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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首墙之危》——第七章

2020-09-10 09:00 作者:泰拉围城翻译庭  | 我要投稿

译者:Robot#1

校对:矮人机械球

重炮长鸣

锯齿攻势

虚空来讯

                                                              

沉风平原   进攻之时

                                                              

      戎马一生的弗里克斯早已将重炮的轰击视作心跳般稀松平常。然而,战帅向皇宫释放的力量却有着一种独特的宏伟。幽深的天空中,离子闪烁如雷暴翻腾,漫天弹雨如流星陨落,光矛扫射如巨蛇蜿蜒。

      佩图拉博已经揭开了保护城墙的神盾的秘密,并让它们暴露在直接的轰炸和攻击之下,但帝国圣所和周围的区域仍然被能量屏障所包裹。雄狮之门太空港也是如此。空港周围的空气因为勉强抑制的能量而闪烁。

      环绕星港的重炮阻止了战舰自轨道直接降落的企图。被反击火力击毁的星舰坠落在空港上会对占领空港的意图带来巨大的风险,他在克罗格向原体请求轨道支援时就指出了这一点。而较小的武器阵列——仍然令那些比泰坦要小的载具上的武器相形见绌——布置在港口周围的堡垒中。

      如今,它们在咆哮,向叛军和堕落生物组成的大军喷吐出无尽的蔑视。而防空炮阵还在等着轮到它们发声,因为克罗格还没有把他的空中力量投入进攻。

      如果弗里克斯目光短浅、虑不及远,他会为这次攻击的缺乏协同、一盘散沙、毫无胜算而讥笑不已。

      但这么想就错了。克罗格是个耿直的战士,在钢铁战士最好和最坏的传统——固执和教条中成长。虽然他并不擅长谋略,甚至没有任何这方面的意愿,但这不代表他是个白痴。他详细地向弗里克斯和福克解释他的计划,确保他们充分理解了自己的任务和他的总体目标。除了按照克罗格的意志行事或是冒着惹怒佩图拉博的危险之外,别无他法,所以福里克斯不加质疑地接受了分配给他的角色。正如佩图拉博所相信的那样,他的耿直确实有可能是打破多恩之锁所需要的铁锤。

      弗里克斯爆弹枪在手,潮水般的士兵和野兽群聚在四周,他的自动感应器捕捉到了攻城列车释放怒火那独有的声响。在他身后十几公里处,一排又一排的火炮发射出遮天蔽日的弹幕。炮口的火焰照亮了天空,映出致命弹雨的轮廓。紧接着是惊雷般的阵阵轰鸣,炮弹掀起的震波席卷了正向前进的军团战士和辅助军士兵,震弯了旗杆,晃动着远征型头盔上的盔缨,随之而来的热浪在没有着甲的人群中激起惊惶的呼喊。他们在耳膜破裂,七窍流血的痛苦中嚎叫着,那些愚蠢到目视火炮发射的人则被一束比烈日还闪耀的火光致盲了视野而惊慌失措。

      然而火炮的轰鸣与护盾表面的爆炸相比又更加相形见绌。炮轰无法击中最高的部分,所以瞄准了中间层,因而太空港看上去像是缠上了一圈五公里高的火环状的腰带,能量电弧则向下延伸十公里直到地面。如此之多的能量释放产生了一股反冲击波,像雪崩一样顺着星港凹凸不平的边缘向下倾泻,裹挟着喧嚣的蒸汽和碎片,然后砸向第一批敢于面对底部较小火力的辅助军。数以百计的尸体被掀起,甩过了炮弹碎片和火焰形成的云团,在后方的人群中刈出一道道伤痕。

      这是弗里克斯目睹过的最大规模的爆炸,但却不过是下一轮炮击的序曲。

      当虚空盾最后的回闪消散后,伴随着五万枚火箭和二万枚导弹的嘶嘶声,火炮再度咆哮。第一轮炮击的半分钟后,新一轮的威能再次倾泻在星港疲惫已极的护盾上。紫色与蓝色的光芒在星港的装甲表面外数百米的空气中闪烁。爆炸肆虐它的表面,将整块的装甲板和燃烧的碎石从山峦般的身躯上撕下——并非来自直接轰击,而是来自因为承受不住吉吨级炮火的狂怒所带来的压力,将自己撕成碎片的虚空盾发生器。

