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去处去，往来处出

移居香港5年的朋友回来出差。

连连感叹：马路上手机直播的人、支付宝人脸付款的自动贩卖机、丰盛里的旧址是啥啊。2019年前都没见过，真是好新奇的上海呢。

直到开了一下午会，说头发开始冒油。

我问，“熟悉的感觉回来了吗？”

说起这几年生活，南大文学系才女感触，“人生最大的虚假就在于，每个结果好像都是你在做选择，但实际上不是，是你被抛入的故乡、家庭和父母，让你走到如今这一步。我在这过程中的不过是学习「自我控制和服从」，刚毕业那会也觉湾区不错，但以当时心性，大约只会「浮华都市做青春背景」。现在的我和这个城市，相处不错”。

我说这是不是很像搭电梯，人们总以为只要疯狂的按「开」和「关」，就能加速电梯「开」和「关」的速度，其实从来不是。因为不管你按不按，到了该去的楼层，它都会「打开」，以它自己的速度。

她神秘一笑“像，又有点不像”。

golden age的余晖，还在照耀她。

时隔几年疫情，朋友从德国回来探亲。

去北京看了姥爷，来上海观光一番，又再决定离去。

再次打消回国发展的念头，连连摆手“国内不适合我，你知道我生性散漫又愤世嫉俗，只想过些轻盈舒适的生活，毕竟在工作以外，生活里有那么多美妙的事情”。

我们认识很久，常常像子瞻怀民，半夜聊起叔本华别扭的一生，或史铁生究竟哪里好读。

有时闲聊，他也吐槽德国人，办个证件能搞2个月，中间不是这个去休假就是那个去休假，休假的意思就是“真休假”。不像勤劳务实的老中人。

我说德国生活多少有些寂寞吧。

他笑，“多少有一点，但我喜欢hiking，也喜欢交朋友，更非常善于独处。对我来说，最大的负担是德国蓝卡不可携父母，有点麻烦”。

他是自足的人，懂得如何取悦自己。

纵使夜深孤独，而他满身星火，怕什么“四海无人对夕阳”。

约我晚餐的朋友又迟到。

对着匆匆赶来的她，我日常劈头盖脸一顿骂，她伸手搂着我说“听见你骂我就知道我离开办公室了，整个人也都放松了”。

说起最近爸爸正在诚挚邀请她加入“他的厂子”，她很苦恼。

我说你当初为啥没留在英国呢？跟表妹一起做一些文创策展工作。

她侃侃，“我在英国确实没有寂寞的问题，因为姨夫一家定居在那，姨夫在伦敦一所大学做客卿教授。我最后选择回国，主要是个人性格。你看你在国内也能结交白人朋友，而我在英国从头到尾都混华人圈，没有白人朋友，性格上很难融入。那既然都是混华人圈，索性回国算了”。

又说起“今年英国通胀，在伦敦生活成本很高。姨夫一家也在考虑回国发展，虽说是教授，但没有拿到终生合同，听说国内一所著名高校聘请他回来，应该不会有更多顾虑了”。

她刚刚结婚，是一个乖巧、勤勉又追求人生秩序的人，善于审视自己的生活，以便更加诚恳的生活。

恶趣味的朋友给我发了个活动链接，叫“一起去高档商场拉屎吧”。

跟着说“快去参加！很适合你！”

确实，沪上哪间商场洗手间最使人身心愉悦，我了如指掌。

他说最近要去非洲出差2个月。

我，“我有一个问题，麻烦你解释一下。你高中就在美国念书，念到常春藤，当时怎么没想留在那边发展啊”。

他，“你知道我爸爸82年也在美国念书吧，后来回来创办互联网公司。我也问过他这个问题，他说可能因为出去过，反而更加热爱祖国和同胞。我没那么复杂，我只是评估了一下发展空间，美国互联网行业发展很慢，而且放眼望去看不到一个华人高管，华人没有上升空间。那我为什么不回国？”

我，“现在呢？缺乏信心又沮丧的时日呢？”

他，“奉命于危难之际咯，捱过去，重新出发”。

我，“知道了，即刻委任你为下一届胡锡进，另外那个另有用处，目前安排在A股”。

他理性又爽朗，擅长管理自己的人生，比如早早就在芬兰为自己买好了“安乐死”名额。

我有时想，这就像是随身携一把枪在热情的生活吧，恣意的活，但当我想结束的时候，我随时可以结束它。

我一直相信，这两者的态度之间，几乎没有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