虫之道贰第四章：圣廷一觑
“我们已经无法得知，大虿西京圣宫之具体外貌了。《大虿营造》云：天上灵霄殿，地上灵生殿。昭昭灵生，具相天宫。大虿虫族认为大虿虫圣居住的灵生殿，犹如是上天神仙将宫殿盖到了凡间，其台基甚至至少高于西京城内最高的望楼。虽然我们无法得知它具体的长宽高，根据史料记载，灵生殿大致结构为：两层建筑，其中二层为重檐，屋顶的鸱尾、火珠、屋檐，皆涂金，据说鸱尾是由纯金打造的，瓦作全是由紫琉璃制成，有‘天坛紫顶’之意，据说每片紫琉璃由御匠磨制、在其上雕刻神话传说、宗教信仰、神祗外貌、青铜纹等等，一旦遇到热胀冷缩就得及时更换。据说虫圣赐给礼部官吏和其他文官功臣的奖赏里就有‘紫瓦’，是最高的奖赏之一。唉，如果能知道哪怕一片紫瓦的样貌就好了，这样也不至于对大虿的民俗神话几乎一窍不通了......还有铺作，灵生殿是九铺作建筑，铺作斗拱上的木雕主体为赤色，鲜有青蓝色，极少紫色，微雕有圣鲎，算上所有的铺作上的木雕，共计圣鲎数量两万零七百三十六个。阑额上镶金有青铜纹，亦有圣花纹，更有神话寓言纹饰。‘御有金花紫作肸饰，神妒其福生也。’”
——金石监漉高
......
圣历三千零六百九十载，庚子年，寒月十五，未正。
正殿，朔望朝。
“有事早奏，无奏退朝——”诰官那充满阳气的声音从任昭德的圣陛前一直传到了后殿。
“臣有本奏！”虿神州食龙蛛族，户部尚书张晟道。
任昭德：“张爱卿请讲。”
张晟：“景平卫督军邹司又见南林任氏在艳征坊启衅，已押至邻县待审，那任氏还远在当地辱圣，咆哮街坊。”
任昭德：“唉，南林氏家又来闹市，记得传旨给他，就讲：莫在市井说弄，贱了自己身价不讲，再有了，朕又不是神仙，他也不是山上真君能千里把朕骂得呕血，就因为朕是肉壳凡胎，所以才耐骂，若是骂神仙了，还给自己失德且折阳寿！对了，朕令他家在南林雕的神塑好了否？何时能运到西京来？”
张晟：“回圣上，南林任氏斗胆入天，不但无视圣旨，还私加官税，臣以为当诛之！”
任昭德：“害吁......天高朕远，此事自古也无良策。你传朕旨，就说，你们赖着也罢，但是若南林黔首入天告御状，此事便大了。南林氏啊，朕有一言好相劝：小信未孚，神弗福也。尔等委事于虫，也罢了，但是将来神仙不再加信于尔等，那就不能怨朕了。先圣在位时，疏于朝政，巫礼繁琐，为的就是恩义信于天，让上天赐福于大虿，尔等此等行事，踢腾完了自家事，还惹翻了万家百姓，朕甚感有罪！朕要是神仙，便昼昼令雷公电母放天火劈他！南林诸氏，乃会食！（南林的各个氏族，就光知道吃，什么都不会！）”
张晟：“臣！定日夜千里快骑，将圣谕传至南林诸县！”
任昭德：“对了，太后有何懿旨否？”
张晟：“回圣上，太后有旨，曰：我的可儿啊，此事还是得让你这小天帝微服一次啊，勿让南林氏太过猖狂了，得让至尊亲临才能让那群傲子明白圣威不可犯啊。”
任昭德一听笑了，母后这是终于准他出宫游玩...啊不，是巡视天下了！哈哈！朕好兴奋(｡ì _ í｡)！
“害，朕就怕又得遇到一群纨绔子弟，见到圣驾又得以造反为由把朕的车驾给围咯！上次不就是这样的嘛！母后就不怕哪天突然遭遇不测，痛失一个忠孝两全的儿子嘛！”任昭德得了便宜还卖乖地说道。
张晟：“圣上万年！圣上天佑！圣上有玉尊圣体，寻常刀剑箭矢入不了圣上的躯壳！”
任昭德：“嗯，朕知道了，让御用函丁不用造那么多奢侈甲胄了，都把国库里的钱用在利国利民的好事上！”
张晟：“呃......喏！”
诰官：“有事早奏，无奏退朝——”
张晟与户部诸吏道：“皇帝圣安——”
“朕躬安。”任昭德不正经地随便道了一句，便将注意力用到了用了一上午才阅完一半的奏折书海中去了。
“啊——朕要累死咧——！”好不容易看完一个上万字的、八成以上全是阿谀奉承，正事一千字不到的奏折，伸着懒腰抱怨道，“啊啊啊，朕真想给那群一条到晚没正事儿干的官吏一顿钉板！然后让他们脱光了站在殿外把自己写的奏折念上一百八十遍！”