      而钢铁战士的火炮再次开火了。

                                                              

雄狮之门太空港   地面入口   四号公路   进攻前一小时

                                                              

      在轰炸的威力之下几乎不可能思考,更遑论聆听了。地面不停震动,泥土从火炮掩体顶部的梁上哗啦哗啦地落下来。士兵阿莱亚·戈德堡用一只手搭在耳朵旁才能听清卡泽尼中士对班组里的人吼了些什么。他刚刚站在联通要塞总部的有线通讯器旁,过去的六十秒里一直默默地点头。

      “轮到我们了!”中士挂上通讯器的听筒,朝架在射击口的两台支援武器打了个手势。 “没有牵引车,我们得自己拉这些激光炮。”

      “太扯淡了!”戈德堡摇了摇头,指向外面炮火闪烁的光芒。为了能让别人听见,他双手捧成喇叭状。“他们想让我们放弃这样一个结实、安全的碉堡然后出门走到这阵势里?”

      “你愿意的话可以留在这里等五十万变种人、叛徒和野兽。”中士回应道。

      戈德堡考虑了一下自己的选择,叹了口气,站了起来。

      “我们必须得带上它们吗?”士兵卡瓦尔问道。“它们会拖我们的后腿,而且星港里面就有很多大枪。”

      “带上它们。”卡泽尼斩钉截铁地说。“我可不想明天被自己的枪给打死了。”

      小队忙着做好激光炮携行的准备,将它们锁在金属拖架上,固定住能源电池,取下剪断销让橡胶车轮接触到地面。他们一开始有三门炮,但三周前,其中一门被一枚乱飞的榴弹破片穿过射击孔击中而报废,同时报废的还有士兵萨巴。

      戈德堡和科斯塔举起了最近的激光炮的拖架,把它拖向离开掩体的斜坡。接近洞口时,炮击更加令人震憾。冲击波把热风吹到他脸上,他在火光和爆炸声中眨了眨眼睛。

      “我们要去哪?”他对中士喊道。

      卡泽尼在门口直接挥了挥手。

      “朝着星港一直走就是了。” 中士环顾四周,卡瓦尔和阿顿扶着升降杆,在他身后缓缓移动第二架激光炮。他掏出一把激光手枪,尽管戈德堡并不知道要用来做什么。“大家都准备好了吗?”

      他们都点了点头,继续忙着手上的工作,当他们爬上坡道顶端时,慢吞吞的拉扯变成了平稳的前行。戈德堡抬起头,看到蓝色和橙色的光芒映照在虚空盾的屏障之上,而天空正在火光中舞动。尽管有能量场保护,还是有零散的火箭弹和炮弹掉落下来,在高速公路宽阔的混凝岩路面和周围的泥泞上留下了弹坑,在潮水般涌向雄狮之门星港避难所的士兵中打出一个个鲜血淋漓的坑洞。

      重武器班组在踏上平坦的路面时加快了步伐,加入成千上万的帝国军士兵。半履带车和平板货车在布满弹坑的地面上左摇右晃,运送着伤员和那些认为自己重要得不应当步行的人。在一辆溅满泥浆的运输车上方,戈德堡看到了马格兰特上校巨大的旗帜,鲜红色的旗帜上镶着金色的穗边。它在泥泞和单调的制服之间显得很不协调。

      每个人看起来都和戈德堡一样疲惫。有些士兵看上去像丢了半个魂一样,他已经很熟悉这副面孔。他们穿着灰色和绿色的军服,上面溅着血——自己的或别人的——由于长时间的围城而脏乱不堪。脸上沾满了污垢,身上缠着绷带,手臂包扎悬挂着,或是显露出其他伤口,他们变成了一条沿着四号高速公路的人流。

