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初次见面

 

我打算让龙猫和莫禹航见一面

 

看完那篇长得离谱的作文之后，我追问过龙猫很久，那个晓双到底是谁。我不记得我从前的小伙伴里有叫晓双的家伙，也不记得有什么人真的跟晓双很像的。不，或许有一个，因为无论是说眼睛不好，还是和龙猫是好朋友，或者说有个比自己大十来岁的哥哥，又或者说哥哥喜欢吃鱼而本人喜欢烧烤，这个倒还真有点儿像是在说我

 

不过我并没有给哥哥写过什么贺卡，因为我不是很喜欢那种东西。我说过我不喜欢日记，不喜欢拍照片，所以因为同样的理由，我也不喜欢写贺卡。我也不喜欢收贺卡，如果有人要送我生日礼物的话，还是送我上面有草莓的那种蛋糕吧，这是我最喜欢吃的生日蛋糕。

 

如果你在贺卡上画了草莓，那或许会让我犹豫一下

 

我小时候给哥哥送的礼物都是一些活的东西，我记得我送过青蛙、兔子、笋子虫、小猫还有小狗，好多东西来着。他们大多都是我在外边玩的时候发现的，不过小猫和小狗是经常自己来小区找我的

 

每天只要给它们喂一点儿骨头，它们就会天天来找你了，又乖又聪明，特好玩儿

 

除了我不写贺卡之外，至少还有一点我觉得龙猫应该不是在写我，因为，哥哥如果放学回家，我是绝对不可能没有发现的

 

我的眼睛倒是不好，不过我耳朵灵得很

 

我很清楚哥哥回家时候的脚步声。比如冬天天气冷，我们家外面那条街风又特别大，每次他快到家的最后一小段路就会冲刺，然后你就能听到一串很响的哒哒哒的脚步声，等进了小区门之后才会停下来。而停下来之后，哥哥的喘气声就会响起来，虽然不大，但是我是不可能错过的

 

我的确不是每次都会迎上去找他，因为我基本能搞懂他什么时候心情好什么时候心情不好

 

比如说在他冲刺的脚步声消失之后，如果他很快就出现在了我们家的楼道下面，那他的心情就是好的；如果不是这样，而是过了很久，你才看见他慢悠悠地走进来，那他一定有心事，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我就绝对不会上去烦他

 

这是我经过很久的观察总结出来的规律，基本没出过错儿

 

另外，第三点就是，龙猫好像并没少泼我冷水过——关于这个，我还是记得很多的，都可以一件一件数给你听

 

而最后的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就算龙猫真的是在写我，我觉得我也还是装作猜不出来的比较好

 

当然他自己也否认了

 

“你不会以为我是在写你吧？”看我对着他的作文闷声不吭坐了半天，龙猫敲了我的脑袋一下

 

“没有”我赶紧对他摇了摇头

 

“怎么说呢，虽然我写是一个人，不过实际上改变了我想法的有好几个人吧”龙猫接着就用手指点着下巴，犹豫了一下对我解释“你就当是有你的影子好了，不过并不是说那就是你”

 

“嗯”这个解释，我还是能接受的

 

那天的后来，我和龙猫就围绕着该如何实现他的梦想讨论了起来

 

“就让你妈给你再生一个呗”我想了想说，觉得这应该是很靠谱的一个办法

 

不过龙猫摇了摇头“我觉得我不会喜欢的”

 

“啊？”我愣了一下“可你在作文里不是说——”

 

“但是，那是有条件的，就是他至少是个懂得替人着想的弟弟，最好别太聪明”龙猫说这话时又用两只手指戳了一下我的眼镜，然后叹了一口气，像个大人那样“要是生在我家的话，肯定会变成我讨厌的那样的”

 

“你讨厌的是哪样？”我问

 

“我这样”龙猫盯着我说

 

“那你喜欢的又是哪样呢？”我又问

 

“你这样”他接着很认真地说

 

这话说起来有点奇怪，我当时被他说得竟然感觉有点脸热发烫起来，因为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感觉特别不好意思，然后就把头低了下去。我估计是因为当时龙猫夸了我，而那一次课可以算是为数不多的几次

 

“我很不喜欢我爸妈，所以我肯定不喜欢他们生下来的孩子，简单来说就是这样”龙猫最后对我总结道

 

但是他自己不就是他爸妈生下来的吗？

 

我当时对他问了这个问题。一开始他笑了，说是呀，他也讨厌他自己。不过紧接着，他想了想又摇摇头，说不对，他要收回上面的话，上面的话说错了。我问他为什么，他告诉我是因为仔细想了想，事情果然不是那么绝对的

 

这话我就听不明白了。

 

龙猫还是常常会说一些让人听不明白的话的，大概是因为他看的历史书很多的缘故，这个时候只要装作听懂点点头就好了

 

总之，在同一天听到两个自己认识的人说了两个很相像的愿望之后，我就觉得，说不定我可以介绍他们认识一下

 

龙猫想要个弟弟，莫禹航想要个哥哥

 

虽然从出生日期来说，莫禹航是2005年10月14日，龙猫是2006年5月4日，龙猫要比莫禹航小快半岁，不过我觉得，对龙猫这么早熟的家伙来说，这点差距肯定不是问题

 

所以圣诞节前几天的时候，我就拉着龙猫气喘吁吁地爬上了家教园的十八楼

 

32.停电风波

 

“拉我来这里……做什么？还有……你们家教园这么高，哈，电梯竟然不能用了？”龙猫喘着粗气问我，一边对我翻白眼，我不知道是累出来的还是做出来的，或者都有

 

虽然觉得确实有点对不起他，毕竟拉着一个胖子爬十八层楼这种事情，想想还真的是挺过分的。不过我也觉得很郁闷啊，谁知道那天那么巧就停电了。难道是老天爷为了锻炼龙猫的身体，所以特地选在我拉他来的这天全小区断电？

 

好歹龙猫最后还是爬了上来，然后跟着我来到了家教园的门口

 

家教园的大门并没有关，我轻轻一拉就把门拉开了。见到这样，龙猫皱了皱眉头

 

“这样不会太不安全了吗？”他说

 

我一开始没明白他的意思，猜了一下，估计他是担心会丢东西什么的？不过如果他是担心这个的话，我倒是可以肯定完全没有必要担心

 

“里面最少的时候也有十几个人呢，非常安全”我对他拍了拍胸脯

 

我带着龙猫进了门，然后就直奔自己的铺位去了。他当然还在后面慢吞吞地走，一边到处张望。这不是因为他胖，而是因为他从小的习惯。

 

他每次到我家去玩的时候也是这样，我已经急急忙忙地跑进卧室了，他却从客厅走到厨房那边去了——我猜龙猫是要去看我拿的奖状的，因为在龙猫家，龙猫的妈妈就是把他从小到大拿的奖状都贴在厨房的墙壁上的，一张张被做菜时的油烟熏得黑乎乎的

