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篇小说连载)《极寒》序章 第一节
作者署名:江雨
(作者按:其实这一节很早就开始写了,在序章发布之前就已经写了有几千字了,但是一直拖到了现在。原本也是打算月更的,但是学校卡的严,平时写的时间不太多,想要晚上起来熬夜写也总是没等查完寝就睡着了;六月倒是有个端午假期,但是没有认真去赶,于是一拖就拖到了现在。最近的6月22日是卫国战争爆发80周年,才想起来赶完这一篇,但是也没赶上那一天发布。但也不能算完全赶完了,还有关于这一节的后来的构思并没有写上,主要是想没必要一下子搞得太长了,不如先慢慢来,等暑假再赶工。
本文的部分名字是有明确的来历的,但是有很多名字我一开始并没有想好,于是就暂时取成这样,如果各位有更好的想法,万以各位的热诚交流为幸。
注释已经开始添加了,但是没用加完,主要是因为脑中虽然有想法,但是写出来却感觉枯燥无味得多了,有些地方连自己也把不准应不应该这样写,于是想着等有网有时间了再来回头增添。序节其实也已经作出了少量的修改,但是鉴于最近的阶斗形式,还是决定等七月中旬再发。
文章整体来说构思的并不精妙,很多地方只有写下去,而不是只是在脑中构思那个场景才能感觉出自己描写的枯燥无味(再看看别的伟大的无产阶级作家的作品,比如法捷耶夫,奥斯特洛夫斯基和鲁迅的作品,甚至哪怕是现代的《1047号学校》都很自愧不如),因此也很希望同志们对我向无产阶级文艺方面的发展进行弥足珍贵的指导。
顺便一说,既然有“科学幻想小说”,以科学理论为指导进行文艺创作,那我这种以政治经济学为指导的文艺算不算得“政治经济学幻想小说”?哈哈哈……)
第一节:伟大的卫国战争
迈塔司历公元前83年(爱尔芙乐共产党联盟-弗拉基米尔格勒 联盟国立历,1941年12月18日,夜晚23点;传统历,大诺尔斯及普尔特联合王国-标准时间,1941年12月18日,夜晚21点;传统历,莱贝肯帝国 帝国议会历,1941年12月18日,夜晚22点)
如果同志们愿意耐心地稍加等待的话,让我们暂时把时光从这次“创世纪”核挑衅中回溯到八十二多年前——在那时,广阔无垠的爱尔芙乐的乌库勒斯草原还仿佛是永不停歇一般向世界每一个角落扩张着自己的黄绿色的、毛茸茸的、生机盎然的领土;从葱绿的高原中拔地而起的印珀尔的西刹帝利山脉,高大的热带雨林中流出来的,山雨汇成的河流还是被落差极大的水稻稻田给切割成无数的细流后再流入大洋;从欧瑟兰洋浅海望下去,海洋深处底处像只是一个深黑的大洞,简直像这整个欧瑟兰洋的水都是从里面喷涌而出,而且只有从这样的大洞里才能涌生如此浩瀚的大洋一样,大洞里面仿佛是什么也没有,空洞洞的,但是里面却实实在在的承载着数不清的生命,动荡不安、吵吵嚷嚷,但正是这压抑而吵闹的大洞,才承载着这个驾驭着惊涛骇浪的欧瑟亚兰洋,承载着这世界一切的大陆呵!
但是,同志们,八十二年后怎么样呢?乌库勒斯草原的嫩草上,燃烧着的直升机残骸冒着充斥着脏恶杂质的黑烟和尸体烤焦的臭味,贫铀和核辐射碾断了生命和进步;西刹帝利山脉间,疾病和穷困在麻木的村庄间飞扬跋扈,伪善的援助和抢劫的疫苗更是火上浇油;在欧瑟兰洋的近岸浅海,有着放射性核辐射的重水悄然沉入深处,大洞里无数已死的冰冷的生命伴着无数永远不会属于它们的利益浮出水面……
不过这也有可能只是我的自作多情。因为在八十二年,那个离我们渐行渐远的时代时,乌库勒斯草原上炸弹发射器和马刀相撞出来的烈焰和火星哪里减弱半分了呢?西刹帝利山脉里,丰收的印珀尔农民哪里又能交的够地租,买的起自己的庄稼呢?欧瑟兰洋上,惊涛骇浪不也是被席卷的舰炮齐射和钢甲的军舰击地粉碎吗?