      一枚炮弹在戈德堡的右手边几百米处爆炸,把一辆装甲运兵车炸成一副燃烧的残骸,顺着斜坡从公路上坠落,而他几乎感觉不到畏惧。他感到周围的人群移动得更快了,所有人开始慢跑,他的背因为用劲而疼痛不已。

      虽然没有人确切地算过,但每个人都知道,如果敌人现在还没抵达防线的话,几分钟之内他们就到了。激光和子弹随时都可能开始在高速公路上撵着他们,这远比正在头顶的虚空盾上蔓延的炮火致命得多。

      一声更加深沉悠长的轰隆声震动了路面。一些士兵从噩梦惊醒,叫喊起来,另一些人则喊着警告,不顾军士和长官的命令跑了起来。

      “那不是炸弹爆炸。”戈德堡说着,回过头。其他人和他一起停下,转过身去。

      几公里以外的后方,一堵火墙在撤退线后蔓延开来,沿着最后一道防线形成一条弧线。更多的爆炸让火焰越烧越旺,每条战壕、掩体、碉堡和散兵坑都变成了地狱。

      阿顿笑了,拍了拍激光炮的炮管。

      “我们等着漏网之鱼送上门来就行了。”

      戈德堡往地上啐了一口。

      “烧吧,叛徒渣滓们!”他喊道。“把你们烧个精光!”


                                                              

雄狮之门太空港   地面入口   四号公路   进攻之刻

                                                              

      叛徒的尸体堆积得如此之高,以至于在帝国之拳盾墙前形成了一道血淋淋的壁垒。敌人不顾一切地继续向前推进,攀上距离兰恩二十米开外、由尸骸堆砌成的山脊,翻越友军的尸体,然后被重型武器和狙击手击毙,身形的轮廓被仍在原帝国军队阵地上持续肆虐的大火映衬出来。

      一条黄甲战士的阵列从防线的一角延伸至另一角,半公里宽的阵线上,整排的动力甲和跳帮盾如同塑钢般坚不可摧。

      如果有任何敌人在支援部队、无畏机甲以及星港堡垒向他们头顶倾泻而下的炮火风暴中幸存下来的话,这条屹立不摇的战线将是他们要面对的最后一个障碍。

      总是会有零星的变种生物或叛军士兵在火网下不可思议地窜出来,却一头撞上帝国之拳的坚阵。盾墙间最小的间隔恰巧能容下一把精准而致命的爆弹枪,用一发爆弹打碎叛徒的脑袋或是撕裂他们的胸膛。之后这条缝隙会再度闭合,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

      兰恩透过跳帮盾的观察孔注意着任何威胁,在战斗开始两小时后,他依然像从装甲堡垒中刚吹响反攻号角时一样警觉。目前为止,钢铁战士继续向太空港本身倾泻火力,几乎忽略了发起反击的星际战士,而敌方用以支援进攻的近程炮火一直被延展出去的护盾挡下。兰恩抬头瞥见在火箭和空爆冲击下荡漾的极光,金绿交辉。

      如果任何敌军炮兵侵入能量场的圆顶,侧翼的激光炮和多管火箭炮将随时准备用反炮兵火力迎接他们。针对空中进攻也有着相似的预案。尽管如此,兰恩还是仔细捕捉炮弹落下的尖啸声,准备好一旦第四军团的致命炮火开始落在他的战士头上,就立即终止装甲进攻,撤回部队。

      “指挥官,这里是左翼的维尔达斯。”他的通讯器发出噪音,消息来自被派去支援第一突击分队的无畏机甲。“射界越来越窄。死尸开始挡住三十米外的视野。建议前进建立新的火力点。”

      维尔达斯是一名服役时间比兰恩还长的泰拉裔老兵,措辞却如此恭敬,不由得让兰恩笑了起来。

      “明白,维尔达斯。我会多给你一点儿空间。”兰恩切换通讯频道,联系上雄狮之门总战略室。“装甲进攻情况报告。”