 

我当时觉得挺纳闷，还问龙猫，你不会不高兴吗？他摇摇头说怎么会，就一堆纸片

 

但是我觉得他肯定是在意的，不然他到我家玩的时候，也不会每次不自觉地都走到厨房里去。后来我觉得反正他都是要去我家厨房里转一圈的，每次等他来的时候，我就会用哥哥给我的钱买一斤小李子洗好了在厨房里放着，那是他特别喜欢吃的水果

 

“谭越你高兴啥呢？”莫禹航有些好奇地看着我

 

每次拉着龙猫到我住的地方的时候，我都会特别开心，我估计莫禹航是注意到了我的表情，所以才这么问

 

“一会儿让你认识一个我的朋友！”

 

我很快地回答了他，用的是那种炫耀的口气“超聪明的一个家伙”

 

其实我在介绍他们之前还有担心过一件事。因为之前莫禹航教我做作业的时候，有的时候讲的比龙猫还清楚，所以我估计，他在学习上可能会比龙猫略好那么一点儿也说不定。所以我还挺担心龙猫见到莫禹航的时候会不会不高兴来着，因为虽然龙猫自己不承认，但我知道龙猫是真的会对比他厉害的家伙有点不爽的，哪怕对方比他大了半岁

 

不过后来我想到，莫禹航除了学习之外，其他方面肯定比不过龙猫，所以我就放心了

 

“你的朋友？”莫禹航从床上爬起来，把被子掀开的时候嘶嘶地直吸气“我的天，好冷！”

 

当然冷了，因为停电了没有空调，这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看着莫禹航起床从床上跳下来，一边跺着脚一边穿衣服，我忍不住有点想笑

 

他穿衣服的动作和别人不太一样，你要是不熟悉他，说不定还以为他在生气。他说他喜欢穿的松一点，所以他的秋裤毛裤秋衣什么的都是那种不束紧的或者大一号的。但是这样子有一个缺点，就是他穿好秋裤再去穿毛裤和外裤的时候，十天有九天他里面的裤子不能跟着他的脚一起掉下去。然后他为了让那些因为摩擦掉不下来的裤子掉下来，就会拼命地跺脚蹬地板

 

“你用手拉一下不会啊？”我每次都会笑他

 

而他每次也都会拒绝我，拒绝我的理由是裤腿那里很脏，不想用手去摸

 

我要是刚好在下面站着而且心情好呢，我就会蹲下去帮他把裤腿拉平。我要是心情不好的话，那就由他去了，一般他这样总能把他周围的几个同学吵醒，所以其实我还听到过好几次别人抱怨他的来着

 

龙猫这次花的时间确实有点长，因为莫禹航都把裤子抖完了，他还没有过来

 

“你的朋友在哪里呢？”连莫禹航都奇怪地问起我来了

 

我也觉得奇怪，于是打算返回去找找龙猫。不过还没等我从我的椅子上站起来呢，我就听见了李笑阳的声音，从隔着一排铺位的另一头传过来

 

“……谷小双？我天，稀客耶，哪阵风把你吹来的，谭越吗？”

 

没有听见龙猫回话，那是很正常的，因为龙猫已经挺长时间不爱搭理李笑阳了，奇怪的是，李笑阳会欺负很多人，却从来没动过欺负龙猫的念头，哪怕龙猫对他不理不睬

 

因为上次的事情，这几天我也没和李笑阳说过几句话

 

“啧，没意思”

 

我听见李笑阳酸酸地说了一句，接着龙猫就拐过过道出现在了我和莫禹航的面前

 

“……哇”莫禹航看到龙猫的第一眼，就发出了一声惊呼“谭越，这个就是你的朋友吗？”

 

第一次见到龙猫的人大多都是这个反应，因为龙猫真的很胖

 

“就是我之前一直和你说起的谷小双，你也可以叫他龙猫”我对莫禹航使劲儿点了点头，然后转头对龙猫说“龙猫，这就是我之前和你说过的那个莫禹航，他比我们还大一年级呢”

 

本来吧，那天我其实是想让龙猫和莫禹航认识一下的

 

不过那天实际上还发生了一件蛮严重的事情，引起了不小的误会，所以到后来，我都没心思去管这件事了

 

“谭越，外面有人找你”

 

我们三个人窝在一起边看动画边聊天的时候，突然就有一个孩子从门口的方向跑过来拍了拍我的肩膀

 

我有点莫名其妙地问他是谁，然后那家伙就跟我说，是一个初中生哥哥

 

我觉得老天爷绝对是故意在捉弄我的！

 

当时听到那孩子回答我的话我就后悔自己问这个问题了，然后有点心虚地转头看了一眼龙猫，果然发现龙猫也盯着我在看

 

见我转头看他，龙猫便开口问我“是那个朋晖？”

 

“我保证之后没有再和他说过话的！”我点点头，又摇摇头

 

龙猫之后沉默了几秒钟，啥也没说，让我也搞不懂他是不是在怀疑我，然后几秒钟之后，他就开口催促我“喊你你就赶紧去看看呗，人家肯定有事找你吧”

 

33.广播剧的委托

 

我走到门口的时候就看见果然是小哥哥等在门口，低着头按着手机。

 

他来找我干什么呢？我百思不得其解。

 

但不管怎么样，他出现的时机实在是太不对了，竟然在龙猫刚好来家教园找我的这个时候突然来敲门。这得是有多巧才能巧成这样啊！按龙猫的话说，就算他自己不是故意的，老天爷也肯定是故意的。所以，我对于他这时候的出现非常不高兴

 

虽然我也不好直接对着他发脾气

 

“找我有啥事？”我最后没好气地问他

 

“呃……小朋友你不高兴吗？”

 

他好像也注意到了我的表情，虽然感觉他其实是蛮木头的，不过看来至少别人高兴不高兴他还是能看得出来的，也知道要先问我一句。看他这样问我，我心里面的不满才稍微少了那么一丁点儿，然后眼睛别过去没看他，小声地嘟哝了一句

 

“今天我朋友来找我玩呢”

 

其实主要是我的朋友不喜欢看到我和你一起玩，这句话我在心里想了一遍，不过没有说出来

 

“唔……和朋友在玩吗？”他好像明白了，脸上现出有点抱歉的样子来“那如果很忙的话就算了，本来只是想问你能不能帮我个小忙”

 

“帮什么小忙？”龙猫的声音这时候从我耳边的过道那里传来

 

我愣了一下，转头看过去，龙猫抱着我的平板和莫禹航一起出来了，带着狐疑的眼神盯着小哥哥

 

“啊……是灰鸽”

 