在夏天,阴险的西风黏着粘湿的水汽在欧布里斯坦大高原上狞笑着,仿佛有无数只无形的黑色大手在狠劲地鞭笞着这里的茂密挺拔的、深绿色的克里姆森林似的。浓绿的森林从弗拉基米尔格勒东边、截断约亚平原和欧布里斯坦平原的欧布里斯坦山脉西侧,一直延伸到约亚爱尔芙乐中部的泰加湖,仿佛像一个屏障一样庇护着弗拉基米尔格勒和北约亚爱尔芙乐。整个森林的树叶都在来回地翻滚着,仿佛是小茨冈被外祖父的鞭子抽得左滚右翻,希求着能顺从地少受点鞭挞的辣疼。熬到了冬天的密林,迎着呼啸着卷挟着暴雪的北风,翠绿的山林终于涌起了高贵的愤怒!它们抖掉身上沉重的积雪的累赘,那愤怒的红色的波涛里仿佛卷起了无数的戟矛!爱尔芙乐共产党联盟就从这森林的翠绿而夹杂着令人敬畏的灰色的落叶中渐渐升起,宛如每天都会在东方升起的太阳一般,散发着血红的光辉,明亮而不可避免。
在爱尔芙乐的北部,弗拉基米尔格勒肃穆地矗立在克林姆森林环的正中。现在正当凛冬,北风和大雪又一次带着寒气从黑暗中逐渐显现,就仿佛黑夜中从黑暗中凭空冒出的飘雪一般,逐渐地变得猛烈。这一天,星星和明月都隐没在了黑夜中,空黑的天空反而更显得地上的城市的扎实和明亮,弗拉基米尔格勒也在北风中毫不动摇地矗立着,俯视着联盟的一切。但是她却在闭眼,城里的灯光悲哀地一盏盏的在灭下去。
一散列巡逻士兵紧紧握着他们那有着木头那棕黑色的脂油光的的冲锋枪,匆匆跑过除了他们警惕的身影之外空无一人的街道。他们布帽上的红星摇曳着,闪闪发光,仿佛原来天上闪烁的星星是都被地上的人所夺走了一样。当然,我的用词不甚准确,因为这些士兵很快就发现了一位正在一边吃力地用双手提着一个盛有许多许多在洗衣店里粗糙洗过的衣服的竹篮,一边匆忙挪向居民楼的妇女——这位妇女身着一袭漆黑的连衣长裙丧服,在这样的夜里倘若不警觉而仔细地观察,很难看得出来那是什么或是不认为那是当地无聊的小市民嘴里常常讲的一个游荡的怨魂。一位头戴蓝军官帽的士兵从领跑的位置迅捷地一个跨步侧滑出来,转身对后面的士兵简洁地吩咐说:“我来护送她回家,你们继续巡逻任务。”其他士兵一点头,继续匆匆地沿着街道遁入黑夜中。蓝军官帽士兵把帽檐略微向上一提,令其帽子上隐隐约约地显出的红底盾剑金色镰锤的标志和大檐帽不至于遮住他的年轻的脸庞,然后大步地走上前,语气柔和地询问:“同志,不如我帮您把衣篮子尽早提回家吧?”
