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The Choices of Master Samwise 第十章 山姆怀斯大人的选择

2023-01-26 13:51 作者:岁月翩跹知人否  | 我要投稿

弗罗多仰面躺在地上,那怪物俯身全神贯注地盯着自己的牺牲品,丝毫
没有留意山姆跟他的喊声,直到他奔到眼前。而山姆飞奔过来时,只见
弗罗多已被蛛丝从肩膀到脚踝缠了个结实,那怪物正开始用粗大的前腿
半提半拉,要把他的身体拖走。
那把精灵宝剑已经从弗罗多手中落下,派不上用场,却仍在他近侧的地
上闪闪发亮。山姆没去细想该怎么办,也没去想自己勇不勇敢,忠不忠
心,是不是怒气填膺。他大喊一声纵身上前,左手一把抄起他家少爷的
剑,然后就冲了上去。即便是在野兽的野蛮世界里,也不曾见过如此凶
猛的攻击—那些只长着小小牙齿、却孤注一掷的小动物,竟会奋不顾身
扑上那巍然屹立在倒下的同伴身旁,拥有尖角和厚皮的巨兽。
山姆小小的怒吼仿佛把希洛布从一个沾沾自喜的梦中惊醒,她将可怕恶
毒的目光慢慢转过来,扫向了山姆。但这次向她袭来的愤怒超过她在过
去无数岁月中见识过的愤怒,而她刚刚意识到这一点,雪亮的剑就已经
砍中了她的脚,卸下了一只钩爪。山姆一个箭步欺近,跃进她拱起的腿
间,右手又闪电般往上,猛地刺向她低下的头上那簇眼睛。一只巨眼瞎
了。
现在,这倒霉的小家伙就在她正下方,一时之间她的毒刺和钩爪都够不
着他。她硕大的肚腹就在他头顶上,发着腐烂的光,散发出的恶臭几乎
将他熏倒。但愤怒仍支持着他又挥出了一击,就在她压向他,把他和他
那小小的愚勇全都压垮之前,他又挥着雪亮的精灵宝剑狠命劈中了她。
然而希洛布不像恶龙,她除了眼睛,全身没有相对脆弱的罩门。她的陈
年老皮因积腐而满是凹凸不平的坑洼疙瘩,但邪恶的生长不断把它从内
部一层又一层地加厚。宝剑在这厚皮上划开了一条可怕的口子,但任何
人类的力量都不能刺穿那丑陋的重重厚皮。纵使那钢铁的剑刃是由精灵
或矮人打造,使剑的是贝伦或图林的手,也奈何不了她。她吃了这一
剑,不由得一退,但随即在山姆的头顶上高高提起硕大的肚腹,毒液冒
着泡沫从伤口流出来。她张开腿,再次将自己那巨大的体积压向他。然
而她快速的反击失算了。因为山姆仍然稳稳站着,他抛下自己的剑,双
手握着精灵宝剑,剑尖向上竖起,要挡开这可怕的压顶一击。于是,希
洛布在自身残酷意念的驱使下,以超过任何勇士之手所能施展的千钧之
力,将自己压向了那锋利的剑尖。它越刺越深,越刺越深,而山姆也慢
慢被压向了地面。
在希洛布整个漫长邪恶的一生里,她连做梦也不曾尝到这样剧烈的痛
楚。无论是古时刚铎最英勇强悍的战士,还是落入陷阱的最野蛮的奥
克,都不曾这样抵抗她,也不曾以刀剑伤害她宝贵的肉体。她浑身一阵
颤抖,再次提起身子,挣脱那刺痛她的根源,腿脚痉挛着缩到身下,猛
力向后跃开。
山姆跪倒在弗罗多头边,被臭气熏得头昏眼花,双手却仍紧握剑柄。透
过眼前的重重雾气,他模糊地辨出了弗罗多的脸,顽固挣扎着控制自
己,把自己拖出那阵笼罩在身上的晕眩。他慢慢抬起头来,看见她就在
几步之外,正盯着他看,她喙上粘着毒唾沫,受伤的眼睛滴下一行绿色
稠液。她踞伏在那里,颤抖的肚腹瘫在地上,巨大的腿弓都在瑟瑟发
抖。她正在聚集力气,要再次跃起—这次要一举压碎蜇死对方,而不是
小蜇一下注入毒液,让美食停止挣扎。这次她要屠杀,然后撕碎。
山姆也伏在地上看着她,从她眼中看出了自己死到临头。就在这时,一
个念头出现在他脑海中,仿佛有个遥远的声音在说话。他左手伸到胸前
摸索,找到了他要找的:在这恐怖的幻影世界里,他所触及的这个东西
冰冷、坚硬、可靠,正是加拉德瑞尔的水晶瓶。
“加拉德瑞尔!”他虚弱地说,接着,他听见了一些遥远却清晰的声音:
那是精灵披着星光从夏尔的亲切树影下经过时发出的呼喊,还有在埃尔
隆德之家的火焰厅中,透入他睡梦中的精灵音乐。
Gilthoniel A Elbereth! [1]
他的口舌随即摆脱了束缚,他的声音喊出了一种自己并不懂得的语言:
A Elbereth Gilthoniel
o menel palan-diriel,
le nallon sí di’nguruthos!
