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基因编辑婴儿”话题聚焦
贺建奎教授与其他基因编辑研究者不得不面临的现实问题
十一月末,一对基因编辑免疫艾滋婴儿的出生引起轩然大波,伴随其横空出世的,还有关于CRISPR技术实验与法律规范、伦理道德的激烈争论。

在整个争议中,我们听到了许多不同的反对或中立或赞同的声音。几天前召开的第二届人类基因编辑技术峰会上,组委会的发言对这一事件描述为“前所未料且令人困扰”;众多生物科学方面的研究者对于此事的态度十分复杂,但大多认为其操之过急,并对其合法与安全性存疑。近日,著名国际性科技期刊《Nature》也在其头条文章上对于贺建奎及基因编辑婴儿提出了六个问题结局尚未明朗的问题,让我们来看一看,想一想。


一、贺建奎会有麻烦吗?
目前的状况是,11月27日即贺建奎在第二届人类基因编辑技术峰会上发言的前一天,国家卫生局敦促其所属大学——南方科技大学的所在地广东省人民政府对其展开调查。两天后,中国科技部勒令其停止一切科学研究。他的行为虽已经违反卫生部2003年提出的指导方针,但未触及明文的具体法律法规。南方科技大学的某位负责人在接受采访电话时表示要“等待学校官方声明”,没有具体回应,也反映出此事件的复杂性。学校官网上,贺建奎的个人网页被撤销,部门网站与个人简介中一些关于他信息的链接已失效。
贺建奎的回应是:“我将留在中国,我的祖国,并配合所有的工作。”
(注:原文撰写于2018年12月初,2019年12月30日,深圳市南山区人民法院一审公开宣判贺建奎等三名被告人因共同非法实施以生殖为目的的人类胚胎基因编辑和生殖医疗活动,构成非法行医罪,分别被依法追究刑事责任。 )
二、贺建奎言论结果的准确与真实性如何确定?
许多科学家表示,要证实贺建奎的说法需对婴儿及父母的基因组进行深入比对(以确定基因编辑情况)。但参与实验的婴儿与父母身份受到了严格保密,加之《中国遗传资源法》的严格规定,贺建奎有足够的理由不公开实验数据,从而无法对其进行独立调查。
针对此事贺建奎表示其团队可以提供匿名的样本与开放的实验室数据,并邀请其他研究人员共同调查,将其原始数据用于第三方审核。
三、CRISPR是如何改变双胞胎基因组的?
CRISPR是原核生物基因组内的一段重复序列,也是Cas蛋白酶的切割识别点,是生命进化历史上,细菌和病毒进行斗争产生的免疫武器。简单地说,病毒能把自己的基因整合到细菌体内,利用细菌的细胞工具为自己的基因复制服务,细菌为了将病毒的外来入侵基因清除,进化出CRISPR-Cas9系统,利用这个系统,细菌可以把病毒基因从自己的基因组上切除,这是细菌特有的。人类发现这一原理后,将其改造利用,研制出可以对人类基因进行编辑的CRISPR-Cas9技术。
澳大利亚国立大学的遗传学家Gaetan Burgio在分析了贺建奎演讲中提到对于婴儿的原始基因测序数据后认为,婴儿细胞中含有多个不同编辑状态的CCR5【HIV入侵主要辅助受体之一】基因,如果CRISPR编辑的一些早期胚胎细胞与其他细胞不同,或者有些未经编辑的细胞,会导致婴儿成为“嵌合体”,即有两种及以上染色体组成的个体。
除此之外,贺建奎的实验思路也受到了质疑。在演讲中他宣称CRISPR编辑CCR5 基因的思路依据是Delta32突变基因。部分人类自然携带的CCR5 基因缺失了32个碱基长度的片段,CCR5基因的缺陷即意味着个体对于艾滋病毒侵染的抗性。但马萨诸塞大学医学院的研究院Sean Ryder认为贺建奎实验婴儿被引入的CCR5缺失与Delta32突变基因不同。Delta32突变从被发现以来,已经受到了较为充分的关于其结构作用功能的研究,而贺建奎所插入的被识别的基因修改片段与Delta32不符且插入基因没有经过动物实验或其他预先实验。
四、下一个基因编辑人会何时出现?
贺建奎的贸然实验与公开结果使得许多人心中产生了担忧:如果这项技术被不道德的研究者无节制地利用, 将会给人类科学史以及人类本身带来巨大灾难。在贺建奎之前,对基因编辑人体实验的担忧就已经存在了。2016年,一种以健康人体线粒体DNA替换胚胎病变线粒体的DNA的技术在缺乏相关部门批准的情况下,被一名来自美国纽约的医生在墨西哥开展胚胎实践。峰会上,科学家们讨论了由此可能产生的新人类种系,并达成共识:所有关于此的实验都应使当局知情。
五、贺建奎的实验会影响基因编辑的未来吗?
消息一出,就受到了许多人的严厉抵制,甚至有人呼吁将其完全禁止。对于基因编辑研究领域来说,这种呼吁无异灭顶之灾。美国食药监局官员表示,政府对此必须作出反应。无论如何,我们必须达成具约束力的国际共识,以限制此类研究,例如:限制女性捐献实验卵子。这是基因编辑在未来被大多数人接受的一个前提。

大多数研究者期望的各方反应,其实是相互协调达成共识并给予合理限制。香港峰会的组委会也建议建立登记临床试验研究的国际论坛。但部分生物伦理学家很现实,他们对于这项技术的人体相关实验表示了明确反对并呼吁赞成强制性的惩罚措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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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Nature的官网上阅读了以上六个问题后,笔者就自己最希望了解的问题进行了投票。从投票的结果来看,毫无疑问,民众最关心的,还是基因编辑技术本身对于这个领域、乃至整个社会的影响好坏。没有人能够预测基因编辑的未来,在技术尚未成熟又充斥着各种伦理争议的今天,这个婴儿将面临的是大量的争论与抵制。我们或许需要几年乃至几十年才能看到贺建奎对他们做出“改变”的效果,所以现在我们能做的,就是进行充分大量的动物临床实验以完善技术本身,做好这项技术应用于人体的一切前提准备。在这之前,研究者应坚守本心不受利益驱使而逾界,民众则应受到更多的科普,驱散谣言。
或许那时候,我们才能稳稳当当地迈出这一步。

文献引用:First CRISPR babies:six questions that remain
投稿人(翻译):@cheeze molecul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