      “火力准备进行中,大门正在开启,指挥官。预计三分钟内接敌。”

      “通知副指挥官,我会把战区向前推进五十米。”

      “收到,正在重新计算空中和火炮打击的安全区,指挥官。”

      一只变异的欧格林用肩膀挤过尸堆的狭窄处。它披挂着棱角分明的盔甲,畸形的头颅上戴着一顶带刃的头盔。它手里拿着一根顶部包裹着混凝岩的钢管——从高速公路隔离带上拔出来的路灯柱。爆弹在它拼凑起来的盔甲上爆开,那些打进身躯里的火力并不能阻止它的前进。

      再过五秒钟它就会冲上阵线。哪怕单点突破的风险都是不可接受的,兰恩立即做出反应。

      “隔二取一,瞄准前方,集中火力。”他对麾下的哈斯卡尔卫队下令,同时手指滑进爆弹枪的扳机护圈。“单轮射击,开火!”

      每三名战士中的一人将盾牌往左架开,让右边的星际战士能从缝隙中射击。包括兰恩在内的五十支爆弹枪齐声咆哮,把这只可怕的怪物卷入一阵爆炸风暴中。金属碎片和肉块被阵阵爆弹掀飞,留下一摊血肉模糊的残骸倒落在地上,路灯杆在旁边颓然倒下。如同打开时一样迅速,盾牌合上,回到原位,重新排成一列。

      兰恩不相信什么“过量伤害”的概念,只要能确保击杀目标,就是合适的。就算用五十发爆弹对付一只欧格林也一样。

      他看了眼天文钟,装甲集群将在九十秒之后发动攻击。也许反击投入的兵力在部分人看来也过量了,但兰恩决心向钢铁战士传达一个信息:在这场战斗中,多恩的子嗣不会单纯挨打。

      第四军团将紧跟在他们的敢死队之后发动攻击,而最后的报告显示福格瑞姆和安格隆的部队也在调动以支援这次进攻。现在差不多是时候撤回去对付从南北两方进攻雄狮之门的叛徒军团了,但兰恩强迫自己多等三十秒钟,以确保他们尽可能多地把叛徒渣滓拉进装甲部队的攻势中。

      “全体注意。”他用通讯器对麾下所有人说道,心脏因为即将到来的行动而加速跳动。“哈斯卡尔卫队准备锯齿攻击前进。梯次小队提供火力掩护。”

      他深吸一口气,屏住两次剧烈的心跳。

      “三、二、一,出击!”

      从兰恩两边的战士开始,第一列上每隔开一人的帝国之拳都举起盾牌前进了五步。两名后卫战士紧随其后,一人向左方射击,另一人向右方开火,用一连串的爆弹火力横扫前方。第一锯齿的战士刚放下盾牌,第一列其余的士兵就举起了他们的盾牌,向前走了十步,每一人身后同样有两名支援的士兵。兰恩一边仔细估量着他的步幅,一边与战士们同行,随后将手上的盾牌压在满是污泥和浸透地面的鲜血的泥地上。

      阵列一次次向前推进,用爆弹和坚盾迎向冲锋的敌人。哈斯卡尔卫队如同链锯一般切入敌方攻势的核心,而那些想要包抄阵线的敌人都被侧翼的小队和支援的无畏机甲悉数击倒。阵线每前进二十米,就会突破数量十倍于己的敌军。

      “梯次小队前进,沙漏攻势,哈斯卡尔卫队集结准备攻坚。”

      侧翼的小队撤退到盾墙之后,让敌人涌向阵线左右。兰恩审时度势,等待了二十秒,然后下令以矛尖阵型进攻。帝国之拳像楔子穿透泥土般向前推进,将盾牌当作推土机的铲刃,一边踩过死者,一边旋转着向外展开,将侧翼的敌人困入盾墙。支援小队用重型武器和爆弹速射守住阵列中心,直到防线重新连接。被爆弹打得粉身碎骨的敌人尸积如山,一双双死者的眼睛无神地盯着兰恩。

