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迅哥同人】 孔 乙 己 删 减 片 段

前排声明:文中情节俱为虚构,切勿上升现实,对号入座者其偶像必糊!

鲁镇的酒店的格局,是和别处不同的:都是当街一个曲尺形的大柜台,柜里面预备着热水,可以随时温酒。做工的人,傍午傍晚散了工,每每花四文铜钱,买一碗酒,——这是二十多年前的事,现在每碗要涨到十文,——靠柜外站着,热热的喝了休息;倘肯多花一文,便可以买一碟盐煮笋,或者茴香豆,做下酒物了,如果出到十几文,那就能买一样荤菜,但这些顾客,多是短衣帮,大抵没有这样阔绰。只有穿长衫的,才踱进店面隔壁的房子里,要酒要菜,慢慢地坐喝。
我从十二岁起,便在镇口的咸亨酒店里当伙计,虽然没有什么失职,但总觉得有些单调,有些无聊。掌柜是一副凶脸孔,主顾也没有好声气,教人活泼不得;只有肖偷豆到店,才可以笑几声,所以至今还记得。
肖偷豆身材很高大,但脸上有许多大大小小的坑,使得三十出头的他看起来饱经风霜;穿着比那些做工的人还寒酸;嘴里时常念叨一些咿咿呀呀的话语,听着像是某些戏里的唱腔;时常干一些小偷小摸的事情,而他原名又是肖Gok1,于是大家就从他的故事中替他取下一个绰号,叫作肖偷豆。肖偷豆一到店,所有喝酒的人便都看着他笑,有的叫道,“肖偷豆,你脸上又添上新坑了!”他不回答,对柜里说,“温两碗酒,要一碟盐煮笋。”便排出九文大钱。他们又故意的高声嚷道,“你一定又偷了人家的饭食了!”肖偷豆睁大眼睛说,“你怎么这样凭空污人清白……”“什么清白?我前天亲眼见你偷了闰土的瓜,追着打。”肖偷豆便涨红了脸,额上的青筋条条绽出,争辩道,“采摘不能算偷……采摘!”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
听人家背地里谈论,肖偷豆曾经也有过光辉岁月:他的本来相貌是蛮不错的,唱功也佳,二十四岁时就加入了鲁镇的“文菁”戏团,花了两年半的时间刻苦训练,凭借着一曲拿手曲目《堕》,成为戏团的头牌,也让“文菁”一跃成为鲁镇的头号戏团;想当年,只要“文菁”一开演,十里八乡的俊男靓女都会划着船赶去捧场,鲁镇其他的戏团都只能干瞪眼。但好景不长,他二十八岁那年仲夏某天夜晚,戏团演完了当天所有的戏,准备离场,却有一位妙龄女子翻上戏台,当着台下的一两百号人向他求爱。他怎么能同意呢?于是女子恼羞成怒,拿出事先准备的一壶热水,劈头盖脸地朝他泼去,嘴里还嚷嚷着什么。他猝不及防,于是就破了相。戏子没了脸,戏团怎么还敢要他呢?又找了另外几家戏团,都不要。由是,他的演艺生涯就此戛然而止。至于那位少女,则是众说纷纭:有人说伊2是“乐华”——当时在鲁镇名气仅次于“文菁”的戏团——派去的“刺客”,也有人说伊是在跟另外几个追求者勾心斗角,但都无法证实——传言一扩散开,“乐华”就被骂得体无完肤,最后树倒猢狲散;而当事的女子选择离乡出走,他又不肯做过多解释,这件事也就只能不了了之了。失势之后,他就只能以卖唱营生,勉强可以赚几个钱。可惜他又有一样坏脾气,便是喋喋不休,从鸡鸣唱到日中,又一直唱到黄昏。大家怎么受得了?有用笤帚打的,有用砖头扔的,更有甚者用秽物来驱赶。如是几次,听他唱戏的人也没有了。肖偷豆没有法,便免不了偶然做些偷窃的事;但他一般只是偷一些不太贵重的物品,所以大家也不怎么计较;不过他有时也会偷一些奇怪的东西:几个月前,清兵在丁字街口处决了一个女青年3,他竟然问行刑的刽子手要“秘制小馒头”吃,没有讨得,便去华家偷,结果被老栓几个轮番暴打。但他在我们店里,就是从不拖欠;虽然间或没有现钱,暂时记在粉板上,但不出一月,定然还清,从粉板上拭去了肖偷豆的名字。
肖偷豆喝过半碗酒,涨红的脸色渐渐复了原,旁人便又问道,“肖偷豆,你当真有许多追求者么?”肖偷豆看着问他的人,显出不屑置辩的神气。他们便接着说道,“那伊们怎的想要害你呢?”肖偷豆立刻显出颓唐不安模样,脸上笼上了一层灰色。在这时候,众人也都哄笑起来:店内外充满了快活的空气。在这些时候,我可以附和着笑,掌柜是决不责备的。而且掌柜见了肖偷豆,也每每这样问他,引人发笑。
