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鲤博向】圈套
“鲤！”
远远听见有人在叫自己，老鲤抬起头，看到向自己跑来的少年郎，想起他的名字。
“梁询？”
伸出去的手沾满了血。
他这才发觉，自己正站在一堆尸体中央，空气中蔓延的粉尘，让他快要喘不上气。
“鲤！”
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他开始感觉不到自己的重量，身体比直的向后倒去。
从尚蜀回来后，老鲤有段时间没睡好觉了，几乎是闭眼的工夫，天就亮了半边。
“哈——”
他打着哈哈，从沙发上做起来，给自己倒了杯醒神茶。茶水的热气忽悠悠的飘在脸上，让他本就疲倦的意识变得更加松懈。
对着脸颊使劲拍了拍，老鲤勉强打起精神，推开了事务所的大门。
一如既往地没有生意。
三个小家伙都忙着罗德岛的工作，也没抽空回来看看他这个孤寡老龙，老鲤索性又躺会沙发上蜷着身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了。
“你说，我们这么久没回来，鲤叔又该挂念了吧。”
“安啦，槐琥姐，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总觉得自己听到了阿和槐琥的声音，应该不是错觉吧。老鲤没着急起身，把帽檐往下拉低了些，装成熟睡的样子观察起来。
“嘿，你瞧，他果然在沙发上躺着吧。”
阿有些得意地笑了笑。
“真是的，也不怕着凉。”
吽拽了一张毛毯盖到老鲤身上，小声抱怨道。
“不过难得回来一趟，博士应该也快到了，我去烧壶水，过会再把房间收拾收拾，给博士腾个住的地方。”
老鲤听到博士要来事务所，眯着的眼一下子瞪的滚圆，也不顾形象赶忙从沙发上坐起来，拿着扫帚扫起地面，把旁边站着的阿和槐琥看的一愣一愣的，生怕自己看错了人。
大抵是到了晌午，事务所的门口站了个带兜帽的身影，老鲤远远从窗口瞧见了，笑着走到楼下去迎接博士的光临。
“哟，博士到了啊，上次说要给您露一手，那今儿的饭菜就由鲤某承包了吧。”
老鲤屡起袖子，走进厨房忙碌起来。
博士和三个小家伙有说有笑的聊着天，一副其乐融融的样子，不一会就等到老鲤把饭菜端出来，摆满了整整一桌子。
难得见到老鲤这么勤快，再加上是由他亲自下厨，中午这顿饭大家都吃得很开，也就闲聊些家常的功夫，就到了下午的时间。
三个孩子各自有忙碌的事，便匆匆出门去了，就剩下老鲤和博士两人挤在沙发上，谁也没多话，愣愣的发着呆。
“鲤先生，要和我下盘棋吗。”
博士终究是闲不住，掏出一盘棋摆到桌面上，老鲤看了连连摇头，尚蜀留下的阴影还没消退，再看见这棋盘上黑白的棋子，他猛地连话都说不连贯了。
“咴，您可饶了鲤某吧。这两天身体不适，也没心思下棋，就当我搅了博士的心情吧。”
老鲤摆了摆手，直接就躺倒在沙发上。
“无妨，我只是想听鲤先生说说尚蜀的事情，才想下盘棋，还准备压上些赌注。”
博士的话一下就激起老鲤的兴趣，他耳朵一竖，又凑到博士边上悄悄的问：
“您有什么可赌的啊，莫不是拿鲤某寻开心吧。”
“怎么不能赌了，鲤先生若是想，这盘棋我输了，就给您说说我的故事吧。”
博士不紧不慢的摆好棋盘，对老鲤做了个请的手势。
老鲤沉默一会，把白子挪到自己的位置。
“我听闻鲤先生曾是大户人家，如今在龙门做事务所的生意，是闲情雅致？”
博士边落下一子，开口询问道。
“哪儿的话，鲤某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小人物，可比不上魏公梁询那样的官儿。”