莫禹航看到小哥哥的时候好像也愣了一下，然后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但是我听见了

 

龙猫应该也听见了，一挑眉毛，瞅了一眼小哥哥“怎么这家教园里的谁你都认识啊”

 

“没有啦，只认识他和阳阳两个”小哥哥赔着笑脸对龙猫说，然后有点疑惑地弯下腰，伏在我耳边指着龙猫问我“小朋友，他是……？”

 

“上次在图书城刚见过一面，你就忘记了？”龙猫这个时候走过来，一把把我拽到他身后

 

呵！你要是能看见龙猫当时那表情，一对眼睛瞪得铜铃一样大，肯定要被吓死

 

小哥哥应该也觉得莫名其妙吧，盯着挡在我面前的龙猫愣了一小会，然后才恍然大悟一般拍了一下脑门“哦……我就说怎么感觉有点面熟，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就是谭越的朋友对吧？”

 

“可不光是朋友”龙猫撇了撇嘴，接着就追问小哥哥“然后呢，你想让他帮忙你做什么？”

 

“龙猫，别这样啦”我这时候反而觉得龙猫的反应还是有点过头了，所以轻轻拍了他肩膀一下“他说不用了就别管了嘛”

 

“既然他来找你帮忙，那当然就要问清楚了”龙猫很执着地说，继续看着小哥哥

 

小哥哥这时候好像也感觉到了龙猫有点故意为难他的意思，挠了挠头，才替他自己打起圆场来“好啦好啦，都别吵，我和你们说就是了，主要是想问谭越，我们学校文艺节要录个小广播剧，里面有一点童声的部分，能不能找几个家教园里的小朋友帮帮忙”

 

“要几个人？”龙猫接着就问他

 

“四个”小哥哥对我们比出四个手指

 

“那就我们三个，再加上李笑阳一个，怎么样？”

 

“喂”我又拉了一把龙猫，突然有点不懂龙猫在干嘛

 

毕竟他自己不是说好的让我少和他来往的吗，怎么他自己又这样子凑上去，我当时还真不太理解。另外，我估计其实上次在小学池塘碰到小哥哥之后，不仅仅是我和李笑阳吵了一架，小哥哥说不定也和李笑阳吵了一架。所以我觉得，这个时候和小哥哥提李笑阳应该不太合适吧

 

和想象中的差不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小哥哥的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声音好像也低沉了那么一点“他啊……现在还是算了吧”

 

我觉得小哥哥是不应该说出这句话的，因为他在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就看见李笑阳这时候也听到动静走出来了，用他那一贯的大摇大摆、牛逼哄哄的姿势

 

“说谁算了呢？”

 

34.卡比的家

 

不管小哥哥愿意不愿意，李笑阳最后还是跟着我们一起走了

 

我总觉得李笑阳和小哥哥之间的关系很奇怪，但又说不出来哪里奇怪。也许是因为小哥哥对李笑阳的称呼？我想我觉得奇怪可能有八成的原因是因为这个，因为小哥哥叫李笑阳为阳阳。哥哥虽然在家也喊我月月，但是那大概是因为小时候叫习惯了的缘故，当着外人的面他是从来不会这么叫的，毕竟他也不希望我因为这个被人笑话

 

我倒是对一件事感到非常庆幸，那就是还好我现在的名字不是谭月了

 

每个班总会有那么几个人特别无聊，要在别人的名字上做文章的。我还记得我三年级的时候有个同学叫关毅，然后每次语文老师上课讲三国演义的时候讲到关羽，他们就要笑好久。还有二年级那时候有三个人才是最绝的，一个男同学叫王浩，一个女同学叫王然，还有一个男同学叫王浩然，所有人都说是王浩和王然一起生下了王浩然

 

我严重怀疑，要是我的名字还是月亮的月，李笑阳的阳还是现在这个太阳的阳，这些人绝对又要想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出来了

 

我们四个人从家教园出来了，不过小哥哥并没有带我们去他的家，而是带着我们下了楼。他和我们解释说，因为小区停电了，所以得去另一个哥哥的家里录音。直觉告诉我，另一个哥哥应该就是那天在图书城碰到的卡比小哥哥

 

下楼对龙猫来说又是一件痛苦的事情，我估计到十三楼的时候他就已经后悔答应了这事

 

“要不要我帮你一把”龙猫走得有点累了停下来喘气的功夫，李笑阳站在龙猫的身后，把脚抬起来，脸上挂着非常非常坏的那种笑容

 

“你要踹得动尽管试试”龙猫回头斜了李笑阳一眼

 

“瞧你这眼神，肯定又是误会我了”李笑阳对龙猫耸耸肩“我是好心帮你好不，直接滚下去多轻松”

 

“那你自己干嘛不滚下去？”

 

莫禹航这个时候戴上了口罩，和我并肩走着，一边下楼梯一边轻轻地咳嗽

 

“小不点你现在可以出门了嘛？”我稍微有点担心他，毕竟之前他连三餐都要我帮着买回来

 

“现在没事了”莫禹航对我摆了摆手“我一星期前就开始正常上学了，戴口罩只是想小心一点”

 

我们四个人下楼刚出小区，小哥哥之前在手机上喊的车也正好停在了我们的面前。五个人一起上了车，我刚好坐在小哥哥的座位后面，关门的时候我就听见小哥哥对司机说，去阳光城

 

当时我惊讶了一下，我估计龙猫也是，因为阳光城离我家在的丁香新村是真的很近

 

“灰哥，回去的时候你给谷小双单独叫一辆车啊，他一个人都快占了两个人的位了好吗”

 

不知道龙猫是不是故意的还是怕把莫禹航挤死，所以他坐的特别往另一边的李笑阳那里靠，然后坐车的全程李笑阳都在抱怨。每次看李笑阳拿龙猫没办法我都觉得特别好笑，心理想李笑阳原来也有没办法的时候

 

不过，虽然李笑阳那么说，那天和小哥哥一起回去的其实也只有他和莫禹航。龙猫不知怎么的突然拉着我就说要去我家，不过这是后来的事情了

 

离开家教园之后大概经过了二十几分钟，我们才到了小哥哥口中另一个哥哥的家门口

 

门打开之后，后面探出一个人的头来，果然不出我所料，是那天碰到的那个被小哥哥管叫卡比的家伙

 

“你还真带了这么一群来？”卡比把门打开之后，有些惊讶地瞟了一眼跟在小哥哥身后的我们

 

我总觉得他好像看到了什么不想看到的人一样，有一瞬间好像皱了皱眉头，好像又没有，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错觉

 

“不然呢，还真像你说的直接带着东西到边上少体校随便拉个孩子就说要录声音？”

 

小哥哥说着让到一边，让我们先进屋子“你不被当成骗子让人家报警都算好了”

 