那位妇女可算是找到了大救星,兴奋地笑着又点着头感谢他:“谢谢,谢谢士兵同志!我儿子也在军队里,他也和你一样这么壮实……这么些年来,苏维埃真是给我们老百姓办了不少好事啊,真不知道怎么感谢您!”士兵接过似乎对他来说没有丝毫重量的篮子(现在这么近才能看得出来,其实这是个很大的、用竹皮做的菜篮子),一只筋肉条条的手一下子柔韧地把菜篮子跨在肩上,然后把冲锋枪轻轻放在坚硬如石头的衣服堆上面(衣服略微地陷了下去,使冲锋枪稳稳地躺在上面),然后语气沉稳地安慰说:“同志,您能安全尽快回到您的家里,就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感谢,现在是战争时期。莱贝肯帝国的元首向苏维埃宣战了。”
然而,这位妇女却停不下来自己的嘴,自顾自地唠叨着:“我的儿子可勇敢啦!当时我们还想着把他送到大学里,这在米古拉什卡的时候可是我们乡下人想都不敢想的呀,但是他硬说要去当兵,我怎么说都拦不住!哈哈哈……”她慈祥而略含责备地笑起来,仿佛他的儿子就和当时挺着尚显稚嫩的身板,在她面前热情地说“我怎么能懒散地待在后方的城市里,只顾着去享受便利和光荣呢”!
她甚至都来不及敛起自己的笑,就急急忙忙地接下去,仿佛生怕身边的战士会打断她一样:“我要和他一起搬到西边住,他还坚决不肯呢!我说,我们这辈子人,到了这么大年纪了,一条命没了就没了,为什么非要他这样好的年轻人去西边呢?想不明白,现在都没……”
她嘴里越说越快,终于,含糊的话语开始像冲锋枪一样急遽鸣响起来,“现在呀,他在卢加方面军当上了个连长,就在约亚爱尔芙乐呢!……现在,应该想我们个不停,在西边给我们写家书了吧?……我们再见吧,亲爱的妈妈……请你们别挂念孩子吧……”说到这,这位母亲终于含混地说不下去了——准确来说,是哽咽地说不出话来了,缓缓低下头,呜咽地低声恸泣起来……
痛苦的呜咽在整齐的街道上、窄小而四通八达的小巷子里幽幽回荡,临近的居民和还在主动义务加班的工人们都不由自主地直起腰站起来,那哭声在他们听起来好像是整个街区都在低声地,压抑地抽泣;但是如果是对于那些远一点的,自战争开始就躲在自己的被窝里瑟瑟发抖的小市民们,那听起来却像是一种绝望、歇斯底里而疯狂的大笑,令他们十拿九稳地确信那正是一个很快地游荡在街上,不久就散失了的怨魂。
宵禁时分已经到了,近来连城镇内的喇叭们也沉默不语了。
西郊城郭外,层层叠叠地向战火蹂躏的西方铺展开三条纵深防线,其中不乏自告奋勇来加快工程的工人们挥洒的汗水。最西边的防线,第一道前沿防线处,战壕宛如粗壮的树根一样,从据点附近慢慢地延展出来,深深地扎进土黑的大地和轻薄的雪层上。有一位侦查兵正平举着望远镜,从临时在战壕面前修建的窄小简陋的岗亭中向茫茫黑夜中搜寻着任何不祥的征兆。
轰隆隆的引擎声自远方响起,这位侦察兵一下子警觉起来,侧耳细听——的确是有,但又仿佛是从远处的战场上传来的呼救声,难以辨别这两种声音令他十分恼火。“狗养的,什么也看不清……”侦察兵一边气恼地抬高右腿膝盖,仿佛是走军步一样狠劲跺了跺地,一边嘟囔着,就要摸索着爬出岗亭,他却接着听到了一声炮响,清楚而干脆。接着是一声,又是一声,侦察兵停下来笨拙地钻出狭小的岗亭的动作而细细注意听着。闷响在呼啸的风雪中空悠悠地回荡。他首先判断出这炮声是从不远的地方传来的,但是并不在第一道防线射程之内;炮声和爆炸声几乎是融在了一起,说明是坦克主炮的近距离直射,而不是炮兵远远的轰炸或者是轰炸机的尖啸;而这么响亮的爆炸声,应该不是穿甲弹所能发出来的,更有可能是高爆弹……