肖偷豆是咸亨酒店里大家最瞧不起的人,就连站着喝酒而穿长衫的孔乙己也不把他放在眼里。有一回,孔乙己给邻居孩子茴香豆吃,一人一颗。孩子吃完豆,仍然不散,眼睛都望着碟子。孔乙己着了慌,伸开五指将碟子罩住,弯腰下去说道,“不多了,我已经不多了。”直起身又看一看豆,自己摇头说,“不多不多!多乎哉?不多也。”于是这一群孩子都在笑声里走散了。孔乙己突然发现自己旁边排了个人,仔细一看,原来是肖G。他已经伸出一双筷子,准备从孔乙己的指缝里夹一颗豆出来。孔乙己哪受得了这门子委屈?他一扬手,把碟子扔到空中,茴香豆散了一地。肖G脸上露出欣忭的表情,连忙收拾地上的豆,也不嫌脏,便直接往嘴里塞。孔乙己更加愤怒,对着他的脑门飞出一脚,把他打翻在地。孔乙己嚷道:“戏子一样的人,也配抢读书人的饭碗么?”肖G挨了这一脚,还没反应过来,孔乙己又一脚踏在他的小腹上:“连回字有几样写法都不知道,还想吃茴香豆?”接着便是难懂的话,什么“勿施于人”,什么“阙如”4之类,引得众人都哄笑起来。孔乙己又踹了他几脚,但还是不解气,面目通红,似乎想要吃了他。孔乙己接着嚷道:“堂堂一个读书人,岂可容忍如此委屈!来人,给我把他吊起来,我要给他教训一番!”嚷了半晌,才有几个耐不住烦的伙计拿出麻绳,慢悠悠地捆住肖G的手脚,再把他挂在房梁上。孔乙己脱了长衫,青筋条条饱绽,又操起一条板凳,就直接向他抡去,仿佛他偷了一个十世单传的婴儿,又如同他败坏了家族的颜面。孔乙己打了半个时辰,还意犹未尽,吊肖偷豆的绳子突然松了,肖G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神情呆滞,白眼对人,自顾自地重复着咿咿呀呀的唱词。孔乙己见状,心里也着了慌,连忙说道:“你装死,我以后和你慢慢理会!”说完便匆匆离去。大家也不搭理他们,只是干自己的。自此之后,肖偷豆的名号就流传开了,人们也不再叫他的真名,都叫他肖偷豆。
肖偷豆是这样的使人快活,可是没有他,别人也便这么过。
有一天,大约是中秋前的两三天,掌柜正在慢慢的结账,取下粉板,忽然说,“肖偷豆长久没有来了。还欠十个半钱呢!”我才也觉得他的确长久没有来了。一个喝酒的人说道,“怎么会来?……他打折了腿了。”掌柜说,“哦!”“他仍旧是偷。这一回,是自己发昏,跟孔乙己狼狈为奸,竟偷到丁举人家里去了。他家的东西,偷得的么?”“后来怎么样?”“怎么样?先写服辩,后来是打,打了大半夜,再打折了腿。”“后来呢?”“后来打折了腿了。”“打折了怎样呢?”“怎样?……谁晓得?许是死了。”掌柜也不再问,仍然慢慢的算他的账。
中秋之后,秋风是一天凉比一天,看看将近初冬;我整天的靠着火,也须穿上棉袄了。一天的下半天,没有一个顾客,我正合了眼坐着。忽然间听得一个声音,“温一碗酒。”我站起来向外一望,那孔乙己便在柜台下对了门槛坐着。他见了我,又说道,“温一碗酒。”掌柜也伸出头去,一面说,“孔乙己,你跟肖偷豆偷了东西了!”但他单说了一句“不要取笑!”“取笑?要是不偷,怎么会打断腿?”孔乙己低声说道,“跌断,跌,跌……”他的眼色,很像恳求掌柜,不要再提。此时已经聚集了几个人,便和掌柜都笑了。我温了酒,端出去,放在门槛上。他从破衣袋里摸出四文大钱,放在我手里,见他满手是泥,原来他便用这手走来的。我问他关于肖偷豆的事情,他说了半天也没有道出明细来,只知道肖偷豆挨的打比他还多,送去就医之后就再也没有后续了。不一会,他喝完酒,便又在旁人的说笑声中,坐着用这手慢慢走去了。
自此以后,又长久没有听说肖偷豆。到了年关,掌柜取下粉板说,“肖偷豆还欠十个半钱呢!”到第二年的端午,又说“肖偷豆还欠十个半钱呢!”到中秋可是没有说,再到年关也没有见他。
我到现在终于没有见——大约肖偷豆的确死了。

注释:
肖Gok(肖G):鲁迅在其作品中常用拼音代替可以确认读音但不能确定写法的字,如“阿Quei(阿Q)”,本文继承了这种用法。
伊:现代白话文初兴时曾被作为第三人称女性代词使用,今已罕见。
相关情节见于鲁迅作品《药》。
阙如:存疑不言。语见《论语·子路》:“君子於其所不知,盖阙如也。”

野乌无意绪,鸣啼自纷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