“我天天都从他们门口经过，门卫大爷都要认识我了好吧”卡比嘟哝了一句，然后弯下腰开始给我们一群人找起拖鞋

 

他弯腰找东西的样子看起来和龙猫一样吃力，让我又忍不住笑起来

 

“笑什么呢小鬼”卡比似乎也感觉到了我在看着他笑，把鞋扔到我脚下的时候拍了一下我的膝盖“话说在前头，我这可没零食请你们啊”

 

他说的其实没错，他家还真没零食，作为代替，我们在卡比小哥哥的卧室里见到了非常多的布偶，像龙猫，愤怒的小鸟，阿狸，还有好多我也不认识的玩偶，多到你都不相信这是一个男孩子的房间——而且一直到看见这些玩偶，我才知道为什么卡比小哥哥的外号是卡比。他的卧室里有一些那种蓝白相间的胖乎乎的怪兽玩偶，我一开始不知道这是啥，问了龙猫之后，龙猫告诉我那是口袋妖怪里的卡比兽。我这才明白过来，原来卡比和龙猫都是差不多的外号

 

不过我还是觉得龙猫好听一点，而且就样子来说，龙猫长得也比卡比可爱

 

其实那天的最后我们还是吃到了东西，因为小哥哥觉得光让我们帮忙有点不好意思，所以亲自下去新华都买了一些巧克力回来请我们。老实说，那天让我感觉印象最深刻的就是小哥哥买的巧克力了，不是那种板状的，是那种球状的，外面脆脆的，里面包着软乎乎的巧克力浆，特别甜特别好吃，让人吃完了还想吃

 

“你们录这些东西是要干什么呢？”

 

录小哥哥说的那个广播剧的时间并不算多，我们每个人也就说了几句话，虽然因为卡比老是不满意，每个人都重录了好几遍。录完之后小哥哥虽然让我们在边上自己玩一会儿，但说真的我们之间的关系当时特别奇怪，并且龙猫和李笑阳不知道因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理由就开始了王者决斗，剩下我和莫禹航就不知道该干什么了，于是就趴在小哥哥边上看他在电脑上鼓捣那些录音

 

“你们初中碰到就知道啦，参加文艺节比赛的作品，过几天不是圣诞节了吗，我们才想着做一个和圣诞节有关的广播剧”小哥哥对我和莫禹航简单地解释了一句

 

“哦……”我哦了一声，那个时候才反应过来，快要到圣诞节了

 

35.小学池塘的真相

 

龙猫和李笑阳的王者对决从一开始就给人一种一边倒的感觉，这一点连我都看得出来，毕竟龙猫那边还一脸淡定呢，李笑阳那边已经开始跳脚了。打完一局，李笑阳输了，但是李笑阳并不承认自己真输了，于是就讥笑龙猫肯定是在作弊，肯定偷偷喊了自己的朋友帮忙。龙猫倒是无动于衷，直接就说，嗯，那你要不要体验一下作弊的快感，这上面有谁随你怎么喊，然后就把手机往李笑阳那里递过去。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李笑阳接了，然后下一局打完，李笑阳再次惨败，开口又是一句龙猫肯定喊人了

 

我觉得，李笑阳和谁斗都不该和龙猫斗，斗不过的，我到现在都没发现有谁斗得过龙猫

 

后来，卡比哥哥大概听他们玩听得心里痒痒，一开始还装模作样地趴在电脑前面捣鼓，后来忍不住就也跑过去参战了，然后局面就从两个人对决变成了三个人开黑，一发不可收拾起来，除了龙猫之外卡比和李笑阳简直像是在吵架一样地拼命大喊大叫，屋顶都快被他们掀翻了

 

小哥哥最后选择了把他们两个从卧室里扫地出门，虽然这其实是卡比哥哥的卧室。当然，龙猫被默许留在了卧室里

 

“真是，一点大人的样子都没有”小哥哥把门反锁上之后叹了口气，然后坐回到电脑前继续处理起录音

 

我和莫禹航这个时候就坐到龙猫的边上，一人一只耳机戴着，就像在家教园里一样地看动画。这在当时已经变成了我们两个人的某种习惯了，如果要看动画，那就是他离不开我、我也离不开他。他要看的话只能找我，因为他没手机也没平板，而我如果想看一些外国的动画，哪怕有字幕我也并不是全部能看懂，所以需要他给我解释

 

“你们两个谈恋爱算了”龙猫玩的中途瞥了我们一眼，开玩笑说

 

我想都没想就在他肩膀上咬了一口，当然也没真的用力咬，隔着厚厚的衣服我都不知道他有没感觉到

 

龙猫也确实像是完全没有感觉一样，连装模作样地躲都不带躲一下，只是很平淡地说了我一句“傻越啊，你不知道咬人的都是小狗吗”

 

他说这话我还真不太乐意了。

 

倒不是他说我是小狗我不乐意，而是因为他好像总觉得这种最多拿来气气小孩的话能气到我。好吧，从结果来看，我确实还是生气了，但我并不是因为他说我是小狗而生气的，而是因为他好像总觉得说我是小狗就能让我生气的这件事而生气的，对，最主要是因为他把我看扁了这件事我才会生气

 

“汪！”一生气，我也不管那么多了，对着他就学了一声狗叫

 

“……哈？”然后他就转过头来，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着我“傻越你是到底想干嘛？”

 

我呵呵呵呵笑起来，看到他这副表情才稍微舒服了点。要知道让他能露出这种表情，可是一件相当不容易的事情

 

大概下午三四点的时候，小哥哥忙完了，才从座位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

 

“哥哥你搞定了？”我看他站起来伸懒腰，突然感觉也有点累，于是也从床上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大家都说打哈欠是能传染的，我感觉其实伸懒腰也能

 

“嗯”小哥哥伸完懒腰，应了我一声，然后转头看了看龙猫他们“我下去给你们买点零食吧，也让你们等了有一两小时了，怪不好意思的”

 

莫禹航还盯着平板在看，龙猫也还在打王者，并没有人理小哥哥，我感觉小哥哥肯定觉得很没面子

 

“哈喽？听得见吗，有人要和我一起出去的吗……买什么随便你们哦”他接着又拉长了声音招呼我们“看那么久电子屏幕，都不稍微休息一下的吗，小朋友们”

 

结果很显然，龙猫果断地对着小哥哥摆了摆手说“除了回家、下楼免谈”，莫禹航也是十分不情不愿地抬起头摇了摇，然后目光马上就又粘回到平板上了

 

“我陪哥哥去吧”我看到这样还是感觉有点不忍心，最后才举起手对小哥哥说

 

其实我也确实有点想出门走走了。你如果也在我家住过，你应该就会知道了，虽然是冬天，但每次到下午四五点的时候，如果你看向窗外，阳光有时候会突然就变得黄灿灿的而且特别亮，如果你走出去，晒在身上也是特别暖和特别暖和。我非常喜欢这样的时候，而当时差不多就是这样，所以我自己也是蛮想出去外面走一走

