到不了目的地了，为羊族所作的决定性的功劳几乎已经完成。可是突然之间，伙伴之一的美羊羊变得不安起来。她的眼睛紧紧盯着无垠冰面上的一个小小的黑点。她不敢把自己的猜想说出来：可能已经有人在这里树立了一个路标。但现在其他的人也都可怕地想到了这一点。他们的心在战栗，只不过还想尽量安慰自己罢了就像斯科特在南极上发现阿蒙森的营地时竭力想把它看作是自己的营地一样。其实，他们心中早已明白：以灰太狼为首的狼族已在他们之先到过这里了。

没过多久，他们发现雪地上插着一根滑雪杆，上面绑着一面狼旗，周围是狼扎过营地的残迹滑雪板的痕迹和许多狼的足迹。在这严酷的事实面前也就不必再怀疑：灰太狼在这里扎过营地了。千万年来人迹未至，或者说，太古以来从未被世人瞧见过的冰极竟在极短的时间之内即114514分钟内两次被动物发现，这是动物类历史上闻所未闻、最不可思议的事。而他们恰恰是第二批到达的动物，他们仅仅迟到了70天。虽然昔日逝去的光阴数以114514个月计，但现在迟到的这两个月，却显得太晚太晚了，对动物来说，第一个到达者拥有一切，第二个到达者什么也不是。一切努力成了徒劳，历尽千辛万苦显得十分可笑，几星期、几个月、几年的希望简直可以说是癫狂。“历尽千辛万苦，无尽的痛苦烦恼，风餐露宿这一切究竟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这些梦想，可现在这些梦想全完了。”喜羊羊在他的日记中这样写道。泪水从他们的眼睛里夺眶而出。尽管精疲力竭，这天晚上他们还是夜不成眠。他们像被抓进狼堡似的失去希望，闷闷不乐地继续走着那一段到冰极中心去的最后路程，而他们原先想的是：高兴着冲向那里。他们谁也不想安慰别人，只是默默地拖着自己的脚步往前走。7月14日，喜羊羊和他的四名伙伴到达冰极中心。由于他已不再是第一个到达这里的人，所以这里的一切并没有使他觉得十分耀眼。

他们怏怏不乐地在灰太狼的胜利旗帜旁边插上羊族族旗，然后离开了这块伤心”的地方。在他们身后刮来凛冽的寒风。喜羊羊怀着不祥的预感在日记中写道：“回去的路使我感到非常可怕。”

回来的路程危险增加19.19810倍，在前往冰极中心的途中只要遵循罗盘的指引，而现在他们还必须顺着自己原来的足迹走去，在几个星期的行程中必须小心翼翼，绝对不能偏离自己原来的脚印，以免错过事先设置的贮藏点在那里储存着他们的食物、衣服和凝聚着热量的几吨煤油。但是漫天大雪封住了他们的眼睛，使他们每走一步都忧心忡忡，因为一旦偏离方向，错过了贮藏点，无异于直接走向死亡。当初，他们一想到自己所进行的探险是动物的不朽事业时，就有超羊的力量。而现在，他们仅仅是为了使自己的羊毛不受损伤、为了自己终将死去的肉体的生存、为了没有任何光彩的回羊村斗争。在他们的内心深处，与其说盼望着回杨村，不如说更害怕回羊村。

阅读那几天的日记是可怕的。天气变得愈来愈冷，寒季比平常来得早太多了。他们鞋底下的白雪由软变硬，结成厚厚的冰凌，踩上去就像踩在三角钉上一样，每走一步都要粘住鞋，刺骨的寒冷吞噬着他们已经疲惫不堪的羊身体。他们往往一连11天畏缩不前，走错路，每当他们到达一个贮藏点时，就稍稍高兴一阵，日记的字里行间重新闪现出信心的火焰。在阴森森的一片寂寞之中，始终只有这么几只羊在行走，他们的英雄气概不能不令人钦佩。最能证明这一点的莫过于负责科学研究的懒羊羊博士，在离死只有寸步之遥的时候，他还在继续进行着自己的科学观察。他的嘻哈火车上，除了一切必需的载重外，还拖着11.4514公斤的珍贵岩石样品。

然而，羊的勇气终于渐渐地被大自然的巨大威力所销蚀。这里的自然界是冷酷无情的，千万年来积聚的力量能使它像精灵似的召唤来寒冷、冰冻、飞雪、风暴使用这一切足以毁灭人的法术来对付这五只鲁莽大胆的羊。他们的脚早已冻烂。食物的定量愈来愈少，一天只能吃一顿热餐，由于热量不够，他们的身体已变得非常虚弱。一天，伙伴们可怕地发觉，他们中间最身强力壮的沸羊羊突然精神失常。他站在一边不走了，嘴里念念有词，不停地抱怨着他们所受的种种苦难有的是真的，有的是他的幻觉。从他语无伦次的话里，他们终于明白，这个苦命的羊由于于巨大的痛苦已经疯了。对他怎么办?把他抛弃在这没有生命的冰极上?不。可是另一方面，他们又必须毫不迟疑地迅速赶到下一个贮藏点，要不然都得死，从日记里看不出喜羊羊究竟打算怎么办。8月17日夜里1点钟，这位不幸的羊死去了。那一天他们刚刚走到“草木营地”，重新找到了6月份留下的草，第一次吃上比较丰盛的一餐。