老鲤掂量着手里的棋子，往博士那瞅了一眼，依旧是被面罩遮挡了看不见下面的表情，他只好把注意放回棋盘上，匆匆落了子。
“那鲤先生当初怎么想来龙门发展呢？”
博士把手伸进棋篓里，很快又落下一子。
“也是那会儿年轻气盛，觉得出来闯荡一番，就四海为家了，哪想到现在会在龙门安居，做上事务所的生意呢。”
老鲤自嘲的笑了笑，看着棋盘上被博士包围的白子，不禁摇了摇头。
“哎呀，鲤某年纪大了，棋还没下一半就这么多劣势。博士要是想听我的故事，我不妨和您好好唠叨唠叨。”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稍微和老鲤熟点的人都知道，老鲤的鲤字，是姓氏而非名字。
这个姓氏源自大炎腹地某个声名显赫的商贾世家，至于老鲤为什么选择隐去名字，这个原因就鲜为人知。
年轻时的老鲤，作为一个处处被人谄媚的贵公子，自然不愿意被商贾世家的名号遮挡住自己的光芒，于是他四处招揽了一些和自己有着相同抱负的年轻人，决定出去闯荡一番，证明自己的价值。
也是在这个过程中，他结识了尚蜀的梁询，还有槐天裴这个武痴。
一行人既没有金钱，也没有人脉，过着颠沛的苦日子，那时的他们，时常聚在篝火边，吐槽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抱着大展一番拳脚的想法，相信自己能有一番作为。
可这些终究是个美好的梦，梦醒的时候，眼前这番假象就会碎的四分五裂，也让他看透这一切有多么现实。
“嘿，大伙来瞧瞧，这不是有钱人家的鲤公子嘛，怎么灰头土脸的出现在大街上啊。”
总会有饱含恶意的话语中伤自己。
从大炎腹地一路走来，老鲤快习惯这样的事了，哪怕梁询在一旁替他争辩几句，也只会招来更多嘲笑的声音。
“得了，梁询，别和他们浪费口舌。咱们出来闯荡，还能怕这些流言蜚语不成。”
老鲤摆了摆手，独自走到前面去了。梁询在身后看着他，心里很不是滋味。
就算受到打击了又如何，总要吃过这些苦，体会寻常百姓的难处，不然这趟旅途也就没了意义。老鲤在心里安慰自己。
但事实总有出乎意料的时候，哪怕他不主动招惹别人，也有人惦记他的身份，嫉妒他的出身，想把那些不公平的怒火宣泄到他身上。
老鲤还记得，那一夜很深，弯月高高地挂在头顶，刺的他有些睁不开眼睛。
“凭什么你能过上这么好的生活，而我们这些感染者只能在不为人知的角落里等死！”
被揪着衣领，老鲤甚至还没搞清现在的情况。
“有什么都冲他去啊，我们都是被他拉来的，我们是无辜的啊！”
曾经和自己称兄道弟的那些人，在燃烧的火光前痛哭流涕的求饶。
“我恨你，都是因为你，我们才落得这个下场，你为什么不去死，为什么不去死！”
那些人的面孔，在火中焚烧殆尽了，只留下空气中带着焦灼味的粉尘，漫天飘散着。老鲤看着自己的手，上面沾满了血，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那些人的。
嫉妒和憎恨滋生的情感，攀升在骨髓里，一点点的上涨。
“鲤？”
梁询赶到时，老鲤已经走出来了。
满身是血的从废墟里走出来。
那双金色的眸子也不再发亮，就像死灰似的。
他也是后来才知道，这些与他扭打在一起的感染者，是家里面雇来的。就是为了让他看清这些人的丑恶，逼他回去。
回到那个襁褓的家。
四海为家、四海为家。
真可笑。
哪里又是家呢。
老鲤在沙发上蜷着身子，用帽子盖住了脸。
“博士，您说鲤鱼跃过龙门，就真的是龙了吗。”
博士听到他的疑惑，也没立刻解答，只是拖着老鲤的头，让他枕在自己的大腿上，顺了顺他的头发，就像在哄小孩似的，嘴里还哼着摇篮曲。
