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世界遗卷：第二章第一节
辉熠
“月焚”，在旧世界毁灭的同时我们也失去了月亮。
——《新世界起源》伯恩 著
关于联邦的那栋高耸入云的大楼，它有另一个别称——“巴别塔”，而塔分为三层——天空层，地面层，地底层。
早在897年，天空的制高点就传令到地底，这就是【战争机器】计划的开端，但这并不是它的真名，甚至连亲自参与计划的人中也没多少人知道。
塔的地底，储放着一排排的大型试管，地底灯光昏暗，从高处观看犹如一片阴森的墓地。而只有靠近观察，才会发现里面全都装着同一只虎兽人。
故事的开始，是有一天标着一号的试管被点亮，运输带将它带离了地底。
他睁开了双眼，隔着浸泡他的液体传来细碎的话语声。
...竟然成功了。没想到....的生命竟然还能...
...对了，给他取个名字吧，既然是...的计划，那直接叫他...机器吧。
名字？
心中涌出一股抽离感，我应该有一个名字。
在很久很久之前，他们曾给我取了一个名字 ......
“...熠眸。”
*
“这是？”棕观察着钴骷递来的布袋子，提起来沉甸甸的。
“按你的要求派人重新去你休眠的地方寻找的可能与旧世界有关的东西，顺便这次补充物资一起送上来了。”钴骷探上前来，“你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
棕解开了袋子的绳结，发现里面是一袋泥土，他抓起一部分泥土在爪掌上揉搓着，最终眼前一亮，“找到了。”
棕额头的金色印记开始闪烁，泥土中发出金色的微光，凝聚出植物的形状，金色褪去，绿色纤细的枝杆上顶起蓝色花朵，脆弱地簇拥在一起，像是一场易碎的蓝色美梦。
“这是？”钴骷打开悬浮屏搜索品种，却被告知暂无记录。
“勿忘我...”棕盯着蓝色小花失了神，他贴近花朵轻闻，那是一股平淡却叫人忧伤的花香，回忆也跟随着香气袭来......
不变的日落，霞红的色彩晕染了天地，我在原野上醒来，而你背对落日，穿上了夕阳的所有壮丽，如白色幕布后的迷人皮影，吸引着我向你走去。
百兽之王，我的王。
狮子亲吻了棕的额头。
……
棕从回忆中抽离，眼中盈满热泪，回忆里残留的温暖仍如狮子一般拥抱着棕。
我为什么想要遗忘呢？
*
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存在，睁开眼的一瞬间，眼前是那片紫黑色的腐朽大地。
“战争机器”
自我认知般地理解了自我的意义。
敌人化为紫色的液体重进融入了大地，刀刃上还残留着紫色的污染。
我回过头看向战友，他们用着我难以理解的眼神望着我。
后来我才明白，他们那时的眼神是恐惧，对怪物的恐惧。
我和怪物进行战斗，所以能战胜怪物的我也自然是怪物吧。
我对眼前的一切下意识地感到荒谬，但下一秒却又感到习以为常。
这个星球一定患了某种疾病，我没理由地认为着。
他们都叫我编号多少多少，但我有一个名字，熠眸。
理解到这点是在又一次死亡过后。
我睁开双眼，在熟悉的实验室醒来。
我不应该在此......