 

因为是龙猫主动答应的小哥哥的请求，我当时都差点忘记了龙猫之前对我的警告。直到我提出要和小哥哥一起下楼的时候，他突然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我才又想起来有这么个事，吓了一跳

 

差点打算说不然还是算了的时候，龙猫却又什么都没说低下头去了，让我有些搞不懂

 

最后我还是跟着小哥哥出门了

 

经过客厅的时候，李笑阳和卡比哥哥的声音还是那么震耳欲聋，感觉比之前在卧室里的时候更爆炸了。而且估计直到我们出门，他们俩都没注意到有两个人出去了

 

小哥哥出门之后就一个劲地摇头，自言自语说这两个人没救了

 

“我们去哪呢？”走上大街之后，我问小哥哥

 

“新华都吧，这附近应该也只有这个超市比较大了吧？”小哥哥答道，然后问了我一个让我有点惊讶的问题“你原来是不是也住在这附近？”

 

“诶？”我愣了一下“哥哥你怎么知道？”

 

“卡比和我说的，说在这附近的网吧见过你好几次”小哥哥有点心不在焉地边走边回答我

 

我想他应该是随口说的，估计他其实也根本不在意他说的事情。但我当时听了还是紧张了一下。我当然知道我已经答应听龙猫的不和他说太多话了，按理说也没必要在意他会怎么想，但那种感觉就好像是自己做的坏事被人知道了，总会让人觉得有点儿不自在

 

“我现在不去了”我想了想还是替自己解释了一句

 

“嗯？你说啥？”小哥哥果然并不是真的在意，听完之后反应了一会才明白过来“哦……那种事情无所谓的啦”

 

然后又走了一会儿，快到新华都门口的时候，他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倒是上次的事情，我得谢谢你一下”

 

上次的事情？

 

我一开始没有听懂，不知道他指的是什么。然后紧接着他又接着说，但是也不要因为他的缘故不搭理阳阳什么的，我才明白过来，哦，他指的是在之前在我们小学的池塘碰见的时候的那件事。

 

“哥哥不生李笑阳的气？”明白之后，我又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生气”小哥哥给了我一个肯定的答复，但是接着又说“不过主要还是因为他老是不肯学学别人好好说话才生气，还没到讨厌他的地步”

 

我有点纳闷，毕竟对我来说，这好像就是一回事

 

不过没等我问，小哥哥接着就又问我了“话说回来，我看你当时和他待在一起，是不是也很好奇那个事情到底是不是真的？”

 

我又愣了一下，没想到小哥哥会自己提这件事，因为我以为这件事对他来说是个必须保密的东西来着。结果就是我也不知道该点头还是摇头好，只是傻愣愣地跟着小哥哥走，在他说下一句之前都没来得及回答他

 

“我告诉你吧，你帮我告诉下阳阳，顺便帮我给他说一声，我没有怪他的意思”

 

36.主意

 

小哥哥终于忙完、准备带着我们一起回家教园那边的小区时，龙猫把我拽住了，并且自作主张地替我和小哥哥说，我家就在这附近，今天就先不跟他们一起回去了

 

我之前当然没有这种打算了，这个时候也没有做好准备。本来是打算问问龙猫怎么突然这么说的，结果他没给我的机会，捂着我的嘴就把我拉走了，一直拉着我进了我家小区的那个院子里

 

“你怎么了”

 

龙猫今天还真的是做了很多很奇怪很反常的事，让我不得不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心事。而且，如果那件心事是因为他担心我没有听他的话，那我或许还有必要和他解释清楚才行——只是对于我的问题，龙猫给我了我一个更加奇怪的回答，他说，他只是有点想家了而已

 

我猜他说的家应该是指他原来在这里的房子

 

他拉着我爬上小区后门那里长着好几颗银杏树的小台阶，然后穿过了我们以前经常一起玩捉迷藏的那个巷子，最后拐到了一条不大不小的街上

 

以前我们玩累的时候就常常会跑到这里来买零食吃，尤其是我们的爸妈都出门不在家、把零钱扔给我们让我们自己上街吃饭的那时候，我和龙猫经常会把钱凑起来，在小店铺里买一大堆一块钱两片的那种紫薯面包、好些我喜欢吃的那种五毛钱一包、名字叫牛肉拉面但其实是辣条的玩意儿，猫耳朵，香芋糖，还有吃完这些之后一定要喝的冰红茶，我们就把这些当做晚饭来着。如果被发现了，我倒是没什么事，不过龙猫大概是肯定要挨骂的，虽然我个人觉得这些东西吃起来要比那种十元一份的牛肉面什么的饱多了

 

龙猫一把我拉到小店铺门前，我就知道了他想干嘛

 

最后我们真的就像小时候那样抱着一堆零食到了我家门口。到门口的时候我还被吓了一跳，因为突然想起来开门是要钥匙的，而我不记得我到底带没带钥匙了

 

然后一摸口袋，还好，是带着的

 

“你爸妈今天不在？”我把钥匙插进锁孔里试着转了两圈，听到两声咔哒响过之后才松了一口气。看来自从上次我回家之后，爸爸还没回过家，估计今天他应该也不太可能回来

 

“不在”龙猫回答我

 

我把门打开，让他先进去，然后才跟着进门然后重新把门锁上

 

龙猫进门之后就直接走进了我的房间，然后好像很累一样地瘫在我的床上，呼呼地直喘气，一边喘气一边问我

 

“你之后真的没和他见过面？”

 

我知道他指的是小哥哥，所以把零食往桌上一摊，想了想还是决定把上次的事情告诉龙猫

 

“不是”我也爬上床，趴在龙猫的身边，对他摇了摇头“之前在学校里偶然碰到过一次，那时候你回去了”

 

“和李笑阳一起？”

 

“嗯”

 

“你不觉得他们关系很奇怪吗”

 

“觉得啊”我有点意外地看了龙猫一眼，点点头——老实说，能和龙猫想法一样的情况还是很少见的“感觉他们关系很好的样子”

 

“我怀疑那个叫朋晖的家伙真的喜欢男孩子”龙猫接着就说了一句话，吓得我差点没从床上滚下去

 

“你说什么？”我一翻身从床上坐起来，盯着龙猫的脸看了半天

 

他的表情很认真，倒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是说……他爱上了李笑阳？”我有点不敢相信地问龙猫，觉得龙猫简直是在说恐怖故事

 

“也可能是另外那个哥哥也说不定”

 

龙猫这时候也坐起来，很严肃地看着我“所以我之前才警告你的啊，让你少和他们两个说话”

 

龙猫这样一说，我才真觉得有点儿可怕起来了。

 