A tiro nin, Fanuilos! [2]
他这样喊着,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感觉自己又成了汉姆法斯特之子,
霍比特人山姆怀斯。
“来吧,你这肮脏货!”他喊道,“你伤了我家少爷,你这畜生,你要为
此付出代价!我们要赶路不假,但我们要先把你解决了再说。来啊,再
来尝尝它的厉害!”
他不屈不挠的精神仿佛触发了强大的潜力,他手中的水晶瓶突然像白炽
的火炬一样大放光明,如同一颗从穹苍中跃下的星,以势不可当的光亮
烧化了黑暗的空气。过去从来没有这样自天而降的恐怖光焰烧灼过希洛
布的脸。道道光芒直透入她受伤的头,灼出难以忍受的剧痛,而且这可
怕的光感染了她,从一只眼睛扩散到另一只。她仰跌在地,前脚朝天乱
舞,她头疼欲裂,视力被侵入体内的强光摧毁。于是她扭开受伤的头,
滚到一旁,开始一爪接一爪地慢慢爬向后方黑暗峭壁上的洞口。
山姆逼上前去,像个醉汉一样头昏眼花,但他仍然逼上前去。希洛布终
于胆怯了,承认了挫败。她缩成一团,抽搐颤抖着,试图尽快从他面前
逃走。她爬到了洞口,挤进去,只留下一道黄绿色的黏液。就在她滑进
洞时,山姆还对着她拖曳的腿挥出了最后一剑,然后,他也瘫倒在地。
希洛布逃走了。此后她久久窝在巢穴里,怀着怨毒与痛苦,在漫长的黑
暗年岁中从内部调养她的伤,重新养好她的那簇眼睛,直到饿得要死时
才再次出洞,在阴影山脉的山谷中布下可怕的罗网。但那一切,这个故
事都不再提及。
山姆被撇下不管了。当不提其名之地的黄昏降临这处战场时,他精疲力
竭地爬回到他家少爷身边。
“少爷,亲爱的少爷!”他叫着,但是弗罗多没有回答。先前当弗罗多热
切地朝前狂奔,为获得自由欣喜若狂时,希洛布以可怕的速度从后面追
上来,飞快蜇中了他的颈项。这时他躺在地上,脸色苍白,听不见声
音,一动也不动。
“少爷,亲爱的少爷!”山姆又叫。他聆听着,经过了一段冗长的等待,
然而一片寂静,毫无反应。
于是,他以最快的速度割断那些绑缚的蛛丝,把头趴到弗罗多的胸口,
又凑到弗罗多的嘴边,可他找不到任何生命的迹象,甚至没感觉到最轻
微的一丝心跳。他不停揉搓他的手脚,抚摸他的额头,但是他家少爷的
手脚额头全都冰冷依旧。
“弗罗多,弗罗多先生!”他喊道,“别把我一个人撇在这里啊!是你的
山姆在叫你。千万别去了我没法跟去的地方!醒醒啊,弗罗多先生!噢
醒醒啊,弗罗多,我的天哪,我的天哪。醒醒啊!”
接着,汹涌的愤怒淹没了他。他大怒之下,绕着他家少爷的身子狂奔,
对着空中挥剑乱刺,又劈砍岩石,大吼叫阵。但很快,他就恢复了神
志,俯身察看弗罗多的脸,那张脸在暮色中显得苍白如纸。蓦地,他眼
前浮现出在罗瑞恩时,加拉德瑞尔的水镜向他揭示的那幅景象:一脸苍
白的弗罗多,躺在巨大的黑色峭壁下沉睡;或者说,当时他以为那是沉
睡。“他死了!”他说,“不是睡着了,是死了!”这话一出口,就仿佛话
语令毒液又起了作用,他觉得那张脸的脸色变得一片铁青。
彻底的绝望笼罩了山姆。他拉上灰色的兜帽盖住头,屈起身子伏到地
上,内心一片昏黑。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当那阵昏眩终于过去,山姆抬起头来,发现周围已是一片阴暗。他不知
道时间拖沓着过去了多久,是几分钟,还是几个钟头。他仍在同样的地
方,他家少爷仍躺在他旁边,死了。群山未崩,大地也未坍塌毁灭。
“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他自言自语,“我陪他走了这么远的路,
到头来就是一场空吗?”然后他想起了他们的旅程刚开始时,他曾经亲
口说过的话,尽管当时并不明白:但是到头来我有事要做。我必须做到
底,少爷,你懂我的意思吧。
“但是我能做什么?总不能丢下死了的弗罗多先生曝尸山顶,自己回家
去?还是继续往前走?继续往前走?”他重复着,有那么片刻,疑虑和
惧怕使他动摇了,“继续往前走?我必须得这么做吗?把他丢在这里?”
