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朋自远方来？
本文已收录于文集《果壳与指挥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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Z23抬手看表，却明知这么做毫无意义，因为“白金汉郡”舰队的抵达延迟根本不能用分钟或小时来计算。为了一只只存在于她编造的说辞中的塞壬舰队，“白金汉郡”一行在行动上采取了参谋部在三天里能讨论出的最稳妥方案，另言之，最复杂方案。 目睹这样的尴尬境况，Z23不只是以自己的名义更是以一个老牌德国人的名义而变得烦躁易怒，间接导致驱逐舰灵宿舍整洁程度在极短时间内得到大幅提高。
但不公平的是哈迪斯就没有一点负罪感，他的脸皮厚度对事不对人。
热闹起来了啊……
湿漉漉的水泥护岸上，哈迪斯眯起眼睛，望向与往常的空寂平静大相径庭的港湾。Z23从他的神情里看不出任何东西，想知道一个外星人会对强摊强派持何意见可是个累脑子的活计。
反正他答应会好好干活就是了……
Z23轻叹一声：此君人格品味俱佳，工作能力更是无可挑剔，假如能抛除那让人没法掉以轻心的身份，他该是个多么优秀的苦……指挥官啊！
她又悄悄靠哈迪斯近了一点，保持触手可及且能不为人知的距离。
白日高悬，温和地照亮着天际线下万顷的碧蓝大海，骤雨初歇，几朵卷云正羽毛般漂浮于九霄之上。由护岸、引桥和深水长堤合围出的人造湾中，泛黑的海面一反往日的平静，回荡着隆隆的低沉轰鸣。数艘身材魁伟的“客人”正缓慢而有条不紊地驶向各个空旷的泊位。
好天气实数难得，在这个地方，不必湿透衣服就能迎接远客实在是一种幸福。
“白金汉号、飞龙号、邓肯号停泊完毕，领港员干得不错哟！”
背负高耸舰装的战列舰灵华盛顿人未到声先至，转眼从港湾中央的一个小黑点踏浪来到跟前，几个起落跃上岸堤，收起舰装大步走向哈迪斯和Z23。
“这次可是一路平安啦！”华盛顿笑嘻嘻地拍着哈迪斯肩膀，力道大得能把公牛扇个跟头。跟在她后面的南达科他一行老老实实走上台阶，这时正因粉碎的地面而对某位冒失女士侧目而视。
“傻人面子大……”
“有劳了。”哈迪斯木然看着混凝土渣哗啦啦撒了一地，对着华盛顿客气道，顺便使劲按住快要抓狂的Z23，幸好就在手边。
“下面呜……有电缆啊啊啊！”Z23在极度愤怒的情况下绝望挣扎。
回应她的是一张尴尬的脸以及歉意的傻笑，华盛顿说都是因为她太高兴了。
Z23表示有问题，完全不能理解，但幸好今天是公事出行，作为一个完美副官，她必须把怒气封印进小本本里。
她推开哈迪斯，拿起了对讲机，片刻之后港口指挥塔顶层的大块玻璃窗后慢慢出现一只比着“OK”的小手。
“凌波和岸台挺合得来。”哈迪斯随口感叹，眼睛盯着不远处那些对他而言的不速之客。他看到领舰白金汉郡号侧舷上用来装卸大型货物的厚重跳板正随着液压杆的伸长而缓慢下放，船壳露出的明亮洞口里，有好些忙碌蠕动的金属物件。
Z23此时余怒渐消，正在再次确认接洽程序以及询问南达科他一路上可有异常，听到哈迪斯的话，便不那么随口地答应道：“凌波很擅长摆弄电子设备呢，只要她认真起来，单说操作的话连明石都要甘拜下风。”
典型至极的大姐语气……明石黑着脸扭过头去，但看起来更像是在忍笑。
“（但要她认真起来比要求宙斯忠贞不渝还难……）”哈迪斯暗忖。
海面随着各舰引擎的接连停息而重归平宁，驱逐舰飞龙号、邓肯号，领队重巡洋舰白金汉郡号与孤独近年的阿金库尔特号并排停靠，总算冲淡了这艘老舰身上廉颇老矣的悲凉感。
但这三艘盔明甲亮的战舰依然不是队伍中最显眼的存在，即便作为晚辈的白金汉郡号是个比老古董阿金库尔特号长出一船艏的大块头，她也无法在体格上与那个连军用泊位都无法进入、而只能在港湾中央的临时水鼓和浮台将就停靠的巨无霸相提并论。