“鲤先生，睡吧。”
“·····”
老鲤阖上了眼，很快就传来鼾声。
博士看着熟睡的老鲤，许久掀开了帽檐，在他脸颊上落了一个吻。
“等你醒了，应该就忘了吧。”
老鲤听着博士自言自语，尾巴在身后动了动。
“···真狡猾。”
他默默想到。
好像从某段时间开始，博士把老鲤的行程安排的满满当当，不是让他做助理，就是把他拎到战场上清理杂兵。
虽然对他来说，都是些活动筋骨的小事，但他还是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
站在博士的办公桌旁边，看博士处理完手里的资料，许久伸了个懒腰，他沏了杯茶端到桌子上，温和的笑了笑。
“鲤先生若是累了，可以回宿舍休息一会，不用一直陪着我。”
博士接过茶，稍稍抿了一口说。
“这又是哪儿的话，帮博士的忙怎么会累呢。”
老鲤赶忙否认道。
“那就好。闲着也是闲着，鲤先生陪我聊聊天吧。”
博士把桌子上的资料往边上一挪，眼神直勾勾地看着他说。
“行啊，博士想聊些什么？”
老鲤对上博士的眼神，回想起前不久在事务所里，博士在他装睡时留下的吻，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嗯···”
博士思索了一会，拉长了鼻音。
“鲤先生知道佩洛在讨人欢心时，会怎么做吗。”
佩洛。
博士怎么会突然提到佩洛呢。
老鲤愣了愣，一时没理解博士话里的意思。
“鲤先生不知道吗，那我示范给你看好了。”
博士拉着他的手，把下巴放到他的掌心。
“像这样，只要你伸出手，他们就会把头靠上来，然后啊——”
脑子里率先响起的，是皮革的摩擦声。
老鲤回过神，才看到博士正用牙齿叼着自己的手套，一点点的从手腕上褪下，露出了老旧的伤痕。
“没什么，过去发生的一些小事罢了。”
看博士一直盯着伤口，老鲤挠了挠头解释道。
“这样啊，那鲤先生听说过吗，佩洛的口水有治愈伤口的作用。”
博士的舌尖从手指的间隙划过，夹杂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呼吸声，拨动了内心瘙痒的部分。老鲤任由博士舔舐自己的伤口，大脑顿时有些发烫。
“博、博士，您这是在···”
他来没来及把话说完，就看到博士的脸凑了上来。没有兜帽的遮挡，曾几何时他一直想要了解的面孔，毫无保留的展现在面前。
但他并没有时间去思考这些。
撬开唇间的甜腻，让他不由得放弃了抵抗的想法。被这股异样的感觉牵动了心跳，变得格外糟糕。
彼此向对方索求着，不能呼吸。
老鲤不知道自己疯了，还是面前的人疯了。
脸颊红的发烫，下意识的连同残存的唾液吞下喉咙。
“鲤先生的舌头，很长。”
理智的弦，绷断了。
身体的动作也不受控制，他钳住博士的手臂，把博士压倒在桌面上。
博士看着他，手指从他脖颈的鳞片划过。
冲动的种子，在内心生了根，发了芽，突破了不可逾越的壁障。
老鲤这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中走进那人的圈套。
“占有我吧。”
索饶在脑海深处的，是博士的回音。
“享用我吧。”
解开层层包裹的累赘，然后触碰着这份在怀中散发的温热。
“让我们变成同样的人。”
在此起彼伏的呼吸声中，寻找着自己的位置。
老鲤觉得自己在做梦。
如果不是做梦，他怎么能干出这么荒唐的事。
从额头滴落的汗水，紧黏在皮肤上。
那张若即若离的面孔，嘴唇正微微开合。
“鲤先生，这可不是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