终于,他开始哭泣。他来到弗罗多身边,将他的身体摆好,将他冰冷的
手交叠摆在胸前,再用他的斗篷将他裹好。然后他将自己的剑以及法拉
米尔所赠的手杖,摆在遗体的两旁。
“我要是继续往前走的话,就必须带上你的剑,”他说,“弗罗多先生,
请求你允许。但我会把我这把剑摆在你身边,就像它在古冢里陪在老国
王身边一样;你还有那件老比尔博先生给你的漂亮的秘银锁子甲做伴。
至于你的星光水晶瓶,弗罗多先生,你确实把它借给我了,而我也需要
它,因为从今以后我会一直陷在黑暗里头了。它太有价值了,我不配
拿,而且它是夫人送给你的,但我想她也许会理解的。你理解吗,弗罗
多先生?我一定得继续往前走。”
但是他没法走,他还舍不得。他跪下来,握着弗罗多的手,怎么也无法
放开。时间流逝,他仍跪在那里,握着他家少爷的手,内心不断斗争
着。
现在,他要努力找到能将自己硬生生拉开,踏上孤独旅程的力量—为了
复仇?只要他能够上路,他的愤怒将会使他踏遍世间所有的路,穷追不
舍,直到最后逮到他—咕噜,然后咕噜就得在一个角落里毙命。但那不
是他当初出发时要做的事。离开他家少爷去做这样的事是不值得的,那
不会使他死而复生,做什么都不会。他们不如就一起死了吧。然而即便
如此,那也将是孤独的旅程。
他看着雪亮的剑尖。他想到了身后那几处漆黑的悬崖,空荡荡地坠落到
虚无当中。可是自尽也不是出路。那么做毫无意义,甚至连悲伤哀悼都
称不上。那不是他当初出发时要做的事。“那我现在该做什么?”他再次
喊道,但此刻他似乎确知那个艰难的答案了:做到底。另一趟孤单的旅
程,还是最糟糕的一趟。
“什么?我,独自一个人,去末日裂罅这种地方?”他仍然胆怯畏缩,但
决心在增长,“什么?我从他那里取走魔戒?当时会议把它交给了他
啊。”
但是答案马上就出现了:“但是会议也给他派了同伴,好让任务不至于
失败。而你是整个远征队中最后一个成员了。任务一定不能失败。”
“我真希望我不是最后一个!”他呻吟道,“我真希望老甘道夫还是别的
哪个人能在这里。为什么要剩下我一个人来作决定?我肯定会弄出差错
的。不该由我去带着魔戒,自告奋勇上路。
“但是你没有自告奋勇,你是被迫奋勇。说到既不正确又不妥当的人
选,唉,你可能要说,弗罗多先生也不是,比尔博先生也不是。他们都
不是选择去自告奋勇的。
“啊,好吧,我必须自己下定决心。我会下定决心的。可是我肯定会弄
出差错的:山姆·甘姆吉根本就是这号人啊。
“现在让我想想:如果我们在这里被发现了,或者弗罗多先生被发现
了,而那个东西还在他身上,那么,大敌就得到它了,我们也就全都完
蛋了—罗瑞恩,幽谷,还有夏尔,全都完了。现在可没时间浪费,要不
就全完蛋了。大战已经开始,极有可能所有的事都已经称了大敌的心。
没机会带着它回去听听建议或是得到准许了。不,要么坐在这里等他们
来把我杀死在少爷身边,然后得到它;要么就是拿了它上路。”他深深
吸了口气,“那就拿了它,就这样!”
他俯下身,极其轻柔地解开弗罗多颈上的别针,将手伸进弗罗多的上衣
里。然后他用另一只手托起弗罗多的头,亲吻那冰冷的前额,再轻轻地
将那条项链拉过头脸摘下来,然后将头放回原处安歇。那张僵硬的脸上
没有丝毫变化。山姆见状,终于确信弗罗多真的抛下了任务,真的死
了,这比其他任何迹象都更能让他信服。
“再见,我亲爱的少爷!”他喃喃道,“请原谅你的山姆。等活儿干完,
他会回到这个地方来—如果他有办法回来的话。然后他就再也不会离开
你了。你静静安息吧,直到我回来。但愿没有肮脏的生物靠近你!如果
夫人能听见并许给我一个愿望,我但愿自己能回来,再找到你。再
见!”
然后他低下自己的头,戴上了项链。立刻,魔戒的重量把他的头坠扯得
直垂到地,简直就像挂上了一块巨石。不过,慢慢地,重量似乎开始减
轻,不然就是他体内生出了新的力量。他抬起了头,接着奋力站了起
来,发现自己能承受着这个重担行走。他将水晶瓶高举了片刻,低头看
着他家少爷,那光这时燃得温存,放出宛如夏夜里暮星的柔和光辉。弗
罗多的面容在这光辉中又显得光泽美好了,虽然苍白,却带着精灵之
美,仿佛一个早已脱离了阴影的人。山姆怀着痛苦的安慰最后看了一
眼,转过身,藏起那光,跌跌撞撞地走进越来越浓的黑暗中。
他不需要走很远。隧道在后方某处,隘口就在前方二百码处,或许都不
到二百码。小径在暮色中依稀可见:一条由经年累月的来来往往踏出来
的深辄,此刻沿着一道长沟缓缓上行,两边都是峭壁。沟迅速变窄,山
姆很快就来到长长一段宽而浅的石阶前。现在,奥克的塔楼就在正上
方,阴森黑暗,里面有一只红眼在发光。他现在隐蔽在塔楼底下的漆黑
阴影中,向石阶顶端爬去,终于进了隘口。
“我已经下定了决心。”他不停地对自己这么说,但他其实没有。尽管他
已经在竭尽全力考虑周到,但他正在做的事跟他的本性格格不入。“我
是不是做错了?”他喃喃道,“我到底该怎么做?”