“那你干嘛答应帮他忙啊？”然后我想了想，又觉得有点不懂“你早点告诉我，然后直接别答应他不就好了嘛？”

 

“就见过一面我哪能确定啊，而且那个时候也不好和你说，就干脆答应了近距离观察一下喽”龙猫眯起眼睛，脸上现出嫌弃的表情来“你以为我和你一样啊，不确定的事情看也不看问也不问就随便乱来”

 

“那你最后觉得呢？”

 

“我觉得吧，这事是十拿九稳了”龙猫很肯定地点点头“所以你以后碰到他就别和他说话了，知道吗”

 

“知道了”对于龙猫的话，我还是很相信的

 

但是说完之后我就又想起来之前小哥哥让我转告李笑阳的事情，结果又犯起了难

 

“可是李笑阳怎么办？”这么想着，我就问起龙猫“他应该还不知道吧？……而且就刚才去买东西的时候，那个哥哥还拜托我让我和李笑阳说件事呢……你觉得我是告诉他还是不告诉他？”

 

“什么事？”龙猫看了我一眼

 

我便把小哥哥之前告诉我的，关于小池塘里淹死的男孩还有边上那个“女鬼”的真相，全部一五一十地和龙猫说了一遍。

 

“那就这样办”

 

龙猫听完，一开始皱了皱眉头，没说话，又思考了一会儿，才向我提出一个主意来

 

37.和龙猫度过的一晚

 

我和龙猫一起聊天打游戏，玩了一整个晚上。虽然没看时间，但我估计，那天晚上我们可能一直玩到了两点才犯困睡着

 

我应该是先睡着的那个，因为我还记得我困的眼皮打架躺下去和龙猫说我受不了的时候，龙猫还跟我说他要再撑一会，领到下一个限时礼包。然后我记得我就迷迷糊糊睡了一小会，中间再醒过来的时候，才感觉到龙猫呼地一声挨着我身边躺下来，然后把一条腿翘在我的肚子上

 

他老喜欢这样拿我的肚子当垫脚，感觉好像从很小的时候就这样了。但小时候是小时候，那时候他还不胖呢，现在他一条腿感觉比一个人还重，要不是当时真的太困了，我绝对要把他的脚推开

 

不过，虽然我是先睡着的那个，第二天早上龙猫起的却还是比我早，我才刚迷迷糊糊地撑着床板坐起来，他就一个热腾腾的包子直接塞我嘴里了，呛得我拿下来之后直咳嗽

 

“我好像明白了”把包子整个吃下去之后，我盯着龙猫“龙猫都是大晚上出去玩的，你是不是昨晚根本就没睡？”

 

龙猫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

 

我知道每个周日的早上十点，龙猫都要赶着去上钢琴课。所以起床之后我就马上洗漱了一下，然后陪着龙猫一起去他上课的地方

 

我一直觉得挺奇怪的一种感觉是，虽然我周末能和龙猫见到的机会其实很少，而且没办法见到他的周末我也照样玩我自己想玩的、做我自己想做的事，并没有什么感觉啊，但是如果哪个周末见到了，有机会一起玩，再和他说再见的时候我就会很舍不得。感觉好像总希望能再多说几句话多玩一把游戏或者什么其他的，然后等真的分开了变成一个人了，就觉得心里好像突然变得空空的

 

大概是因为和龙猫在一起的时候有那种满满的感觉？

 

总之这有时会让我觉得挺环的。

 

环是一个说起来很好笑的词，最开始的来历是因为班上有些那种口音重的男孩子总会把烦读成环。当然他们读课文的时候还会读错很多其他的字，包括读别人的名字——比如我有个同学叫刘云辉，我跟你说，在他的仇人在黑板上写下“刘云辉没X眼”这句话之前，我们一直以为他叫刘云飞的。虽然学他们把辉读成飞并不会觉得好笑，最好笑的还是这个环

 

你可以在很烦的时候说“我很环”。当然如果你真的很环的时候你肯定会说“我很烦”，但是如果你不是那么烦的时候说“我很环”，然后你还是有八成的可能会把自己逗笑的。这是经过总结的经验，没错儿的

 

虽然一个人说这种话总觉得好像是自己的脑袋生锈了

 

回家教园的路不长，不过我走得挺慢的，所以还是走得挺久，就像那天送完哥哥回家教园的路上一样

 

这一方面是因为我总觉得这样能给我和龙猫一起度过的时间再多加上几秒，另一方面则是因为我还在犹豫另外一件事情，也就是昨天晚上龙猫向我提出的那个主意，我到底要不要按照他说的做

 

他的主意其实很简单，就是让我只要把那个淹死男孩的事情告诉李笑阳就好了，小哥哥的话不必转达

 

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因为要避嫌

 

我就又问他避嫌是什么意思。他一开始张口好像打算给我仔细解释的样子，但是想了想，又使劲儿摇摇头，只对我说，总之你不要多管太多别人的闲事就对了

 

这句话我倒是听懂了，他还是想让我和他们保持距离

 

其实和李笑阳保持距离我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的，因为我当时讨厌他的劲儿又上来了。不过让我和小哥哥保持距离，我却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主要是，虽然我肯定相信龙猫说的话，但是之前他啥都没解释的时候，我倒也没想那么多。可现在他说小哥哥是喜欢男孩子的变态，就让我觉得有点儿太离奇了，感觉就像他说太阳从西边出来了一样，就算是相信了他说的，还是让人忍不住要觉得很离奇——而且他是怎么看出来的？他能听到的我也能听到，他能看到的我也能看到啊，可是我并没有感觉到哪里有什么不对劲嘛

 

另外，小哥哥昨天跟我说那些事的时候，看上去还真的蛮伤心的样子，让我觉得如果我不把他说的都跟李笑阳说一遍，他可能真的要伤心死掉

 

直到电梯到了十八楼，我都还没拿定主意

 

然后电梯门一开，我就撞见了李笑阳

 

一开始我们都愣了一下

 

但只过了两秒，李笑阳就先反应了过来，在我刚准备下电梯的时候直接就用身子挡住了我面前的路，然后没等我绕开就伸手猛力一推，把我推得一个踉跄倒退回电梯里

 

“你他吗……”我站稳之后骂了一句就打算继续往外走，结果他已经走了进来，死活就是挡在我的面前，我和他推过来推过去都是半斤八两，倒是电梯早就关上门了

 

“都这么巧碰见了，就陪老子出去玩玩嘛”李笑阳一边对我说一边挑眉毛，一脸很神气的那种笑“想不想知道那个淹死鬼的新进展？”

 

“哈？”我听他说这个，愣了一下

 

“莫禹航昨天都告诉我了”李笑阳接着又挑了挑眉毛，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对我说“被晒死的那家伙，原来是灰哥喜欢的人哩”

