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周古文字读本-文选-曶鼎-梳理

曶鼎
该鼎为清代出土的传世品,最早为阮元著录:


考释过长,不录。
关于做器者的名字曶,《金文编》有考释

【易女赤(oo)□(市)□(龻) 】
此句所赐的器物于省吾有考证:
(oo)即雍字之初文。栔文“雍己”合文早期作

晚期作

......知金文(oo)字塙(确)为雍之初文。栔文作方形,金文作圆形者,以栔文易于为方也。赤(oo)巿之(oo)亦作

者,繁文也。巿字经传亦以芾韍韠黻紱绋为之.......
赤雍巿即赤缊布,雍谓黄也。赤黄巿即《诗·斯干》笺所称“芾者,天子纯朱,诸侯黄朱”之“黄朱”也。
因此这里的巿是周王赐给诸侯用的蔽膝。
【王才□(广立)】
□为地名,(广立)同廙,《说文》曰:

周王可能住在某地像蒙古包一样的地方,让井弔赐给曶更多物品。
【曶用丝金乍朕文孝(宄廾)白(爿月刀鼎)牛鼎】
丝通兹,孝通考,音近可通。
此句曶用前面井弔的铜料为他父亲(宄廾)伯做了(爿月刀鼎)牛鼎。(爿月刀鼎)广韵作

广韵曰:煮也,所以(爿月刀鼎)牛鼎就是煮牛的大鼎。
【限(许口)曰:(氏氏)(鼎刂)卑我赏马】
(许口)从言,(午口)声,这个声符即御字的中部。《甲骨文字集释》引闻宥曰:
罗(振玉)释御是也,惟其说则未谛午实不象马策,午与卩析离亦无持意。此午实为声,卩象人跪而迎迓形。彳亍,道也,迎迓于道是为御。《诗》“百两御之”笺曰:御,迎也。
迎则略止,故又孳乳加止。略止则有饮御之事,故又孳乳训进训侍。谛言之,当曰:从行,从卩,从止,午声。其作(午卩)者,省文也,其训迓者,朔谊也,他训为后起谊。
而(许口)亦从(午口)得声,杨树达曰:
愚疑驭者朔之假字,驭方即朔方也。朔方为周室邻接玁狁,《诗·小雅·出车》:天子命我,城彼朔方,赫赫南仲,玁狁于襄。是其证也。朔从屰声,鱼戟切,与御为双声,古韵对转,其音至近,故可相通假也。
李学勤曰:
铭文中的(言缶)即诉字。具体考证见其文《青铜器与周原遗址》。
由上可知,(许口)通朔,而说文诉字或从朔:

【(萑攴貝)曰:于王參门□□木(枋宀)】
參门即三门,孙怡让说:
王参门,疑谓皋门内、库门外,三询外朝。依《周礼·阍人》郑注说,天子五门,库门为第四。此云三门者,盖以应门为正门。自外数之,则库门为第三也。依宋刘敞及近代戴震、焦循说,天子亦止皋、应、路三门,则此三门或指皋门外言之,亦未可定也。前盂鼎残字亦有參门□中廷北鄉之文,似与此參門同属外朝。惜彼下文并缺,无从推其文意也。
木(枋宀)就是木质的写字板,见《仪礼》:记。久无事,则聘焉。若有故,则卒聘。束帛加书将命,百名以上书于策,不及百名书于方。主人使人与客读诸门外。
【用□,(彳止)卖丝五夫,用百爰】
□字从贝,郭沫若认为是金属货币,见《两周金文辞大系考释》,余未查见(图版在第三册83页)。谭戒甫认为:
郭后据释本名改写,谓为金属货币,很对;只可惜关于字体来源和音读不详,其实此字分明从贝,往声。往字见说文:

说文又云:

故毛公鼎的(往贝)因省彳,只从㞷作(㞷贝),音读是没有变化的。古时㞷既读如皇,而皇与黄同属“唐部,匣纽”,自可通转假用。故此(往贝)很可能读作黄音,并认作黄字。
《汉书·食货志下》:金有三等,黄金为上,白金为重,赤金为下。孟康说:白金,银也;赤金,丹阳铜也......
古称五金,除黄金为专名外,其他银和紫铜也可称金,如上所说。但紫铜可以称为赤金,还有一种黄铜,岂不是可以称作黄金吗?铜称黄金,免不了要和真金相混,如《尚书·舜典》“金作赎刑”,孔安国传为此“金”为黄金,而《吕刑》言“其罚百锾”,锾所从的金本是铜,孔传却说是黄铁。由此可见名词的混乱,为了解决这种混乱,唯有另造一个字代替他,于是这个形声字“往贝”就很自然地应运而生了。
百爰的爰是重量单位,见说文:


所以这句话译为“(萑攴貝)说:在王的王宫外,木板那里,用了黄铜,嗯,卖了这五个人,花了百爰(重的的黄铜)”
【非出五夫□(则)□(又)祈,迺(氏氏口口)又祈眔(步豈)金】
祈在这里是上告,上诉的意思,见《尔雅》:
命、令、禧、畛、祈、请、谒、讯、诰,告也。
郝懿行疏:祈者,《说文》云:“求福也”《玉篇》《广韵》并云:祈,告也。《释言》又云:祈,叫也。叫告义近。《一切经音义》引孙炎曰:祈,为命求福叫告之词也。叫告连文,孙注盖兼《释言》《释诂》而为训也。《诗》“以祈黄耇”毛传:“祈,报也。”郑笺:“祈,告也。”告报意同。
由此可见,传世文献的祈是有向上天祈祷引申出报告的含义,而㫚鼎的“非出五夫□(则)□(又)祈”是想上级报告,二者意思似乎有差距。
综上,上面
【才王廷迺卖用□(往贝),不逆】
这里的王廷一词指官府,其意见于《周易》:《夬》:扬于王庭,孚号。有厉,告自邑。不利即戎,利有攸往。
此处王庭当为百官的所在地。
刘大均译:夬:在王庭上宣扬,竭诚疾呼有危险。告诫自己封邑内的人,不宜立即动武,宜有所往。
【付㫚,母卑弍于(氏氏)】
弍即貳,《左传》曰:范宣子为政,诸侯之币重。郑人病之。二月,郑伯如晋。子产寓书于子西以告宣子,曰:“子为晋国,四邻诸侯,不闻令德,而闻重币,侨也惑之。侨闻君子长国家者,非无贿之患,而无令名之难。夫诸侯之贿聚于公室,则诸侯贰。若吾子赖之,则晋国贰。诸侯贰,则晋国坏。晋国贰,则子之家坏。何没没也!将焉用贿?夫令名,德之舆也。德,国家之基也。有基无坏,无亦是务乎!有德则乐,乐则能久。
铭文的贰是指奴隶忠于、属于主人,这句话是不要让奴隶(被省略的宾语)背叛(氏氏)。
【迺卑□㠯㫚酉彶羊,丝气爰】
前一句的缺字是人名,可能是(氏氏)的下属,这里㫚的采地管理人(氏氏)派人给曶送去羊酒。
而丝气爰的气为孙常叙释,其说曰:
讫,铭文作“☰”。☰,古乞字。甲骨、金文都以乞为讫。
兹讫爰:从此停止爰事,即停止强卖之事。
按:这是质人派限去向㫚宣布:他遵照刑叔的判词,收回成命,停止爰事。于是质人追认了原先交易的约定。
《古文字读本》认为铭文的☰笔画略翘,因此同意孙常叙的意见释为“气”,同乞。但第三字说法不同,《读本》认为气爰是交付赎金的意思。
【曶迺每于(氏氏)□(曰):次!□舍san3矢五秉】
曶迺每于(氏氏)□(曰):曶于是告诉(氏氏)说。
次!:咨!
这一段的秉是量词,诗经:有渰萋萋,兴雨祈祈。雨我公田,遂及我私。彼有不获稺,此有不敛穧,彼有遗秉,此有滞穗,伊寡妇之利。
孔疏:又彼处有遗余之秉把,此处有滞漏之禾穗。此皆主不暇取,维是寡妇之所利。言捃拾取之,以自利己。
官司结束,曶之所以要给san3五秉矢,是因为这是古代官司的仪式,《周礼》曰:
大司寇之职,掌建邦之三典,以佐王刑邦国,诘四方.......以两造禁民讼,入束矢于朝,然后听之,以两剂禁民狱,入钧金。
铭文记载第三个事情
【昔馑岁,匡众氒臣廿夫寇曶禾十秭】
馑是饥荒的意思,《墨子》:凡五谷者,民之所仰也,君之所以为养也。故民无仰则君无养,民无食则不可事。故食不可不务也,地不可不力也,用不可不节也。五谷尽收则五味尽御于主,不尽收则不尽御。一谷不收谓之馑,二谷不收谓之旱,三谷不收谓之凶,四谷不收谓之馈,五谷不收谓之饥。岁馑,则仕者大夫以下皆损禄五分之一。
这是说在一个饥荒年份,匡氏的众和臣都来“寇”。寇这里指抢劫,《左传》:冬,徐伐莒。莒人来请盟。穆伯如莒莅盟,且为仲逆。及鄢陵。登城见之,美,自为娶之。仲请攻之,公将许之。叔仲惠伯谏曰:“臣闻之,兵作于内为乱,于外为寇,寇犹及人,乱自及也。
他们抢劫了曶十秭的禾,秭是重量单位,说文:

秭是四百秉禾。
【东宫乃曰:求乃人,乃弗得,女匡罚大】
求这里是寻找的意思,《礼记》:始死,充充如有穷,既殡、瞿瞿如有求而弗得;既葬,皇皇如有望而弗至。练而慨然,祥而廓然。
这句话是东宫让匡去找犯事的人,如果找不到,就惩罚匡。
【匡迺稽首于曶,用五田,用众一夫曰嗌,用臣曰疐、曰朏、曰奠。曰:用丝五夫】
嗌字像《说文》籀文之形:

是嘴和颈部的象形。
【稽首曰:余无逌具寇,足□(禾);不实,鞭余】
足禾之禾为孙常叙释,孙常叙曰:
足禾:如数交足所抢禾谷。铭文足字上部半为锈掩,朱为弼释。
鞭指鞭刑,《国语》曰:
臧文仲言于僖公曰:“夫卫君殆无罪矣。刑五而已,无有隐者,隐乃讳也。大刑用甲兵,其次用斧钺,中刑用刀锯,其次用钻笮,薄刑用鞭扑,以威民也。故大者陈之原野,小者致之市朝,五刑三次,是无隐也。今晋人鸩卫侯不死,亦不讨其使者,讳而恶杀之也。有诸侯之请,必免之。臣闻之:班相恤也,故能有亲。夫诸侯之患,诸侯恤之,所以训民也。君盍请卫君以示亲于诸侯,且以动晋?夫晋新得诸侯,与亦曰:‘鲁不弃其亲,其亦不可以恶。’”公说,行玉二十瑴,乃免卫侯。
本句《读本》的解释当有误,主语不应是曶,应仍然是匡,孙常叙就是这样解释的。这里匡继续稽首后说,自己确实交不齐犯事的人,因为饥荒的原因,也还不上禾,前面的铭文我们看到他只交付了田地作赔。匡发了誓,我说的话如果不实,就用鞭刑惩罚我。
【东宫乃曰:赏曶禾十秭,(彳贵)廿秭】
(彳贵)即遗,增加的意思,《诗经》曰:
王事敦我,政事一埤遗我。我入自外,室人交遍摧我。已焉哉!天实为之,谓之何哉!
遗是增加的意思,东宫要求匡额外赔偿十秭禾,考虑到他可能现在还不上,东宫又说如果来年再还,就赔偿四十禾。这样的惩罚可谓严重,看来为了贵族集团内部稳定,官员的惩罚力度也很大。
【迺或即曶田二】
本句的即是交付的意思,杨树达曰:即者,今言付与.....然今书传,即字无授与之训,知古字意之失传者多矣。
这里匡选择以交付更多的田地和奴隶,代替了原本要交的禾,可见匡的粮食确实没有剩余,而当时以物易物的一定规则已经形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