隘口两侧的陡峭山壁逐渐向他逼近,在抵达真正的山顶之前,在最终看
见小径降入那片不提其名之地之前,他转过身来。有那么片刻,他怀着
不堪忍受的怀疑,一动不动地往回望着。在聚拢的昏暗中,他仍然看得
见像个小污点一样的隧道口。他觉得自己看得见或猜得到弗罗多躺在哪
里。当他凝视着自己整个人生分崩离析的那处岩石高地时,幻想那边地
面上有一小团微光,但那也可能只是泪眼在欺骗他。
“要是我的愿望,我那惟一的一个愿望能实现就好了!”他叹道,“回去
找到他!”最后,他还是转身面对前方的路,走了几步—这是他这辈子
走得最不情愿也最沉重的几步路。
只有几步路。现在只要再走几步路,他就会开始往下走,就永远不会再
见到那处高地了。突然间,他听见了喊叫和说话声。他顿时僵立如石。
奥克的声音。他们在他后方,也在他前方。一阵沉重的脚步声和粗哑的
吼叫声—奥克正从远的一边,也许是从塔楼的某个入口,爬上隘口来。
背后也有沉重的脚步声和呼喝声。他急转过身,看见火把小小的红光在
下方一闪一闪的,他们正从隧道里出来。追捕终于开始了。塔楼中的红
眼没有瞎。他被逮到了。
现在,摇曳明灭的火把越来越近,前方钢铁撞击的叮当响也越来越近。
他们转眼之间就会来到山顶,逮住他。他花了太长的时间下定决心,现
在大事不好了。他要怎么逃过一劫,怎么救下自己,或怎么救下魔戒?
魔戒。他没有意识到任何想法或决定,只是发现自己拉出了链子,把魔
戒拿在了手上。奥克队伍的领头出现在他前面的隘口了,就在这时,他
戴上了它。
世界变了,仅仅片刻的时间也被长如一个钟头的思绪填满。他立刻察觉
到自己的听觉变得敏锐,与此同时视力却变得模糊,但和在希洛布的巢
穴里时不同,周遭的所有事物这时不是变黑暗,而是变模糊。他置身在
一个灰蒙蒙的世界里,独自一人,像一块坚实的小小黑石,而沉甸甸套
在左手上的魔戒像一圈灼烫的黄金。他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是隐形的,反
而独特惊人地显眼。并且,他知道在某处,有一只魔眼正在搜寻他。
他听见了岩石裂开的声音,听见了远处魔古尔山谷中流水的呢喃;他还
听见了下方深处的岩石底下,希洛布那强烈的痛苦,她在摸索,迷失在
了某处黑暗通道里;还有塔楼地牢里的各种声音,奥克从隧道中出来时
发出的呼喝声,以及面前那些奥克刺耳的喧哗和笨重的脚步声,在他耳
中轰隆作响,震耳欲聋。他缩身贴住了峭壁。然而他们列队上来时就像
一队幽灵,迷雾中扭曲的一群灰影,只不过是手中握着苍白火把的恐怖
幻影。随后他们从他身旁过去了。他畏缩着想要偷偷离开,躲进某个裂
罅里藏起来。
他聆听着。从隧道出来的奥克和这些下去的奥克发现了彼此,双方这会
儿都加快了脚步,大呼小叫。他清楚听见了双方的声音,并且懂得他们
说的话。也许魔戒让他能够理解不同的语言—或仅仅是给了他理解的能
力,尤其是理解它的制造者索隆的爪牙,这样他只要留心就能听懂,并
将含义翻译给自己知道。魔戒接近了它的铸造之地,力量确实大增;但
它没赋予一样东西,就是勇气。山姆此时仍一心只想藏起来,潜伏到一
切都风平浪静再说。他焦急地聆听着,分辨不出那些声音离他多近,只
觉得那些话简直是贴着他耳边说的。
“喂喂!戈巴格!你在这上面干啥?已经打够仗了你?”
“奉命啦,你个蠢货。你又在干啥,沙格拉特?在那边藏腻了?想下来
打一架?”
“命令是给你的,但这个隘口由我指挥。所以,说话客气点。你有啥要
报告的?”
