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水流 15 (染羡忘,腹黑君主染|耍娇作精羡|天然黑白莲花湛,染不洁)
17.
魏婴举着苏墨吟的幌子,成功的把蓝湛扣下,缺席了墨染的生辰礼。席间墨染倒是神色如常,却更衬的苏墨吟面容灰败,十层脂粉都压不住眼下的黑青。
魏婴从小就特别佩服墨染,这个人仿佛没有情绪,连愤怒都是可以计算好的。发怒不是因为真的难以抑制,而是他左右权衡后,觉得此情此景需要发一个火,让对方明白教训。
他们魏家人都是这个德性,心机深重,平静而又冷漠,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与旁人隔着千万里的路,仿佛没有喜怒,没有爱恨,只有利益的权衡与得失。所以翻手就敢弑父,覆手就能杀兄,血脉亲情在他们眼中一钱不值。
魏婴还记得淇王死的时候,暗藏杀机的问他:“你以为墨染真的会容你活下去吗?”
魏婴那时箭伤未愈,先是小心眼的在同样的位置拿箭捅烂了淇王的肩膀,然后得意洋洋的告诉他:“当然,大哥连蓝湛都愿意分我一半。”
淇王满脸惊诧,近乎匪夷所思,最后留给人间的是一个看傻子一般的眼神。
魏婴不生气,他反而很得意:你们这些傻逼都不知道,蓝湛有多么好。
最初的时候,墨染也是不知道的,墨染也曾经不屑一顾过:“什么叫对你好?不就是顺着你吗?这宫里哪个宫女太监敢不对你好。”
“不,蓝湛是不一样的。”魏婴固执的试图说服墨染:“蓝湛是不一样的。”
蓝湛宁可被他罚跪,也不会替他写策论,但是会通宵熬夜,把太傅教的要点记下来,不厌其烦的教他。
蓝湛会很认真的跟他对打,然后心疼的给他上药,为了能让他好受点,慢慢的小心翼翼的吹凉药膏。
蓝湛是真的关心他,爱护他,蓝湛会给他做芝麻糖,但每天只给他吃三个。如果自己撒娇耍赖的一直要,他宁可再去想办法做芝麻小酥饼,也不会再给他吃第四个。
蓝湛跟那些唯命是从的下人们不一样,蓝湛是真的好。
魏婴无法接受这么好的蓝湛,墨染居然不相信,于是固执的每天说,一直说,直到后来,墨染真的信了。
魏婴想到这里,轻呼了自己一巴掌:让你嘴贱。
酒过一巡后,魏婴寻了个借口离席。墨染的视线一直追着他,魏婴没有回头,越走越带劲,衣摆摇曳的无比风骚。
魏婴循着小道一路疾走,将喧嚣的名利场抛在身后,蓦然间心有所感,抬头望去,只见一道皎白的身影立在墙头。
蓝湛穿了一件云肩广袖的白色锦袍,避膝上以银线暗纹织就一头盘云的蟒。是夜月朗星稀,清冷的月光落在他身上,斯人飘渺若仙,仿佛随时都要登月而去。
魏婴从身后抱住蓝湛,下巴亲昵的搁到他肩上:“等久了吧!”
“不久。”
“大哥果然把那女人带出来了,还好你没有去。”
“苏氏女乃国后,且有嫡子,不可轻责。不过是些些小事,想来陛下提醒过,她也就不会再犯了,倒也不必耿耿于怀。”蓝湛温声劝慰道。
“哼!我就是看不惯她那个嚣张的样子,摆什么谱呀?她以为自己是谁呀?我们在血水里打滚的时候,她连个花都折不动吧。”魏婴不以为然。
“我大魏,是陛下与世家豪族共治天下。苏氏乃临海望族,代表了整个河东豪族的脸面。所以你我须得恭敬君后,不要让陛下难做了。”
魏婴越发不高兴了:“你又要为他教训我。”
蓝湛无奈,耐了性子正要哄,忽然听得远方一声闷响,几条银索自郗山爬上天顶,齐齐崩散,落下漫天流银的雨。
蓝湛忍不住抬头望去,一时若有所思,唇角露出一丝温柔的笑意。
魏婴默不作声的望着那个笑,张开双手将人抱进怀里:“蓝湛,自从你走了,这京城就再也没有一个疼我的人了。”
蓝湛望着漫天的碎琼乱玉,反手揽住魏婴:“陛下也是很疼爱你的。”
“切!”魏婴翻出一个白眼,“指望他,还不如指望一块叉烧。”
“眼下家国多难,陛下日夜焚心,自然有看顾不及之处,可若不是他定住军心、民意,莫说是你我,不知要有多少生灵涂炭。如今回想起来,昨日之事你也有错,若不是你先冲撞了她,她也未必会对我如此苛责。虽说陛下必有手段收服,但也徒增了事端。”
魏婴在宫宴上看到苏墨吟,就已经是一肚子火,眼下蓝湛又没有一句是他想听的,顿时暴躁了:“你就是偏心,他都娶老婆了,你还是向着他。他老婆欺负你,你还要管他难不难做!”
魏婴见蓝湛默不作声,没有像往常那样好言好语的哄着他,任由他拿捏着,许下各种好处,陡然心慌了起来:“你是不是,从小就更喜欢他?他是太子,是国主,他比我聪明能干,有本事,他从来不会给你惹事,让你心烦……”
“不喜欢。”蓝湛忽然道。
魏婴吃了一惊。
“我也不喜欢你。”
“蓝湛?”魏婴这下慌了。
“殿下不愿我喜欢,那我就都不喜欢吧,反正,我原本也是不配喜欢你们的。”
“我,没有,不愿的。”魏婴抢在蓝湛之前先红了眼眶。
“殿下又是在折磨我吗?故意说这样的话来逼我。”
“我……”
“人心善妒,我自然也会有些肆意妄为的狂想,可世间不如意事常八九,即便是陛下,也要受这世态人心的制肘;而那苏氏女,她嫁予君王,统御后宫,我以身侍君,论理也的确应在她管束之下,她又怎么能估到会有我这样的异数,令她铩羽而归了呢?这天下权柄深重的人也不过如此,我又怎么可能肆情呢?”蓝湛无可奈何的望着魏婴那双泫然欲泣的美妙凤眼,“殿下反反复复地刺我,要我痛,要我不甘,我便是认了,我又能如何?殿下又能如何?”
“蓝湛,我不是故意的。”魏婴原本嚣张的气焰半分不存,双手抱住蓝湛哼哼唧唧的撒着娇,“我就是想让你多看重我一点。”
“不可以。”蓝湛极郑重的看着魏婴,“我不能多看重你一点,也不会更喜欢陛下一些。你们两个人在我心里只能是一样重,一样的深。凡是可予你的,都可予他;凡是应了他的,我都能应你,你懂吗?”
“蓝湛!你真讨厌!”魏婴双手抱住蓝湛的脖子,把脸埋到他肩上。
蓝湛伸手揽住他,极温柔的顺着他的发:“阿羡,别闹了,改日若要巡边,我带你一起去,好不好?”
“真的啊!”魏婴顿时破啼为笑。
漫天的烟火已行到尾声,一树一树的银花自九天洒落,有如天河倒悬,落到蓝湛身后,仿佛要渡他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