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方舟同人 关于干员与博士从相识相恋,到最后结婚生子的高级作战记录 白面鸮篇 8
注:本文为 大量自设+OOC 因为是轻松向性质的文所以就图个乐呵,吃桃就行了,up主的页面还有更多桃文,不介意的话就来看看吧!
ps:本文背景为平行世界,此外,文中的一切内容跟up主的其他作品没有关联,请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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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置身在一片一望无际的天空当中。”
这片宛如什么也不存在的天空中,她抱着膝盖身处其中,蹲在没有实体的空气上。
“这里常年吹着看似来自宇宙彼方一般的寒风,空气中飘荡着一股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气味。”
她低着头一字一句的说着,这些言辞都有倾听的对象,那是在她心中虚构出来的听众,若非如此,她便无法承受眼前的一切。
眼前碧蓝的天空看似有着石头摩擦的痕迹,迎面而来的风吹起来并不算舒服,却在这种不自然的景致中产生了违和感。
她感觉到一阵听不见的声音,那是透过了人类的鼓膜可以辨认的高频率声波。
它若隐若现的撩拨着她的心弦,超高频率的声波渐渐转为天边鼓动的声音。
她随既抬起了头,起身。
瞬间,眼前的天空消失了。
眼前的光景被置换成了另一个截然不同的景色。
她站在伴着水泥校舍建筑旁的操场中央,那是个荒废的学校,操场上杂草丛生,房舍的砖瓦各处都看得到裂痕,破损的情形屡见不鲜,这至少是一座被废弃了十年以上的学校。
她茫然的环视四周,远方的景象同样了无人烟,一切都处于颓废多时的状态。
视线的彼方出现了红光,那光线的颜色像是落日的余晖,又仿佛炙热的火焰,无论如何,这微弱的光线中带着些许温柔的气息。
它来自校舍六楼的某间教室。
那散发着红光的楼前聚集着几只白鸽,这是一副生机盎然的风景,在一片死寂的世界之中,那是唯一带有生气的画面。
她从中感受到一丝丝的温暖,面对这始终无处宣泄的渴望,她连忙飞奔了出去。
教室入口处空荡荡的,看不到一个人影。
她跑到了走廊,稍微驻足搜索了一下楼梯,她快步登上了阶梯,通过五楼之后,直接再往六楼奔去。
她来到六楼的走廊,一道笔直的廊线顺着她的视线朝镜头延伸而去。
温暖的光线从走廊中溢了出来,她来到高挂着六年三班排号的教室门前,在些许的犹豫后,毅然推开了拉门。
温暖的光线来自窗边的一张书桌。
异于其他集中叠放在教室一角的书桌,只有那张散发着光芒的桌子耸立在窗前
那是一个充满了悲伤情绪的光景,然而她却对眼前这样的景色有着十分熟悉的感受。
她才踏进教室一步。
那阵红光仿佛被熄灭的蜡烛一般瞬间消失。
仿佛是在躲避着她。
那温暖的光线刻意与她保持距离,她内心的狡痛重叠在表情上一览无余。
她不放弃,还是一步步朝窗边走去,此时透过窗户她可以看见已然垂倾的高楼。
宛如一场战争终结之后的死寂景象。
她不禁伸手触碰那张前一刻散发着光芒而显得孤寂的桌子,桌面没有使人放心的余温,她只感受到了一种冰冷的触感。
她靠在窗边,背部贴着墙面缓缓的滑落到地上,面对那张毫无隐藏的,散发着孤寂氛围的桌子,她不禁缩回手臂环抱住自己的身体。
“我到底为什么会来到这个地方……没有人在吗?有没有人在呀……”
她用双手捂住脸。
“爸爸……妈妈……”
她闭上双眼,再睁开眼后人又回到了那片一无所有的天空中。
耳边尖锐的声音已经不再响起,唯风声萧萧依旧撩拨着她的心绪。
天空的彼方依旧空无一物,什么都不存在。
就在这时,我的意识也被迫从那片天空中抽离了出来。
等我睁开双眼时,我发现自己正在注视着天花板,是我卧室里的白色天花板。
我不是累的在床上头朝下睡着的吗?为什么会看到天花板?
对于这件事情,我甚至没有去思考,而是在思考着另一件事一一刚才的梦。
又是过去的那个梦。
她没有置身在那座山丘上,而是在那片只有天空存在的奇异世界中,她那仿徨的模样早已数次出现于我的梦中。
她在那颓废的学校中徘徊,似乎正在寻找着什么。
六年三班……
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那是我小学时的班级。
那张桌子……似乎也是我的书桌吧。
我面朝窗外,视线少许移动,便可以看到窗外的景色。
窗外一片漆黑,在一片漆黑的夜中可以看得到,林立的高楼之间溢出的灯红酒绿,这样的光景总是令我心生阴郁。
在这里生活了快两年了,我渐渐了解,每当这座城市陷入黑夜,只要面对正确的方向一一
那东西一定就会浮现。
当我意识到这一点后,我的注意力又被窗外的声音所吸引,仔细倾听。
啪嗒啪嗒。
毫无疑问,这是雨水打在窗户上发出的声音,看来外面现在还在下雨,窗户上那些不断下滑留下一道道水痕的雨滴,也在证明这点。
可除了雨的声音以外,我好像还听到了其他的什么声音。
那是……
煤气灶的声音?
我扭过头,很快就确认了那阵声音的来源是在卧室的门外。
我从床上坐起身来,环视了一下没有开灯的黑漆漆的卧室,于此同时我回想起了自己闭上眼睛前发生的一切。
今天我背着白面鸮去了自己的母校,到了那后,本想找到对自己有利的线索的我,反倒找到了对自己而言最不想知道的事情,回来的路上,我遇到了一个长得很像‘她’的女孩子,然后从中途的公交车上下了车去追她,可见面后却又发现那不过是自己的错觉,备受打击的我连伞都没有打,就这么狼狈不堪的被淋成了落汤鸡,一个人走回到了家,在得出了白面鸮不是‘她’的结论后,体力不支而昏了过去……
没错,我想起来了。
卧室的门缝传来了客厅里的光亮,是白面鸮回来了吗?
我从床上下了地,这时我发现原本穿在脚上的鞋子不见了,我光着脚走向了卧室门口,推开了门。
走到客厅,我又发现原本扔在门口的雨伞已经被重新收好,脚上的鞋子也被摆进了鞋柜,本应留下肮脏鞋印的地板也光滑如镜,看来是有被清理过。
我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吸满雨水的衣服和裤子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一套干净又舒适的睡衣。
接着,我将视线投向了开放式的厨房那里。
一个白色的身影正系着围裙在灶台边忙碌。
切菜的清脆声响伴随着钝锅咕噜咕噜的冒泡声,不绝于耳。
在看到那白色的背影的瞬间,我立刻想起了另一个让我十分熟悉的身影。
那是一一
我猛的摇头,在脑内出现‘她’的身影前,把那个想法扼杀在摇篮中。
我一步步的朝白面鸮走去,也许是听到了我的脚步声,她回过身来看到我后,对我露出了一个温暖人心的微笑。
“晚上好博士,睡的还好吗?”
“我睡了多久……”
“从我进门起到现在的话,已经有三小时三十分左右。”
“是吗?话说回来……”
白面鸮已经猜到了我要说什么,提前回答了我:“我已经全部收拾好了。”
“抱歉,给你添麻烦了。”我对她低头道歉。
“没关系,比起这个,我建议博士你回到卧室再休息一会,现在你的身体看起来还有点虚弱。”
“我来帮你吧?”
“没事的,我一个人就行。”
“但是……”
“博士你只要好好休息,对我而言就是帮了我最大的忙。”
她对我扔下这彼像是命令般的发言后,便又转回身接着处理食材了。
看来再怎么反抗也没有用了,我只得拖着莫名发沉的身体走到了餐桌附近坐了下去,开始默默注视白面鸮的背影。
紧接着,体内深处好像有种虫子在开始蠕动。
我不清楚这种感觉是怎么一回事,明明以往每当我注视白面鸮为了我而忙碌的背影时,我都有一种刻骨铭心的幸福感,可现在的感觉却又让我如此陌生。
我想,那或许是一种拒绝感。
我知道自己心中接下来要说什么,我甚至可以想象的到自己会用何种的语气说出那些台词,我的胸口立马产生了一种不太愉快的感觉。
不行。
绝对不行。
假如要是这么一直注视着她的话,我一定会再次回想起‘她’的。
所以,我把自己的视线强行扭到了正前方没打开的电视上,我闭上双眼,尽可能的放空自己。
不知道多久过去,一股浓郁的香味迫使我睁开了双眼,只见白面鸮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浓汤递到我的面前,而她则坐在了我的对面。
“你现在还是觉得很困吗博士?”
“刚刚就是小眯了一下而已,比起困,我现在倒其实觉得饿了。”
一天没有进食的我此刻已经饥肠辘辘,再加上面前的浓汤与其他菜肴的浓烈香气刺激着我的食欲,我发觉自己真的快要饿坏了。
“饿了的话就快点吃吧。”白面鸮催促道。
我点点头,开始和她一起吃晚餐。
刚开始的时候,我还想过彼此沉默的吃了饭后再一起上床,今天就会这么过去该有多好……但这明显就是幼稚的想法。
吃饭的期间内,她毫无意外的问了我那个问题。
“博士,今天的工作顺利吗?”
“马马虎虎吧……”我没怎么多想如此回答她,我实在做不到让自己说出‘顺利’这两个字。
“那么今天的工作量一定有很多吧?所以博士你才累倒了啊。”
“嗯,从早上到刚才为止,我一点东西都没有吃过呢,等到家的时候连鞋和衣服都没力气脱,就倒在床上了。”我做了一个看起来还算是合理的解释。
“那么为什么博士你在带了伞的情况下,身上还会被淋湿呢?”
白面鸮抓住我的痛点,向我继续追问。
面对她的这个问题,我一时无法回答。
现在想来,那个时候的我心态已经接近崩溃,所以才产生了破罐子破摔的想法一一要是我这么回答她的话,她一定就会问我‘为什么会产生那样的想法’了。
我想了一下,找到了一个‘路过积水滩的时候,被马路上的汽车给溅到了’的说法,这么一番解释后,她似乎没有太起疑。
我想快点让今天结束,于是加快了吃晚餐的速度,然而在最后的时候,沉默许久的白面鸮突然又对我开口说:
“那个……博士……”她小声的嘟囔着什么。
“嗯?”
白面鸮仍低着头,她以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缓缓接着对我说:“如果我有说错的话……我会道歉,最近我觉得博士……你有些奇怪。”
说到这里,她突然抬起了头看我,那眼神与她的语气相反,那是一种仿佛如一名侦探般,为了追求真相会不择手段的眼神。
与此同时,我感觉自己内心的那些细微的东西还是在此时消失殆尽了。
“有些奇怪?为什么这么说?”我尽力在脸上挤出一个笑容,温柔的问她。
“最近的这一个星期,我一直在观察博士你。”她低下头说出自己的结论,“从那天我带博士你回去后,我就发现无论是工作还是日常的生活,博士你总是一副心不在焉的样子,昨天突然不由分说的一个人离开了那么久才回来,今天也是,我回到家看到卧室里博士你的样子,既吃惊……又害怕……”
她抬起了头,我却低下了头,因为我现在不敢去看她的眼睛。
白面鸮继续用担心的声音对我说道:“我是不是有哪里没做好?让博士你不满意了?”
“不,没有那回事,白面鸮这么久以来你都一直做的很好,做的不好的人是我才对……”我不小心走漏了自己的心声。
“那么,博士你最近是不是发生了不太顺心的事情?如果是这样的话,可以跟我说说看,我想帮上博士你的忙,只要博士你可以开心一点,我什么都愿意做,我想让你变回我以前所熟识的那个博士……”
她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化作了利箭,精准的命中了我的内心深处的靶心,即便这些话是出自善意的。
此刻,我是多么的想把自己的迷茫和痛苦都一个不落的向她倾诉啊!今天的绝望几乎快要把我压垮,如果我不能将它坦露出来,想必这份重担迟早有一天会把我彻底摧毁。
但是……
“没事的啦。”
我抬起头,用极度温柔的声音说。
果然,我还是说不出来。
“一定是最近工作的关系吧,主要还是一些罗德岛那块的事情。”
也许只要说出来就可以让自己轻松上许多吧,但我打算将寻找过去的事和这些天的痛苦都永远的隐藏在自己的心中。
“现在罗德岛的事情已经办完了,所以我已经没事了哦。”
面对我的这番说辞,白面鸮沉默了许久,期间她一直在直视着我,仿佛想从我的眼神中看透我的内心想法。
我们对视了五分钟左右,白面鸮似乎放弃了确认,用看似安心的表情呢喃的一句:“是吗……”
“嗯,是哦。”
我的声音依旧温柔,只是这种温柔与方才的温柔不太一样。
“我认为博士你应该休息几天。”
“没关系的,我都已经请了两天病假了,再这样请假下去就有点说不过去了。”
“可是……”
“我真的没问题的,白面鸮。”不知不觉间我加重了语气,“相信我……好吗?”
为了能彻底结束这个话题,我如此开口。
白面鸮恐怕也听出了这句话中‘别再说了’的言下之意,沉默的闭上了嘴,低下头不再言语。
我们吃完了晚餐,晚餐后我本打算直接上床的,可白面鸮却先让我先去洗个澡,我想了想答应了下来,我现在说不定真的是要洗个热水澡放松一下自己的精神。
然而事与愿违,热水浴并没有让我的身体和心灵放松,相反,沐浴让我想起了今天不断打在身上的那场大雨,明明打在身体上的水珠是那么的温暖炙热,但我的内心却又是那么的冰冷……
等我洗好澡,擦干身体,换好睡衣从浴室里走出来的时候,客厅灯已经灭了,看来白面鸮已经洗好碗回到卧室了。
我走到卧室门口拉开门,这时通过窗外朦胧的月光,我可以看到她穿着睡衣坐在床边,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躺在床上。
“怎么了白面鸮?不睡吗?”