“没有。”
“嗨!嗨!呦!”一声大叫打断了两位头领的互相问候。底下的那群奥克
突然看见了什么东西。他们开始奔跑,上面这群也一样。
“嗨!喂喂!这里有个东西!就躺在路上。奸细,是个奸细!”号角呜呜
咆哮起来,各种叫嚣嘈杂大作。
山姆猛然一凛,摆脱胆怯的情绪清醒过来。他们发现他家少爷了。他们
会做什么?他所听过的有关奥克的故事令他毛骨悚然。那绝不能忍受。
他跳起来,将任务和他所有的决定全抛到九霄云外,同时抛掉的还有恐
惧和疑虑。这时他明白了自己的位置该在哪里,以及一直在哪里—在他
家少爷身边,尽管他并不清楚自己在那里又能怎样。他往回奔下石阶,
奔下小径,朝弗罗多跑去。
“他们有多少人?”他想着,“从塔里至少下来了三四十个,我猜从底下
出来的还要多得多。他们抓住我之前,我能杀掉多少?我只要一拔剑,
他们马上就会看见这剑的光,然后迟早会逮住我。我怀疑会不会有任何
歌谣提到这事:山姆怀斯怎么在高隘口倒下,让敌人的尸体在他家少爷
四周堆成一圈高墙。不,不会有歌谣的,当然不会,因为魔戒会被找
到,于是就再也没有歌谣了。可我没办法。我的位置是在弗罗多先生旁
边。埃尔隆德和与会诸位,那些睿智的大人们和夫人们—他们一定要理
解。他们的计划出了差错。我做不了他们的持戒人。没有弗罗多先生就
不行。”
但是奥克们现在已经走出了他模糊的视野。他一直没时间考虑自己,但
现在他意识到自己已经累了,累到几乎精疲力竭的地步—他的两条腿不
肯照他希望的那样快跑。他速度太慢了。小径像有好几哩长似的。他们
在迷雾中都走哪儿去了?
他们又出现了!仍在前面相当远的地方。一大群人影团团围着一个躺在
地上的东西;还有一些似乎在东奔西跑,就像狗一样弯着腰追踪一道痕
迹。他试图鼓起劲来猛冲。
“上啊,山姆!”他说,“不然你又要太迟了。”他松开剑鞘中的剑,下一
刻他就会拔剑,然后—
那边又是一阵尖啸和狂笑的疯狂喧嚣,与此同时有个东西被抬离了地
面。“呀嗬!呀快点嗬!上去!上去!”
然后有个声音吼道:“现在开路!抄近道。回地下大门去!从所有的痕
迹来看,今晚她不会找我们麻烦了。”一整帮的奥克身影开始移动。中
间有四个奥克将一具尸体高抬在肩膀上。“呀嗬!”
他们带走了弗罗多的遗体。他们走掉了。山姆追不上他们,但他还是努
力穷追不舍。奥克到了隧道口,正在走进去。那些抬人的先走,后头的
则拉扯推撞闹成一团。山姆追上去。他拔出剑来,颤抖的手握着一道蓝
色光焰,但是他们没看见它。就在他喘着气追上来时,他们的最后一个
同伙也走进黑洞口中消失了。
有那么片刻,山姆站在那里,捂着胸口喘个不停。然后他抬起衣袖抹了
把脸,抹去污渍、汗水和泪水。“这帮该死的混蛋!”他说,追着他们冲
进了黑暗里。
他觉得,隧道不再那么黑了,感觉倒像从薄雾走到浓雾中。他感到越来
越疲惫,意志却反而越来越坚定。他觉得自己看得见火把的光,就在前
面不远处,但无论他怎么追,就是追不上他们。奥克在隧道中走得很
快,而且他们熟悉这里的隧道。尽管有希洛布的威胁,他们还是被迫经
常使用这条隧道,因为它是从死城翻越山脉的最快通路。他们并不知道
主隧道和大圆坑是在多么遥远的年代里挖掘成的,希洛布又是从多久以
前就盘踞在此;但他们自己又在两边绕着主道挖掘了很多岔道,以便来
来往往为主人办事的时候,能躲开那个巢穴。今晚他们并不打算往里头
走远,而是急着要找一条岔道,回到峭壁上的监视塔楼。他们大多数都
很高兴,为找到与看见的东西欣喜不已,边跑边照他们那个种族的习惯
叽里咕噜说个不停,抱怨连连。山姆听见了他们嘶哑的嘈杂声音,在死
寂的空气中显得既死板又粗硬,而在所有的声音当中,他能分辨出两个
声音:这两个声音比较大,离他也比较近。这两支党羽的头领似乎走在
队伍的最后,并且边走边争论不休。
“你就不能叫你那帮猪猡别这么大声嚷嚷吗,沙格拉特?”一个声音发着
牢骚,“我们可不想招来希洛布攻击我们。”
“你就说吧,戈巴格!吵闹声大半是你那伙人弄出来的。”另一个
说,“不过,就让伙计们乐乐吧!我估计暂时不用担心希洛布。看来她
是坐到一根钉子上了,我们也用不着为了这个痛哭流涕。你没看见吗,
地上那团恶心东西一路拖回到她那该死的犄角旮旯里?我们要能闭嘴一
次,早就闭嘴一百次了。所以,就让他们乐去吧。再说,我们终于撞上
了点好运气:拿到路格布尔兹要的东西了。”
“路格布尔兹要它,呃?你想它是啥?我看它像精灵那类的货色,不过
小了点。那样的东西有啥危险的?”
