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雪】花开雪融（三十一）
31、
火红的蜡烛，火红的帐幔，火红的窗花，火红的衣袍，窗外还有人们的笑语阵阵。今天，是他们大喜的日子，是他盼了好久，数着日子终于到来的时刻。胸口满溢着幸福感，嘴角的笑压也压不下来，虽然他喝的酒里渗了不少的水，但这一轮轮的喝下来，还是有些醺醺然了。还好，还好他让雪儿先回房了，不然，就雪儿那酒量，估计早就被灌醉了，那今晚最美好的，千金不换的时光还怎么度过？
走到帐幔前，伸手将那喜庆的火红撩开，还没见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就被一柄泛着寒气的黑刀架在了颈项上。“什……”一时间，所有的酒意全都不翼而飞，满心的喜悦也不见踪影，他瞪着面前那个手执利刃指向自已的人，“雪儿？”
在他面前永远都是软软糯糯，哪怕生气都带着撒娇意味的傅红雪，此时面若寒霜，身上的婚服也早已被扔到了地上，换上了他们初见时的那身玄红相间的衣裳。他冷冷地注视着他，就像看一件脏东西，一个陌生人一样，眼中的嫌恶让他胸口一窒。“为什么骗我？”
“我，雪儿我……”他想说，他没有骗他，他真的爱他，而且，他的家人也真的真的想让他们在一起。如果傅红雪当年没有被李寻欢带走，或者李寻欢将雪儿送回花家的话，他们真的是会在一起的。就如同他们讲给傅红雪的一样。
“算了，不重要了。”傅红雪打断他的话。“虽然你打乱了我的布局，但不管怎么说，还是救了我一次。两事相抵，我也懒得和你再纠缠下去。”说罢，傅红雪将刀从他颈间移开，转身便要掀开帐幔离开。
“你要去哪里？”
“回边城。”回答言简意赅，很傅红雪的风格。
“今天是我们成亲的日子。”他慌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又不喜欢你，为什么要和你成亲？”傅红雪一脸看傻子的表情，“而且，这场婚礼也是你骗来的，我从未答应过与你成婚。”
“那我怎么办？”那这些日子我们度过的每一天，都是假的吗？你的笑容，你的依赖，全是假的？全都是我的幻想吗？一把抓住傅红雪的手臂，“不行，你不能走。”
“放开。”傅红雪面上的寒霜更盛，想要抽回手臂。
“不放，雪儿，你听我说，我……”
“滚！”傅红雪已经不耐与他再多说半句，直接飞起一脚踹向他的胸口，直接将人踹飞了出去，重重地落到地上。接着看也不看他的飞身穿过那片火红离开了。
“傅红雪！”花无谢胸口窒闷，猛地喊了出来，与此同时，眼睛也睁开了。大口地喘着粗气，花无谢坐在地上，无神地看着坐在床上一身白色里衣盖着锦被的人。
“你，你，我还生气呢。”被花无谢直直地盯着，将人踹到地上的傅红雪有一阵的心虚。
在睡梦中的傅红雪是因着钝痛和憋闷不得不醒过来的。一睁眼，便看到与他几乎脸贴着脸的花无谢沉静的睡颜。无谢哥哥，真好看呀。睫毛好长，嘴唇，亲起来软软的，还甜甜的。看着看着，不由得笑了起来。下一刻，他就猛地想起白日里听到的事情。顿时心头一阵委屈和恼火，也没注意到睡梦中的花无谢越皱越紧的眉头，猛地抬腿……身上的桎梏感和温暖一起消失了。被踹到地上的花无谢也理所当然的醒了过来，只是，他的眼神好奇怪？自已没用多大力气啊，很痛吗？怎么眼泪都快出来？他生气了吗？“你……”
话只开了个头，就见花无谢一个飞扑，跳到床上将人紧紧地抱在了怀里，“雪儿，不准走！你答应过的，你答应要一直陪着我的。雪儿，不要离开好不好？”声音里已经带了哽咽。
“哥哥？”不对劲啊，这是，哭了吗？傅红雪有些紧张，抱着他的人明显在发抖，回拥之后发现他的里衣已经被汗湿透了，这是怎么了？“哥哥你怎么了？梦魇了吗？哥哥，哥哥？”此时也顾不上之前的小脾气了，傅红雪赶紧轻轻地拍着花无谢略带颤抖的后背。
“雪儿，”半晌，花无谢的声音平稳了下来，松开了对傅红雪的桎梏，抬起头来。虽然脸上带着笑，但仍能看出他红红的眼圈，“对不起，吓到你了。”