“怎么?有什么动静吗?……”背后传来一串捂得非常暖和的疑问,仿佛是这串疑问是举着火把,用热量慢慢地摸穿深厚的风雪才传过来的。不用回头看,他就知道是自己的副手,一个缩在战壕里用厚厚的、别着上等兵肩章的军用大衣把自己和油灯都裹得严严实实的瘦弱的小伙子。那是个坚强的小伙子,开战以前他是在弗拉基米尔格勒西边郊区里,在一个名不见经传但蒸蒸日上的小镇里读高中。但是开战后,他们的家人们和高中都往东搬走了,而他参了军,差点为了年龄问题和团部在募兵室里闹起来,最后在大家一致起哄的笑声中,上尉也笑着对他说:“枪给你,你自己去当个游击队员吧。”他就这样入了伍。这几个月来,在这里的纵深防线据点还没有建起来的时候,他就已经习惯了在瑟缩而沁皮的微寒的夜里,为了一次换岗背着全幅武装徒步走上十多公里才到侦查点,并为迟到的、醉醺醺的下一岗战士再多站上个把小时。“炮声……不,只是平常的炸弹响而已。”侦察兵不愿惹得他的副手又从大衣里爬出来警戒,于是这么说了。况且他不认为自己在说谎,毕竟,只是猜测。
呼啸的北风吹打着侦察兵,雪块砸在军衣上发出嘭嘭的闷响,他挺身凝视望远镜内,内心不禁升起一种对一个战士坚守自己岗位,正在保卫着自己的生活的苏维埃而荣耀,和对自己祖国的怜悯。在苏维埃的光辉领导和阶级弟兄们的培养下,他没有向国内一些懦夫一样向敌人谄媚投降,而是毫不踌躇地坚决面对敌人的威胁,他为此而无比庆幸。
几次炮声停歇后,从炮声中跑出来一串柔软的马蹄的得得声,黑夜中也出现了一个急急忙忙地猛踹着马肚子的身影,分不清是骑兵还是军官。那匹马头点点抬抬,摇头晃脑地仿佛想要稍稍打个盹,但是整个身子却不住跃起,我想若是在这样的马上颠簸,大概过不多久就该反胃了。侦察兵哗拉一声拉开了“扎伊采夫”步枪的枪栓,将已经上了膛的步枪的枪口猛地一抬,震慑地猛喝一声:“谁?停下!”接着仿佛觉得可能是自己神经过敏一般,语气放柔和了一点:“是游击队吗?……看起来不像是侦查员。”后一句他是嘀咕给自己的。
听到哗拉一声利落的枪栓响后,一下子从战壕里冒出来许多蓬头垢面,黑乎乎的脑袋,满脸都是油灯的黑灰和半融半冻的风雪的脏水。接着是一片响应的哗啦哗啦声,干脆而广远的枪栓响、子弹被装进润滑的枪膛的声音听起来非常悦耳。一个个黑影从战壕里站起来,有的平端着枪,但是都在走出战壕,渐渐聚集在那骑手前进的前方和防线交汇的地方,随着他们结实的军靴的杂乱脚步声渐渐响亮起来,一个个棉黄色、棉灰色的军毛衣、军大衣的颜色也明亮了些许。