      兰恩对战术动作的纪律性感到愉悦的自豪。虽然这种机动在战术屏上呈现出来很简单,但麾下副官和军士们精确的执行对他而言却充满美感。他希望多恩大人能亲临现场欣赏这般景象。

      随着整条战线尽可能向前推进,哈斯卡尔卫队收起爆弹枪,拿起近战武器——大部分是链锯剑,少数人像兰恩一样掏出战斧。实施锯齿战术动作时,战士们轮流砍杀前方的敌人,无论死活,而同伴则举起盾牌向前推进,压进血肉横飞的人堆里。兰恩将举起的盾牌稍稍倾斜,以便砍断四肢和身体,就像穿过丛林小径时砍断树枝一样。他向前行进时,尸块被踩进了淤泥里。

      推进、踏步、劈砍。推进、踏步、劈砍。推进、踏步、劈砍。

      尸体堆得比兰恩以为的还要深,在他的战士们进入开阔地并在尸山另一边列队前,需要突破近十五米的肉块。然而敌人并没有屈服,他们用嘶哑的声音高声向他们的黑暗之主们祈求着,并朝着帝国之拳冲去。密集的爆弹火力一轮就能杀死数十个叛徒。哈斯卡尔卫队盾牌猛击,刀锋挥砍,将任何靠近阵线的敌人大卸八块。

      穿过硝烟和毒气,越过数之不尽的敌人,兰恩看到一阵黄色的浪潮从左右奔涌,向着前方大约半公里距离的敌群冲去。当装甲纵队像古代的线列舰绕过岬角进入港口一样绕过防御工事时,激光和火炮的闪光照亮了肮脏的烟霾,多管激光就像红色航标灯一样闪烁。

      被坦克和盾墙夹击的叛军浪潮终于放慢了速度,不知道该继续向步兵阵线推进还是用数量淹没这个新的威胁。装甲车队在高速公路上连成一排,一起向内转弯,隔开距离以便越过友方射击,同时向盾墙驶来,武器不间断地向两边开火,激光炮和自动加农炮在炮塔上喷涌着弹幕。炮火在没有盔甲的敌人中扫荡,尸体如浪潮般倒下,就像扔进池塘的石头泛起的涟漪。

      “哈斯卡尔卫队,结成门阵!”当头车向他们飞快驶来,距离约一百米时,兰恩咆哮着。盾墙如同一扇双开门一般分开,兰恩站在右边那扇“门”的尾部,而欧特(Ortor)中士则守在另一边。他们向外行进,确保阵线改变后仍然面对敌人。车队接近时没有减速,就像一只装甲重拳打穿敌群,兰恩可以看到变种人和叛徒被放低的推土机铲刀铲碎,或是被突击长钉刺穿。

      车队呼啸着冲过了防线,枪炮在最后一刻平静下来,坦克一辆接着一辆地从两扇盾墙组成的大门间的缝隙碾过。随后车队向左右两边分开,在步兵后方形成一条支援战线,在无畏机甲旁占据阵地。

      战场上只剩下几百名敌人可供瞄准,其中很多都在惊慌失措地东奔西跑,有些蜷缩在死者中躲避帝国之拳的愤怒。

      “请求搜索与歼灭,长官?”率领快速预备队的副官路西德来讯道。

      “准许,限时十分钟,之后撤回星港。”

      “明白。”

      “第一打击部队,以小队为单位撤退。装甲车辆火力掩护并以中队为单位撤退。”

      最后一辆车通过阵线,一辆斯巴达突击坦克在兰恩身后几米的地方转弯停了下来,枪炮在他的头顶上来回转动追踪目标。总管领主大步走向坦克,把盾牌靠在车侧。在车内炮手清晰可辨的谈笑声中,他抓着车身侧边的把手爬上车顶。坦克指挥官站在其中一个前舱口里,手里紧握着车载双联爆弹枪。他把枪转到一边,起身和兰恩站在一起,挥拳向胸敬礼。

      “欢迎登车,长官。风景不错,对吗?”