“要等我们看了才知道。”
“啊哈!这么说他们没告诉你要找啥?他们才不会把知道的事都告诉我
们,对吧?连一半都不说。但是他们会犯错,连大头头们都会。”
“嘘,戈巴格!”沙格拉特压低了声音,这一来,连听力变得异常敏锐的
山姆也只是勉强听得到他的话,“他们可能会犯错,但他们到处都有耳
目,有些就在我那伙人里头,天知道是谁。但毫无疑问,他们正为什么
事犯愁呐。照你的说法,底下那些那兹古尔就愁烦得很,路格布尔兹也
是。有什么事差点出了岔子。”
“你说差点!”戈巴格说。
“好啦,”沙格拉特说,“这事待会儿再说,先等我们下到地道里。底下
有个地方我们可以好好聊聊,到时候让伙计们先走。”
过了一会儿,山姆便见火把消失了。接着传来一阵隆隆响声,然而他刚
加快脚步,就砰的撞上了东西。他只能猜测,奥克们转了个弯,进了那
个弗罗多跟他试过要走却发现堵住了的开口。它现在还是堵上的。
这里似乎有块巨石挡道,但是奥克们不知怎地通过了,因为他能听见另
一边传来他们的声音。他们还在继续往前跑,越来越深入山中,跑回塔
楼。山姆焦急万分。他们出于某种邪恶的企图把他家少爷的尸体带走
了,他却没法跟上。他对那块岩石又推又顶,又用身体去撞,可它纹丝
不动。接着,在里面不远处,或者说他认为不远的地方,他听见两个头
领的声音又聊起来。他站定听了一会儿,希望说不定能得知一些有用的
消息。也许那个看来属于米那斯魔古尔的戈巴格会出来,到时他就可以
趁机溜进去了。
“不,我不知道。”戈巴格的声音说,“通常,消息传得比飞还快。不过
我可不想知道那都怎么办到的。最好别知道。嘎!那些那兹古尔让我浑
身起鸡皮疙瘩。他们一盯住你,你就感觉好像魂灵给扒出窍来,丢在鬼
界的黑暗中冻得半死。但是他喜欢他们,这年头他们是他的心肝宝贝,
所以抱怨也没用。我跟你说,在底下那城里听差,一点也不好玩。”
“你该试试上这儿来跟希洛布做伴。”沙格拉特说。
“我倒想试试哪个没有这两样东西的地方。但是现在已经开始打仗了,
打完以后日子可能会好过点。”
“他们说,仗打得挺顺利。”
“他们就会这么说!”戈巴格发牢骚说,“我们走着瞧。总之,仗要是真
打好了,那就应该有的是地方了。你刚才说啥来着?—我们要是有了机
会,你我就溜了吧,咱带上几个可靠的伙计,溜到哪个油水多又好混日
子的地方,别再伺候那些大头头了。”
“啊!”沙格拉特说,“就跟过去的日子似的!”
“就是。”戈巴格说,“但先别指望。我心里总觉得不踏实。就像我说
的,那些大头头,唉,”他压低了声音,几乎成了耳语,“唉,就算是最
大的那个,都可能犯错。你说,有什么事差点出了岔子。而我说,有什
么事已经出了岔子。我们最好小心点。每次都是可怜的乌鲁克来收拾善
后,却没人领情道谢。别忘了:敌人不喜欢我们,就跟不喜欢他一样。
他们要是把他给做掉了,接下来就轮到我们了。不过,先谈眼前的:你
是啥时候接到命令出来的?”
“差不多一个钟头前,正好就是你看到我们之前。传来一个消息:那兹
古尔不安。阶梯上恐怕有奸细。加强警戒。阶梯巡逻要到顶。我立刻就
来了。”
“差劲的活计。”戈巴格说,“你瞧—就我所知,咱们那帮沉默的监视者
早在两天多以前就开始不安了,但是叫我这队人出去巡逻的命令隔了一
天才发出来,而且也没有任何消息送到路格布尔兹去—这都是因为大信
号打出来了,那兹古尔之首出去打仗了,就是这一类的事儿。我听说,
然后他们就有好一阵子都没法让路格布尔兹留心这边。”
“我猜,魔眼忙着关心别的地方呐。”沙格拉特说,“他们说,西边正有
大事。”
“我敢说是有。”戈巴格愤愤地抱怨说,“但那同时还有敌人爬上阶梯
啊。而你又是干啥吃的?不管有没有特别命令,你都该保持警戒的,不
是吗?你是干啥吃的?”
“够了!别打算教训我该怎么干我的活儿。我们一直十二万分警戒好
吧。我们知道出了些古怪的事儿。”
“可真古怪!”
“对,可真古怪,又是发光又是吼叫之类的。但是希洛布出动了。我的
伙计们看见了她跟她鬼鬼祟祟的同伙。”
“她鬼鬼祟祟的同伙?那是什么玩意?”