此时，旁边两侧的执扇侍女适时端上了一杯加冰甜酿。
任昭德：“啊~朕又回来咧~哦对，别让母后知道朕大冬天饮凉！”
“奴婢谨听尊意。”那侍女说完，偷偷给另一位被太后安排到虫圣身边的侍女一个眼神。
一刻钟后，朔望朝朝觐六部里的最后一部礼部来到殿外。
任昭德只剩下最后两卷奏折了，于是开始奋笔疾书，同时告诉一旁的诰官：“先让礼部爱卿们候着，等了一上午了前五部也完了，不差这一会儿！”
诰官：“喏！礼部诸吏暂于偏殿候！”
十分钟后，任昭德投笔大叹了一口气，将旁边冰早已融化的甜酿一饮而尽，随即让礼部诸吏入殿。
诰官：“传礼部——”
礼部尚书携百官进入殿口，免履（紧贴在脚心的一层皮革），踏入殿前刚好没过脚趾的甘泉池，再踏过虎革，终于来到虫圣陛下，随即，尚书唱道：“臣，礼部尚书隗去疾，拜见圣上！圣上万年！”
诰官再次道有事早奏，无奏退朝，而一旁的任昭德，一手托着他那肉嘟嘟的腮帮子无精打采地看着。
隗去疾：“臣有本奏！”
任昭德：“隗爱卿请讲。”
隗去疾：“旦日将至，礼为畅神。臣为圣上大造神灯，布施圣殿与宗庙！”
任昭德：“甚么神灯？可是那石头做的高脚六角或者八角的那个神灯？”
隗去疾：“正是！”
“不妥！”任昭德说道，“你们礼部官吏这都不懂吗？先帝都在驳斥我朝奢靡之风，朕且问，宫内亮子不多吗？很多内奉晚上亮得都睡不着了！此乃一也，二也，神灯布设如此之多，何以赛神？（就是说，神灯就是用来祭祀神祗用的，你摆那么多干啥？）物以稀为贵，此做法只能物极必反，卿们想想，朕为何屡次传旨于膳部，不要成天三天一蛟汤五天一虎肉的，费且无用不说，山珍海味多食了便会失味，你给神仙摆那多的灯，神就马上腻味了，以后国家大难了再拿何物以祀？神看我们拿不出新鲜的东西了就不会保佑大虿了！到时候难道要让朕去强抢童男童女吗？”
隗去疾：“臣有罪！”
任昭德：“多去和司天监学学！礼乐不只是甚么三叩九拜，多看看先祖是怎么做的，多看看先祖对礼乐的义解！礼部不是奢部！
汝等可以怠慢朕，但是绝对不能怠慢帝社，怠慢神祗！”
隗去疾：“臣叩谢圣教！”
诰官：“有事早奏，无奏退朝——”
礼部诸吏：“皇帝圣安——”
任昭德：“朕躬安。”
酉时。
任崇提着两罐酒和三条大鱼回到了家，平时一回到家几乎就能遇到妹妹那如同劈头盖脸一般的吵闹声，但是今日却冷清了许多，也寂寞了许多......
这时，叩门声响起，任崇放下手里的活儿前去迎门。
扬起门席，映入任崇眼帘的是一个仆从样貌但却比一般老百姓穿得还要好的食龙蛛。
那仆从问道：“敢问是任崇任公否？”
任崇：“正是，虫下是？”
仆从：“在下是内宫侍奉，特此秘密传圣旨。”
任崇：“哦，啊？圣圣圣圣圣圣圣旨？”
仆从：“正是，虫圣有谕！”
任崇立马如同被踹了一脚栽倒在地上一样趴下。
“子景兄，朕方才知道协律郎申公与汝妹之事，于是召汝妹入宫为乐，却不曾告于其兄长父母，实为朕之过也！为此朕特赐紫符，可随时入宫门达外宫，可以特请面见朕，望子景兄能缓解离妹之愁。”说罢，那仆人从金丝袋里拿出一雕刻精细的瓦片状紫色琉璃，任崇双手举过头顶接过，看着这反光的精美紫色琉璃瓦片，任崇心里头有些发懵。
仆从：“害，任公不必担忧甚么，这是圣上赏给你的，并没有甚么试探之意，一块紫符是多少王公贵族倾尽所能以欲求之物啊！我若是虫下，这已经算是得到了虫圣天子的一次机会啦，马上将要成为整个大虿中为数不多的能亲眼目睹皇帝圣貌之虫啦！在下在此给任公道贺啦！”
送走宫廷奴仆后，任崇盯着那片紫符半天，然后开口说道：“哼！虫圣你就是个登徒子！无缘无故给咱送入宫符，肯定就是看上咱妹了！乐楼奏乐那天咱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你那双眼珠子就没有不在我妹脸蛋上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