“我在等博士你……”
白面鸮说出这句话时的语气明显有点不太自然,不过她的脸隐藏在阴影当中,我看不清她的表情。
“博士,可以坐到我的身边来吗?”
我关上门,按照她的要求坐到了她的身边,然后就见白面鸮将整个头都靠到了我的肩膀上,开玩笑般的说让我分她一点能量。
她垂在两侧的头发半边贴到了我的脖子上,一个女孩子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上的感觉很难找出什么比喻加以形容,它有着一股独特的重量,一个女孩子的记忆,思绪,还有情绪全都在这份重量之中,压在我的肩膀上,我有一些紧张。
(此处评论区见)
除此之外,我似乎隐隐约约的感觉到了什么在我的心中,就连再熟悉不过的白面鸮都变得越来越不真实,我并没有让这样的反应暴露在外,但是我确实因为白面鸮变得非现实的这种现象而感到轻微的动摇,然而这种想法本不应该出现在我的身上。
这真的是一种很奇怪的现象,我平时跟她相处的时候并不会受到她的刺激,那飘逸的发丝,纤细的裸足,丰满的胸部,柔软的身体……不过究竟为什么呢?这种冲动都如此轻易的被横在我跟她,以及世界之间的玻璃给挡住了。
所以我对她,也对自己摇了摇头。
“博士……?”
白面鸮的声音有些诧异,看来她早已做好准备了,可现在我没有能力去回应她的期待。
“抱歉,白面鸮……”我一边道歉一边躺到了她的身边,为我们二人盖上被子,“我知道你这么做是为了安抚我,以你的性格来看,你一定给自己做了很多的心理准备,才鼓起勇气的吧?真的很谢谢你,只不过今天的我有些累了……”
“博士……”
“所以如果下次有机会的话……我们再做,好吗?”
此时,我不敢去看窗外,也不敢去想象自己脸上的表情有多么的疲惫。
白面鸮只是望着我,什么都没有再说,对我露出了一个温柔的微笑,将她那半luo(三声)的上半身紧贴在我的胸前,我能感觉得到她那ru房独特的柔软。
“我明白了……”
她在我的耳边轻声细语道,随后伸手环抱住我的头将其轻轻拉到了她的胸前,如同一名母亲一般轻抚着我的脑袋。
一声‘晚安’过后,不一会的时间过去,我便听到了她那平稳的呼吸声掺杂在窗外的雨声中。
我注视着她的睡脸,内心开始隐隐作痛。
我发现自己果然非常希望白面鸮就是梦境中的那个少女。
其实起初我就知道她并不是梦境中的那个‘她’,即便如此我还是担心会有这种可能性,所以在对待她时我才显的十分重视。
我希望梦境中的那个少女是一个真实存在的实体,我无论如何都想要找到她。
正因如此,我才一直试图用这个假设来说服自己,我内心的某一部分确实希望能够停留于此。
但是,那种事情已经无法再实现了。
此刻,我终于意识到了这点。
与此同时,我终于意识到现在的自己是有多么的愚蠢。
我为什么那么拼命的要去找她呢?
为什么每次在梦中找不到她就会觉得刀割般的痛心?为什么梦醒之后常常感到空虚和伤心呢?
说到底,她不是一开始就不存在吗?
既然她连存在都没存在过,自然也就找不到她……这不是很自然的事情吗?
我明明比谁都要清楚这些,可为何还会……
这样的日子已经持续好久了。
我已经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我必须要停止自己那些不切实际的疯狂想法。
就在我这么想时,一个想法随之而来的一同出现在了我的脑中,那是一个可以解决一切的完美方法。
忘了‘她’。
是啊……这么简单的方法,我为什么现在才察觉到?连我自己都觉得诧异。
没错,只要忘了她,忘了她的存在,这样一来……她也就再也不会出现在我的梦中。
今后的日子里,我也就可以摆脱掉那些痛苦了。
况且,我的身边还有白面鸮陪着我,明明我的眼前就存在着只要伸出手就能触碰到的重要之物,可我却非要去寻找那个连存在都没有的她……
我再一次为自己的愚蠢而感到羞愧。
我没有做过过多的思考,就马上下定了决心。
从今天起,我要忘记‘她’。
这天晚上,她又来到了我的梦中。
她在褪色的街道上步履蹒跚的走着,从周围的景色来看大概是座城市。
狭窄的街道两旁夹杂着店铺与高楼,唯一与现实不同的是原本繁华的街道在这个梦里变成了断壁残骸的景象。
路上的电线杆倒塌,截断的电线散落在地上,朝远方望去,林立的高楼四处倒塌的荒凉景象也映照着眼前如废墟般的街景。
街上搜寻不到其他人的身影,又是一个连人也没有的情况深深的刺伤了她的心灵。
她不断的徘徊,在这座废墟中寻找着自己以外的人,说是自己以外,但也并非谁都可以,她虽然有着具体的目标对象,却因为身处梦中而记忆模糊,无法取得这个人的形象。
她漫无目的的寻找着这个连自己也不知道是谁的人,在废墟里四处徘徊,疲倦的感觉也因此毫不留情的涌上心头。
一阵风带来了远方的特异气息。
她无论何时,无论到哪里,始终只有自己一个人。
我在睁开眼睛的那一刻便从床上坐了起来。
昨夜的梦带着极为真实的触感,搅动着我的内心。
断壁残骸的街道,那风景深刻的烙印在我的心里,这种感觉让我的心头涌起了一股无比的空虚。
这不会是经历了战争破坏之后的荒废景象吧?若真是如此,那么我是打心底渴望战争吗?
尽管我不这么认为,然而究竟是我的潜意识下藏着什么样的欲望,我自己也不是真的很了解。
梦中吹起的风,那股气息在我醒来后依旧没有散去。
那是弥漫着尘埃的陈旧氛围,这味道勾起了我心中熟悉的触感,让我感到一阵安心。
然后,我猛的意识到那个现实。
我为什么还会再梦到‘她’?
为什么她会在那样残破不堪的世界里?为什么我总是不在她的身边?
不……现在去想这些还有什么用呢?
因为她从一开始就不存在啊。
想到这里,我不禁对自己自嘲的笑出了声。
我扭过头望了一眼卧室的时钟,现在的时间是早上6点整,窗外还在下着小雨,大量灰蒙蒙的云挡住了天空,依旧看不见太阳。
我坐在床上深呼吸了一下,下床去准备早餐。
不论如何今天我还有工作,必须快点得让自己从昨天的情绪中走出。
我这么想着,又回头看了一眼床上的白面鸮。
床上的她睡脸是那么的平静,宛如在做着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今天早上下着小雨,科尔特大学内无论温度还是湿度都是由中央空调完全掌控的,然而我却感觉外面的细雨透过水泥墙而浇在了我的身上。
电梯上的数字越来越大,数字旁边的‘B’表示电梯已经潜入地下。
电梯里有一块显示板,上面显示着各个楼层分布的工作部门,这台电梯是科尔特大学内部人员专用的,普通的学生和教授可进不来,然而到达对应的楼层后,显示板上并没有出现楼层负责的专业部门,毕竟是机密部门嘛。
电梯门打开后,长长的走廊那头有一扇独特的圆形风格的大门。
走出电梯后我来到了门前,走廊顶部的摄像头将会扫描来访者的脸部和肢体动作进行身份验证,获得许可后大门自动打开。
“你差点迟到了。”
自动门刚打开一条缝隙,里面就传来了一句对我抱怨的声音。
实验室没有窗户,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在头顶上方的白色灯光下,有四五对目光在看着我,每一对目光中都能感受到一股‘来的好慢啊’的视线。
“抱歉,我来晚了。”我连忙道歉,跑到自己的操作位置上坐好。
“你今天怎么迟到了?”
坐在我身边的女生,也是这间研究室唯一的女性,铃原真希对我悄悄问道。
“今天起来晚了。”我随便找了个理由。
“你每天不都是会准时6点起床的吗?”
“偶尔也会起来晚不是很正常的吗?”
“咳咳。”
身后不远处的格雷格先生咳了一下嗓子,我们两个人立马闭上了嘴。
“既然人已经到齐了的话,那么事不宜迟,开始吧各位。”
收到命令后,我和其他的研究员都低下头开始操作起控制面板,开始往日工作。
我们的面前屏幕前方,有一面巨大的玻璃墙。
玻璃墙的后方,存在着一根银白色的细长圆柱。
那是接收平行世界的天线。
我们的背后也架着一面玻璃墙,在整片的玻璃墙后面是中央监控室,格雷格先生正坐在那里进行监督,今天那里还出现了一名穿着制服的军官和一位身材魁梧的男子,看来他们是来参观的。
“虽然今天有客人在场,不过你们不用在意,就按往常的方式来做。”格雷格先生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达到了我们身处的监控区内。
“第一阶段结束,进行下一步骤。”
“了解。”
我和其他研究员同时出声应答,然后纷纷开始敲击键盘。
“下一步,进入过渡区段,第二阶段开始。”
“真不错。”扩音器传来了格雷格先生满足的声音,“今天应该可以办得到吧?你们可要选好最适当的运算方式哦。”
“呐,这个算法你打算怎么处理?”身旁的真希开口跟我确认我负责的部分。
“我打算以菲利普·K.迪克博士的理论为基础,对群组抽出作用的过渡控制部分下手。”
“原来如此,这一来应该也可以提高群组抽出的效率。”
“菲利普·K.迪克是什么人?”身后穿着军服的人对格雷格先生发问。
“初次证明平行世界存在的哥伦比亚学者,同时也是那根天线的概念提出者。”
“你的意思是,那根柱子就是那座塔的模型吗?”
“正是,我们接下来将对那根柱子四周数十英寸的范围转换成另一个宇宙。”
警报声应声响起,包括我在内的所有人立马陷入一片紧张。
“捉到了!”我喊道。
“xa,yc,zc方向出现分歧宇宙,空间暴露反应共五个……不对,六个分歧宇宙空间出现。”
监视器中的图表出现了六个曲线正在不停的浮动,没想到这次竟然连上了六个,还真是意外,不过我可不打算放过这个大好机会。
“哦,六个嘛,这次找到不少啊,开始进行同调区段,一定要接上……”
“开始进行第三阶段,现在开始对最为接近的平行世界尝试各种连接作业。”
我和其他人快速的敲击键盘,将系统连接到方才发现的分歧宇宙,清脆的敲击声规律的快速流泻而出。
“我开始接近了……”我低声说道,“距离最容易连接的区域还有1200单位,1100,1940,920……”
警报声再次响起,我应声站了起来。
“接上了!成功接上了一个作为靠近的分歧宇宙,暴露反应也稳定下来了。”
“好,持续这个情况进入下一区段。”
好了,接下来就是重头戏一一跟那个平行世界进行空间置换。
红色的图表中映出了一道曲线,警报的音频也随之产生的改变。
“半径点十纳米的空间出拓扑变换,并且急剧扩大中,快要进入肉眼可以确认的范围了。”
监控器切换到其中一架摄像机上,实验室中的中央出现了模糊的黑影。
“固定的区块内已经成功置换成其他宇宙,变成另一个空间了。”格雷格先生向客人解说,“不过以我们现在的技术,也只能置换砂粒大小的空间而已。”
我们这几名研究员仍在不停的敲击键盘输入指令。
然而下一秒,我们的动作停了下来。
“不行……”我不禁说出了这样的结论。
“失败了,暴露反应衰退,已经无法再继续维持平行世界的衔接状态。”真希的脸上也透露出焦急的情绪。
图表中的曲线开始减弱,最终警铃声响起,监视器上显示出ninected的红色文字,摄像机中的黑影也随之消失。
此刻我身上紧绷的肌肉也松弛了下来,我叹了口气,然后将上半身靠到了椅背上。
朝身后看去,中央监控区内格雷格先生也同时发出了叹息,不过马上他的脸上又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波动指数下降,分歧宇宙完全消失了,本次实验与1分80秒的时间中成功置换半径1.3厘米的拓扑变换。”
一片沉默的气氛中,真希的报告声回荡在整间实验室里。
“真希。”
我刚刚整理完资料,走出实验室就看到了真希与格雷格先生正在对话。
铃原真希是格雷格先生负责指导过的人,她的专长是脑化学,因为我和她的专长不同,所以我自然也没有接受过她的指导,不过研究设备的使用申请还有论文的进度方面都得向她汇报。
“啊,今天辛苦你了。”真希带着微笑对我亲切的慰问,之后便转过头面对格雷格先生,“教授,之后的课我可以带他一起去吗?”
“好啊,还有位子,不过你们常混在一起吗?”
“不是教授你说让他好好跟着我吗?”
“是这样吗?哎,我明天要到外地出差,这边就麻烦你了。”
“是进度报会议吗?”
“嗯,相信过不了多久,你们的脑化学研究团队就有的忙了,到了那个时候……”
我站在一旁老老实实的等他们说完,与格雷格先生简单的告别过后我们便走了起来。
走廊的地板与墙壁施加了镜面镀膜而散发着无机的光泽,铃原真希这个女生走起路来步伐相当的快速,就我自己的观察,一般来说步伐快的人多半拥有一定程度的自信,多数的研究人员都是如此,我也亦然。
研究大楼的平面面积相当的大,对于步伐快的人来说也是比较方便的事情。
“话说,最近常常有军人来到我们的研究室来呢。”真希撇了一眼与身后擦肩而过的军人,有感而发。
“那位穿着军装的人大概是属于NSA的人吧。”我解释道。
“NSA?”
