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新的征程

　　天琴感到暖阳和煦，有轻风拂面。她站在一条平坦的石板路中央，它直直伸向天边，一望望不到尽头。道路两侧都是宽阔的草地。顺着一路上还有许多高高的柱子，上边紧紧系着绳子样的东西，不知是用来干什么的。空气中有一股淡淡的焦味，也不知道是哪里传来的。

　　但最引她注目的是那个巨大的俯瞰一切的标志塔：

　　通话15分钟，立减15%！

　　这显然是以小马语写的，不过这是什么意思啊？更让她困惑的是旁边的蜥蜴图片——是蜥蜴，而不是人类——它看上去不像是画上去的，而要更加栩栩如生。或者那是只大壁虎，这些字都只是写错了？塞拉斯蒂娅真的把她送到人类世界了吗？她周围可是连一个人类都没看见呐。要是她送错地方了怎么办？

　　她决定不再管那标志塔。既然这有路，那它肯定会通向某个地方吧，她只要顺着走就好。她朝着远离那标志塔的方向走去。

　　天琴低头看着自己脚下。路中央还画着一条黄线，也随着道路伸向看不到的尽头。这是谁画的啊？希望别是某只大蜥蜴就好……

　　片刻之前她还在中心城城堡，现在她却已经到了……不知什么地方。周围的草地倒是和小马国的差不多，但这条路、这些奇怪的柱子，还有那个画着大蜥蜴的标志塔，都证明了这是另一个世界。不过究竟是不是人类世界，她还不得而知。

　　好几分钟里，周围一直安安静静，直到她听到身后传来一股低低的轰鸣。她转头，看见有某种东西朝着她来了，越来越近，而且很快。她呆呆怔在原地。它一路上发出难以置信的巨大喇叭声，从她身边疾驰而过，还差点撞上她。她不得不捂住耳朵才能躲过这种噪音。它驶过后，那种烧焦的气味更浓了。

　　那是一辆车！

　　她梦里的那些车！她之前就想用苹果杰克的小车改造一辆这样的出来呢，她父母的照片里也有这样一辆。人类真的会开车，他们是真的，她刚才居然亲眼目睹了这一切。虽然有点吓人，但她更是激动难平，车里面可能有人类呢！她想着想着，不禁笑了。

　　那辆车和她走的是同一个方向，现在它已经变成了远方的一个小点。天琴走到路边，要是再来车的话，她可不想再挡在路中间——毕竟她早就有过教训，知道这玩意有多难开。

　　她继续走着，看见一块绿色的标志牌。它不如蜥蜴的那块大，只有她眼高，上面写着寥寥几个字。她停下去看个究竟：

DES MOINES 7

得梅因① 7

（译者注①：得梅因，美国中部一城市，隶属爱荷华州。）

　　这该怎么念啊？这又是什么意思啊？之前那块还算她撞运气，至少是以小马语写的，但这块就让她完全是一头雾水了。

　　天琴边走边自言自语，试遍了各种方法来念这个“Des Moines”，但怎么念怎么感觉奇怪。哎算了，以后总会弄明白的。

　　路边有什么东西渐渐映入眼帘——一个白色的小点，似乎是幢房子。它看上去似乎和小马国那边的房子差不多。不过管它呢，任何建筑都是个好兆头，里面可能还住着人呢，她可以借此弄清她到底到了哪。

　　她走近，发现还有一辆红色的、锈迹点点的车停在屋外，一动不动。天琴上前去探查一番，虽然它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但她还是小心翼翼，唯恐突然出了什么事情。

　　她离开干道，向屋后一条围有栅栏的泥泞小路走去，然后她看见了——

　　不是人类，而是小马。它们和小马国的小马看上去不太一样，它们的皮毛都是暗淡的棕灰色。等她走得更近，她发现它们连可爱标志都没有，脸也要更长一些。不过不管怎样，总算有马能和她说说话了。

　　天琴走到栅栏前，将手臂搭在上边。“呃，打扰一下，我对这附近不太熟悉，你们知道哪里有人类吗？”

　　小马们什么都没说，其中一只还甩了甩尾巴。

　　“你们知道什么是人类，对吧？他们看上去……呃，就和我差不多……”天琴越说越感觉不对劲，“你们会说小马语吗？”

　　还是一片寂静。

　　“抱歉，这是私有财产。”

　　天琴一开始还以为是小马们在说话呢，心里好生奇怪，因为小马们根本没张嘴，直到她转过身来才发现有人正站在她身后，盯着她的一举一动。她惊得向后一倒，撞到栅栏上，好不容易才伸手稳住自己，没让自己完全倒下去。

