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节 爱与希望的故事（上）
“时间不会静止，阁下——你知道，这是一场必将走向尾声的邂逅。”
“但是，或许正因为一切都会结束，所以过程才更加值得珍惜吧。”
“过去，现在，未来——至少在未来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我都会在你的身后，一直注视着你、陪伴着你，这样的旅途，就不会悲伤寂寞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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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缓缓睁开眼睛，刺眼的炫光还在眼前闪烁着，面前已经是穿梭的车流和来来往往的人群了——转移地点很精准，精准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我正坐在人行横道旁的一张椅子上，眼前就是那幢高耸的建筑了。
迎面而来的大厅可以用奢华来形容也毫不为过：对称而雕琢精美的大理石柱撑起了整个格局，连接着各个楼层；迎面是仿佛凯旋门一般的接待前台，前台两侧，两棵看起来像是棕榈树的高大树木拔地而起，如同护卫一般，又给这鎏金的氛围添了几丝绿意，威严而不失生机；顶棚被装饰成罕见的天蓝色，流光溢彩的吊灯缀在如蓝天般的穹顶之上，这种高贵而典雅的对称美，颇具文艺复兴的协调壮美的风格。
“先生，小姐，中午好。”侍者有礼貌地接待了我们，“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这位侍者穿着干干净净的白衬衫，配着考究的花纹黑色领带，显得彬彬有礼、稳重谦逊。
我稍微定了定神：“麻烦带我去顶楼，谢谢。”
“抱歉，先生，”侍者满怀歉意地低了低头，“顶楼已经提前被另一位先生预订了，整个顶层，是他要举办宴会的。这恐怕......”
“这就对了，”我笑了笑，“我们就是他的客人。”
“请稍等。”侍者做了个手势，迅速走向那位看起来像经理的中年男子，低语了几句。
那位经理看了看我们，拿起一个精致的本子，走了过来：“先生，小姐，由于预订的那位先生不喜欢别人打扰，所以他叮嘱我们，赴约的宾客一定要写下名字，和他给我们的名单相对应才行。”
“伯爵阁下......很有个性呢。”科黛小声吐槽道。
“不用这么委婉，简而言之就是有点麻烦。”我无奈地笑笑，拿起笔在那本子上写下了名字，递给科黛，她写过之后又还给了那位经理。
我注意到她大概是怕吓到别人，所以把“夏绿蒂”省去了，写下的是“Marie-Anne de Corday Armont”
没想到那位经理还是吃了一惊的神情，他放下那个小册子，轻声问道：“玛莉安妮小姐，冒昧地问一句——这样的名字可不多见了，您的家里过去是贵族吗？”
“啊......”科黛云淡风轻地答道，“的确。不过那都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失敬了。您真是一位有情怀的人，小姐。”经理很有礼貌地做了个“请”的手势，“两位，这边请，通过这个电梯就可以直达顶楼了。”
流光溢彩的大厅在脚下远去，越是靠近顶层，典雅的华尔兹舞曲就越清晰地传入耳中，像柔软的丝绸一般抚慰着疲惫的神经。
不远处，穿着白色衬衫的男子正悠闲地靠在窗边的软椅上，长长的黑色外套搭在椅背上，虽然只能看到侧脸，但那坚毅俊朗的线条依旧能勾勒出他英气十足的气质。听到电梯门的声音，他“咔哒”一声合上了手中的古铜色怀表，苍白的面色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您很准时，阁下。”伯爵很绅士地微笑着，优雅地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另外——又见面了，夏绿蒂小姐。这身衣服很有气质，请允许我夸赞您的美丽。”
“啊......谢谢。”
科黛很不自然地理了理鬓发，这些小动作当然逃不过伯爵的眼睛，但他只是笑了笑，没说什么。
“赴伯爵的约，当然要准时。”我随手脱下外套，挂在楠木雕的衣架上。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还有两位客人。”伯爵看了看电梯门口。
“福尔摩斯正在训练，安娜会和他一起过来。”我坐在了一把椅子上，科黛放下手里的手包，坐在了旁边。
正说着，电梯的门悄然打开，皇女和福尔摩斯慢悠悠地走上楼来。
“贵安，公主殿下。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而且还不是在战斗中，而是这样优雅文静的你。”伯爵彬彬有礼地笑了笑。