“就是国防局。”
“是类似于公安的机构吗?”
“是军方的谍报组织。”
“哦……”她听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我们来到电梯前面,不约而同的注视起了显示电梯目前所在楼层的显示器。
“……今天的实验真可惜呢。”她率先开口。
“是啊,虽说也搜集到了一些数据,不过还是差的远呢,现在我们的进度只能置换那么一丁点可以看到的空间区块,跟那座高塔可以说完全不能比。”
“但这是没办法的事情,毕竟那座高塔的基础物理学方面要远远领先于我们一步,而且当时的那张空中摄影……你也有印象吧?”
她的这句话,让我回忆起了当时初次看到那张照片而浮现的那股战栗感。
那是哥伦比亚军方用无人机拍摄回来的景象,拍摄的角落就位于那座塔的上空。
那张图中的高塔并没有出现异状,产生变化的是高塔周围的区域。
那个现象以塔为中心,整个区块变成了一整片漆黑的空间,从图中看起来像是个变形区域的地面被染成整片的黑色,其实不然,那片景象的真正状态是空无一物。
也可以说是整片虚空的领域。
当时的我看到那张照片后,马上联想起了黑洞一一所有的光线进入到那片虚无之中的空间便会完全消失,有如被整片的黑暗所吞噬,大片黑暗的印象酷似我们方才在实验室里置换出来的黑色点状空间。
我们所处的这个现实世界被翻转过来了,以塔为中心的那个区块被翻转了过来,原来的空间整个消失,被另外一个世界的某个部分给噬去了。
叮咚一声,电梯门向两侧划开。
“让我无法理解的是,为什么那座高塔的拓扑变换只在半径三公里的范围内停止。”
我边看着显示器中逐渐向上的楼层数字边开口说话。
“哥伦比亚军方认为那座高塔是能够制造空间转换的强力武器,不过那座塔如果是以攻击性为目的而设计的话,那就以现状来看,它其实一点意义也没有,不过就只是在自己的空间附近开上一个大空洞罢了。”
“三公里的范围极限该不会是因为什么机械故障或者其他的意外所导致吧?还是说只是它单纯就是一个以实验为目的的建筑呢?”真希疑问道。
“不只是这些可能性,或许照片中的那次大规模拓扑变换根本就是出于设计者料想的系统功能失控所致,除此之外格雷格先生也曾说过,也许那次拓扑变化的三公里范围限制,有可能是塔的功能受到了什么外在因素影响的结果。”
当我们走出研究大楼后都转换了心情,放下刚刚的实验。
阴暗的天空中仍在飘着微微细雨,真希取出了一把折叠伞,而直到这个时候我才发现自己的伞忘在大楼内了。
我转过头看她,发现她笑嘻嘻的把手中的伞打开递给了我。
“你来帮我打吧?”
“为什么?”我不禁问道。
“谁叫你个子比我高啊,再说让女士给男士打伞,有损身为男人的你的风度吧?”她像是在半开玩笑的说着。
“这里是哥伦比亚,又不是维多利亚,哪来什么风度不风度的……”
虽然我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接过了她手中的伞,我们撑着一把伞,走出了校园外。
“对了,之后你有什么事情要做吗?”
“嗯,之后我要和国防局的人见面,谈论一下有关那座塔的事情,顺便为后天的报告会议做一下准备。”
“那我陪你去吧?”
“不用,我一个人也办的来。”
即便我这么说,但那位东国大小姐似乎并不打算放过我,在她的再三请求下,没有办法,我只好同意她跟上来,反正多一个人也可以算是多一道保险。
我们在会客室内等了大概20分,大门才被打开。
开门后,一名看似年过半百,面容和蔼的军官,以及一名看起来只有20多岁的青年走了进来。
“抱歉,让二位久等了。”老军官向我们脱帽至礼,“今天的工作实在是太忙了。”
“不,没关系,身为国防局的人,我们理解您每日的工作有多么辛苦。”
“那就帮大忙了。”他笑了笑,“那么自我介绍一下……不,有关我的事情,相信你们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吧。”
从这位军官的反应来看,他似乎经常与我们这样的人见面,而且他说的没错,他的个人信息我们在路上就已经确认过了,自我介绍实在是没有任何意义。
“我就算了,这位是我的助手。”他指了指自己身旁的那位年轻人,“如你们所见,他还是个毛头小子,这次的会面如果他有什么失礼的地方还请你们多多谅解。”
“那……那个!今天请多关照!”年轻人慌慌张张的对我们行礼。
真希面带微笑,回应道:“请不要太紧张了,今天的这场会面我们只是想来问一些事情,之后我们就会离开的。”
“那么二位,让我们坐下来谈吧。”
我们刚坐到沙发上,会客室内的大片透明窗便变为了非透明的状态,大门也传来了上锁的声音,为了防止被窃听的情况发生这些是十分有必要的措施,为了防止有黑客入侵监控装置的可能性,这里不仅连摄像头都没有,更没有一点电子设备。
“那么首先请允许我们自我介绍一下,我们是科尔特大学派来的代表,我的名字是铃原真希。”
“铃原真希……啊!我听过这个名字!”那位助手在听到她的名字后不禁叫出了声,不过被那位老军官瞪了一眼后又立马闭上了嘴。
“铃原真希……是吗,原来你就是那位正文集团的千金啊,没想到你没有继承家庭企业,而是到了哥伦比亚这来,真是让人意外,那么这位先生呢?从刚刚开始就很少说话啊,而且你为何要隐藏起自己的面容呢?”
话题突然转向了我,真希想替我解围,但在那之前我就已经先开口说道:
“抱歉,我之所以会隐藏面容也是出于个人原因,不过我认为这并不妨碍这次的会面,当然我也是科尔特大学的代表之一,这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
“没事没事,我只是单纯的好奇而已,你不想露脸那就算了,对了,我想冒昧的问一下真希小姐,您在科尔特大学负责的是什么专业?一定不是机器人学之类的吧?”
话题又突然转到了她身上,没想到这位老人还挺会找话题的。
“是的,我的专长是脑化学,专门研究人类的记忆,睡眠,还有梦等项目。”
“那么,这位先生负责的应该是有关那座塔的研究,是吗?”
“是的,虽说过去研究的是AI和机器人就是了……”我稍微想了一下才说道,“不过其实我和真希小姐都在同一间研究室内工作,尽管看上去我们的专业不同,但就根本意义上来说其实是同样的东西,该怎么说呢……其实我们在做的研究都是属于平行世界的范畴。”
“平行世界?”那位助手听了,不解的问道。
“其实……”真希接过话,“就像我们人类会做梦一样,这个宇宙也会也会做梦。”
“宇宙也会做梦吗?”
“也许用这个世界来取代宇宙这个词汇会比较容易理解……”她开始滔滔不绝的解说了:
“这个世界,也许可能会朝各种不同的方向发展,因而会酝酿出不同的未来,而这种可能性就隐藏在这个世界的梦里面,我们将这些不同的可能性称为平行世界或者分歧宇宙。”
“听起来真是科幻啊,平行世界什么的……我还以为这样的内容只有在小说里才会出现的。”
“这是实际存在的事情哦,这个说法大概在50年前就被证实了。”
“是真的存在?”就连那个长官也忍不住问道。
“是的,过去有那么一个著名的比喻方式……”
说到这里,真希从口袋里找出了一个硬币,用大拇指弹起让它在空中旋转。
“我们不是常常用这种方式让一枚硬币在空中旋转,然后打赌它掉下来的时候是正面朝上还是反面朝上吗,其中任何一种结果出现的可能性都是50%,我们假设如果它落下来的时候是正面朝上,那我们把硬币弹起来之前,那另外一面反面朝上的结果究竟到了哪里呢?”
她在解释的过程中,那名长官和助手都专注的倾听着,助手先一步开口答道:“实际上正面朝上的概率是百分之百,只是人们不知道而已吧?”
“你指的是量子力学当中的概率密度问题对不对?的确,我们一直以来都是这么解释的,不过其实50%硬币反面朝上的概率终究还是50%,硬币扔出去之后会得到100%正面朝上的概率波段结果其实并不是我们扔硬币之前就决定了,事实上在我们扔硬币的时候,这个世界就已经分成了硬币正面朝上的世界,跟硬币反面朝上的世界两种,依照这种说法,这个世界现在呈现在我们眼前的瞬间,其实也只是各个事件中的各种可能性之间,跟其他的世界并排在一起的其中一种结果。”
“这样啊……”
“而我的研究,就是这些平行世界对于人脑还有梦境造成的影响。”
说到这里,她终于把话题拉回到了我们的研究上。
“关于那个高塔,其建造的目的最有可信的一个说法就是用于观测平行世界,所以他的研究便是利用科学的方法拉进现实与平行世界之间的距离,而我则以脑化学解析平行世界,生物的脑也许从上古时代便可以下意识的从中感受到平行世界的相关情报,这些分歧世界的情报在脑中串流,也许就是人类的预感,或者预知能力的源泉,这些也都是我研究的课题,不过这些研究课题听起来好像有点神秘学的味道。”
“不不,一点也不会。”老长官摇摇头,同时表现出了夸张的语气,“真希小姐言下之意,是指人类也会梦跟宇宙同样的梦吧?这不是很浪漫吗?”
“要是真希小姐在人类的预感跟预知能力方面的研究得到了突破性的进展,是不是我们就可以用人工的方式来预测未来了?”助手又问。
“不,这应该是办不到的吧……至少这种类似于超能力一般的结果始终无法实现的。”
“为什么呢?”
“因为我们没有接受这些情况的天线。”为了能让她歇一歇,我主动接过了问题。
“人类的天线能够接收电磁波,加以辨认其中代表的形状还有颜色,而这个天线指的就是眼睛,除了眼睛以外,耳朵也是也是接收空气中的震荡,辨认这些声音的天线,然而我们并没有可以接收平行世界情况的器官,因此虽然偶尔会有人能够接收到这些平行世界的情报而预知,但那顶多也只是没有任何音源的喇叭,偶然在瞬间接触到某个电台的广播一样,就只是单纯的巧合而已,想要让人脑能够接受那么多的信息的话,必须要有人工的接收器,直接跟大脑串联。”
“呃……你说这些话真像是恐怖电影啊。”助露出了些许嫌弃的表情。
“这样的实验一直有人在做,就目前的进度来说,其实也没有什么具体的结果就是了。”
“不过真希小姐真是优秀呢。”老长官喝了一口茶的同时,将这番恭维话脱口而出,听起来多少有点刻意。
“说到科尔特大学的战略研究部,可跟一般的部门不一样,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属于政府的科研机构了吧,你看起来还这么年轻,就已经是其中的主要成员了呢。”
“没有啦,没这么夸张。”真希被捧的有些不好意思,“不过我对那座塔抱着相当的憧憬,所以觉得做起研究很有干劲。”
听到这里,我不禁有点吃惊的转头看她,这种事情我还是第一次听说。
“不过真正厉害的人其实是他呢!”她指了指我,用一种明快的声音说。
“我?”自己突然被点到名,让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对呀,十……”
这个瞬间,我对真希使了一个眼神,她马上理解了我的意思,立马改口道。
“18岁就成了科尔特大学的研究生,这可是很少有的呢,而且他比谁都还要认真,连大他好几岁的前辈都没他出色,我对世上有他这样的人存在感到十分惊讶,也觉得他真的很厉害。”
她一说完,对面的那两个人又向我投来了视线。
我咳了咳嗓子,打算结束掉这些话题,毕竟今天我们不只是来谈论这些的。
“咳咳,好了,我想闲聊就到这吧,接下来我想与您谈谈有关于……”
等我们从国防部那出来的时候,已经到了傍晚了。
“啊啊,说了快一整天了,结果有关于那座塔的情报倒是没有套出来多少啊,竟是和那两个人聊天了……”真希把身子摊在副驾驶位上,一边抱怨一边吐出了一口无力的叹息。
“没办法,对方再怎么说也是国防部的人,肯定不会那么轻松的。”我边开车边安慰她。
不过话说回来,我也没有想到那个老人看似浑身破绽,实则心思紧密的多,为了不让我们从旁下手,还特地带上了一名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助理封住了我们获得情报唯二的路。
“你说,我们是不是白忙活一天了?”
“从结果上来看,确实没错。”
“你就这么承认了?”
“因为结果就是这样嘛,我本以为那些年龄大一些的军官会更容易上钩,但现在看来是我轻敌了。”
“但下次我们去找年轻一点的?”
“不,通常来说那些人的手中不会有太多有价值的情报。”
“这样啊……”
沉默从天而降。
我朝她的方向偷偷撇了一眼,看到真希的脸上写满了累坏了的表情。
“我送你回家吧?”
“嗯,拜托你了哦。”她毫不犹豫的就答应了下来。
回去的路上,我们二人向往常那样聊起了各自的研究,聊着聊着不知不觉中聊到了今天早上那场实验。
“实验之所以会失败,果然还是因为阿耳戈斯的主系统AI还没有彻底完成的关系吧。”
“虽然也有那方面的原因,但是最主要的原因,恐怕还是因为缺少一个可以接收那些平行世界信息的大脑。”
没错,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
这一点她明明也心知肚明才对,却故意避开了这方面的事情。
现在正是下班的晚高峰时段,路上的车流明显增多,不知不觉中车速已经开始慢了下来,直到最后彻底停了下来。
我注视着前方无数的红色车尾灯,此时窗外仍然在下着小雨。
我看了一眼真希,她正把侧脸紧贴在车窗上,眼神忧郁的望着窗外,亚麻色的长发在路灯的照射下浮现起一层光泽,我差点就看入了神。
她注意到我的视线,转过头来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般,打破了沉默。
“……快到那个时候了吧?”