　　这是个雄性人类——她很确定。他的头发很短，几乎不过耳长，大多数雄性人类都是这样的。他穿着一件白色的汗衫，深蓝的长裤，还有一双满是厚厚泥土的脏鞋。

　　天琴缓了好久才能再说出话来，“噢-是-是吗？我只是……”她感觉唇焦口燥，“我，呃，在寻找人类，就和我们差不多的那种……你知道他们住在哪吗？”她挤出一个不那么自然的笑容。

　　那人看她的眼神好像她刚说了什么奇怪的话似的。他举起手指着她刚才来的方向，“最近的城市是得梅因，沿着路要走好几里呢。”他对那个词的发音好像是“戴莫恩（day moyne）”。

　　天琴的目光被他的手牢牢吸引了，她仔细盯着他的手指，看他是怎么用它的。“噢……谢谢！”

　　“我不管你要去哪，总之我必须得让你离开，你吓到我的马了。”

　　“啊-是啊……抱歉……”天琴有点惊魂未定，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脚，几乎连怎么走路都记不得了——先迈出一只，再迈另一只……“总之谢谢了！”

　　她转身朝大路逃去，低着头，两手叉在胸前，一直跑了很远很远才停下来。

　　刚才的对话简直一塌糊涂，但天琴还是抑制不住心中的狂喜，大笑出声。

　　她刚才和真正的人类说话了！虽然她自己就是人类，但仍然，这感觉真是太妙了！虽然感觉这很不可能，但是，哇，活生生的人类。她以后还会见到更多。

　　不行，必须得确认一下。她伸手戳自己的脸，又加重力度，再戳一次，什么都没发生，她真的不是在做梦。她甚至都以为她会醒来，发现自己只不过是在那无聊的庆典上睡着了，这一切都是她梦到的呢。但这并非梦境，她真的是人类，而且还回到了人类世界。

　　这个世界里人类随处可见，天琴估计要花费很长一段时间才能适应吧。他们曾经显得那么遥远、那么虚幻，但在这里，肯定有成千上万的人类吧，像得梅因这样的城市，也肯定不止一座吧。

　　“得梅因……”天琴对她自己说着，试图找到那个人说它的那种感觉。要是她想在这里生活，她最好知道城市的名字怎么念。

　　下次再见到人类，她最好保持镇定。她的研究已经进行到了“近距离观察”的新阶段。了解这个世界如何运转肯定会花费一定时间，要是她想在这里度过她的余生，她就必须用上自己对人类所知的一切。

　　度过她的余生……现在，这里就是她的新家了。她环顾四方，周围的景色并没有太大变化，显得十分宁静。有什么好担心的呢，人类世界会很精彩的。

　　不过……还有件事困扰着她：这里的小马不会说话。不过话又说回来，它们看上去甚至都不像小马国的小马，它们的面部特征不同，只是与她曾经共同生活的那些有几分相似罢了。

　　天琴摇摇头。干嘛去操这份心，她现在是人类了，再去想小马们又是干嘛呢。

　　她的脚底渐渐开始酸痛。虽然两只脚走路能这么轻松让她惊叹不已，但她还是不完全习惯。毕竟，她之前只在梦里两只脚走过路嘛。

　　为了将自己的注意力从酸痛的双脚转移开，她欣赏起了自己的双手。她用手指摸摸另一只手，去感受它表面的皮肤，和隐藏其下的骨骼结构。她饶有兴趣地研究着掌心间的纹路。人类的手和小马的蹄完全不同，与她之前用魔法变的双手也大相径庭。

　　最棒的是，她可以一直留着她的双手。糖糖再也没办法叫她把手变回去了，再说，人类之所以成为人类，就是因为他们灵巧的双手嘛。

　　“你还说我们不存在，”她笑容满面地轻声说着，“要是你能看见我现在的样子就好了啊，糖糖……”

　　她愣住了。因为她现在才意识到她再也见不到糖糖了，她再也没办法和小马们聊天——从她刚才所知的来看，这里的小马根本不会说话。直到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为了成为人类，她究竟放弃了有多少。

　　但也不算太差，对吧？她从小就想成为人类了，这里可是一整个由这么多年来她在传说中读到的生灵统治的王国啊——特别是最后还发现自己与他们是同一物种。想到这，她又喜笑颜开。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又有许多车途经这里，她津津有味地看着它们飞驰——要是人类不会用魔法，它们究竟是怎么跑得那么快的啊？它们比小马拉的车可要快多了，其中一辆还大得出奇，有好几排轮子，后面还挂着个大箱子样的车厢，上面印着字，不过它开得太快，她没能看清。