      反重力引擎的轰鸣和喷气推进器的尖啸响彻整个天空,六个中队的兰德速攻艇从头顶掠过,离防线只有几米高。兰恩看着他们驶过,咧嘴一笑,举起拳头向他们致敬。

      “狩猎愉快!”他对着通讯器喊道。

      当路西德的快速预备队追逐目标时,重爆弹的密集枪声和导弹的嘶叫声随着他们的远去而逐渐消失。兰恩回首望向雄狮之门太空港,又沿着高速公路向外望去。多光谱过滤器在他的视野中闪烁,标识出刚死去的尸体的余温,如同地面上覆盖着一层正在褪色的橙色与暗红色的地毯,延伸直到他的增强感官能够穿透烟雾看到的最远处。

      帝皇之子和吞世者即将抵达战场,战斗才刚刚开始。不过,在两个小时内消灭三十万名敌人,这个早晨的战果还不算坏,他想着。


                                                              

阿拉伯印第安山脉   进攻前九十七天

                                                              

      所有人都说,这趟火车只能用每小时十公里的龟速前进,即使有两个等离子反应堆驱动它的发动机,但考虑到庞大的尺寸和重量,就没人感到惊讶了。它的用途是运送大批量的人,但确实运得慢吞吞的。

      例行工作是生产线生活的基石,它很快也成了芝诺比作为防御部队士兵的基础。每一天都被精心安排和管理着,按照连队的排班和花名册轮流履行职责,偶尔还会受到处罚。他们用去掉能量包的武器进行训练,把备用床垫做成练习刺刀的假人。每天的食物都吃不出到底是什么,但这些人在巢都下层的犄角旮旯里过了一辈子,早就习惯了这种单调乏味的伙食。

      督查官是个无处不在,但又不容易见到的存在。正如之前通知的那样,他们从第一天开始就对士兵进行面谈。点到名字后,那位士兵就被送到顶层甲板。他们要么在几分钟内回来,要么在一个多小时后——总是这两种极端,而没有折中的时间。回来的人都不愿谈论看到的事。但再三打听还是能从犹豫不决的嘴里撬出话来——但他们也没什么好说的,因为他们都被带上中央的梯子,穿过一条狭窄的通道,来到一间空荡荡的会谈室。他们瞥见了圆形炮孔和舱门,应该是其他乘员的居室,但除此之外就没有别的了。

      有些被问询的人透过敞开的炮位门和远处的射击孔窥见了一点火车周围的情况。但即便如此,他们的回答里也没有什么令人兴奋的东西,因为回来的人只能描绘出一望无际的灰色天空,有些看到地面的人则会加上一句跌峦起伏的干涸海床。

      在会谈室内发生的事情就说得更少了,只能说,如果他们讲的是真话,那就没什么好担心的。芝诺比本以为自己作为排里指挥组的成员和连队旗手,会很早就接受问话,但几天过去了,没有人叫过她的名字。她开始记下被点到名的人,希望能够预测出轮到她的时刻,但三天之后她被迫得出结论:要么她不知道选择顺序的标准是什么,要么就是完全随机。

      离开吉布大约一周后,上尉和中尉们在午间检查后不久消失了,他们一起登上了上层甲板的神秘世界。像其他许多人一样,芝诺比想要跟上去,试着偷看上面藏了什么乐子和秘密。然而,执法官数量众多,在每个梯子的顶端都能看到。

      不只是芝诺比的连队,更下层甲板里的军官也陆续经过这里,很明显整节车厢里的所有中士以上的军官都被叫去了上层。

      “我听说要发生什么大事了,耶耶。”塞林说。“每个人都收到了这个讯息,这不是谣言,是一个事实。”

      “不是谣言?”孟博笑着说。“那你在说什么?你这就是谣言!”

      “你知道我在说啥的,伙计。”塞林说着,摇了摇头。

      “肯定是荷鲁斯。”凯泰说。

      “小声点儿。”孟博嘘了一声,又往通往上层甲板最近的楼梯瞟了一眼。

      “搞啥?”士兵耸了耸肩。“现在说他的名字都犯法了吗?”