但骑者没有停下来,不过仅仅是把马放慢了一点,直到跑到了防线前大约二三十米处才停了下来:“爱尔芙乐共产党员!弗拉基米尔格勒吗?”他嘹亮的声音里有一种令人意外的力量,震穿了浓密的风雪,仿佛空中根本就没有凛冽的北风和沉重的大雪一样。所有抬着枪口的人都不自觉地为之低下了枪口。他接着又驾马走近了一点,然后开始低头翻找自己的口袋,“我是西欧布里斯坦方面军的刚任命的新司令员,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邦达列夫。我得到这里的指挥部去,同志们!还有,后面还有正在撤退的卢加方面军部队,莱贝肯人追上来了。”他一边说一边活动着自己的手指和手掌,然后说到自己的名字的时候,他用他那有些僵硬的手将自己的身份证和军官证笨拙地掏了出来,递给了侦察兵,然后用和善的眼神将他面前好奇地打量着他的眼神都挨个回应一遍。
一听到这个人居然是“方面军新司令员”,战士们一下子轰动起来,前排的人连忙又带着点玩笑意味地敬了个礼,大家都兴奋而好奇地向旁边的人说“你听了吗?这个人就是方面军司令员欸!”,仿佛他觉得身边的人都没听见似的;有的人一边笑,一边踮着脚喊:“司令员同志!我们什么时候去打莱贝肯元首?”旁边的人一听都笑了:“没错!司令员,什么时候?”,还有的人还喊着问:“司令员同志!文工团什么时候来一趟?”;还有些外圈的人干脆跳起来,跃着跑回战壕里,把这个消息和自己还在战壕里取暖的战友分享一番,然后在战壕里几个人好奇的探头去看。突然有一个人嚷起来:“嘿!小鬼!你挡地我什么都看不到啦!”人群里有个十五岁左右的少年,卸了枪就坐在一个战士的脖子上,惊喜地想去看那“司令员”,于是他后面的那个战士就嚷起来了。“来来来,你快坐我肩上——嘿呀!”那孩子一下子被高高地举过头顶,因为猝不及防而吓得手在空中乱摆,把空中的雪都搅得绕着他的手臂急遽纷飞,接着一下子就落在了后一个人的脖子上,抓着他的头发坐的稳稳的。战士们结实宽大的肩膀能肩负起他们所热切盼望的未来。
侦察兵草草地翻了一下,就把证件顺手递给了一旁聚集起来的士兵里的一个警卫兵,然后就开始和其他战士一样,好奇地上下细细的打量了打量这位自称“新司令员”的同志。“新司令员”穿着的是卢加方面军最常见的布绿灰色野战军服,没有戴帽子或头盔,但是披着土黄色的布斗篷,头发凌乱地散在肩和背上,身后背着一杆毛瑟枪,军用肩包牢牢的挂在左肩靠着右腰,单看起来和任何一个普通的游击队员没有任何区别。泥点溅满了他和他的黑红色的军马的全身,而且只要看看他的头发就知道一路上其实已经抖下来不少泥了。其实如果光是骑马,就算是过淤泥地也不至于溅地这样全身都是,只有真正经历过战场而且经验丰富的骑兵才知道,这些泥其实是炮弹在身旁近处爆炸而炸到他身上的,泥点仿佛是有规律一般,从椭圆里伸出一条条长臂来,指向上方,有的相近的泥点都能看出来是同一次爆炸而溅上来的。
警卫兵皱着眉头,手扇着脑袋旁的雪。邦达列夫的马头正好正对着他,马鼻喷出的温暖的臭气令他很不习惯。然后他翻来覆去地翻了几遍军官证,接着走近“新司令员”,然后绕着他转了一周(虽然按理是很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但是在场的战士们都没在意到这一点;邦达列夫装作没有发觉),然后后退几步,坚定地碰靴立正:“向米哈伊尔·伊拉里奥诺维奇少将同志敬礼!指挥部就设在城里的学校,团政委能领你去。”邦达列夫宽和地说:“稍息。先不急,能麻烦带我先看一遍防线吗?”