“你肯定见过他:一个瘦小的黑家伙,他自己就像个蜘蛛,也许更像一
只饿扁的青蛙。他以前来过这里。好几年前,他第一次从路格布尔兹出
来。上头有话叫我们给他放行。从那之后,他上阶梯来过一两次,但我
们没搭理他。他跟那位老夫人似乎有某种默契。我估计他一点也不好
吃,因为她才不管上头说什么呢。但你们在山谷里可真会警戒啊,他在
这一大堆骚动的前一天就上来过。昨天傍晚我们就见过他。总之,我的
伙计报告说,那位老夫人她可乐呵着呢。我觉得这整个事儿都挺好的,
直到传来消息。我以为她鬼鬼祟祟的同伙给她带了玩物来,要不就是你
们给她送了个大礼,一个战俘之类的。她在玩耍取乐时我是不会去打扰
的。希洛布出猎时,啥都逃不过。”
“啥都逃不过,亏你说得出口!刚才在那边你没长眼睛看吗?我告诉
你,我心里不踏实。不管爬到阶梯上来的是啥东西,它都通过了。它砍
破了她的蜘蛛网,整个儿出了那个洞。这可值得好好琢磨一下!”
“啊,好吧,但她最后还是逮着他了,不是吗?”
“逮着他?逮着谁?这个小家伙?他要是惟一一个,她早就把他给拖回
老巢去了,他现在也只会在那儿。假如路格布尔兹要他,那你就得去那
儿把他弄出来,对你来说多好的一趟美差啊。但来的不止一个。”
听到这里,山姆开始更专注地聆听,把耳朵贴到了岩石上。
“沙格拉特,是谁把她缠在他身上的蛛丝给割开的?跟砍断蜘蛛网的是
同一个。你难道就没发现吗?是谁刺了那位老夫人一针?我敢说是同一
个。而他在哪儿?沙格拉特,他在哪儿啊?”
沙格拉特没回答。
“你要是有脑子,最好带上。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儿。过去,从来没有
人能把希洛布刺上一针,从来没有,这点你应该够清楚。虽说这倒也没
啥不好,但是你想想吧—竟然有人在附近游荡,而且打从大包围以来,
打从古老的坏年头以来,压根就没有哪个该死的反贼比这人还危险。有
什么事已经出了岔子。”
“到底是啥事?”沙格拉特咆哮道。
“从所有的迹象来看,沙格拉特队长,我得说有个大块头战士跑掉了,
最有可能是个精灵,顶不济也是个带着精灵宝剑的家伙,也许还带着斧
头。还有,他是在你的地盘上跑掉的,而你根本没发现他。还真是古怪
啊!”戈巴格吐了口痰。而山姆听着他所描述的自己,忍不住苦笑。
“啊,好吧,你总是往糟糕了想。”沙格拉特说,“你爱怎么解释那些迹
象,随便你,但它们也可能有别的解释。不管怎样,我已经在每个点都
设了哨兵,并且我打算一次只处理一件事。等我察看完这个我们已经逮
到的家伙,再去担心别的事好了。”
“我猜,你在那个小家伙身上找不到多少东西。”戈巴格说,“他说不定
跟真正的祸根没什么关系。反正那个带着利剑的大家伙似乎不把他当回
事—就这么扔下他躺在那里:这是精灵惯用的伎俩。”
“咱们走着瞧。现在来吧!咱们说够了。让我们瞧瞧俘虏去!”
“你打算拿他怎么办?别忘了,是我先看见他的。要是有什么乐子,我
跟我的伙计必须有份。”
“好了,好了。”沙格拉特抱怨道,“我有我的命令。违抗命令是会要我
老命的,也会要你老命。守卫若是找到任何入侵者,都要关押在塔楼
里。囚犯要剥光。每样东西都要详细描述,衣服、武器、信件、戒指、
小玩意儿,都要立刻送到路格布尔兹去,而且只能送到路格布尔兹去。
囚犯必须安然无恙,毫发无伤,若有哪个守卫胆敢违反,立刻处死,直
到他派人来或他亲自来。这够清楚吧,并且这就是我打算做的事。”
“剥光,呃?”戈巴格说,“什么意思?牙齿、指甲、头发之类,全拔下
来?”
“不是,全不准碰。我跟你说,他是要送去给路格布尔兹的。他得安全
送去,毫发无损。”
“你会发现那可不容易。”戈巴格大笑说,“他现在只不过是一具尸体
啦。我猜不出路格布尔兹要拿一具尸体做什么。还不如把他下锅炖
了。”
“你个笨蛋!”沙格拉特咆哮道,“亏你刚才话说得那么聪明!不少别人
差不多都知道的事,你反而不知道。你再不小心点,就该你被下锅或送
去喂希洛布。尸体!你对那位老夫人就只那么点了解吗?当她用蛛丝把
猎物捆起来,她是打算事后再吃。她不吃死人的肉,也不吸冰冷的血。
这家伙还没死呢!”