“哥哥你做噩梦了？梦到什么了？”傅红雪也忘了生气，只是轻声细语地问着。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花无谢这个样子。
“梦到，”花无谢停了一下，轻轻地揽着傅红雪躺下，盖好被子，“梦到雪儿生我的气了，不要我了，离开我了。”说到最后，他觉得嘴里的苦涩浓到化不开。
“不会的，”傅红雪拍了拍花无谢的手臂，“哪怕我再生气，也不会离开哥哥的。别怕。”
“哪怕我骗了你？”花无谢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骗我？”傅红雪偏头看着他，“为什么骗我？哥哥会伤害我吗？”
看着对方眼中满满的信任，花无谢坚定道，“不会，我这辈子都不会伤害你。可能会有不得已的隐瞒或者是……”可是，他的雪儿，如果不离开他的话，他们的关系，就会是现在这个样子没错啊。
看到花无谢的纠结，傅红雪叹了口气，“好吧，一次机会。”
“什么？”
“我给你骗我一次的机会，但只有一次。还有，除非你背叛了我，不然我不会理开你的。只会揍你，狠狠揍你，而且，老祖宗，花爹爹，娘，大哥大嫂，飞扬，他们一起帮我揍你。”
“噗”，花无谢被傅红雪的认真逗笑了，随即又严肃地看着他，“放心，我不会背叛你的。就不必劳烦老祖宗他们大驾了。雪儿，我爱你，花无谢爱傅红雪，这一生，花无谢的爱人，只有傅红雪。”
“知，知道了。”傅红雪被花无谢这大半夜突如其来的示爱弄得脸红，眨了眨眼睛，却没有将眼神错开，“我，我也爱你的，所以，我不会离开，唔……”剩下的话被花无谢覆上来的唇吞没了。
街面上，一家生意火爆的南货铺子迎来了一位客人。“哟，是花二将军啊，您上次定的货已经到了，请随小人进内室查看。”
踏入内室，门帘一放，隔绝了外人的目光，也隔离掉了大部分的声音，变得安静无比。
掌柜的将一个用火漆封好的信封递给了花无谢，“将军请收好。这里面便是您要查的东西的全部内容。”
花无谢接过信封，查验火漆并无动过的痕迹后，便当场打开，抽出里面的东西仔细阅读了起来，期间眉心略蹙了一下，随即又松开。点了点头，将纸收到放入怀中。抬头看向掌柜，“我要再下一单。”
“将军请讲。”
“帮我查一下‘小李飞刀’李寻欢这十八年都去过哪里，以及，他如今的所在。”说罢，将一沓银票放到刚才拆开的空信封里又递给了掌柜，“这是上笔的余款和这次的定金。”
“元若，恭喜你终于考完啦！”傅红雪举起酒杯，脸上带着笑。
“多谢红雪。”齐衡笑着与他碰杯。
“哥哥说，这樊楼的春日宴是今年他们大厨新研制出来的。你好好尝尝。”傅红雪夹了一筷子菜给齐衡。
“味道确实不错。”齐衡点头，“怎么表哥今天没有陪你一起吗？”
“哥哥有点事晚到一会儿，这春日宴紧俏的很，若是到时辰没到，就要挪到别日了，所以我先过来和你吃着。”傅红雪解释。“你既已考完了，就不要多想了，好好放松两日。放心吧，我前些日子和哥哥去玉清观给你求签了，是支上上签呢。”
“借你吉言。”齐衡点头。
“元若，有件事我想你帮我想想。”
“什么事？”
“哥哥这两天不知道为什么看上去心情不是很好，我问他他也不说。我有些担心。”傅红雪一脸的担心，“自从那天晚上他做了噩梦之后，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我，”齐衡歪头想了想，“我也没有什么经验，就，投其所好？看看表哥最喜欢什么，你送给他，让他开心一点？我，我原来喜欢的人喜欢吃糕点，我，我便送过她。”想起那段苦涩的过往，齐衡苦笑了一下，“但也只那一次。”他承诺过他不会娶别人，可最后他们还是错过了。
“元若你会有更好的姻缘的。”听到齐衡说“原来喜欢的人”，傅红雪也敏锐地想到了那个人，不过，她真的配不上自己的朋友，“你相信我，别想了，咱们喝酒。”哥哥最喜欢的吗？哥哥说，最喜欢的是他，可是，他们马上就要成亲了，就不用送自已了，糕点吗？唔？
“斑衣教？”花满天有些惊讶。
“是的，据查，那个图案是斑衣教独有的标志，每个教众在入教时都会在身上刺有这样的刺青，位置不定。”花无谢点头，看向自已的父亲。