战士们欢呼起来,因为这位司令员能在他们身边多待一会,一个大胆的战士左右观望了一下,然后一下子跑上去拉住邦达列夫的马的缰绳,然后开始学着骑兵那样“咻!咻!”(如果不管用,他就打算喊“嗬”)地对着马喊,试图让马稳住。不过邦达列夫一下子就从鞍子里抽了出来,翻身下马,然后自己握住了缰绳。那个战士于是不知道怎么办才好了,身子往后退了几步,但是手还搭在缰绳上面。邦达列夫望向他,和善而深沉的眼神一下子拉住了他,接着,邦达列夫不轻不重的说:“没关系,拿着就行,这马很温顺的,不会踢你的。”那个战士感到邦达列夫和善的而深邃的眼神的确是在看着他的,那眼神似乎还想说:“嘛,别紧张,我也不会踹你的。”人群笑起来了。“团政委!叫一下他可以吗?”邦达列夫问旁边的人,几个人跑去叫政治委员,一边挥手一边亲切地喊叫,很快就带着团政委走过来了,团政委的眼睛露出在昏暗的油灯下处理文案和长时间紧张而导致的坚定的疲倦。“等待会莱贝肯人进入射程,先不要开火,要等到坦克进入反坦克炮射界再一齐开火,听炮兵长官的命令,打他个埋伏着。”邦达列夫的头凑近团政委,吩咐说。团政委让一个传令兵去转告炮兵营长,并叫他们开个会讨论一下怎么协同炮火,然后随着邦达列夫和簇拥着他的战士们去了防线的北边……
那位侦察兵的职责比较关键,于是就和那些一开始就等在机枪位的机枪手一样回到了岗位上。司令员去的那边是防线的北边,是整个防线风景最美,也是防守最强的地方。那里靠近北海和伊里奇湖,不仅有着壮丽澎湃的伊里奇湖和混着冻土草原的湿地、刚建的弗拉基米尔格勒革命公园和雄伟的工业区,还有着爱尔芙乐共产党革命战争时由白军修建、战后又被红军加固的坚固的要塞据点和灵活而强大的要塞炮,更有着北海舰队和伊里奇湖舰队严阵以待,任何进入射界的敌军都能饱尝一顿要塞炮和舰炮的狂轰滥炸。比强大的炮火更能令人感到阵阵惊奇的是,就是这在坚硬的冻土上冒出来广大的草地,在这片冻土上跳一跳,感受一下其到底有多坚硬,人们就会不由自主地对这片冻土上到底是如何生长出活泼而伟大的生命而感到阵阵惊奇的。
……西方的远处突然有一条流星从地上扬起,直冲向空黑的天空,在半空中渐渐慢下来,然后在落下来的途中火光消失了。侦察兵惊愕地猛望向那个方向,他身后的战壕里也一下子冒出来许多头和闪光的枪口,眺望着那个方向,西方。过了一会才传来远远传来的震撼的爆炸声。
过了一会,那些跟着邦达列夫的战士们回来了,仿佛下工一样放松地一边兴奋地聊天一边走回来,从谈论新司令员的到来,到交流现在战争的局势,再到回忆起自己过去的(大多数是感觉很美好的)生活,再到对建设事业的看法,再到对那令他们无比神往的未来的世界,都叫他们谈到了。在嘈杂了一阵后,战壕又恢复了沉寂和警戒,只有许多班长和排长在奔走着,四处传告着炮兵长官的计划。
好一段时间,这片阵地上只剩下了战士们纸烟的点点火光。雪下得愈来愈大,远处的战斗声仿佛也在减弱……
一颗弹头滚圆的炮弹突然破空穿来,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就重重地砸在了阵地的空地上,腾起骇人的火焰和火药的黑烟。很明显,是一发高爆弹。哗啦的枪栓声又从四方响起来,基层的军官们在阵地的四处喊:“安静!准备战斗!把烟都灭了。听令开火……”侦察兵紧张地攥着枪,手指来回伸直又搭在枪上,准备着发现敌情后回到战壕里作战。
隆隆的引擎声终于清晰地响起来……
在阵地西方两千米处,一长排的莱贝肯轻型坦克飞驰过覆盖着薄雪层的平原,后面跟着的是分散而有序的大队卡车。卡车的轮胎和坦克的履带分散而平直地在平原的薄雪地上拉出一道道污黑的泥土和雪水混合的车辙,在他们远远的后方的车辙又渐渐地被大雪抹平,仿佛船尾那些荡漾着渐渐消失的波纹一样。坦克不时的行进开火,炮火火光一瞬间照亮了铁灰色的坦克装甲和缀有点点白雪的卡车棚布,炮弹在空中划过一道道火亮的抛物线,然后砸在地上、坦克上、人身上。现在在他们前面是一队正在撤退的卢加方面军部队,自从追了几十千米以来,不断有断后部队高呼着他们无法理解的话,宛如飞蛾扑火一般和他们纠缠,而他们毫不犹豫地将断后部队的微弱抵抗彻底粉碎,到了最近的机械化急行军阶段甚至干脆绕过交战地点,交给在他们北方的主力部队解决。为了保证行军速度和节省口粮,他们一个战俘也没留,绝大部分时候也没有。