山姆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不由得抠紧了岩石。他感觉整个黑暗的世界
都颠倒过来了。这绝大的打击令他差点晕过去,尽管他竭力控制住自己
的意识,他仍听得清内心深处的声音:“你个笨蛋,他没死,你心里明
明知道的。山姆怀斯,别信你的脑袋,那才不是你身上最好用的一块
儿。你的毛病就在于你从来就没真抱过任何希望。现在可怎么办?”他
一时之间什么也不能做,只能紧贴着纹丝不动的岩石聆听,聆听奥克们
粗鄙的声音。
“嘁!”沙格拉特说,“她的毒液可不止一种。她狩猎的时候,会就那么
在猎物的脖子上轻轻蜇上一下,他们就会像剔了骨头的鱼一样瘫掉,然
后她就拿自己的法子慢慢享用。你还记得老乌夫沙克吗?我们好多天都
找不到他。后来,我们在一个角落里发现了他,他被吊起来,可神志清
醒得很,还直瞪着人。把我们都笑死了!她大概是把他忘了,但我们没
碰他—她的事还是别插手为妙。喏—这肮脏的小东西,再过几个钟头就
会醒了。他免不了头昏眼花不舒服一阵子,然后就该没事了。或者说,
路格布尔兹要是放过他的话,他就没事了。当然,他还免不了想知道自
己在哪儿,遇上了啥事。”
“还有就是他会遇上啥事!”戈巴格大笑,“我们要是干不了别的,总能
跟他讲几个故事吧。我猜他从来没去过可爱的路格布尔兹,所以他可能
想知道那边都有啥。这可比我想到的更好玩啊。我们走吧!”
“我告诉你,没啥可玩的!”沙格拉特说,“他一定要安全无恙,要不然
咱俩都死定了。”
“好吧!不过我要是你,就会在给路格布尔兹送去任何报告之前,先去
逮住那个跑掉的大个子。要是报告说你抓到猫崽却让大猫跑了,那听起
来可不太妙。”
那两个声音要走远了。山姆听见脚步声渐渐减弱。他已经从震惊中恢复
过来,这会儿正气得暴跳如雷。“我把事情全搞砸了!”他喊道,“我就
知道我会搞砸的。现在他们把他抓走了,该死的!畜生!永远不要离开
你家少爷,永远,永远—我这个规矩明明是对的,我心里明明知道。但
愿我能获得饶恕!现在,无论如何,我得回到他身边去,无论如何都要
去!”
他又拔出剑来,用剑柄去敲打岩石,但只敲出了沉闷的响声。不过,宝
剑现在发着灿亮的光,借着光,他可以隐约看见周围的景象。他惊讶地
发现,这块巨大的石头形状就像一座沉重的门,还不到他的两倍高。在
门顶和洞口的低拱顶之间,有个黑乎乎的空当。大概这门只是为了阻挡
希洛布闯入,里面用门栓或弹簧什么的锁上,凭她的狡猾也够不到。山
姆用仅存的余力往上跳,抓到了门顶,挣扎着攀了上去,再跳下去。然
后他开始狂奔,手上的剑闪闪发光。他转了个弯,奔上一条弯弯曲曲的
隧道。
他家少爷还活着的消息激发了他最后的力气,令他忘了疲惫。前方他什
么也看不见,因为这条新通道不停地变向转弯。但他觉得自己正在追上
那两个奥克:他们的声音又变近了。现在他们听来相当近了。
“我就打算那么办!”沙格拉特语调愤怒地说,“直接把他关到顶楼上
去。”
“为什么?”戈巴格咆哮道,“你底下没有牢房吗?”
“我跟你说,他不得受到任何伤害!”沙格拉特答道,“明白了?他很宝
贝。我那些伙计,我全信不过,你那些更不用提,而当你想找乐子想疯
了的时候,连你也靠不住。你要是不文明点儿,他就只能去我要他去的
地方,而且是你不会去的地方。我说,关到顶楼去。他在那里会很安
全。”
“他会吗?”山姆说,“你快忘了那个跑掉的强壮又高大的精灵战士
了!”他一边说,一边奔过最后一个拐角,却只发现隧道或魔戒赋予他
的听力捉弄了他,他估错了距离。
他现在看得见那两个奥克的身影了,他们还在前面相当远的地方,映着
红光显得又黑又矮。这条通道终于变得笔直,是道向上的斜坡,斜坡尽
头有两扇大敞的巨门,大概通往那座形如高角的塔楼底下深处的石室。
奥克们抬着东西已经穿过门进去了。戈巴格和沙格拉特正朝那道门走
近。
山姆听见一阵粗哑的歌声爆发出来,号角大响,锣声大作,一阵可怕的
喧闹。戈巴格和沙格拉特已经走到了门槛处。
山姆挥舞着刺叮大喊着,但是他小小的声音被那片喧哗吵闹淹没了。没
有人注意到他。
巨门轰然合拢。里面的铁闩咯啷一声拴上了。大门紧闭。山姆用力朝那
面拴上的铜门板撞去,接着摔倒在地,失去了知觉。他躺在外面的黑暗
中。弗罗多还活着,但落入了大敌之手。
[1] “吉尔松涅尔!啊,埃尔贝瑞丝!”—译者注
[2] “啊,吉尔松涅尔!埃尔贝瑞丝!您从天上凝望,我在死亡暗影下向
您祈求,永恒纯洁的您,照看我!”—译者注

The Choices of Master Samwise 第十章 山姆怀斯大人的选择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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