我缓缓的把视线转向了前方红色的信号灯上。
虽然她没明说那是什么时候,但我的内心比谁都清楚她所说的是什么。
“是。”我回答道。
“那个孩子,我记得……是你的青梅竹马吧?”
“是。”我没有看她,用尽量不带感情的声音回应。
“果然……必须得有那孩子才行吗?”
“没错,因为她是我们可以让那座塔停止活动的唯一方法。”
又是一阵沉默。
“你……开心吗?”
过了半晌,她这没头没脑的问题让我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什么意思?”
“关闭那座塔是你的父母的愿望之一,也是你进入战略研究室的目标吧?再过不了多久,等把那个孩子回收后,我们就可以……”
她没说下去。
我低下头,先是思考了一下再回答她:
“我想……我应该会开心吧。”
“……”
“就像你所说的那样,我的梦想就是他们的梦想,只要我可以完成他们的遗愿,付出一切代价都是值得的。”
“即便是对自己来说很重要的人?”
我下意识的握紧方向盘。
“……是。”
突然间,我感觉车内的空气突然变得稀薄。
在这样的稀薄的空气中,我听到她深深的叹了口气。
因为她知道,这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绿灯亮了,车流缓缓开始流动。
我慢慢踩下油门。
送真希回到家后,我拒绝了她请我共进晚餐的邀请,因为今晚我打算去那个地方。
我把车停在路边,在花店买了一束忽忘我后步行朝那里走了一会,不久便来到了那片墓园。
这个墓园的位置比较偏僻,因此显得格外寂静,而这股寂静在这片没有灯光的墓园中具有一种别样的凄凉感,让人毛骨悚然。
墓园没有设置路灯,因此我只能摸着黑走,不过这里我已经来过很多次了,早已对路线烂熟于心。
我跨过石砖上的积水,左转,来到了两尊墓碑前。
虚拟投影投射出来的墓碑上,可以看得到他们的名字。
我摘下了带着一整天的兜帽,任由雨水打在我的脸上。
接着,我望着他们,缓缓开口:
“我来看你们了,父亲,母亲……”
尽管听不到回应,但我还是像过去那样继续说起我的近况。
“昨天晚上我又熬夜做了那个实验,害得我今天早上的实验差点迟到,不过好在最后还是赶上了,而且在实验的过程中,我们发现了六个分歧宇宙,很厉害吧?我们接近了最近的一个,不过可惜的是最后还是失败了。”
没有回应。
“今天我和真希去见了国防部的人,本来想从他们的口中套出点情报的,不过没想到对方心细的很,没给我们留下一条尾巴,所以我们只能灰溜溜的回去了。”
依旧没有回应。
“啊,说起来有关她的事情……”
因为这是很重要的事情,所以我的语气也自然变得严肃。
“抱歉,虽然我经尝试了许多其他的方法,不过最后全都失败了……”我低下头对他们道歉。
她果然还是必须的。
“上面已经有指令了,大概再过一两个月左右吧,我们就可以回收她了,等到那个时候,我一定会去亲自接她。”
我望着他们,坚定的说着。
耳边除了雨声打落在地上的声音以外,没有任何的声音回应我。
可既使如此,我还是觉得自己听到了他们的声音,并发自内心的感到欣慰。
这时,我突然回想起了真希在临走前对我说过的话:
[虽然你嘴上说能完成父母的遗愿和自己的目标是件很开心的事情,不过……我觉得你其实一点都不觉得开心。]
不开心?怎么可能呢?
我的目标,他们的愿望以及半个世纪以来无数人的目标即将实现,没有比这更让人感到兴奋的事情了。
没错,就是这样。
我知道她为什么会那么对我说。
但我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了。
从我得知自己存在的意义的那天起。
“有的时候为了保护些什么,就只有舍弃些什么……对吧?”我向他们问去。
即便什么都没有我看到,但我还是觉得他们在对我点头。
我看了一眼手机中的时间,现在已经是晚上10点了。
“……我该回去了。”
我收起手机站起了身,将手中的那束勿忘我递到了他们的面前。
“下次有机会的话,我想和她一起来看你们。”
我重新戴上了兜帽。
“关于这点,我想和你们约定。”
最后,我在他们的面前深深的鞠了一躬,抬起了头。
我望着下着雨的夜空,深深的吸了口气,雨夜冰冷的空气让人心旷神怡。
虽然这里看不见,但我知道我所面对的方向,那遥远的天边有一道垂直于天地之间的细长白线。
那座塔……
我只看了一会就不看了,低下头后朝墓园门口走去。
走的过程中,我意外的发现了一个让我有些在意的墓碑。
乍一看它和其他的墓碑其实没什么两样,都是投影出来的,位置也没有特别之处,但我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它。
我停下脚步,犹豫了一下后走向那块我在意的墓碑面前,停下了脚步。
投影出来的虚拟墓碑上,显示着它的主人:
阿姆罗·雷
确认了墓碑的主人后,我顿时醒悟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个墓碑了。
我笑了一下,转过了身。
我一直以来都很好奇,如果哪一天我看到了自己的墓碑时会有怎样的心情,不过就以结果上来看,我的内心没有一点波动,还真是个无趣的答案。
为什么会这样呢?我想原因只有一个。
因为那里埋藏的并不是我的身体,而是我的过去。
第23次军事研究进度报告会议记录摘要
召开地点:科尔特大学第五号讲堂
报告人:科尔特大学教授,特殊战略情报处理研究所所长,莱茵生命科技总裁一一格雷格·伊根
“……依照这种方式,我们便可以从此刻被划分开来的多重宇宙中,找出可能性极高的未来预测法,这是我的研究室进行研究的宗旨,这种未来预测法并非根据任何一种理论或概率数学去计算而得出的结果,它是以实际上未来所发生的某一点,也就是实际存在的多重时空作为预知情报本身的依据,这就像是我们在考试前看到了未来的考题,然后预先知道该怎么作答一样,这种技术对于军事,政治方面的决定都将带来革命性的影响吧。”
“不过鉴于那座塔在量子引力方面的应用技术要远远超过我们现在的水平,也就是说,以现状推测利用量子学预测未来的技术虽然强大,但以我们现在的科技水平,想要完全解开那座塔的全部机密,恐怕要至少50年甚至以上的时间,因此与其大费周章的得到它,不如尽早关闭它,相信这一点在座的各位都心知肚明。”
“当然,这座塔的危险性不止于此……说起来我好像还在这次的会议上看到了一些新面孔?那这样的话,请各位允许我再花点时间,让我们把有关的座塔的事情从头捋一下。”
“首先,我们第一次发现这座塔是在五十多年前,从地理位置上来说,它不属于任何一个国家,但离我们的距离却是最近的,因此我们哥伦比亚也是最先发现那座塔并加以研究的国家。”
“而在研究了三年的时间后,我们意外的发现这座高塔已经有上万年的历史了,也就是说,那座高塔很有可能是这个星球的上一任主人,旧种人类留下来的遗物,至于那座高塔到底是用了什么材料建成,才可以过了几万年都还毫发无伤的屹立在那里,时至今日我们也没有调查清楚。”
“最开始我们一直认为那座塔只不过是一个单纯的建筑物而已,然而当研究进行到第五年的时候,我们在那座高塔的周围第一次观测到了因发生拓扑变换效应而产生的空间扭曲,这一发现让我们倍感吃惊,从那天开始,以菲利普·K.迪克为首的一众杰出科学家纷纷参与了对塔的调查,可最后的结果大家也都知道,我们投入了大量的人力与资金都无法分析,那些老一辈的科学家们全都失败了,带着那份不甘通通躺到了土里。”
“而在我们的研究原地踏步的时候,那座高塔却反而越来越活性化,大家可以对比一下自己桌面上文件,上面详细的记录着至今为止那座高塔发生拓扑变换的详细记录,请仔细对比一下最开始的记录和离现在最近的一次记录,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没错,那座高塔产生拓扑变化的频率以及面积都在逐步增加,再这样下去的话……哦,我看到有一位新人脸似乎很白呀,没错,就像你想的那样,不到五年,整个泰拉大陆就会处于发生拓扑变化的范围内,然后咻的一下,这片大地连同上面的无数生命就会在一瞬间消失,至于消失后去了哪里,就没人知道了。”
“我们当然也有向其他的国家进行警告或者请求一同研究,但目前只有炎国和东国等少数国家回应了我们,其余的国家要么把我们的警告当成耳旁风,要么就是认为我们是在大放厥词,我们还收到情报,甚至有个别国家打算夺走那座塔,并将其作为一种化时代的量子武器,真是蠢货。”
“而后的日子里,无数的科学家为了能够避免全灭的未来,将自己的一生都奉献给了有关那座塔的研究上,可惜的是一点进展都没有,直到那两个人的出现一一亚瑟·查理斯·克拉克,以及伊丽莎白·索贝克博士。”
“相信他们二位已经无需我再多做介绍,作为人类历史上最著名的科学家,他们先是以艾克森·月卫博士的理论为基础,开发出了那座塔的‘复制品’,随后与我一同打造了接收平行世界信息的接收器,阿耳戈斯……是的,你说的没错,实际上阿耳戈斯在设计初期确实是为了完成真正的虚拟世界所打造的,当然现在它依然有那种能力,现在我们莱茵生命的研发团队也还不知道这件事情,只不过我们三人一致认为最后将它作为一台接收器来用,毕竟在实现虚拟世界之前,如果现实世界消失了的话,怎么能行呢?”
“而之后的事情……唉,每次回想起来我都会因为他们的过世而伤心,虽然他们已经不在了,但现在我还在这,我们莱茵生命在接手了他们的研究后多年过去,如今我们终于找到了可以永远关闭那座塔的方法。”
“不过,在这方面我们还没有确定下来,所以那个方法实际上是否可行,恐怕要等到下次的会议上再向各位报告了。”
“那么接下来,请允许我暂时换个话题,我将为各位说明能够实现探测平行世界相关情报的崭新技术……”
随着季节的交替,炎热的夏天结束了,冷冽的秋天到了。
随着世博会近在眼前,我们的开发工作终于到了最后的阶段。
那天过后,我们的生活并没有发生多么大的变化,每天起床去工作,找时间去那个公园一起看天,回家,第二天再去工作……
在这样一成不变的生活中,硬要说有什么变化的话,那也就是现在白面鸮鸮似乎比起以前更喜欢赖床了而已。
以及……那天过后,我还是经常能在梦里梦到‘她’。
不对,确切的说,我梦到的是我在寻找这个女生而四处徘徊的场景。
我在呈现出一片荒废的死寂景象中拼了命的来回奔走,四处张望,梦中的我时而会在路边的街角撇见她的发梢,但定神仔细一看的时候,发现那里其实空无一物。
我来到了一处已然呈现废墟般的小学校园,我深信她就在这所学校里,学校里散发出她的气息,还有另一个世界的味道,我知道她此刻正一个人待在某个冰冷没有温度的地方。
我抬起头,看见远方一间教室窗户散发着夕阳般的红色光芒,那是我的教室。
我朝自己的教室奔去,教室中我的那张桌子散发着光芒。
但那个光芒很快就消失了,同时也一并带走了她的气息。
还有眼前的一切。
我只能屏息的站在原地,看着整个景色随着那片光芒逐渐消逝。
无论何时都是类似的梦境。
她在呼唤我,我感觉得到她的呼唤,而我也不断的渴望着能够得到她的消息。
我确信我们都在寻找着彼此的身影,其实仔细想想这种精神状态十分危险,然而我却不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任何的异样,这对我们来说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每当我在梦中错失了她的气息,我的心便犹如千刀万剐般难受,日复一日,仿佛在冰冷的水没过了天空的城市底下过着没有空气的日子,我觉得自己被遗弃,孤单的活在这个世界上。
鼻尖被头发拨弄的触感让我从梦中清醒。
我睁开双眼,发现白面鸮的脸离我相当的近,我可以清楚的感受到她的呼吸吹在我的脸上的感觉。
对于过去的我来说,每天早上起床后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爱人的脸,绝对是一天当中最美好的事情之一。
然而,此刻我的内心却没有一点波动,我的意识还停在刚刚的梦中。
刚才那个梦……不,不能再去想了。
毕竟我已经要下定决心忘记‘她’了。
就在这个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了白面鸮的声音,她已经醒了。
“早上好,白面鸮。”
我一如既往的对她打了个早安,只是我希望今天脸上的笑容可以更自然一点。
“早上好,博士。”白面鸮揉着半睡半醒的眼睛,也对我一边微笑一边打了个早安,接着又用自己的脸颊磨蹭我的脸颊,仿佛在确认我的存在。
“今天起来的很早啊,真是稀奇,前些日子我叫你很久你都不会起来的。”
“因为我想快点见到博士。”
“不是每天都能见到吗?”