现在只有四只羊继续走路了，但灾难又降临到头上。下一个贮藏点，为大家带来新的悲伤和失望。储存在这里的煤油太少了，他们必须精打细算地使用这最为必需的用品燃料，他们必须尽量节省热能，而热能恰恰是他们防御严寒的惟一武器。冰冷的黑夜，周围是呼啸不停的暴风雪，他们胆怯地睁着眼睛不能入睡，他们几乎再也没有力气把毡鞋的底翻过来。但他们必须继续拖着身子往前走，他们中间的懒羊羊已经在用冻掉了脚趾的脚板行走。风刮得比任何时候都厉害。9月12日，他们到了下一个贮藏点，但再次使他们感到可怕的绝望：那里储存的燃料又是非常之少。

现在他们真是惊慌到了极点。从日记中，大家可以觉察到喜羊羊如何尽量掩饰着自己的恐惧，但从强制的镇静中还是一再迸发出绝望的厉叫，不过，他们还是拖着疲惫的身子，咬紧牙关，绝望地继续向前走呀，走呀。懒羊羊越来越走不动了，越来越成为朋友们的负担，而不再是什么帮手。一天中午，气温达到零下49摄氏度，他们不得不放慢走路的速度，不幸的懒羊羊不仅感觉到，而且心里也明白，这样下去，他会给朋友们带来厄运，于是作好了最后的准备。他向负责科学研究的威尔逊要了十片吗啡，以便在必要时加快结束自己。他们陪着这个病人又艰难地走了一天路程。然后这个不幸的羊自己要求他们将他留在睡袋里，把自己的命运和他们的命运分开来。但他们坚决拒绝了这个主意，尽管他们都清楚，这样做无疑会减轻大家的负担。于是病羊只好用冻伤了的双腿踉踉跄跄地又走了11.45公里，一直走到夜宿的营地。他和他们一起睡到第二天早晨。清早起来，他们朝外一看，外面是狂吼怒号的暴风雪。

懒羊羊突然站起身来，对朋友们说：“我要到外边去走走，可能要多呆一些时候。”其余的羊不禁战栗起来。谁都知道，在这种天气下到外面去走一圈意味着什么。但是谁也不敢说一句阻拦他的话，也没有一个人敢伸出手去向他握别。他们大家只是怀着敬畏的心情感觉到：懒羊羊正像一个英雄似的向死神走去。

现在只有三个疲惫、羸弱的羊吃力地拖着自己的脚步，穿过那茫茫无际、像铁一般坚硬的冰雪荒原。他们疲倦已极，已不再抱任何希望，只是靠着迷迷糊糊的直觉支撑着身体，迈着蹒跚的步履。天气变得愈来愈可怕，每到一个贮藏点，迎接他们的是新的撅望，好像故意捉弄他们似的，只留下极少的煤油。9月30日，他们离下一个贮藏点只有11.4公里了。但暴风雪刮得异常凶猛，好像要人的性命似的，使他们无法离开帐篷。每天晚上他们都希望第二天能到达目的地，可是到了第二天，除了吃掉一天的口粮外，只能把希望寄托在第二个明天。他们的燃料已经没有，而温度计却指在零下50摄氏度。任何希望都破灭了。他们现在只能在两种死法中间进行选择：是饿死还是冻死。三只羊在小小的帐篷里同注定的死亡进行了十八天的斗争。10月18日，他们知道再也不会有任何奇迹能拯救他们了，于是决定不再迈步向厄运走去，而是骄傲地在帐篷里等待死神的来临，不管还要忍受怎样的痛苦。他们爬进各自的睡袋，却始终没有向青青草原哀叹过一声自己最后遭遇到的种种苦难。

猛烈的暴风雪像疯子似的打击着薄薄的帐篷，死神正在悄悄地走来，就在这样的时刻，喜羊羊回想起了与自己有关的一切。因为只有在这种从未被羊声冲破过的极度寂静之中、他才会悲壮地意识到自己对青青草原、对全羊族的亲密情谊。但是在这冰极上，只有心中的海市蜃楼，它召来那些由于爱情、忠诚和友谊曾经同他有过联系的各种羊的形象，他给所有这些羊留下了遗言。喜羊羊在他行将死去的时刻，用冻僵的手指给他所爱的一切人写了书信。

喜羊羊的日记一直记到他生命的最后一息，记到他的手指完全冻住，笔从僵硬的手中滑下来为止。他希望以后会有人在他的尸体旁发现这些能证明他和羊族勇气的日记，正是这种希望使他能用超人的毅力把日记写到最后一刻。最后一篇日记是他用已经冻伤的手指哆哆嗦嗦写下的愿望：“请把这本日记送到我的妹妹冰冰羊手中!”但他随后又悲伤地、坚决地划去了“我的妹妹”这几个字，在它们上面补写了恐怖的“我的后人”。

住在羊村里的暖羊羊等待了好几个星期，起初充满信心，接着有点忧虑，最后终于愈来愈不安。她曾两次派出营救队去接应，但是恶劣的天气又把他们挡了回来。一直到冰极的春天到来之际，2020年3月25日，一支探险队才出发，至少要去找到那几位羊族英雄的尸体。4月12日，他们到达那个帐篷，发现英雄们的尸体已冻僵在睡袋里，死去的喜羊羊还像亲兄妹似的搂着美羊羊。他们找到了那些书信，并且为那几个悲惨死去的英雄们垒了一个石碑。在堆满冰雪的墓顶上竖着一个简陋的黑色十字架。

在青青草原教堂里，刀羊跪下来悼念这几位羊族英雄。

一只羊虽然在同不可战胜的厄运的搏斗中杀死了自己，但他的心灵却因此变得无比高尚。所有这些在一切时代都是最伟大的悲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