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太吾·容音传》(28)

父亲身体虽然康健了许多,但有时我还是会遇见父亲因为旧疾复发,躲在房中奋力咳嗽的时候。每一次被我撞见,父亲的手里都拿着母亲留给父亲的唯一的一封书信,黯然垂泪。
我便知道,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归根结底是因为这块心病一直无法去除。但这些年来,因为父亲的闭口不谈,我对母亲知之甚少,我一直都很想去更加了解她,却不知道该怎么有分寸地在父亲面前提起。
于是三日前,我便和父亲说,让他去和容音姑姑商讨,也许她能够帮忙解决问题。
(三十八)
焚神炼一战过后,太吾容音留在太吾村内,已经两月有余了。
与上一次不同的是,这一次她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想要离开太吾村的意愿。
两个月来,她只是去京畿周边的村寨里寻一些商人,买了许多花种,还在她住的院子里特意开了几处花圃来安置它们。现在,照顾这些花草与父亲给她栽下的藤萝便成了她每日必行的一项活动。
不仅如此,她还将屋内的布置陈设全都翻新了一遍。原本空荡荡的屋子,在她的装点之下,比起以前雅致了许多,也比以前更有人情味了许多。
于是每日我都要进一趟太吾容音的院子,看她悠闲自在地摆弄茶点,弹奏木琴。
她告诉我,她希望下次回来时,能看见这满院的花开,与那藤萝的亭亭如盖。
她还告诉我,她做的这些,都是因我而起的。
两个月以前,焚神炼一战不久之后,我趁着五湖四海的商贾在太吾村周边云集时,问父亲要了些银两,又跑去太吾容音面前撒了个娇,死气白咧地让她陪着我赶了趟集。
集会上,我哪也没逛,径直拉着太吾容音去了京畿有名的成衣店——云瑶阁。
在我迄今为止的记忆里,太吾容音总是穿着白色,打扮得十分素净,但站着人群当中,她也依旧美丽得出尘。
可是这份出尘的美丽却在衣以候面前显得有些黯淡了。在我心里,姑姑原本就该是最好的,任凭谁都比拟不上。
听长辈们说,“人靠衣装”,所以我想着,要是来云瑶阁给太吾容音换一套衣裳,她必定也能和衣以候一样,美得倾国绝世。
云瑶阁的掌柜是一位有些丰腴的中年女子,在我向她提出了“把我姑姑打扮得明艳些”的诉求之后,她围着太吾容音转了好几圈,上上下下地打量着太吾容音的面容和身段,才去挑了衣服出来让太吾容音试穿。
还没有弄清楚情况的太吾容音只能一愣一愣地被掌柜摆弄着,不明不白地试了两套绯色与红色的衣裳。
期间,掌柜用手托着下巴,盯着她看了许久,最终还是摇了摇头。
“这些颜色配你姑姑,怕是有些太俗了。”云瑶阁掌柜说道。
最终,太吾容音带走的,还是几套颜色素净的衣服。
而此时此刻,我正与父亲坐在太吾容音住所的客厅的桌案前。
视线的余光里,我右手边的院落里阳光明媚,门框下的青纱随着微风轻轻摇荡。左手边的是一副檀木做的雕花桌椅,其上挂着一幅栩栩如生的一双白孔雀水墨画。角落里摆着的棕色高几上,三足紫砂香炉上还飘着一缕细烟,淡淡的桂花香气似有似无地弥漫在整个房间里。
而眼前所见的,是一扇隔断了寝室的镂空月洞门,而在这之下的,则是穿着那日这云瑶阁买的其中一套衣裳的太吾容音。
虽说太吾容音身上的颜色还是淡雅,但比起往日,还是稍有不同的。她身着一件白色的交领里衣,领口上绣着淡蓝色的精致兰花的样式,袖口处则是淡淡鹅黄色。她外披着一件丝质的外衫,外衫上零零星星地绣着蓝白色的蝴蝶。腰间湖蓝色的系带下,配着那条褶裙则雪白得一尘不染。她如瀑的黑发被一根白色的丝带扎起了一缕发髻盘在了脑后,并用一根淡蓝色的琉璃珠花点缀其上。
我不由得呆呆地盯住了她的脸,她今日未施粉黛,只是稍作打扮,就已经美得不可方物了。
“虽说我们日日都见,可是今天你们二人造访的气势,让我觉得有些不一般。”此刻的太吾容音正低垂眼帘,用针牵扯着丝线,认真缝制着手里一件鲜红的衣服,和们我说话时也并不抬头。
“容曜知道姐姐才刚在太吾村中安定些许时日,就要烦请姐姐帮忙,实在太不识趣。”父亲正色说道,“但此事在容曜心里已经积蓄已久,已成心病,不得不告诉姐姐了。”
我转过头看了一眼父亲,又在心中回想起了我们今日二人会一同来找太吾容音的缘由。
父亲身体虽然康健了许多,但有时我还是会遇见父亲因为旧疾复发,躲在房中奋力咳嗽的时候。每一次被我撞见,父亲的手里都拿着母亲留给父亲的唯一的一封书信,黯然垂泪。
我便知道,父亲的身体一直不好,归根结底是因为这块心病一直无法去除。但这些年来,因为父亲的闭口不谈,我对母亲知之甚少,我一直都很想去更加了解她,却不知道该怎么有分寸地在父亲面前提起。
于是三日前,我便和父亲说,让他去和容音姑姑商讨,也许她能够帮忙解决问题。
父亲听闻过后,也思虑了良久,昨天夜里最终也是下定了决心,这才有了今日的我们二人一同前来的特殊造访。
“容曜,你说。”太吾容音听到父亲所说的话以后,将手里的活计暂时搁置了,抬起头认真地看着父亲。
或许是父亲也没想到姑姑会答应得那么快,他讶异地张了张嘴,却又没能说出什么,沉默了片刻过后,他才说出了那句足以震惊我许久的话。
“……我想去一趟五仙教。”
为何?
我不能理解,父亲为什么会提出去往这在太吾村中满遭唾弃的五仙邪教,但就算那时年幼,我也隐隐约约在心里猜到了些什么,只是无法说出口罢了。
我只能将目光投向太吾容音,观察她此刻的神情,试图从她那里找到答案。
太吾容音也同我一样,先是震惊,然后疑惑,最后定格在她脸上的,却是欣慰与释然。
她笑了,又低下头去,在之前停下的地方继续绣了下去,不一会,她便处理好了最后的针脚,然后扯断了那根缝衣的细线。
“原来,三弟是‘伏线千里’啊。”太吾容音将手里的那件衣服放到了一边。
父亲不解其意,只得有些迷惑地出声询问太吾容音:“何为‘伏线千里’?”
“我知道,我身上的这件衣服,是你出钱,让黛儿给我买的。”
父亲没有否认。
“赶集那日,我又用了你给黛儿的余钱,在集会上买了些上好的布料,这才有了现在的这件衣服。”她侧过头,用手轻轻抚摸着她身旁放着的那件红色的衣裳,“再过两月,就是五仙教的那位教主的生辰了,我原本想着,只是这份礼物过去就行了。”
“无功不受禄。’”太吾容音将目光转了回来,她看着父亲,满脸笑容地说道,“我既然已经得了三弟的那么多好处,只不过是这点小事,我没有不帮的道理。”
“三弟,想何日出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