“贵安，伯爵阁下。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而且还不是在大笑中，而是这样沉稳静默的你。”皇女脸上依旧挂着明媚的微笑，但嘴上可不吃亏。
“您的口才还真是不饶人啊，殿下。”
“彼此彼此，伯爵。”
“那么请坐吧。”
“嗯——话说，Master——你可成了名人了啊。”皇女坐在了旁边的椅子上，摘下精致的白手套，放进手包里，“我们刚刚上楼的时候，还听到好几个人议论你呢。”
“诶？”我吓了一跳，“议论我？”
“对啊。”她一脸认真地点了点头。
“说什么了吗？”
“他们说，”皇女纤长的指尖很有节奏地敲打着桌子，“那位身边带着个法国美人的年轻先生，大家都从来没见过他，却能直接到顶层宴会厅，一定身世非凡——蛮像当年小说中初入巴黎社交界的基督山伯爵。”
“啊？？？”
我看了看不远处的正牌伯爵，后者笑吟吟地不说话，似乎打算吃瓜看戏。
“社交界一向如此，”他似笑非笑地冷哼一声，眼睛盯着手中的轻轻晃动的酒杯，杯中玛瑙色的红酒正荡起一圈圈涟漪，“他们只会看到你的外表，不会在意你身前漆黑的往事.....不过算了，今天请诸位前来可不是谈这个的——Waiter！”
随着一声招呼，穿戴整齐的、托着银盘子的侍者们排着队鱼贯而入，小心翼翼地把盘子放在面前的桌子上，并轻轻鞠一躬才离开。这一幕完美地融入在优雅的古典音乐之中，让人恍如穿越到了皇宫一般。
“各位，”伯爵的声音抑扬顿挫，听起来有种很吸引人的魅力，“这些食材是从法兰西各地挑选的、具有代表性的美食——马赛的普罗旺斯鱼汤、勃艮第牛肉、布列塔尼的香煎鸡蛋薄饼、阿登的烤火腿、里昂的大香肠......哦对了，还有这边，您瞧，这是科黛小姐的家乡诺曼底的卡芒贝尔干酪、这是图瓦兹的什锦砂锅，而最边上的这一盘呢，是阿尔萨斯著名的炖肉，还有些菜肴没有做好呢......我当然知道各位并非满足于口腹之欲的俗辈，但作为东道主，还是希望这些可以代表我小小的的诚意。”
“您这可太有诚意了。”我笑着调侃道。
“这是应该的。”
精美的如同工艺品一般的刀叉和餐盘整整齐齐地摆在桌上，也给这丰盛的午餐添了几分优雅与高贵。
不一会，餐前的汤也盛在细腻的白瓷碗中，端了上来。我拿起汤匙，轻轻喝了一口。
“这些餐具据说是从中国和日本远道而来的。”伯爵也喝了一口，顺便饶有兴致地鉴赏起桌上的碗来。
“那个......伯爵先生......”
伯爵闻声抬起头来：“嗯？科黛小姐，有什么事吗？”
“您是最后离开巴黎的吗？”
“我么......”他像是自问自答一般，“确实，我昨天才回来。”
“那么.......”
“你想知道，结局是什么？”伯爵挑了挑眉。
“嗯。”科黛点点头，迟疑了一下，问道，“法兰西，得到他们追求的自由和平等了吗？”
“自由和平等？”伯爵一字一顿地重复了一遍，随即抬起头，那双深不可测的眼睛紧盯着对面的女孩，仿佛要把她的内心阅读一遍似的。
“小姐，你错了。”唐泰斯的嘴角浮现出短暂的哂笑，“这世界上多数人是不喜欢平等的，恰恰相反，他们喜欢的是高高在上的感觉，是摆弄他人命运的快感，是享受别人臣服的威风。在身居高位的时候，他们永远不会俯身下视。只有自己落到尘埃里被践踏的那一刻，他们才会呼喊着所谓平等。这些人归根结底，只是一群为了利益而表演的跳梁小丑罢了。”
“...........”夏绿蒂沉默了，看得出来，她似乎有点难过。
“不过，”伯爵话锋一转，用他那极富感情的语调继续说道，“你已经做得很好了。以自己单薄的力量去直面不可更改的命运，这份如钢铁般的决意，令人钦佩。”
“在你们走后，桑松见到了玛丽皇后，他非常感激你们的言而有信，并向你们致以诚挚的敬意。”
“玛丽皇后不再是皇后了，活下来之后，她打算改名换姓，在那位Saber迪昂的保护下，像普通人那样生活下去。她这样告诉我：玛丽·安托瓦内特已经死了，这世界上不过是多了一个不知名的普通女人而已。”
“而那位夏绿蒂·科黛小姐，也就是活着的那位，”伯爵顿了顿，“她带着行李回到了旧宅子，并请我转告你们，假如未来还有跨越时间的旅行，并且恰好是到巴黎去，那么或许可以在老地方见到她。”
“夏绿蒂小姐，我可以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毕竟刚刚经历过的这些，确实就像是一场梦一样，你惧怕这场梦会醒来，一切都回到漆黑的起点，你看不到未来的路在哪里，也不明白自己存在的价值。这些我都可以理解。但是，你瞧——”
他端着酒杯站起身来，踱到明亮的落地窗旁，伸手慢慢拉开窗帘，倚在栏杆上。阳光在窗间倾泻而下，如同金色的瀑布一般洒在地上，那颀长的身姿在这光的沐浴之下，更显得坚毅而挺拔，伯爵原本苍白的面色也浮现出罕见的红润，似乎想起了什么值得动容的事情。
“在遥远的过去，我曾经对瓦朗蒂娜小姐说过同样的话。而这句话，现在我也想告诉你，科黛小姐，”伯爵微微眯起眼睛，惬意地沐浴在阳光下，如同一尊神圣的雕像，“不要因过去而放弃未来，人类的所有智慧都包含在这五个字之中——等待和希望。”
【To be continue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