“……嗯,说的也是。”
说着,白面鸮把头埋在了我的胸前又重新抱住了我,她如同在我的身上寻找着体温,又像是在我的身上发现了什么一般,轻轻的抱住我。
我正想问她怎么了,只见白面鸮在我的胸口前轻声呢喃道:
“……今天的博士有点奇怪呢。”
“不是和以前一样吗?”我疑问的同时像过去那样抱住她。
“不,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
她伸出手指,指了指我的胸口。
“博士的这里……好像缺少了一块十分重要的碎片……我有这样的感觉。”
瞬间,她的话语如同子弹般射中了我的内心,我感觉自己的心脏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跳动。
下一秒,白面鸮抬起头来看我,笑着对我说:
“我是在开玩笑。”
“……什么啊,原来是在开玩笑嘛。”
我本想也用笑容轻松的笑一下,结果发现自己实在无法如愿以偿的笑出来。
“好了。”她松开了我,“准备出门吧博士,今天还有工作呢。”
眼前,是白面鸮那明媚的笑脸。
不知是不是我看错了。
在她那明媚的笑容下,似乎还隐藏着难以察觉的悲伤。
我要忘记‘她’一一明明我是这么打算的。
但实际上,将这种想法付诸行动后,我才发现这比我想象中的要难的多的多。
无论是在去上班的路上,拥挤的电车里,嘈杂的人群中,我都会感觉到某种气息,每当这种时候我都会极力忍住在心中那股的冲动,可这并不轻松。
我清楚自己无法在短时间内就彻底忘掉她,但既便如此,我还是下定了决心,要跟那个虚假的她说再见。
只要每天忘记一点点,迟早有一天就可以彻底摆脱她吧……
等到那个时候,我想,我就终于可以迎接舒适而安心的早晨了。
来到研究室后,我和白面鸮开始了以往的工作。
现在阿耳戈斯的系统AI开发工作已经正式进入了尾声,这也代表我们的工作越来越紧张,现如今我们在工作的过程中连和对方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了,从坐上办公椅打开电脑开始,便一直在马不停蹄的敲打着键盘。
明明现在是这样的关键时刻,但我却觉得自己怎么都提不起劲来,这不是什么单纯的体力劳累的问题,硬要说为什么的话,其实连我自己都不清楚。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白面鸮,发现她现在的样子也和我差不多,都是一副打不起精神的模样,但却在强迫着自己集中精神工作。
看来这阵子沉重的工作已经把我们的身心都折磨坏了,可这毕竟是只有我们才能完成的工作,没有办法让别人去做,即便艰难但也只能接受。
在接下来的工作时间里,我一直留心注意着她。
工作中,白面鸮一直都是一副昏昏沉沉,仿佛下一秒就会睡着的样子,她时不时就去喝一口咖啡让自己精神起来,可没多久咖啡的作用就失效了,与此同时,她那一开始什么表情都没有的脸上开始明显出现了格外憔悴而阴郁的表情,可从她那不断敲击键盘的动作来看,并非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白面鸮,你怎么了吗?”
中午午休的时候,我在餐桌面前尽可能以温和的态度开口问她。
“诶?”白面鸮猛的抬头起来,像是才听到我的话一样,"抱歉博士,我刚刚……在想事情。”
“想事情?”
“嗯,有关……上次的实验……”
她说到这里,我也不禁回想起了昨天的事情。
前些天我提出了一个猜测一一如果让两个AI同时在阿耳戈斯的系统内部进行运行的话,是不是可以让系统的运行效率提高两倍呢?
针对这个问题,我们在昨天进行了实验,最后发现阿耳戈斯内部是可以同容纳两个AI,问题是两个AI无法同时存在太长时间,十分钟过去,前载入的AI和后载入的AI会发生排斥,把旧AI挤出系统外,反之亦然,至于两个AI是否可以同时载入这个问题我们也实验过,答案是不能。
因为开发时间有限,为了不浪费过多的时间,所以最后我们还是放弃了那个实验。
“昨天的实验确实有点可惜,不过这又怎么了?排斥的问题现在是没有办法解决的,不是吗?”
“嗯……”她有意无意的应了一声。
虽然白面鸮对我说她在想的是那场实验,但我认为但只不过是她的挡箭牌,她其实是在想其他的事情,至于那是什么,我还不知道。
白面鸮低着头,我看不清她现在的表情。
我接着吃起了午餐,打算先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愉偷观察她。
之后,我又听到了她的叹息声,那并非是将哽在心里的思绪吐出来的反应,更像是接近某种特殊的呼吸法,或者应该说是连续的深呼吸,她想借此缓和什么。
此时她的脸色看起来非常糟糕,不用想都知道现在的白面鸮非常不对劲。
我窥视着她的脸庞,开口问道:“你不舒服吗?”
白面鸮仍低着头,沉默不语。
食堂内正播放着轻松的吉他音乐,窗外的阳光温暖而明媚,在这明亮的空间里,白面鸮的侧脸却显得是那么的阴暗。
“最近你好像一直没什么精神的样子呢……”
她依旧沉默。
“是因为最近几个月工作太忙的关系吗?现在想来自从开发工作到了尾声阶段后,我们连休息日都没有了,而且最近我发现不论是在家里还是在莱茵生命这里,你总是一副昏昏沉沉的样子,每天越来越早上床,越来越晚起床,现在你连水都不怎么喝了,一直在喝咖啡……”
我说到这里,白面鸮忽然下意识的握紧了手中的咖啡杯。
或许说到这就够了,我的潜意识也在告诉我,再这样随意揣测他人的心情与身体状况,哪怕对于恋人之间来说也是很失礼的事情。
可我却阻止不了自己,我觉得自己非说下去不可。
“……果然还是因为休息时间不够的关系,累着了吧?”
她终于默默的抬起了头。
“那这样的话,我去找上层谈一谈,看能不能给我们放几天假休息一下吧……你等着我,我现在就去!”
我从座位中猛的站了起来,但白面鸮却拉住了我。
“不用了……”她小声说。
“可是这样下去的话你的身体会吃不消的,我倒是无所谓,但你……”
“真的没关系的。”
我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也没再说下去。
“博士,现在正是我们工作的最后阶段。”白面鸮此刻又变回了以往的样子,用一副毫无感情的冰冷声音对我说话,“以现在的开发进度来看,这一个月内就可以完成全部的开发工作,现在正是最关键的时刻,我们应该更加提高自己的效率,而不是松懈。”
“适当的休息,难道不就是为了更有效率的工作吗?”我义正言辞的反问她。
白面鸮刚张开的嘴巴又卡住了,顿时变得哑口无言,因为这句话是她对我说过的。
与此同时,食堂内播放的吉他背景乐也刚刚好戛然而止。
过了一会,随着一首经典的爵士乐的响起,我再一次听到了白面鸮那深沉的叹息声。
就这样,我们之后谁也没再说过一句话,二人各自沉默的吃完了午餐,下午接着回去工作。
整个下午的工作时间,我整个人都显得心不在焉,满脑子想着都是白面鸮那莫名消沉的样子。
说起来也是奇怪,今天早上白面鸮虽然起的那么早,不仅如此,醒来后她还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做出了一些平时不常见的行为,也许从那个时候起,我就已经开始察觉到她的不对劲了。
不,现在回想起来,事情的端倪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出现了。
那天,是我第一次发现怎么叫都叫不醒她的一那一天。
在那以后,白面鸮就经常在生活和工作中犯困,一开始的时候还只是打打哈欠,可随着时间的推移,情况越发频繁的同时也越发严重,渐渐的已经到了那种随时随地都有可能突然睡着的地步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不仅没有让自己多休息一会,反而为了不影响工作把咖啡当成水喝,甚至还偷偷背着我服用过一两次可以让人强行清醒的药物,我曾在收拾垃圾桶的时候不小心找到了药物的包装盒。
我其实一直因为工作的原因,有意或无意的忽略了这件事情,乐观的想着她只是有点累了而已,但事到如今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种地步,我不能再视而不见了。
现在的白面鸮必须休息。
我本想口和她再谈谈的,但我下意识闭上了嘴,因为我知道,就算我再怎么劝她现在白面鸮也绝不会让步。
我要像上次一样,专断独行一次。
决定好后,我以上卫生间为借口离开了研究室,实际则是借这个机会找到了上层,将我的请求告诉了他。
“拜托您了!”我弯腰恳求道。
在我的再三请求下,好不容易得到了三天假期,这一消息直到下班我们走在回去的路上时我才告诉了她。
“为什么……”白面鸮听了我的话,双眼顿时失神的对我呢喃。
我对自己的自作主张为她低头道歉,虽然起初白面鸮不知为什么有点接受不了,但最后她又像是认命了一般,什么都不再说了。
从我们乘上回家的电车后,白面鸮就一直以一副疲惫不堪的模样把头靠在我的肩膀上。
我们乘上的是最后一列末班车,整个车厢除了我们以外看不到半点的人影,耳边除了电车行驶在铁轨的声音以外,就是其他车厢里乘客的声音。
从上车开始,我就一直为今天的自己以及过去忽视了她而道歉。
“没关系的,博士。”她摇着头说,“是我不好,让博士你产生担心了,如果我是博士你的话,相信我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吧。”
“是吗……”我回应道。
白面鸮没有再沉默下去,反正像是在找话题一般都对我开口:
“你知道吗博士,其实一开始和你见面的时候,我一直认为你是个感情方面比较冷淡的人。”
“这样吗?”
“嗯,你虽然对谁都很亲切,但是其实我却从你的身上感觉到一种别人发生了什么事情,你都兴致耐然的感觉,正因为你对别人的事情毫不关心,所以才能毫无顾忌和所有人打好关系,恐怕大家都没有察觉到吧。”
“也许你说的对……”
“不过,我错了……”
她靠在我肩上的头稍微提了起来,微微摇了两下然后又回了我的肩膀,与其说她将头靠了过来,感觉更像是用头压在我的肩上。
“我的父母其实一直在我的身边。”
她以这句话为开头,又继续生硬转变了另一个话题。
‘父母其实一直都在身边’的这种说法,代表了她想告诉我什么特别的事情。
“从小到大,我的父母一直都非常忙碌,无论是在工作方面还是面对他们自己的事情,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十分关心我,从以前开始就是那个样子,在我还小的时候我就已经习惯了他们的忙碌,并且当成理所当然的事情,不过就算习惯,那也绝不能说是没有感触。”
“嗯。”
为了不动到自己的肩膀,除了出声之外,我省略了点头的动作。
“其实跟这种经历没什么关系。”她接着说,“不过我很小的时候其实不怎么相信朋友之间的情谊羁绊,还有信赖这种东西,小的时候的我认为自己的个性就是这个样子。”
“嗯。”
“小的时候我也很讨厌排班,每次重新编到新班级的时候,原本跟自己很要好的同班同学就会一下子变得疏远,彼此之间的关系变得十分淡薄,这种经验让我有非常深刻的认识,我经历了好多次这样的情况,一再的受伤,知道对方没有我这样沉痛的感觉也让我觉得很难过。”
我依旧只是出声回应,继续倾听她心中的那些话语。
“我一直觉得很不可思议,我无法理解为什么周围的人都没有同样的感受,然后有一天,我知道为什么了,他们不会投入太多的感情,这就是他们避开这种感觉的诀窍,这种认知让我觉得非常震惊,但是我觉得这么做才是聪明的,要让自己的人生过的顺利,没有太多负担,首先就是不能拥有太过于亲密的人际关系,换句话说,我明白了什么时候放手是很重要的事情,从此我的人生就没有那么多痛苦的事情了,希望变得只剩下快乐,我也觉得自己终于跟所有人成了同伴……我猜过去的博士你也一定会和我有一样的想法,对吧?”
她说的没错,过去的大学时光,我就抱着和她相同的想法,然而直到毕业,我也没能和任何一个人成为朋友。
“不过,我错了,越是和博士你相处,我就越是觉得博士你其实非常信任人与人之间的羁绊。”
“是吗?”
她又接着说了下去,而我依旧安静的聆听着。
我不太清楚为什么白面鸮会忽然对我说这些话,现在的她……给我的感觉有点不太像是我所认识的那个白面鸮。
现在的白面鸮应该非常需要我,她也许正在向我求救,就像梦中的那个人一直向我传达些什么给我一样一一我的脑中没由来的冒出了这个想法。
然而,现在的我是否有那个能力呢?白面鸮告诉我的事情是不容置疑的,而我现在却完全只是在随波逐流,敷衍了事。
我已经失去了飞往那片天空的力量了,当时我心中那股飞向天空去见那个人的心情,此刻已经荡然无存,我的潜力随着那个人的身影也一起消失了。
现在的我恐怕连帮助自己的力量都没有了吧。
然而,现实中的我却又深深的介入了白面鸮的人生,我对她的责任已经不允许我说走就走,就现在而言,自从我们交往后我似乎指引了她一个正确的方向,至少我做到了。
既然我可以,那么我就不应该放弃。
列车行驶到离家的前一站时,白面鸮才终于说完了话。
“抱歉博士,我自顾自的说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话……我自己都不清楚我这是怎么了,总觉得今天我好像变得有点不像是自己了……”
“没关系,你一定是太累了,假已经请下来了,现在我们先好好休息一晚上吧。”
我一边安慰她,一边将手到了她耳后的头发上,她的体温透过发丝微微传达到了我的掌心中,她闭上眼睛,如同被吸走了身上所有的力气,任由身体的重量移到我的肩上。
“其实……我直到现在也还没有完全释然,博士你会自顾自的给我们请假这种事情,不过那并不是博士你的错,我想也许只是自己实在是太执着的关系吧。”
“说起来我也想问呢,白面鸮,你为什么这么执着快点完成阿耳戈斯这件事情呢?”我将心中的疑问问了出来。
白面鸮沉默的闭着眼。
见她没法回答我,我接着说了下去:
“我虽然理解你想尽早完成阿耳戈斯,完成父母遗愿的心情,但再怎么说你是不是有点太着急了?工作固然重要,但相对的身体也同样重要啊。”
“我知道……”说着,白面鸮把靠在我身上的身体坐了起来,“可我就是觉得我非得在这几天里完成它不可,不然的话……”
“不然的话?”
白面鸮突然合上了刚开口的嘴巴,不知是在对我还是对她自己摇了摇头。
“……不,没什么。”
我本想追问,可这时她却主动座位中站了起来,像是已经猜到了我接下来要说什么,而故意转移话题般的说:
“我们下一站就要下车了,博士。”
我们走到电车车门附近,拉住吊环站好,准备在下一站下车。
与此同时,我开始重新思考起了那天晚上我所做的那个决定。
我打算挥别脑中的那个梦,挥别不知为何身处空无一物的天空中啜泣的那个‘她’。
也许此刻还无法如愿,但至少我应该试着尝试摆脱那场梦。
我明明已经如此决定了。
可这样真的好吗?