 

38.被晒死的男孩

 

“是不是很意外？”李笑阳似乎是注意到我的表情，说完一句又补一句“我就觉得奇怪嘛，原来是误会了！——现在想想，最开始告诉我这事的人还真只说是池塘边死了个男生，还真没人跟我说过是淹死的”

 

对于李笑阳说的话，我的确是很意外。但原因还真不是因为他说那个男孩是晒死的，毕竟小哥哥之前告诉我真相的时候，也是这样说的

 

我只是很惊讶他明知道死掉的是对小哥哥来说很重要的人，但他却好像还是和之前在池塘那时候一样讲得津津有味

 

我有点替小哥哥伤心起来

 

“他是……被晒死的？”

 

那天下午，小哥哥告诉我那个男孩子并不是被淹死的，而是被晒死的时候，我稍微有点点迷糊了“可是……大家不是都说他是被淹死的吗？”

 

“是被晒死的”

 

小哥哥把两罐可乐的易拉环拉掉之后，把其中一瓶递给我“他只是死在池塘边上了，事情过了这么久，可能你们都搞错了吧”

 

“可是为什么会被晒死呢？”

 

我不太明白。

 

当时我仔细想了想，一开始总觉得不太应该。我记得夏天我也不是没在操场上打过篮球啊，中午一二点我都打过呢，顶多就是口渴了点，皮肤有时候会被晒得脱皮而已，其他感觉也没有啊，当时的天气该是有多热啊，才能把一个人晒死。还是说，那个孩子的身体太差了，跟莫禹航一样？

 

然后小哥哥就跟我解释说，那个小孩是被绑在了池塘边的垃圾桶上晒死的。

 

“阳阳他是不是也欺负过你？”在说这些之前，他先问了我一个问题

 

我对小哥哥摇了摇头，然后他就露出那种有点疑惑的样子来。我估计，他其实应该听说过一点我和李笑阳的关系，所以不太相信我

 

不过虽然是这样，他也没直接怀疑我，然后就接着讲了下去

 

“我当时也不在那个地方，就，其实等我知道的时候……已经太晚了。”他说这些话的时候，大概是我见过他说话最慢最慢的一次，总觉得，说每一句话之前，他好像都要想个半天，然后说着说着说到一半，还总是好像突然改变了主意一样地说，也不是，算了。“要是我当时在的话可能就不会发生了……而且我本来也知道他的性格挺容易被人欺负的。”

 

“到底怎么了？”我犹豫了几秒，还是试探着问了小哥哥一句，因为他当时说话确实越来越乱了起来

 

之后小哥哥费了很大劲，才和我解释清楚当时到底是怎么一个情况

 

如果我没误会，小哥哥的意思应该是，当时那个男孩的同学们只是出于好玩欺负了他。一开始只是抱着他的脚玩阿鲁巴，我估计你应该也知道的，就那种把人抬起来之后，抱着人的两只腿，故意把它们分开然后拿去撞门框的那种游戏。一开始撞的好像只是池塘边的电线杆，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有个家伙就出了个注意，把那男孩的两只脚从垃圾桶顶上——就可回收和不可回收箱子上的那两个窟窿眼穿过去，接着用跳绳把他的手越过垃圾桶的顶盖和脚给绑在了一起。

 

之后那群人又把那个男孩的鞋子脱掉挠他捉弄了他很久，最后玩腻了也没把绑着那个男孩的绳子松开，据说是想着等下午大家来了再让他出丑。

 

结果等到下午，人已经没了。

 

小哥哥说，要是至少有个老师经过那里，应该也不至于那样的。

 

可是他不会喊人来帮忙吗，一开始，我在心里小声嘀咕了一句。但嘀咕完我自己好像也明白了，要是我被人那样欺负的话，哪怕就算见到了老师，我可能也不会愿意大喊大叫让他们来帮我忙的。我也说不好我为什么知道，但我就是知道。

 

那个时候我也基本猜到了小哥哥想让我转告李笑阳的话。

 

小哥哥说，他已经失去过一个对他来说非常重要的人了，他不希望再失去另一个。他说他虽然知道，李笑阳和他那个被欺负的朋友差的很多，而且通常李笑阳总是欺负别人的那个人，但他说他还是很担心李笑阳，包括李笑阳抽烟的事情，李笑阳老是和人打架打的头破血流的事情，他都知道，他和我说，他讲过很多次李笑阳很多次，只是始终没用——当时他的表情看起来也因为这些特别烦恼的样子。

 

他说了一句我似乎听懂了但又没完全听懂的话，说什么，淹死的都是会水的。我猜他或许是担心李笑阳总是和人打架，有一天会不会被别人打死，不过我并没有问他。

 

他也说，他其实很不希望听到李笑阳欺负别人的事情。虽然他自己也知道李笑阳其实有时候确实很坏很坏，他因为这个生过很多次气，最后也没用。

 

他告诉我，我拉着李笑阳从池塘离开的那个晚上，他其实也和李笑阳吵过一次。

 

“这是我很在意的人的事情，你懂吗？”小哥哥当时问我，虽然我觉得小哥哥其实已经不是在和我说话了，我就算说不懂，我觉得小哥哥也肯定会继续说下去的，所以没想太多我就对他点了点头。“就当时他那样子，怎么看都只是想八卦之后拿去说笑的口气，确实让我有点忍不住，那天晚上后来就在QQ上说了他一顿，之后大吵了一架。可能……我当时也说了些很过分的话吧，现在想想还是不该对一个小孩子那样发脾气。那之后我每次想和他认真说说的时候，他都是用那种特别挑衅的口气和我说话，就一直都没办法再好好沟通”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我才是真的有点懂了，为啥他要拜托我帮他传话给李笑阳

 

我想我能明白他心里的感觉，而且我当时听他说这些的时候，我就总要想起哥哥。虽然我不觉得我有李笑阳那么坏，但是大概在哥哥的眼里，我也总是给他惹麻烦吧……如果是哥哥的话，会不会其实也想过小哥哥当时对我说的这些东西，我心里有点儿没底

 

所以一直在龙猫说出那个很大胆的想法之前，我都没想太多，当时也一口就答应了小哥哥，说一定会对李笑阳说的

 

龙猫的话其实一开始也确实让我有点犹豫了，到底要不要把小哥哥的话送到

 

可是在电梯里听李笑阳那样神秘兮兮的挑着眉毛笑着和我说“被晒死的那家伙，原来是灰哥喜欢的人哩”的时候，我就有点后悔起来了

 

我之前怎么会为了要不要把话告诉李笑阳这样的家伙而烦恼！

 

看到他那样的表情，我就知道了一件事，就算我和李笑阳说了，他听到恐怕也和没听到一样

 