“报告，编号9999在运输途中逃走了！”运输人员与主管通讯着。
“我马上派人抓捕。”主管坐在沙发上点击蓝牙耳机挂断了电话，他望向落地窗外闪烁的霓虹，晃动着手中的红酒杯，向门口瞥了一眼，“今天只有你们两个？”
“是，其他成员被分配了别的任务。”发声的是一名女士，她扎着利落的高马尾，带着遮脸的面具，代号[铃兰]。
“哈，这次就让我来吧。”一旁的狗兽人自信开口，代号[斩竹]，“已经很久没动手有些痒痒了。”
“行吧，这次就派你去。”主管背对着他们传了话，感知到两人都离开后，他开始自言自语：“主，我们需要的世界就要降临了，愿您庇佑我们。”
熠眸也曾逃跑过，在第6000到6500次死亡过程中，不过每次都被莫名其妙出现的杀手杀死了。
对方实力很强，所以当他第6501次睁开眼时，他没有选择逃跑。
战争，至少无尽的厮杀能够磨练他的技巧。
他并不清楚，自己是否能够无数次重生。
在一次次重生中，他注意到了一件事，自己死去的次数越多，对于“自我”的感知就会更加完整。
当然，如果可以的话，他不想再次在实验室醒来。
狭小的巷子，熠眸身披黑色斗篷极速前进着。
他要去到九洲（新世界人类主要聚集的城市）外，这样也许可以甩掉追杀他的人。
“嗖”地一声，一枚飞镖旋转着飞向熠眸。
熠眸止住奔跑，右腿用力蹬向地面，利用反冲将自己移向左边，躲过了那枚飞镖，随后将腰间的剑拔出，砍落了连着飞来的三枚飞镖。
“看来是学聪明了啊。”声音不知道从何处传来，熠眸闭上了眼睛，握住剑柄进入防备状态。“接下来你还躲得掉吗？”
声音。
熠眸的耳朵动了动，4点钟方向。
一个带着线的小铁钩飞来，熠眸向后跳起，躲过了飞钩。
那并不是能一击毙命的暗器，可能得益于对方作为猎手享受对猎物的施虐。
呵，猎手和猎物嘛。
熠眸知道自己必须好好利用对方这一点，展示出挣扎与反抗，这样对方才不会立刻下死手。
11点钟方向，这次是箭矢。
在这么短的时间实现大方向的改变，肯定会漏出破绽。
脚步声......
或轻或重地在四周响起。
楼顶上，[斩竹]正用飞镖瞄准着熠眸。
想靠声音辨别我的位置？真是天真。
刚才扔出去的暗器都能播放干扰的声音。
熠眸突然抬头向他的方向望了一眼。
[斩竹]警惕地向后退了一步。他怎么会知道我的位置。
不对....！
他再向下望去时，巷子口弥漫出了浓烟，熠眸的身影已经不见。
他进行着移动。
呵呵，变得有趣了呢。
可不要太快死掉哟。
熠眸走在屋内楼梯上，其实他并不是知道敌人在何方，刚才那一瞥只能归因于运气。
运气也许源自曾经与对方战斗过的次数吧。
很明显，他猜对了。
楼顶传来了异响，现在他可以根据建筑物的细微振动来判断对方位置了。
他并不会逃走。
他来到通向顶楼的门面前，仔细聆听着。
“哒哒哒哒哒”
时机到了。
熠眸用身体撞开了门然后将刀向前刺。
“呃啊！”对方的吼声传来。
熠眸拔回刀，待看清后又知道上了当。
眼前的兽人立刻缩小变成了一个毛绒玩偶模样。
他轻微移动头躲过了飞来的暗器。
“虽然我很讨厌用这些科技，但有时也该学会变通不是吗。”[斩竹]站在门上方的屋顶，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熠眸，他的笑容令人厌恶。
“是吗？”熠眸爆突到对方面前将刀向前刺。
对方向后退了半步用匕首将熠眸的刀尖停在了腹部。
原本[斩竹]站的地方下面的闪出红光，随后发生了爆炸。
房顶被炸毁，[斩竹]也因冲击力被炸飞后退。
“呼，还好穿了防爆衣。”他起身拍了拍灰尘，凝视着乱飞的灰尘。
死了吗？
待烟散去后，他上前查看。
奇怪，尸体呢？