我不禁向自己发问。
我带着茫然的视线看向窗外,电车门马上就要关上了。
这时,我忽然看到了什么东西。
那是在电车车门的外头,此时的电车还停在车站,没有发车。
车窗上的玻璃映出了站台的影子,我的视线则被对面站台的光景吸引了。
这个世界瞬间弥漫起了一股烟雾。
我的视线被紧紧的扣住,随后我便反射般的朝着车门奔去。
那是……她!
我看到了她!
车门在这一刻正好关上,眼看我已经无法及时穿过车门的缝隙,我毫不犹豫的用手肘挡住了车门,使劲的想把它掰开,电车的车门关上时的力道并不是一般人的臂力可以抵抗的,然而感应器侦测到了异状,松开了气闸,又让车门往两侧划开。
我见状于是毅然跃下了站台,忽略了身后白面鸮的声音,朝着铁路的对面站台看去。
没有。
消失了。
车站的工作人员上前跟我说了些什么,不过我没有听。
我穿过地下通道,然后爬上楼梯,甚至忘记要注意她早已与我擦肩而过的可能,我来到方才那个人所在的场所。
我跑遍了整个站台,然后将视线一直锁在车站检票口出入的人群之中,我不放弃的在这座站台来回逗留了快30分钟,然而始终找不到她。
等我徘徊在整座车站的时候,我曾经若有似无的嗅到了梦中的那陈旧的味道,不过也许这终究只是我的过度思念她的结果罢了。
……她?
我这才回过神来,我在思考那个连存在都没有的‘她’。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要彻底忘记她了,可为什么我还是被自己的幻觉所欺骗?
我深吸了一口气,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这时,我忽然想起了被我抛在车上的白面鸮,刚刚我根本完全忘记了她。
我连忙找出手机打电话跟她解释,我告诉她,我看到了长时间失去音信的朋友,所以忍不住冲了出去。
“见到那个人吗?”她问我。
我说没有。
白面鸮叹了口气,说了句:“是吗……”
电话的那头,似乎可以听得到她的啜泣声。
我对自己扔下她的行为道了歉,今天我好像除了向她道歉以外什么都不会说了。
我让他先自己一个人回家,我马上就会回去,于是挂断了电话。
我本打算再坐电车回去,但想了想,最后还是打算走步回去。
一路上,我一直在默默的思考着一个问题。
当我走到人潮汹涌的十字路口时,停在红色的班马线前时,我又下意识的抬起头仰望天空。
头顶上方的这片天空尽管狭小,但却包含着一股我无法言明的温柔气息。
仿佛这片天空上,正有谁在注视着我。
那是……
我猛的低下头,把目光锁定在脚下,闭上眼睛,来回的做着深呼吸。
不……我不能再胡思乱想下去了!
再这么下去,一切的努力都会灰飞烟灭的!
当我做了十次的深呼吸后,斑马线已经从红色变为了绿色,与此同时我也顽强整理好了自己的思绪,跟着其他行人走向马路的对面。
[今天真的发生了好多事呢!]
走到斑马线中央的时候,我的耳边突然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瞬间,我停下了脚步。
周围的行人在我的身旁匆匆走过,我的身体也被一对对肩膀不停地撞击着,视线中的焦点左摇右晁。
事实上,刚刚的那个声音完全有可能斑马线上的其他行人发出的,但我还是下意识的停下了步伐,并带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在原地朝四周眺望。
因为那个声音绝对不可能会在我的耳边响起。
可毫无疑问,那个声音的主人,就是‘她’。
那个我打算彻底忘掉的,那个‘她’。
[我会永远记住今天的!当然啦,也会永远记住你哦!]
我试着捂住耳朵,可这根本没用,她的声音仍环绕在我的脑中。
别再对我说话了!别再让我想起你了!一一我在内心中对那个看不见的她如此大喊。
但事与愿违,‘她’并没有消失。
[所以你也不能忘记今天,以及……你也不能忘记我哦!]
瞬间,那些我打算舍弃的,忘记的,隐瞒的,有关‘她’的种种回忆,又一个接一个的,如同泉水般回到了我的脑中。
我垂下捂在耳边的双手,睁开双眼,认命般的抬起头。
眼前的天空中,仍可以感觉的到某种气息。
我发现自己果然还是忘不掉她。
对于这三天的休假,白面鸮已经调整好了自己的心情,机会难得对此我们还定了一个计划表,把这三天里想做的事情都记录下来,每完成一项就打上对号。
我们打算在这三天中暂时忘记工作,放下肩上的负担,好好享受。
“我希望博士你能把这三天当做是我陪在你身边最后的三天那样对待我。”
在立下计划表的那天晚上,白面鸮如此对我说道。
她这样的说法却吓了我一跳,我问她为什么那么说,她说那只是个比喻。
最后的三天一一这样的比喻,言下之意便是让我和她在这三天当成世界末日的前三天,什么都不要去顾及,去尽情享受这最后的三天。
我当场就同意了她这大胆的想法,不如说我还有点高兴。
虽然我无法彻底忘记‘她’,但至少这三天里我要把白面鸮放在心中的绝对上。
一觉醒来,我发现白面鸮早早的起来了。
“早上好,博士。”她用朝气蓬勃的声音,满脸笑容的给我打早安。
我对她的这副样子感到了些许诧异,在我的印象里,白面鸮很少有这个样子。
我问她怎么了,她却说:“因为我实在是太期待今天了,所以很兴奋。”
听到这像是要外出春游前的小孩子才会说的话后,我不禁笑了,也从床上坐了起来打起了精神,吃完早餐穿好衣服。
才刚穿好衣服,心急的白面鸮便迫不及待的带我出了门,开始实行计划表上的第一项。
老实说,一开始的时候我本打算趁着这次休息让白面鸮去医院检查一下身体,但她却极为反对,说比起去死气沉沉的医院,不如去做一些更有意思的事情。
我们第一天的第一站不是别的,正是莱茵生命。
我感到很意外,已经说好要休息了,为什么还要回来这里?
我这么问她,白面鸮却对我会心一笑,说我只要跟上她就是了。
尽管我一头雾水,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跟了上去,毕竟我们已经说好这三天她来做主。
才刚进莱茵生命大门,我就知道她为什么要先带我来这了。
我们像往常一样打完卡,走进总部大楼,只是这次我们的身上没有穿上白大褂,而且更让我吃惊的是,白面鸮正紧紧的牵着我的手。
过去只要一到这里,我们就会装作普通同事的样子,二人之间的距离保持在三步远,可现在我们的身体几乎紧贴着彼此,这在过去是我怎么想也想不到的事情。
毫无疑问,没有穿工作服,在大厅里手牵手走在一起的我们很快就成了全同事中最瞩目的存在,在我们身边走过的研究员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僵在原地瞪大双眼的看着我们,过程中白面鸮的脸上没有一丝羞涩,相反,她甚至还在炫耀我们的关系一般,走到每个人的面前对他们一边微笑,一边用精神十足的声音说早上好。
这是白面鸮第一次对出我以外的人露出笑容。
当有人走过来,磕磕绊绊问我们是什么关系时,她毫不犹豫的回答了那个人的问题,说:
“我和博士正在交往。”
这也是她第一次对外人宣布我们的关系。
从进门开始到现在,我就被白面鸮连续性让人大吃一惊的行为而回不过神来,我现在的表情和其他人一模一样。
大声宣布完关系后,白面鸮对所有正愣在原地的人微微弯腰行礼,拉着还没反应过来的我逃出了中心大厅。
直到身后的自动门关上后,白面鸮的脸上这才显露出来些许害羞的表情,兴奋的在我的耳边轻声低语道:
“其实我一直就很想这么做了,实际做了以后,果然真的好害羞呢。”
之后,白面鸮又领我去了其他的部门,她说要去拜访那些照顾过她的人。
我们先去了生物部门找到了赫默,她看到我们牵手的样子后,吓得眼镜都差点没掉下来。
过程中我一般都会在门外等待,让白面鸮和她想见面的人单独独处。
之后我们去了工程部找到了梅尔,科研部的塞雷娅主任,以及白面鸮还跟远在极地做调查的麦哲伦通了信。
因为都是生人的关系,所以我只是简单的自我介绍一下就退出了房间,不过话说回来,原来白面鸮有这么多熟人啊……我还是头一回知道。
拜访完最后一个人后,我不解的问她:
“你们平时应该很容易就联系上吧,为什么非要今天过来拜访呢?”
白面鸮没有回答我。
之后,我们又花了近半天的时间把整个莱茵生命都重新走了一遍,我们久违的去了休息大厅欣赏了那些立体投影,最后我们又重新去看了一眼沉睡在地下的阿耳戈斯。
等我们手牵手走出莱茵生命后,天色已经渐沉,赤红的夕阳将我们的脚下的影子映的斑斑薄薄。
走在回去的路上,白面鸮一边走在我的面前,一边把手背过背后牵在一起,对我说:
“今天真有趣呢。”
我跟在她的身后,开口:“是啊,虽然我到现在也还没能完全回过神来,但一想到其他人那时的表情,就觉得真的很有意思。”
“今天博士你也被吓了一跳吧?”
“是啊,可吓了我一跳呢,不过没问题吗?一直以来我们都不是隐藏的很好吗?怎么今天就……”
“这才是原本的我。”白面鸮说道,“我只是认为现在的自己已经可以不再需要伪装起来了,我想在所有人的面前做我自己。”
听到这样的话语,我把接下来打算问的问句给重新咽了回去。
现在我的心情于其说是诧异,倒不如说很是欣慰,想必她花了很久的时间才下定决心对他人展露出真正的自己吧。
我这么想着,这时走在前面的白面鸮突然停住了脚步,回过头来。
“博士,我们在这里看一会夕阳吧?”
我这才发觉此刻我们所处的场所有几分熟悉一一这是两年前,我第一次邀请她回家时我们所处的那个人行天桥。
我点点头,随后我们走到了人行天桥的桥边,把上半身压在栏杆上,望着远方的夕阳如手电的灯光般,一点点落大厦后方。
我们一直看到了夕阳完全消失为止。
白面鸮从衣服口袋中找出了笔记本和笔,我偷偷瞄了一眼本上的内容,发现她在‘和博士一起看夕阳’的项目打上了一个对号。
“我们还有多少没有完成的事情?”我这么问她。
“还有好多呢。”白面鸮笑着回答我,“多到我想把一天当成三天用了!”
她夸张的说完,脸上的笑容在夕阳的余晖下似乎变得更灿烂了。
第二天,白面鸮带我去了那座著名的游乐园玩,上一次来这里已经是一年前的事情了。
这么久过去,这里依旧人声鼎沸,我问过她为什么要带我来这,她只回答了我简短的几个字一一为了玩。
我们买了票,刚走进游乐园白面鸮便抓住了我的衣袖,兴奋的带我到处跑。
我们先去玩了水上漂流,每次小船猛烈摇晃,白面鸮就会紧抓住我大声尖叫,同时脸上也充满了笑意。
我们拿起船桨一同击退敌人,在最后飞速驶下瀑布,船面接触到水面的那一刻,扬起了高高的水花,不过好在这次白面鸮反应很快,披上了塑料布,没有被淋湿。
之后我们又去玩了拍大头贴机,与上一次不同,现在镜头前白面鸮脸上的表情,并不是当时那种似笑非笑的奇怪表情了,她也不再需要手动让自己笑出来了,如今的她,已经可以自然而然的露出灿烂的笑容。
我们拍下了新的照片,对比老的,新的照片上我们脸上的表情明显正常的多,但白面鸮还是觉得把手机壁纸继续设定成老照片好,我问了她为什么,她说:“老照片看起来更有意思。”
从早上到现在,我已经不记得今天玩过多少个游乐项目了,去年是我拉着她跑,今年是她拉着我,这里仍旧人满为患,每一条队伍起码要排一个多小时,可既便如此,我们还是玩的很开心,在这座大型乐园里跑来跑去,玩的不亦乐乎。
我们实在是太开心,太快乐了,仿佛把一整年所有开心的时光都压缩在了一天里。
与过去不同,今天的白面鸮看起来真的很开心,这不禁勾起了我过去的回忆……她那娇艳的面孔微微发红,每次笑起来,柔顺的头发都会轻轻飘落,看着她的笑脸,我的心里又一次涌现出了第一次来这里约会时的心情,我发觉自己就像回到了过去的那一天,重新体验着那天心中的种种感情。
玩了一上午后,我们二人都感到了些许劳累便一起吃了顿午餐,补充好体力后,下午我们又去玩了其他的项目,我们争取今天一整天把这里所有的项目都玩一遍。
临近傍晚的时候,我们去玩了那个十分有名的过山车,我们依旧坐在了前排,列车启动后越来越快,我顿时感觉天旋地转,白面鸮脸色尽管有些发白,但还是在和其他乘客一样放声尖叫,满脸笑容。
游玩的最后,我们乘上了因上次的事故而错过的摩天轮。
摩天轮启动后,我把整个身体都瘫倒在了座椅中,呼出一口长气,疯玩了一整天,身体已经在向我发出抗议了。
“博士累了吗?”白面鸮坐在我的对面问我。
“是有点累了……”
“不过博士你的脸上却是一副意犹未尽的表情啊。”
“因为我真的觉得今天很开心啊。”我笑着回答她,“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像今天这样大玩特玩了,而且你也是吧?”