“‘圣域’级重型远洋打捞舰，伊达山号。”Z23简略介绍道。不需要更多华丽的辞藻，那东西宏伟的尺寸就仿佛在为自己极口揄扬——命名人识相的很，它确实像一座山。
它是一艘典型的双体舰船，拥有两条四百余公尺的并列梭型船体。高高抬出水面的船底红漆和吃水标尺宣示着它惊人的运载能力，和拱跨其上的、装载着四万吨级吊机的山形上层建筑十分相配。
它停泊在那里，天边斯图尔特岛的山巅隐没在它的背影中。
Z23第四次看表，这次有了十分明确的目的，至少是有了十分明确的含义——“迎宾”的最后一员凌波早就归队了，可哈迪斯背着手老神在在就是不挪窝。而Z23，感觉自己的动作简直已经不能被称为“暗示”了。
她哪知道哈迪斯脑袋里在想什么……
“别那么焦虑。”她脑中突然响起哈迪斯慢条斯理的声音，“放轻松，我只是想保全一下自己那点面子而已。”
Z23冷汗淌到鼻尖：“嗯……嗯。”
哈迪斯可没有千里逢迎的习惯。
“走吧。”终于，哈迪斯向身后已经出现群魔乱舞迹象的队伍招招手。舰队停靠在六边形人造港的最远端，那里远离基地的弱辐射区，免得折了船员们的寿。
Z23飞快蹭把脸，紧走几步跟哈迪斯并肩，不忘趁着这功夫加紧叮嘱：“指挥……官，这次任务的负责人是皇家海军的拉尔夫·威廉中校，他是个古板做派的人，您记得不要和他争执，要是实在合不来就让标枪去应付。啊……（小声）见面要迎上去握手，称呼要用敬称……”
“放心就是。”
Z23脸皮一哆嗦，眼睛就不住地往哈迪斯头顶上瞟，心说光冲这个能放心就有鬼了。
路程说长不长，不大功夫众人已来到白金汉郡号停靠的泊区前，哈迪斯看到船身贴近的扩宽引桥上已经是一片忙碌情景。警卫团的士兵提前接到特许，这时早已加紧活动起来，搬运随船捎来的物资，场面一度与波士顿倾茶有的一拼。眼前只见一群黑制服轻车熟路地来回，船舱里的一件件轻量物资被放到沿岸的临时堆栈区，而被船用吊臂从甲板上直接放下的较大货物，则被配合着交予行动灵活的迷彩涂叉车，那里面有基地急缺的特种燃料、消耗资料以及Z23多次强烈要求的设备冗余部件。
“放稳啦——好！拿下挂钩！”一个衣着一丝不苟的执旗者大声招呼着，指挥吊臂底下的人群，旁边一名士兵看甲板上已接近清空，抱着膀子挪过来向他抱怨：“我说sir啊，咱的自动化系统怎么还没动静呢？这再来几回咱真成苦力了！”
“嗯……”执旗少尉不予置评，只是默默收起手，脸上现出谨言慎行的神情来。
士兵悚然一惊，回头只见伊万诺夫狞笑的大脸遮住了太阳。
“约瑟夫，不想在码头出力可以安排你站夜岗嘛。”
士兵逃也似地在一片哄笑声里跑回自己的岗位，事情还多得很，物资需要清点分类、不易保存的部件需要尽快运抵专门的存储库……够忙一顿的了。
待到伊万诺夫汇报完毕，哈迪斯貌似随意地问了一句：“警卫团的工作还包括这些？
“当然没有。”伊万诺夫无奈地耸耸肩，“至少按规定，没有，我们顶多收收内陆来的快递什么的。”他用脚尖踢了踢收埋进水泥地面里的蒙灰钢轨，“可‘大管家’就是下不来，基地的仿生机械只能放着生锈。然后……然后就得动用我们这些‘生物机械’喽。”
“联机游戏，也完蛋了，的说。”凌波俯首哀叹。
“近期就别想了。”Z23也是无可奈何，“就是德国的工厂也要好久才能生成一个完整的管控AI。而且凌波！别总想着打游戏！我送你的书是摆设吗？！”
凌波又是一声哀叹，那堆大部头拿来垫桌角都嫌厚……
哈迪斯就听Z23在身后像个老妈子似的絮絮叨叨，一直到凌波眼神涣散神情呆滞石化程度不断加深而其余诸君纷纷暗退几步唯恐引火烧身时才出声打断。
“停一停，你看那不是威廉中校？”
“所以你再瞧瞧人家46……啊！”Z23慌忙掉头放过了凌波，只见这时从甲板探下的人员用跳板两侧已经拉上了护栏的缆绳，三人站立其上，可不就是正主。
“咱们不用像迎主的看家狗一样凑上去吧。”哈迪斯耳语。
“我们旧生代舰灵不必，但是指挥官……”
“怎么？”
“你要去！”
（失踪人口回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