一颗子弹突然击中了他的右腿髌骨，他猛地跪倒在地上。
熠眸不知何时手里多了一把手枪。
“你难道忘了我是战争机器吗？”随后熠眸再次开枪击中狗兽人的四肢使对方失去了行动力。
“啊，嗯。”对方发出极力克制的痛苦声。
熠眸将手枪又别在了后腰带上。
“我也算是学会变通了吧。”熠眸眼中闪过憎恶。
“你——”
白光闪过，刀上沾染了鲜血。
*
围攻。
熠眸虽身经百战，但如此多人的围攻，熠眸也只是险胜而已。
他撑着刀步履蹒跚地行走着，腰上的伤口不停地淌着血，腿脚也开始不听使唤起来。
追杀的人打乱了计划，他已经逃了数日，从城市逃到了野林，一路上误打误撞，幸运地离开了九洲的范围，但仍有人在追杀他。
如今他已无力支撑自己，撑着剑跪倒在了地上。
终究没能逃过死亡，但他也希望这即是终点。
随后熠眸便失去了意识。
肥辉和往常一样沿着这条被植被覆盖的小路走着，薄薄的阳光轻飘飘地弥漫在空中，让身上的军装也柔和了下来，从身后露出的白色带蓝花纹的尾巴轻微地摇晃着。
他很喜欢这低矮灌木组成的风景，泥土里混杂着叶片的有机酸，是能让人舒心的气味。
但今日空气中却包含了一股浓厚的血腥味。
肥辉减慢了前进的步伐，一边摸出一颗微型闪光弹藏在手中。
接着他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黑毛红纹虎，身边地面的血液仍然鲜红，应该是刚刚倒下的。
肥辉注意着四周，灌木突然晃动了下。
“谁？”他警惕地喊道，随后拿出枪对着灌木，就这样过了一会，灌木没有再发出动静。
肥辉走过去扒开灌木，土地上残留着某人的脚印。
已经离开了吗？
他转过身蹲下，轻轻翻起黑虎的头，将食指放于黑虎鼻子上。
所幸还有呼吸。
肥辉给黑虎简单包扎了下后抱起黑虎，向营地跑去。
*
“刚刚给他输了一袋血，情况已经稳定了，现在还在昏迷的状态。”医生向肥辉报告道。
“辛苦了。”肥辉道谢后便进入了医生身后的房间。
挂瓶里的液体通过滴管一点点地输入熠眸隐入床单内的右手。房间里弥漫着木屑和消毒水混合的味道。
从旧世界挖掘出的遗物使得这个世界在精神网络的发展突飞猛进，可其他领域却进步缓慢。
肥辉找来了一张凳子坐在熠眸床前，熠眸的嘴角紧咬，看起来做了噩梦。他白色的头发显得松散柔软，原本凶狠的红色纹路状的胡须也松懈了下来。
阳光透过狭小的窗户发散到屋内，使熠眸的脸一半都笼盖在阴影之中，肥辉看着熠眸，不小心发了神。
他说不清楚原因，自己本来不该在这里停留太久的。
肥辉发现熠眸被光照到的眼角边缘有些发亮。
哭了吗？
他伸出手轻轻擦拭了熠眸的眼角，一种恰到好处的温湿感传入手指。
......
肥辉将手收了回来，看着触碰过熠眸的手指，感到不可理解。
我是怎么了...
肥辉感觉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起身匆忙离开了。
他离开前最后看了一眼熠眸……
联邦追杀之人。
如果塞泽猜的没错，他很有可能是那传闻中计划的实验体。
第十三颗水晶头骨。
*
“报告总管，编号9999跑到了新月机关所在地。”[铃兰]半跪着面向总管。
“呵，真是没用。”总管仍在摇晃着红酒杯，“死了那么多人竟然连一个人也搞不定。”
他终于小嘬了一口酒， “新月？竟然躲在那里。退下吧，你只需要等待时间到了去回收便是了。”
“是。”
寂静以后， 总管将红酒杯举到自己眼前，透过酒杯痴迷地看着那被染红的世界。
高楼大厦都浸泡在了红色的酒杯中，在其中摇晃。
而他在尽兴后将红酒一饮而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