　　不过，她还是相当确信人类不能用魔法。她看到路边有个玻璃瓶，于是集中精力，想把它飘到空中……然而什么都没有发生，它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天琴抬起头看见远方的一些建筑，密密匝匝有许许多多的房子，也许这就是她要找的村落了吧。看见目标就在前方，她又迸发出额外的活力。其他人类就在那里，没准她的父母也在呢。

　　两条腿走路几乎已经不再让她费神，她仔细看着那些建筑。又有一辆车从她身旁驶过，将她的头发都刮到了脸上。她用手将头发捋好——它们真是太有用了。她走得更近，城市的层次开始渐渐显露在她面前。

　　不远了。

 

 

　　过去的几小时里，天琴一直在往城市深处走。从零零散散的几座农庄，到由几百幢小平房组成的社区，再到市中心的一幢幢摩天大厦，建筑变得变得越来越高大宏伟。这规模都能算是人类世界的首都了吧？或者，不管她在哪里，再怎么这也能算国家首都了吧？

　　天琴看着其中那些最为高大的建筑，她现在就在它们脚底。这幢楼至少有三十层楼高，顶层做成了黑色的尖顶，光是走近它都让她感到头晕。

　　她也在小马国见过一些大型建筑，但是这些楼……它们似乎大得无可比拟。当初她一看见它们的时候，就知道它们很大，但没想到这么大，它们绝对比马哈顿里的任何建筑都要大得多，甚至连中心城城堡都相形见绌——要知道，它们可是从远在几里外的小马镇都能看见呢。

　　就如塞拉斯蒂娅公主所说，这里的人类文明要远比当初小马国里的那些发达。

　　她一路伸长脖子，想要看到这高塔的顶端，却没想撞上了其他人。

　　她惊得跳起，结结巴巴道歉道：“对-对不起……”

　　“走路要看路！”那人西装革履，朝着一个方向匆匆去了。

　　这里到处都是人类，成百上千，有着各式各样不同的颜色。但也如她预料到的，人类的肤色只在深棕色到浅黄色（比如她自己）之间；发色则更加丰富，大多数是棕黑，但也有少数是红色、黄色，和灰色。

　　天琴注意到自己的青绿色头发，大家都似乎没怎么关注她奇怪的发色，顶多有人看了她几眼。也许……就像云宝黛茜那样，她是天琴所知的唯一有彩虹鬃毛的小马，这样的颜色对于人类来说只是特别少见？

　　这只是她现在脑中众多的疑惑之一。这座城和她梦到的那座几乎一模一样，虽然她没认出来什么特别有标志性的东西，但还是像到了极点。不用说，这里肯定就是她的家了，简直太让人激动了。

　　这感觉都不像是真的。天琴现在就站在人类城市的中心，融入在千千万万的人群中。她虽然是被小马养大的，但她有一颗人类的心，她就是人类之一。

　　这里实在太热闹了，相比之下小马镇只能算个无聊的小村庄……至少大多数时候是这样。但在这里，就算普普通通的一天都如此的川流不息，人们从各个方向来来往往，各式各样的灯光让这里就好像在过狂欢节。

　　而且这些车辆，竟然可以在建筑之间穿行！显然它们能被精准地操控，能放慢速度，好在这些狭窄的公路上行驶。不管人类用了什么魔法，他们都能完美地操控它们。这是唯一可能的解释了。

　　但天琴又望望周围的人类，没有一个人在用魔法——或者说，用那种她能辨认出来的魔法。他们都只用手提东西，不过当然了——要是你能用真真切切、实实在在的手去提东西，又怎么会想去用那些虚无缥缈的魔法呢？只是……她还是没能弄明白要是人类什么魔法都没有，那些车是怎么跑的，那些灯又是怎么亮的。

　　天琴站在一个十字路口，准备过马路。她发现这里有一块完全自动的发光板子，亮起来的时候会有小人图像和红色的手。她觉得还是跟着其他人一起走比较好。在观察其他人类好一阵后，她基本可以断定，那只手表示“停下”，而那个行走的小人表示“可以走了”。不管怎样，跟着其他人走总错不了。

　　车辆减速停下了，她可以听到其中有一辆大声放着音乐——好吧，与其说是音乐，倒不如说只是些震耳欲聋的低音节拍。天琴过街的时候忍不住转头去看了它几眼，里面的人正随着音乐节拍敲打手指。不过那音乐到底是从哪来的啊？