“你们看到了吗?”第三机动编队的第二十七装甲先锋营的指挥车车长在无线电里问。他不经意间看到了一发意外射的很高的高爆弹照亮了周围的东西,黄色的布和黑色的土在一瞬间耀眼地有些骇人。他们大概不知道,现在的他们是距离弗拉基米尔格勒最近的部队了。
“看到什么?……没有。”无线电里传来带着沙沙声的干扰的第一个回复声,不过令他欣慰的是,第二三个回复声都表示“似乎看到了什么”。
“这里距离弗拉基米尔格勒只有几千米了,最可能是当地的警卫部队驻防,”无线电里一个非常斯文的声音满有把握地分析着,“这里有正规驻军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卢加方面军几乎整个地被消灭了,而且据战前莱贝肯间谍的情报分析,城市西郊区几乎没有任何防御设施,而且刚开战还不到两个月,最多只能修建些非常简陋的防御。而且大多数爱尔芙乐的主力军都在爱尔芙乐中部,被“马尔斯”集团军缠住了。而且爱尔芙乐刚停战没几年,这里哪里有什么经济可言。没有任何防御价值!”和他的一惯用语“几乎”“大多数”相反,他最后非常武断地下了个斩钉截铁的结论。
“战前的情报根本没用!自由总督区防线也没一个情报放一个屁,结果我们在那里损失了好几百辆坦克。”有个嗓子粗哑,小舌音发地很大的车长似乎很不爽地反驳着,好像要是他再多说就要气的踹人了。
“也不能这么说吧,舒尔茨(那个非常斯文的分析家)说的也不是没道理,这里打防御战没用,据说唯一好处就是能造超重型坦克……”无线电里七嘴八舌地说开了,虽然所有人的意见的大体方向都一致,那就是这里的防御会完全不堪一击,但是大家都觉得自己的意见才是最全面的,不愿听别人说话。
指挥车车长不去听其他车长的争吵,叫坦克的通讯员调换无线电频率,接着开始向所有人发令:“这里是芬庞中尉,我命令机械化步兵第一梯队下车,掩护坦克前进。全体坦克,立即放弃追击,协同步兵前进。”
随着草原上一阵引擎的轰隆轰隆声和无线电里一阵懒洋洋的“收到”声,整个部队慢了下来,卡车大队猛地刹住车,开始从前排陆陆续续地跳下来一些头戴铁灰色钢盔的士兵,“咚咚”地踏着土地和脏雪水的小脚印坑,军用布靴的花纹在土地上的痕迹清晰可见。
“该死的,真冷啊……”莱贝肯士兵们刚跳下来,头晕晕乎乎的,都支着步枪在原地休息了一下。
“休息什么?我们不需要掩护,”无线电里一个年轻的声音极为气愤的说,“爱尔芙乐人侵占了我们的祖国,我们不去为国家复仇却还在这里磨蹭?!”
那是个从维多条顿利亚来的士兵,在一年前的冬季战争时入的伍。看来一年的时间足够让一个十七岁的少年成为一位坦克车长。
“先看好你自己的性命吧,别整天复仇复仇的了……”芬庞又好气又好笑地数落他,但同时也为如此年纪的少年就这么懂事而稍有欣慰,“没有炮兵,没有空军,我们来这除了打溃军就只能侦查。”
无线电里沉默了一会。莱贝肯步兵已经跟在坦克的后方跑步前进了。
“没有动静……”芬庞心里想着,这件恼人的事困扰着他,他这时才忽然注意到头顶的天空竟一点光亮也没有,周围的可视范围也变得令人吃惊地小,“看来还是得我们去开第一炮。”
随着芬庞随便报的一个坐标被下达,指挥车坦克的37毫米炮管瞬间“砰”地一发火亮的一炮。高爆弹直直地打在面前不远的地上,空地上扬起的火焰清楚地照亮了周围的环境。在弗拉基米尔格勒防线第一道纵深防线上的据点旁的反坦克炮上,银亮的闪光清楚地闪过在场所有人的眼,可以看出这些反坦克炮布置地仿佛钢琴键一样整齐有序。
仿佛是对于芬庞的回应似的,从闪光最密集的地方旁边站出来一个黑影,那个黑影的喊声接着就震彻了整个防线:
“炮兵——开火!!”