李笑阳还在绘声绘色地给我说他从莫禹航那里听来的事情，但是我感觉胸口很闷，感觉就是那种很生气很生气的感觉憋在肚子里说不出来。电梯从十八楼到底大概也不要三分钟时间，但是我感觉好像过了三个小时

 

其实我应该是没有必要为了他们的事情生气的，说到底，这事和我没关系

 

可是很奇怪地，我开始想起我和哥哥之间的一些事情来。

 

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起来我每次给哥哥惹出麻烦，最后也没有好好地改正自己，在哥哥发火的时候装可怜，被打一顿好了伤疤就忘了疼的那些事情来。所有杂乱的思绪在我脑子里不断融合发酵，最后便生出一个我再也不敢想第二遍的念头

 

在别人眼里，我也是这个样子的吗？

 

直到李笑阳注意到我已经一声不吭站了好一会儿，伸手过来想摸我额头的时候，我才猛地把他的手打掉，之前的情绪也爆发出来

 

“别烦我！”我对他尖声喊起来

 

叮当一声，电梯门打开了，我头也没回地就冲下电梯，然后直接抄着楼梯往十八楼的方向逃跑开了

 

我并不是因为害怕李笑阳追，但我好像确实是在害怕什么一样

 

又一次的，我有了那种感觉，和家长会的那天早上我在家里醒过来，去厨房里找哥哥的那时候来的第一次感觉一模一样，好像失去了什么东西一样的感觉。而这次这种感觉好像比第一次要强上十倍

 

39.长大和变老

 

“龙猫，你觉得我这次期末考能考上80吗？”

 

第二天，新的一个星期一，升旗仪式因为大雨的缘故没有按时举行。这也就意味着一个二十五分钟的大课间，还是很不错的，我就跑到龙猫的座位前面和龙猫聊天，顺便看看他玩游戏

 

“能啊，为什么不能？”龙猫回答的十分不假思索，我感觉他应该并没有仔细想过

 

“我感觉我老是做不好一些事情”我嘟哝了一句

 

“那就去做好啊，能有什么大不了的？”龙猫又说“还没做你怎么知道自己做不好？你真的想做的事你怎么可能做不好？”

 

我被噎了一下

 

龙猫说的好像很对，但又感觉有哪里不对。想了有会儿，我才发现了他话里出的问题是在哪里

 

“可是……”我趴在他的桌上，用下巴撑着桌子“以前做其他的事的时候，就做不好。我是想做的，但是想做的事不止那一件啊”

 

做出这种姿势之后，说话的时候你只要抬起你上面的牙齿就可以了，然后你和别人说话，就好像那种订书机一样，哐啷哐啷哐啷的，特别带感。每次我这样的时候，龙猫就会伸一根手指过来让我咬，虽然我十有八九是咬不到他的，而且有几次真咬到了，看他疼的样子，后面也不敢真的认真去咬了

 

“那就是你还没长大”龙猫接着说了一句，我没听懂

 

“你啥意思？”我盯着龙猫皱了皱眉头

 

“你要真的长大了，你就知道把所有科目都考上80是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了，就不会去做其他事了，当然就不会觉得又想做好又做不好了”龙猫伸出两只手指戳了戳我的眼镜，好像每次他认真说话的时候，他总喜欢做这个动作

 

我“哦”了一声，虽然还是不太懂他的意思

 

龙猫却不知道为什么放下手机盯着我发呆了一小会，也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一分钟之后又对我说“不过，我觉得这样也挺好”

 

“啥？”

 

“你真的就那么想去找你哥哥吗？”龙猫问我

 

“嗯”我点点头

 

“那样的话除了过年你就几乎见不到我了哟”

 

我愣了一下，因为我知道龙猫说的是对的，如果跟着哥哥去了厦门，那要见到龙猫肯定就比现在还要更加困难了吧。

 

要是龙猫不说，之前我还真没想过这码子事

 

“那……”我犹豫了一下，看了看龙猫，挠了挠头“不然你也和我一起去？”

 

“……”龙猫接着就翻着白眼看我，表情好像在看一个笨蛋一样“你还真是没长大啊，傻越”

 

根据龙猫后来的解释，他的意思是这样的——我是没有长大，因为如果我长大了，就要懂得在他和我哥哥之间挑出一个更重要的人来。

 

“为什么非要挑出一个更重要的啊？”我还是觉得这件事蛮不讲理的是他

 

“因为这是大人的处理方式！”

 

讲到最后讲烦了，龙猫就丢给我一句话“你想要得到一个东西，就得放弃另外一个东西，这才是常识”

 

那我没有常识还不行嘛，我嘴上虽然争不过龙猫，但是心里其实不太服气。而且要说关于有没有常识这种事情，我觉得我至少比另一个人要好一点儿。

 

我说的人是指莫禹航

 

周日的时候我从楼梯跑回到十八楼，李笑阳也没有追上来，估计是放弃了，之后自己跑出去玩了，我记得那天一直到晚上十点我都没见他回来过——之所以知道这一点就是因为，那天晚上差不多准备锁门的时候，我听到有人跑过来问莫禹航，李笑阳去哪儿了，怎么还没回来，之类的话

 

我当时觉得有点儿奇怪，为什么李笑阳没回来，这些人会来问莫禹航？因为平时我也没感觉李笑阳和莫禹航之间有什么关系，平时几乎没见他们互相之间会说话

 

不过虽然奇怪，我也没去问就是了。

 

那天晚上，还是莫禹航先过来问的我

 

“谭越……谭越”当时，我感觉自己好像又是快睡着的样子，迷迷糊糊中，感觉到莫禹航爬上来，似乎和上次一样地摇醒了我“问你下……今天早上，跟李笑阳在电梯里吵了一架的那个人是你吗？”

 

李笑阳……？

 

“谭越，谭越……那个……诶你睡了吗？问你一个问题……”

 

我突然想起来上次，他好像也这样把我摇醒，然后问了我一个问题。那次的第二天我怎么想也想不起来他到底问了我啥，不过这个时候我好像想起来了，虽然还是不太清楚他具体问了什么问题，不过印象中，他问的还是李笑阳的事情

 

“是我……怎么了？”我揉着眼睛，用手撑着床板支起上半个身子然后问他

 

“你有他的新号码吗？”他的语气听起来好像还挺着急“他到现在还没回来”

 

现在？是几点？

 

我不敢打开手机看，因为我还蛮怕被晃到眼睛的，很疼。不过听莫禹航当时有些着急的口气，甚至不仅很着急还刻意压得很低，估计至少是十二点后了

 

“好像没有”我对他摇了摇头

 

虽然迷糊，但我已经再次感觉到奇怪了，奇怪他为什么这么担心

 

然后他就问了我一个更加离谱的问题

 

“那个，能不能麻烦你一下……和我一起出去找找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