“难怪之前我们怎么都查不到这个东西的来历。斑衣教与十八年前已经灭教了。又是在西北，那个教派行事隐秘，与朝廷无甚往来故而我也只是听说过它的名字，对其并没有过多的了解。只是，红雪身上怎么会有斑衣教的刺青呢？”花正坤点头，十八年前，他带兵在西北，对那个当地的教派也曾有所耳闻，只是并未与其有过接触。
“爹，红雪当初可是二弟从边城带回来的，那里离斑衣教原来的地方并不是很远。难不成，他是被斑衣教的幸存之人养大的？”花满天细细地推敲着，“问题是，红雪是怎么会到了边城那种地方？那里与拜月谷可是两个方向啊。难道红雪他不是……”
“不可能，他那眉眼，与你早逝的姨母极其相似，更别提还有胎记。这世上人有相似不假，有胎记相似的也不少，但种种相似都集在一起却不是一个人的可能性太小了。”花正坤摇头，自己那个小姨子当初他也是见过的，自然是有印象的。傅红雪，明眼人一看就是她的儿子，还有那印记特殊的胎记。
“我已经让人去探查李寻欢当年的行动轨迹了，还有他现如今的住处，相信真相总会大白的。”花无谢饮了口茶，这件事，不查个水落石出是不会完的。
“老爷，”书房外突然传来管家的声音，“三少爷来信了。”停了一下，“没走驿站，是小青送回来的。”
房中三人神情俱是一凛，“小青”是花飞扬在西北养大的一只海东青，这次南下也随着他一起离开，他们早有约定，若是普通家书，便走驿站，但若是一些不便让人知道的，便由海东青送回。
管家将信送进来之后便退了出去，花正坤打开信看过之后，轻嗤了一声，“飞扬过些日子便回来了，带着丁家那个丫头。”说罢将信递给两个儿子。
“哟，这小丫头居然愿意跟着来京城了？”花满天有些惊讶。他可是记得三弟刚到江南时送回来的信和他们报怨说丁灵琳就像是中了邪一样，非叶开不嫁，成天缠着那人，还和花飞扬大打出手，只为了不嫁给他。但待到他与花无谢将信看完之后，不由得摇头，这可真是作死。小姑娘是伤透了心啊。
“大婚前夜与别的男人苟且，这马空群还真是教女有方。”花满天冷言。
“叶开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既已知道人家马上就要大婚了，还答应与她同床，且明知道小丫头心悦于他，为了救他更是倾尽所有，居然就敢在丁家开的客栈与那女人做这种事。”花无谢冷笑，“这江南他若还能待得住才有鬼，”花飞扬信中有提，丁家父子对其甚是痛恨，已经扬言绝不允许叶开出现在丁家的地盘上，丁家所有的产业都不会做叶开的生意，甚至与丁家交好的世家也一样。突然像想到了什么似的，他抬头看向父兄，“若江南待不下去，他有没有可能，会去找李寻欢？”
“吩咐人暗中跟随，千万小心，莫要被他发现了。”花正坤立即下令。
回到自己院里，花无谢却不见傅红雪的影子，不由得有些奇怪，刚想唤来下人询问，却见傅红雪端着一盘子东西走了进来。
“雪儿，刚才去哪里了？”
“哥哥，你看。”傅红雪笑眯眯地将盘子放到桌上。
“这是？”盘子里摆着一些雪白的团子，像是糕饼之类的。
“这是糖糕，我自己做的。”傅红雪略带骄傲。
“你做的？”花无谢有些惊讶，他好像，没见过傅红雪下厨房啊。
“嗯，”傅红雪笑得很甜，“哥哥这两天心情都不好，我想着做点糖糕给哥哥吃，让你开心一些。”说着将盘子往花无谢跟前推了推，又递过一双筷子，“你尝尝。”
花无谢夹起一个放入口中，清甜软糯，确实不错，挑了挑眉，“雪儿手艺真好，和谁学的？”
“我自己做的。”傅红雪再次强调，“没有问别人，就是我自己会的。”
“自己会的？”花无谢突觉口中的糖糕有些发苦。“你记起来了？”
傅红雪偏头打量了花无谢的脸色一番，然后笑道，“哥哥你放心。”
“什么？”花无谢被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弄得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哥哥你这些天心情不好，是不是觉得自己对我有所欺瞒，怕我日后忆起从前会心生恨意，甚至离开你？”
抱歉让大家久等了，还有人看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