他的手高高指向天空,一颗仿佛北极星一样明亮的刺眼的照明弹冒着“嘶嘶”的响声冲上天空,整个阵地——确切的说,整个前线战场,都被照的四处通明,那一刻仿佛是时间停止了,似乎大家都愣住了,因为敌人居然离得这么近而惊讶。反坦克手抓住了这一刻,瞄准好了自己选定的目标。给他们的命令很简单,“选定距离你最近的莱贝肯坦克开炮”。
接着仿佛是天空中有无数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敲下来,敲在琴键上一样,在几秒钟的时间内,面对莱贝肯坦克的据点旁的反坦克炮全数开火,炮弹仿佛是认为瞄准地不好,非要打中敌人才落地不可,越过正在穿过阵地的卢加方面军撤军的头顶,不甘心地曳着火亮的抛物线坠下来。
炮弹的震响和炮弹落点飞起的尘土顿时充斥在莱贝肯军队中间,无线电里一下子混乱地叫嚷起来,有恶狠狠的咒骂声、焦躁的大声命令声、炮弹的爆炸声,自然,也有绝望的惨叫声和断线的无线电的嗞啦嗞啦的噪音。
炮弹爆炸的尘土混着雪花飘扬在空中,阵地前仿佛扬起了一场因为明亮的光照而显得幽幽地透光的大雾。雾里闪出一条长长的光点连成的弯曲的线,仿佛荧光一样在雾里闪烁,阵地里四处都响起了风铃般悦耳的“扎依采夫”步枪的枪声,机枪也在那里开始“哒哒”地狂喘。
莱贝肯步兵顿时一大片或主动或被动地趴在地上,子弹在他们耳边“咻咻”的尖啸。幸存着的步兵都发疯似地扑到坦克引擎盖上,以为这样能让坦克挡住朝着自己的子弹。只有有经验的士兵才一边叫着那帮新兵“不要命了”,一边分散在坦克后方不远处。有一发76毫米的反坦克炮弹打穿了一辆轻型坦克的正面装甲,“轰隆”的一声,弹药架在狭小的坦克空间里急剧爆炸,坦克炮塔顿时被炸到了一旁。坦克旁边紧紧跟着的步兵一下子仿佛引爆的炸药旁的蚂蚁一般,有的被直接炸飞,有的被爆炸的冲击波震得耳鼻出血,不一会就痛苦地倒下死去了。“重新组织!……后撤!我们撤退!”芬庞上尉对着乱糟糟的无线电狂喊,但是听不到任何回应,干脆从车长塔上探出身子来,对着步兵军官拼了命地招手势。
莱贝肯军的装甲排是以“倒W”型方式追击的卢加方面军撤军(“W”的下缺口朝向前方),这样有利于在中央的坦克集中火力的同时,两翼的坦克警戒其他情况。但是现在,这种阵型反而有利于爱尔芙乐的炮火打击充分发挥效用。两个“W”下突出部的坦克部队首先被击溃,坦克后方在两个“W”上缺口里聚集的步兵一下子在平坦的平原上暴露无遗,完全暴露在机枪火力面前。
一发红色的信号弹从原来照明弹发射的地方盘旋着升起,接着从北方和东方的远处,数发信号弹也接连地升起。沿着第二纵深防线和第三纵深防线,灯光的反射的闪光都闪烁起来,最后照亮了整个纵深防线。城市郊区和城市市区西缘的探照灯都射向西方的高空,灯光的光线将纷飞的大雪照地分明。全城的喇叭都响起了战斗警报声,接着就戛然而止,令人意外地响起来清脆的音乐。那是播放广播的前奏音乐。一个小市民从窗户里探出头来,往前线的防线望了望,沮丧地说:“开始吧……”
这一切才刚刚开始。这才只开始了一分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