      “有可能啊!”孟博低吼道

      “不,我去过督查官那儿。”塞林说。“我们排没问题,我们都尽忠职守,他们都知道的。志愿兵,对吗?我们都是应征入伍的。”

      “我才不管你有没有从那些帝国官员那儿拿到署名文件。”孟博说。“我可不觉得那些督查官会轻易放过我们。”

      “就算是有关荷鲁斯的,也不一定是坏消息吧。”芝诺比说。

      “万事皆有可能。”孟博同意道。“但我觉得如果大家听到荷鲁斯死了,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闷闷不乐。”

      “没错,说得没错。”塞林说道。“要我说,荷鲁斯的飞船已经到这儿了,就在太阳系里。”

      “我不反对。”凯泰说。“如果传闻是真的,那么过去几个月肯定在打太空战,试探性进攻后就要开始正式攻击了……”

      他们的注意力被上面传来的纷乱脚步声吸引。他们看着军官们下来,人数比上去的时候少。

      “其他人在哪儿?”等那些佩戴着驻扎在正下方的B连的徽章的军官们离开之后,芝诺比问道。“上去二十个,下来十五个。”

      “有特殊任务?”孟博猜道,但看起来他自己都不相信自己。

      那些回来的军官们都钳口结舌,锐利的眼神互相对视着,但那些看着他们的士兵却猜不透意思。

      “他们看起来紧张吗?”凯泰说。

      “他们看起来不是紧张。”芝诺比说。“不是为自己感到担惊受怕,更像是自责。我——”

      艾格沃上尉从车厢中央的梯级上爬下来时,她停了下来。奥克耶和连里的其他大部分人跟在后面。

      “就三个人?”塞林悄悄说。“谁不见了?”

      “巴达莫斯、阿德欧约、奥诺班祖。”凯泰快速地说道。“都是中尉。”

      “阿德欧约是排长!”芝诺比说。“这是什么意思?”

      “我们马上就要知道了。”孟博说着,把注意力转回那些新回来的军官身上。

      艾格沃上尉站在甲板中间,大部分中尉回到了各自的排和班里。奥克耶站在不远处,眼光不安地扫过一个个下属。

      “眼睛看着上尉,耳朵听好了。”他平静地说完,转身面向上尉。

      艾格沃背着手,缓缓转了一圈,看编整个甲板。她的目光时不时瞥向通到顶层甲板的梯子和舱口。没人能不被她的视线吸引,因此芝诺比发现自己也在盯着梯级,胸中愈发惴惴不安。尽管艾格沃一言不发,没有任何表情,但这股不安却从上尉身上传染给所有人。

      来自上层甲板的一连串尖锐的应答声和随后响亮的重击声让芝诺比不由地畏缩——而这种反应在聚集起来的士兵里不是个例。她周围的士兵纷纷抬起头,不安的低语在房间里回荡。

      即使隔了一层甲板,这种声音也不会被搞错:枪声。

      芝诺比的第一反应是转过身去,瞪大眼睛望向孟博。他瞥了她一眼,轻轻摇了摇头,又把目光移回梯子上。几秒后一双穿着靴子的脚出现,很快显出这是一名督查执法官。二十几个人下来,后面跟着贾瓦希尔和她的军官团。六个被分配给这个连队的军官留下来,执法官护送其他人下到下层甲板。

      高级督查官对艾格沃点点头,后者清了清嗓子,站到连队前面。

      “战帅荷鲁斯的部队已经到达太阳系。海军和军团的舰队正在冥王星和海王星附近的星门与这些舰队进行太空战。”上尉踱着步继续说道。“我们没有关于这场战斗现状的进一步情报,也不打算搞什么滚动播报。一旦战况发生重大变化,我们会尽量让各位知悉。但从这一刻开始,我们需要假设:荷鲁斯迟早会到达泰拉轨道并发动入侵。”