　　天琴继续往城市深处穿行，她感到自己迷路了。这里的街道建筑就像一座无边无际的迷宫，她也不确定她究竟要去哪里。她只想把一切都看个遍。

　　这里到处都是标识和文字，不过有些天琴根本看不懂。她怎么知道“停车取款机（Drive-Up and ATM）”是什么意思啊？还有那个“奎兹诺斯（Quizno’s）②”，她相当确信这根本不是一个词——但没准它是呢？也许她对人类世界的了解远非她想象的那么多。

（译者注②：奎兹诺斯，连锁快餐店名，专门提供烤海鲜三明治。）

　　还有一幢房子用红色的字体写着“万豪（Marriott）”，看上去像是一家酒店。这倒提醒了她：该去找过夜的地方啦。但是她没有钱，是绝对住不起这样的地方的。不管人类用什么当做货币，她都连半毛钱都没有。再说，这家酒店看上去相当奢华，从她从大厅看到的来说，说不定里面的房间比中心城城堡里的套间还要舒服呢。

　　她在街那边看见一家商店，橱窗上摆着好些书。天琴驻足看着书名。这些书和小马国那边的都不太一样，特别是封面，上面都画有彩色的图片，却不比一张普通的纸厚多少。虽然其中也混有几本传统的硬壳书，但那只占很小一部分。

　　天琴走进店里，她推开门，一阵铃声随之响起。书店前面摆着几张桌子，上面放着好些书；书店后面则是一排排的书架。

　　“嗨，近来如何？”柜台后面的那个人类招呼道，他戴着厚框的方形眼镜，多半是店主。

　　“还行吧……”天琴随意接了一句。

　　“需要什么就说一声。”

　　“嗯，谢了。”她没有看他，朝着后排的书架去了。

　　多简单随意的招呼啊。要是你走进小马们的店里，估计他们也会和你打招呼，但这可是个人类啊！这种传说中的生物，突然就不再仅限于书里的插图，而是就在你面前，和你问好了。这让她还真有点不习惯。

　　这里很安静，纸上的墨香让她回想起小马国。看见人类也和小马们一样喜欢书，她感到由衷的宽慰。

　　天琴一边思考着接下来该干什么，一边用手指梳过头发，享受着这种美妙的触感。面前的几本书吸引了她的注意，有些书被放乱了，封面朝外，而非书脊朝外。有些作者的名字被标得比书名本身都还大，比如罗伯特·乔丹（Robert Jordan）、史蒂文·埃瑞克森（Steven Erikson），还有托马斯·米开朗科斯（Thomas Michelakos）……人类的名字真是有趣。

　　她从书架上拾起一本，感觉有点重，不过重得恰到好处。里面描绘的人类从服装风格上来说，与她从前读到的那些书中的人类更为接近。再仔细看看封面，它是画出来的，而非实际拍摄的照片，背景里的那些茅草屋看起来和她和糖糖的家差不多，不过住的不是小马，而是人。那些人都穿着盔甲，佩着长剑和斧头。

　　她在将厚书放回书架的同时，注意到了书架上的标签。所以说……这属于奇幻作品（Fantasy）吗？但是……这才是唯一和她之前的研究内容相似的东西啊。老实说，外面的那些东西看上去才更“奇幻”呢。

　　天琴又在店里逛了好一会。这里的书大部分都是小说，虽然全都是关于人类的，但每本都让她着迷。她真的好想知道这个世界是如何运转的，选择太多，她都无所适从了。

　　但现在可不是茫然不知所措的时候，现在她的第一要务就是去挣些钱，然后去买点东西吃，想想过夜的问题。直到现在天琴才头一次意识到自己饿了——再加上今天走了那么多路，就更饿了。

　　走出书店，她继续沿着街道前行。这里人类的数目真的令她叹为观止。在小马镇，她几乎全镇的马都认识，中心城本来也够大了，但这里，肯定有成百上千的人类吧。

　　这些建筑中间修建了一片开阔的小公园，它有草有树，甚至还有精心维护的小花园，与小马镇公园简直如出一辙。这里有人经过，所以她就有了听众，这点很重要。

　　天琴以她的经典姿势坐在长椅上，从琴盒里取出七弦琴，将琴盒放在地上，然后开始了她的演奏。

 

<本章完>

特别感谢为这一章节做出努力的 zxzh0438 以及 寂夜 ，他们尝试为这一章提供初翻，虽然最后的成果没有被采用，但是努力依然值得赞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