我看了看她,如今的白面鸮脸上的表情和我一模一样,疲惫中掺杂着意犹未尽的兴奋。
“嗯,我也是,今天真的好开心。”
接着我们都沉默了一会,一同望向摩天轮外城市喧哗的夜景。
随着摩天轮的不断上升,我心中想对她说的话也不断涌现。
我望着那车水马龙的城市夜景,对她缓缓开口:“……今天谢谢你,白面鸮,可以带到我来这来。”
我转过头看她,在阴暗的摩天轮里既便有些看不太清,但我还是能感觉得到白面鸮正紧紧的看着我。
“不,该说谢谢的人是我才对,多亏了博士你陪着我,所以我今天才能玩的这么开心。”
她说出了我想说的台词,对我微微一笑。
像是被她的笑容感染了,我也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摩天轮升到了能俯视整个游乐园的的高度。
我张开口,想再对她说点什么。
就在这时,忽然,她的脸被照亮了。
我们不约而同的向窗外望去。
一轮巨大的烟火填满了整个夜空,伴随着迟来的炸裂声,下一朵已然绽放。
烟花接连升上夜空,五彩斑斓,渐渐点亮黑暗。
十月的天空,泛红,泛蓝,泛橙。
持续绽放的烟花下,整个游乐园都沐浴在绚丽多彩的光芒中。
我悄悄转过头看她。
看到了璀璨的烟火,白面鸮正开心的微笑着。
也许是注意到了我的视线,她也微微转过头来。
炫目的光彩。
烟火的气息。
她目不转睛的看着我,烟花绽放时,白面鸮的身子背着光,因此能够清晰的辨认出她正在微笑。
而这份笑容,成了我心中的宝藏。
光芒在夜空中绽开,我们二人的脸庞被染成彩色。
泛红,泛蓝,泛橙。
渐渐的,我不再看烟花,只顾着看她,她也在回应着我的目光。
不知不觉中,四目相对的我们离的越来越近,然后一一
嘴唇贴住了嘴唇。
咔哒。
突然传出来一声脆响,她用双手挡住了嘴唇,脸颊通红。
我摇摇头,笑了笑,挡住嘴唇的双手缓缓落下。
我们彼此的脸庞都带着笑意,越来越近。
咔嚓一声,又是一声脆响。
嘴唇相印,难舍难分。
“今天是最后一天了啊……”
第三天我们出门后,白面鸮站在公寓走廊一边眺望着清晨的城市,一边对我轻声呢喃。
今天就是最后一天了,明天我们的休息将会结束,继续回到工作岗位上,按照她的说法,今天是我们相处的最后一天。
所以,我带着与之相对应的心情问她:
“白面鸮,我们今天去干什么?”
她从口袋中找出记事本,看了一会后回答我:
“今天……我打算去看看他们。”
白面鸮脸上仍挂着微笑,但不同于昨天,此刻她脸上的微笑中掺杂了几分落寞。
仿佛今天真的就是我们相处的最后一天。
我们从家出发,先去花店买了两束花,之后坐电车来到了郊区外面,在她带领下,我们来到了一片墓园。
如果早知道要来这里的话,我应该穿的再正式一点就好了,这似乎还是我第一次来到墓园。
这片墓园的面积并不太大,位置也比较偏僻,因此显得相当寂静,不过这里却没有给人一种很阴森的感觉,不如说正相反,白天这里的光线相当的充足,整片墓园十分明亮。
我们来到了墓园最左侧的两块投影出来的墓碑前,她将手中的那束忽忘我轻轻的放到了墓前,注视着他们,缓缓开口:
“我来看你们了,爸爸,妈妈……”
随后她蹲下身,闭上双眼,双手紧握置于胸前,仿佛正在通过这一行为与他们进行交流。
此情此境,让我不禁回想起了过去‘她’的父母去世时等那场葬礼……
我摇摇头,将那段回忆暂时甩出脑外,现在不是沉溺在过去的时候。
可话虽如此,因为事发突然,我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好,只能模仿着刚才白面鸮的动作,蹲下身。
我本想确认一下他们的名字,可阳光有些刺眼,在这样的光线中,投影的光芒也显得十分淡薄,无法看清。
过了大概十分钟左右,白面鸮说她想再去看一个人,希望我可以先出去等她,她想和那个人单独聊一会。
我已经猜到那个人是谁了。
我将手中的另一束花交给她,站起身,对他们弯腰行礼后一个人走出了墓园。
我就这样孤零零的站在路边,抬头望天的同时等待白面鸮出来。
时间缓缓流逝,一片碧蓝的秋季天空中划着冷冽的寒风,我屹立在这风中不断的思考着,如果下次还会再来的话,到时候应该对他们三人说点什么话好。
渐渐的,太阳升上了天空的最顶端,又开始缓缓下降,等脚下的阴影变得越来越长的时候,我的身后响起了她的声音。
“让你久等了,博士。”
我回过头,白面鸮正站在我的眼前。
“我们走吧?”
夕阳的逆光下,她的眼角附近能看到有些发红。
我们来到了那座我们平时最常去的公园。
跨过池上的小桥,在如隧道般的林间小路走了一会后,我们找到了一张路边的长掎,坐了下去。
此时正值傍晚时分,我们所处的这片地方时而散发出一股赤红夕阳带来的热量,不过下一刻总是会有风吹过,驱散空气中的热度。
在这样的夕阳下,天空连通大地都被染成了一片赤红色,一旦眯起了眼睛,空气就仿佛一片透镜一般改变了世界的光景,这一光景确认我产生了几分落寞。
“抱歉,博士。”
长久的沉默后,白面鸮率先开口了。
“我无论如何都想去看他们一眼,一不小心就让你等了那么久,真的对不起。”
“没关系,你一定有许多话想和他们说,对吧?我理解你。”我让她别往心里去。
白面鸮对我笑了笑,随后说机会难得,想去广阔的地方看天,于是我们走到了靠近湖边的一片草地上,与那张坐过无数次的长椅不同,没有了树枝的遮挡,头顶的天空和前方在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泊一览无余。
草地的绿色此时格外鲜艳,在夕阳之下显得十分耀眼。
掠过天际的风带来了远方的火烧云,同时吹拂大地,撩起了湖面上的水波。
就在这个时候,白面鸮忽然没有任何预兆的,向我说起了她的过去。
她注视着天空,将自己的过去向我娓娓道来。
她说,自己小的时候十分聪明,比那些大人们聪明上数十倍。
但那颗比所有人都要聪明的大脑是有代价的,那就是她的感情。
过去的她不会哭,不会笑,内心无喜无悲,只是空洞的活着,即便她找回了感情,但长久没有感情的她早已忘记了将感情表达出来的方法,这让她变得比以前更加痛苦了。
而就在那个时候,一天,一名男孩来到了她的家中,闯进了她的生活。
那个男孩子,就是她的青梅竹马。
他的到来拯救了处于痛苦中的白面鸮,在他的影响下,她终于学会笑了,会哭了,也因此她那灰白色的童年有了色彩。
时间一年一年过去,她们的感情也在一年一年增进。
她告诉我,从小学到初中毕业的那段时间,是她过去认为一生中最幸福的时间。
然而15岁那年,她父母的去世,突然改变了一切。
父母去世后,他们二人分别找到了各自的梦想,但也因此分隔两地,直到三年后他们才再次重聚。
但重聚带来的喜悦还没散去,又一沉重的绝望压在了她的身上。
G4峰会召开的那天,白面鸮以科尔特大学代表学生之一的身份去参加了,正当她满心欢喜,期待着他登上讲台时,会场发生了爆炸。
她被那个人从倒塌的砖瓦下搬到了外面,可他还打算回去接着去救其他人,尽管白面鸮极力劝阻,但依旧无法阻止他,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他跑进了燃烧着的火海。
等她在医院里重新睁开双眼后不久,便得知了他的死讯。
之后,白面鸮彻底陷入了绝望。
她开始封闭自己内心,抛弃自己的感情,学习机器人程序语言般的说话方式,让自己的一举一动都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用那些奇怪的行为来验证自己是否内心还存在着感情,一切都只是为了可以不再有感情的活下去,为了忘记心中的伤痛。
她拼命的学习,毕业后参加了莱茵生命,拼了命的工作,把完成阿耳戈斯当做自己的一切。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很多年。
一天, 她和赫默处理完外地的工作,回到哥伦比亚在列车车站下了车。
走着走着,她突然听到然后有一个男人叫她。
事实上,车站里的人非常多,那个男人叫的人完全有可能是其他人,她明明知道这一点,却不知为什么还是停下了脚步回过了头。
眼前的,是一位无论外貌还是声音都让她毫无印象的陌生人。
那个男人追上她后激动的抓住了她的手臂。
就这样……
“就这样,我遇见了博士你……”
故事说完了。
我低着头,仍在回想着刚刚他所对我说的每一个字。
在说这些的时候,白面鸮的语气很是平静,平静到婉如在叙说的是其他人的过去。
“……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我不解的问她。
“我只是意识到还没有告诉过博士你而已,所以就说出来了。”她像是随便找了个理由回答我。
我没有回话,只是在默默的注视着她。
在我的视线下,白面鸮还是没有坚持下去,撇过了头。
过了半响,她凝视着草地,用着有点颤抖的声音对我呢喃细语道:
“其实……我之所以会告诉过博士你这些,是因为……我想道歉。”
“道歉?”我疑惑的问,“为什么要道歉?白面鸮你没有做出什么失礼的事情啊。”
她摇摇头:“不,我做了,早在一开始和博士你见面的时候,我就一直在做很过分的事情……”
我自觉的闭上了嘴巴,打算仔细倾听她接下来的话。
“博士……你还不知道吧?其实自从我们在车站第一次见面开始,在看到博士你的那个瞬间,我就觉得……你和他,很像似。”
“是不是觉得很奇怪?我也是,明明你们的外貌,声音……全身上下没有一处相似的地方,但我还是觉得你和那个人很像。”
“一开始的时候,我极力反对自己心中的那般想法,然而效果微乎其微,还记得吗博士?我们第一次见面的那天傍晚,临分开前,你问我‘我们是不是以前在哪里见过’,那个时候我虽然回答了博士你没有,但实际上我真的很想对你说,我们以前就见过面……”
“而后和博士你共处的日子里,每当看着博士你的身影,我总是会自然而然的想起他,那些隐藏在我内心深处的回忆接二连三的苏醒过来,等我回过神时,我就已经发现……我已经下意识的把博士你当作了他……”
白面鸮说到这里,我猛的转过了头,正看到她一脸歉意的低着头,不敢看我。
“所以,你才会……”
我终于理解白面鸮所说的过分的事情指的是什么了。
白面鸮也轻轻的点了点头,证实了我的想法。
“……嗯,现在回想起来,我之所以会喜欢上博士你,可能就是因为那个关系吧……”
“……”
“开始交往的那个时候,尽管我曾极力克制住自己,但我还是会经常下意识的把博士你当做他那样看待,无论是博士你温柔的行为,还是那些温暖的言语,都无时无刻不让我回忆起那个人,就连你做的土豆炖肉的味道都和他做的是那么的相似……”
“然而当我回过神来时,我发现自己的这一想法其实非常的卑鄙,我……其实经常问我自己,我喜欢的到底是博士你,还是你身上的那个他的影子,一开始的时候就连我自己都不是很清楚,然而随着和博士你一天一天交往下去,我就越来越发现,博士你的身上其实有许多和他不一样的地方,渐渐的,我找到了答案一一我喜欢的是现在在我眼前的博士,而不是你身上那个他的身影。”
“可即便如此,有的时候我还是会下意识的想起来他,这让我觉得很自责,明明我喜欢的是博士你,最后却总是想起来其他的男人……我认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相当于背叛了博士你,也背叛了我对你的感情。”
“所以,那一天我才会主动邀请博士你和我回到那个我曾和他一起生活过的地方,我想让博士你知道他,我也想提醒自己,他已经不在了,已经不可能再回来了。”
“其实……我也有想过要忘掉他,这样一来就可以毫无杂念的,全身心爱着博士你了……”
“可是我做不到,时至今日,他的身影也从未在我的脑中彻底消失掉,这么久以来,我一直都很想向博士你说出这些话,可每次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好,就算说出来了,我也不敢去想象博士你会怎么面对我,会不会对我生气,会不会觉得自己被背叛了,因此而离开我……”
“所以……我……我……”
白面鸮的声音越发的颤抖,这个时候她明显已经说不下去了,她把脸深深的埋在了膝盖上,如同等待法官审判自己的罪行的罪人一般,浑身颤抖。
我注视着前方,在夕阳下波光粼粼的湖面,说不出话来。
我应该生气吗?或许吧,这么久以来,我还是头一回知道她心中的那些想法,自己的恋人在和自己交往时,却总是经常回想起自己以外的人一一如果是一般人的话,应该都不能接受这样的事情而感到气愤吧。
但老实说,我现在没有感到一丝的生气,甚至相反,我的心情相当的平静,就如同面前的湖泊一般,没有一点风浪。
因为我没有生气,以及对她谴责的权利。
“你要是这么说的话,那我也有错……”
“……诶?”听到了我的话,白面鸮抬起头来,吃惊的看着我,“为什么这么说博士?”
我慢慢垂下了自己的视线,这次轮到我不敢看她了。
“其实……我也想向你道歉,白面鸮。”
“道歉?难道说……博士你也……?”