      无论是出于纪律还是震惊,防御部队的士兵们对这一消息沉默以对。虽然芝诺比同意塞林的预测,也一直期待着像这样的大消息宣布,但真的亲耳听到却又令她的心剧烈跳动起来。在生命的很大一部分时间里,她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作准备,想着也许几周,甚至几天后就要投入战斗,让她既兴奋又恐惧。

      她越想,恐惧就越超过兴奋,但发自内心深处的责任束缚缓和了这种恐惧。她骨子里并不是士兵。不是军团战士,甚至不是帝国正规军。但当征兵员来与她和她的家人谈话时,他们都达成了一个共识。为了艾达巴,为了下一代人,他们不得不战斗,如果有必要,甚至献出自己的生命。

      她记得当时并不太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她能感觉到母亲的手握在肩膀上,令她安心而自豪。从那以后的每一天,无论是在战线上还是在连队里,她都把自己的思绪集中到那个诺言成真的时刻。

      她的思绪被加瓦尔攀升的音量拉回现实。

      “战帅的军队正在逼近泰拉。”她的话平静而自信,不像第一次自我介绍时那样带有威胁的口气,轻松得好像在说扫厕所的轮班变更一样。“唯有奋不顾身者方得宽恕。鉴于此,我们已经完成了对诸位的上司的考察。那些没有达到期望的已被处决。”

      同样,艾达巴的士兵们没有什么反应。他们之前听到的吵闹声让人毫不怀疑失踪军官们的命运。然而,从下层甲板那儿传来了惊恐的声音。芝诺比意识到,他们没有事先得到警告,而是从督查官口中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

      “这样的行为可能显得过于严厉,如果这是和平时期,你们可能是对的。”加瓦尔继续说。她说话的同时,目光扫过所有的人,似乎在每个人身上都停留了一秒。时间没有长得足以引起回应,却带着一种持续审视的感觉。“这个决定既不轻易、也不武断。诸位不要为他们悲伤,如果让他们留在位置上,他们的贪生畏死会侵蚀你们自己的意志,并危及这支战斗部队的力量和勇气。”

      “正因为我们不允许你们中的任何人在这条必须遵循的道路上动摇,所以我们以最高的标准要求你们的领导。在敌人面前犹豫不决会导致性命的损失。而对超越我们自身的伟大目标心怀疑虑则会破坏纪律。”

      她的表情缓和下来,再一次缓缓开口时,几乎如同慈母一般谆谆教导。

      “用恐吓令你们服从并非我们所求。审视自己的抉择,质疑自己的行为是人之常情。这样的偏差可以理解,但在战争中却不允许存在。你必须不假思索,不加猜疑,一往无悔。任何背离都会危害我们为之奋斗,为之牺牲的胜利。”

      随之而来的是一片寂静,只剩下铁轨上车轮的碰撞声和电缆的蜂鸣声。芝诺比觉得自己在摇晃,起初她以为是车厢的晃动导致的,但却逐渐变成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袭上心头。她想起以前曾经有人告诉她有关战帅和大远征时期所发生的故事,被一个比她宏大得多的信念牵引,这让她几近崩溃。

      一只手搭在她的胳膊肘上,稳住了她。

      “深呼吸,表妹。” 孟博关切地看着她说。“深呼吸。”

      “我将与督查官合作,为那些……”艾格沃停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加瓦尔,然后继续说。“指挥架构的空缺选拔合适的替补。和生产线一样,就这些。”

      芝诺比瘫了下来,意识到刚刚那几分钟她把自己绷得像根铁丝一样直挺。甲板上立刻爆发出一片嘈杂声,开始激烈讨论两个话题:荷鲁斯的到来和处决。

      她还没来得及说什么,芝诺比就感到有人拍了拍肩膀,她转过身,看到亚力克赞达中士正望着她。他后退一步,把头朝向督查官。芝诺比的视线越过他,目光与加瓦尔的直视相遇。

      “询问时间到了,芝诺比。” 亚力克赞达说。“你是下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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