我无言的点了点头。
“说起来,我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吧?自从遇见你的那一天起,我就一直觉得你很像我记忆中的那个青梅竹马,我明明不记得她的长相,她的声音,有关她的一切我都觉得模糊,可既便如此,我还是觉得你就是她,我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么想,很奇怪吧?就和你一样。”
白面鸮默默的倾听,这回轮到我来向她诉说自己的罪过了。
“因为失忆的关系,我过去的人生一直在迷茫的度过,我就像一个幽灵一样飘来飘去,找不到该去前往的地方,所以我才会把‘找到她’当做自己活下去的动力,然而我找了她十年之久也没能找到,可自从遇见你之后,一个想法突然在我脑内呼之欲出一一那个记忆中的青梅竹马会不会就是你?虽然过去我有好几次想这样和你确认,但最后却都又说不出来。”
“而后的日子里,在和你交往的过程中,我越发频繁的在你的身上看到了过去的她的影子,而这一点却变本加厉的让我更加坚信你就是她这样的想法。”
所以,从这方面来判断的话,我也对白面鸮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现在想来,我之所以会在那时鼓起勇气向她告白,恐怕也有那方面的原因吧……
“之后的一天,你带我回到你过去生活长大的那座小镇,碰巧的是就在那一天,我想要做你就是她的最终验证,所以才在那座山丘上对你说了我的过去,因为我想借此来验证我的猜想。”
然而,奇迹没能降临在我的身上,我从她的口中得到了验证的结论一一白面鸮不是她。
“在得知了你不是我的青梅竹马后,瞬间,我感觉自己内心深处有什么东西好像崩溃了,那天之后的一个星期过去,我突然二话不说消失不见,那天……其实我并没有失去回罗德岛工作,以及前些日子我回去科尔特大学也是,我骗了你,我并没有去忙什么工作,而是在去找你就是她的证据,可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这也是正常的,毕竟现实就是这样的啊……”
可我却实在无法接受那样的现实,因此我几乎差点崩溃。
“之后,我决定要彻底忘记她,要彻底挥别那个重复了数十年之久的梦境,今后彻彻底底的只注视你一个人。”
“可是四天前……就是我自顾自给我们请假的那一天,回去的路上,我不是突然跳下列车了吗?那个时候虽然我跟你说是看到了长时间失去音信的朋友,实际上我当时是看到了她,所以才一时激动,以至于把你忘掉了……当然,我没能找到她。”
那之后我才翻然醒悟,今后的一生我都不可能忘掉她了。
“所以……我也得向你道歉白面鸮,对不起……”
我的话说完了,白面鸮就像前不久的我一样,过程中她只是一直在倾听着,没有发表任何的看法。
这样的沉默又持续了好一会。
“我们……真的好像呢。”
微风徐拂,白面鸮的轻声轻语连同微风,一同传进我的耳中,让我抬起了头来。
“这些事情……我也是第一次知道,不过为什么呢……我的内心居然没有一点的波动,觉得好平静,我为什么可以这么自然而然的接受这件事呢……”
白面鸮望着天,像是在问我,就像是在问她自己一样喃喃细语。
而这也是我想问的问题。
面对这样的事实,我们二人却都非常平静的接受了,对些我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但却又觉得理所当然。
虽然我不是太清楚为什么会这样,但是有一点,我是可以肯定的。
那就是一一
“……我爱你白面鸮,并且今后也会一直这么爱你。”
我曾把白面鸮当做那个‘她’,我是因为她才喜欢上白面鸮的,我喜欢过过去的那个人,时至今日,我还是会偶尔想起她的身影……这些事情我都不打算否认,因为它们是事实。
可即便如此,我还是想爱着白面鸮,不是因为她的影响,而是发自内心的想要去爱一个人,想让她幸福,想要和她一起度过今后的人生。
唯有此刻的这份心情,绝对不是谎言。
“我不会忘记她,也忘不掉她,但就算这样,我也还是会爱着你。”
白面鸮转过头看我,橙黄色的双眸中泛着点点泪光。
“所以白面鸮,就算你忘不掉那个人也没关系,你愿意这样……继续爱着我吗?”
她张开嘴,可喉咙刚发出来的声音又被她咽了回去。
过了一会,她抹掉眼角的泪水,什么都没说,但却对我笑了。
这是我的一生中,看到的最幸福的笑容了。
看见她的笑容,我也笑了。
之后的一段时间里,我们二人就这么坐在草地上,什么话都没说。
日渐低落,我们在草地上往天边望去,夕阳仿佛灼烧的烈焰一般通红。
面向阳光的白面鸮脱掉了脚上的鞋子,我坐起了身子,用眼角的余光看了看她。
她伸直了双腿,将手放在膝盖上,那双脱掉鞋袜的双赤裸裸的双足呈现在红色的夕阳下,它的腿非常纤细,诱人的曲线让我在察觉到的那一刻心脏猛的抽动了一下,我不禁窥视起她的小腿曲线和美丽的大腿。
此时的她正茫然的望着自己的脚尖,然后没有特别意图的,只是用她的手指轻触大脚趾,一只蝴蝶不知何时在她的身上飞飞停停,它此刻飞到了白面鸮的手指上。然后缓缓的在她的指尖游走。
白面鸮似乎不想吓走那只瓢虫,于是整个人安静的一动不动。
“刚刚那个瞬间,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梦?”我问,“什么样的梦?”
“嗯……忘记了,不过应该是跟天空有关的,梦里的那片天空……很美。”
她的话语中带着感叹。
“看起来就像是假的一样。”
我将自己的视线移到了头顶上方的天空。
“好像那片天空连接着其他世界似的……”她说。
此时,一只白鸟飞过天空。
白面鸮的指尖上依旧可以看见那只蝴蝶的身影,它停在白面鸮的指甲上,仿佛变成了一颗宝石。
它飞走了。
一直不打算吓走它的白面鸮此刻看到它飞走后,口中不禁吐出了叹息,她将手放到了草地上,仰望天空。
“今天的夕阳停留的好像特别长久呢……”
好像真的是这样。
从前一刻起就笼罩在我们身上的阳光渐渐变为红色,夕阳却长时间的停留在地平线上,没有沉下去。
“好像今天一整天都是落日似的。”
白面鸮听到后转过头来看我。
我在这片艳红色的夕阳之中与她四目相望。
就在这个时候,时间停止了。
我的意识仿佛神游到了另一个世界。
在这转瞬之间的循环梦境中,我变成了她。
当时的她正坐在山丘上眺望着远方的天空,此时从面前的方向吹来一阵风,风拂过海洋的表面,在海面上溅起一层层涟漪。
下一刻的天空在大片颜料的渲染下挂上了一副布景,眼前的景象如同一张老旧的照片,褪去了鲜明的色彩。
世界整个颠倒了过来。
上下对调,左右反转,近在咫尺的物体跑到了远方。
也许颠倒的不是这个世界,而是我自己。
山丘的周围迸发出了烟火一般的点点火光,存在这个身体的另一个女生意识到,对此感到不可思议。
不过我知道那是什么。
那是战斗的火光。
是战争。
在山丘的周围发生的战争。
我只是纯粹的望着那片天空,心中没有浮现出任何特别的情绪,因为我处在梦中无法随心所欲的思念。
然后,事情发生了。
山丘出现了闪光,那是比起相机的闪光灯还要刺眼的光芒,视野顿时一片空白。
接着,山丘发生了强烈的爆炸,以那光芒为中心,不祥的红光浮现出来,放射状向外渲染开来,整个天空成了一片红色,由信号灯的红色到鲜红色,再扩散成了血红色,整个山丘在闪光中逐渐崩塌,然后缓缓的整个垮了下来。
一切都在崩坏,一切都在消失。
我当下便了解到自己正在目睹这个世界的末日,这片红色的末日光景就像油漆一般鲜艳,深刻的震撼到了我的心灵。
大气一阵强烈的震荡,爆炸带来的强烈风压扑面而来,一股炙热的气息覆盖了我的全身,发丝在风中摇摆,衣服也被风不断拉扯,仿佛整个人下一刻便会让这阵风给卷走。
站在山丘上的她失去了着力点,掉了下去,我的意识跟着她一同坠落。
我在天边无尽的深渊中不断下坠。
现实中延续了那种下坠的感觉,让我在忽然间惊醒。
我环顾四周,确信自己正在草地上正一起跟白面鸮眺望着远方的夕阳。
我仿佛做了一场梦。
那似乎是非常重要的事情。
“我刚刚好像做了个梦……”我将这种异样的感觉脱口而出。
“什么样的梦?”白面鸮对我开口问道。
“……忘记了。”我想不起来。
“今天的黄昏好像会一直延续下去呢……”
我们依旧沉浸在漫长的落日余晖中,觉得今天的夕阳似乎会永远持续下去。
地平线北方的太阳向下移动,尽管很慢,却与我们的期望背道而驰,一点一点的沉入了西边的天空。
我们的视线透过太阳最后的一角消失在这片天空中,只留下了几分残留的暧昧光线徘徊在地平线上方,迟迟不肯离去。
夜幕低垂,我环顾周遭的景物站了起来,然而此时的白面鸮却依然环手抱住膝盖坐在原地,她说她现在还不想回去。
“没关系!”我安慰道,“阿尔戈斯开发结束后,我们要多少时间就有多少时间了,到时候我们再来这里吧!后天也可以,什么时候想来我们都可以过来,然后我们每天都可以过着像这几天一样的生活!”
白面鸮抬起头,那表情仿佛天上的浮云改变了形状一般,展露了笑容。
为了活跃一下从前一刻开始就变得有些沉重的气氛,我主动问她在这最后一天里还有没有什么想要去做的事情。
白面鸮低下头想了一会,没有去看笔记本,而是伸出手指指向前方的湖泊,说想要和我一起去划船。
我从草地上站了起来,我让她先在这里等我,我去租船,于是离开了草坪,朝着租船小屋的方向走去。
博士已经走了。
我坐在草地上,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内心感到无比的安慰与安心。
这样一来,他就看不到我了吧。
那么,我想也是时候了。
我这么想着,从草地上站了起来,穿上鞋子。
这时,身后传来了两个人的脚步声。
“乔伊丝小姐,时间到了。”
“嗯,我知道。”我没有回头看他们,如此回答道。
我仍在注视着博士的背影。
与此同时,我回想起了前不久博士对我说过的那句话。
[所以白面鸮,就算你忘不掉那个人也没关系,你愿意这样……继续爱着我吗?]
那个时候,我真的很想对他说‘我愿意’,可是……我做不到,因为一旦说出那样的话,我就会后悔终生,对自己自责一辈子。
因为那种事情已经再也不能实现了。
“我们该走了,乔伊丝小姐。”身后的人对我催促道。
直到博士的身影在我的眼帘内彻底消失,我才终于转过了身,跟随他们迈开了步伐。
这个时候,我突然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从我的衣服口袋中掉了出来。
然而,我却做不到回头张望去看掉出来的是什么东西,因为我怕自己一旦回头就再也走不动了。
跟着他们走出公园,上车后,我就一直在注视着车窗外飞速驶过的风景。
以及那片即将入夜的天空。
我闭上双眼,一次又一次的在心中回忆博士对我说过的那些话语。
我不想忘记他们,我想记住他们。
特别是那句:我爱你白面鸮,并且今后也会一直这么爱你。
只有这句话,我一定要记住。
因为从今往后,我再也不会听到他的声音了。
想到这里,我睁开了双眼看向窗外。
在玻璃窗的反射下,我清晰的看到了自己此刻脸上的表情。
我发现自己泪如雨下。
租船处的工作人员原本已经马上要下班了,不过在我的再三请求下,还是好不容易租到了一艘小船。
之后,我便心急火燎的往回跑。
我不清楚自己为什么会这么着急,就像是下一秒今天的最后一天就会过去,而我就再也见不到白面鸮一样。
不,我想更有可能,是因为我还有太多太多想对她说的话没有说完,所以才想着急的快点见到她吧。
如果今天真的就是她所说的最后一天,那我一分一秒也不想浪费,我想时时刻刻都陪在白面鸮的身边,看着她的眼睛,和她说话。
所以我的步伐越来越快,跑到气喘呼呼。
然而当我跑到了草坡上时,我的步伐却一点点的慢了下来。
白面鸮的身影不见了。
奇怪,就这么点的时间,她去了哪里呢?
我站在草地上朝四周环视,此时此刻,临近傍晚的整片公园寂静无声,只能看得见我一人的身影。
就在这个时候,我突然意外的发现在白面鸮原本坐过的草地上好像看到了一个白色的什么东西。
我走进仔细一看,才发现草地上的是她的笔记本,白色的纸页在风的吹拂下不断翻飞起舞,宛如一只想要挣脱牢笼而不断煽动翅膀的鸟儿。
我把它从地上捡了起来,一页一页的翻看,发现这上面写的就是我们三天前所立下的计划表,几乎每一个项目她都打上了对号。
白面鸮的东西明明还在这,为什么她人却不见了呢?
我这么想着的同时不自觉的翻到了最后一页,开始逐行阅读上面所立下的最后十项她想做的事情……
和博士一起去看父母,和博士在那个公园里一起看天,对博士说出自己内心一直隐瞒的一切,还有一一
看到最后一行,我瞪大了双眼。
一瞬间,空气变得更加冷冽,身体上仿佛扛了一块巨石,随时随地都可以把我压垮,我感到呼吸变得困难,视线开始模糊。
在记事本最后一页的最后一条项目上,不是‘和博士一起划船’,而是一一
和博士分手( )
我不自觉的把视线从笔记本移到了头顶上方的天空中,自言自语般的呢喃了一句:
“白面鸮……?”
寂静的空气中,无人回应。
未完待续……
各位好久不见啊!距离上一次更新也是有一段日子了呢,不知道今年的春节大家过的怎么样呢?对我来说今年过的算是平平淡淡,没什么特别的吧,现在up也已经从老家那块回来了,今后就会开始恢复更新,那么本篇呢就是白面鸮系列的倒数第三篇,也就是说还有两篇,本系列就要完结了,在此真的是很感谢各位小伙伴的耐心等待,至于剩下的那两篇,我预计应该会在2月内全部更新完毕,那么我们下一篇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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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今年的春晚一如既往的没什么意思啊(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