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篇小说】春来 第七章
本作出现所有的人名、地名、事件为虚构，如有雷同，纯属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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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明天早上，我要请一个同学帮我们大家打扫教室门口的花坛哦！”朦胧里，放学铃声若隐若现，老师站在讲台上在朦胧里摇摇晃晃。
“让张秋含去吧！”“是啊是啊，让她去吧！”“让张秋含去打扫！”下面的同学七嘴八舌。
“张秋含，同学们很信赖你呢！那明天你就去帮同学们打扫吧！”
教室又在朦胧里颠倒，缩小，直到揉成了一摊水。从四面八方传来的惨笑，在水里膨胀，直到饱和成一个个画面。
被揪的头发，飞过来的黑板擦，锁上的铁门，最后只留下没有出口的墙壁，慢慢地向
中间逼近。
“我再也不打扫了……”
“张秋含，外面冷，你要不进来呗，我在后门等你会儿！”
“我来了，你真好，你不……”
“砰———”
后门在张秋含要进去的最后一刻重重地关上了，门后面传来笑声，笑声仿佛变成了一只只只爬虫从门后面溢出来，又转瞬即逝，四周慢慢变成了没有边界的操场。
“外面真的好冷……”张秋含发现自己躺在操场的中心，背后是凝固的草地。
“起来吧。”几个女生，看不清五官，伸出手拉张秋含起来，张秋含也没有被拉拽的感觉，只是身体轻飘飘的站起来了。
操场的边缘是浮游的山峰，操场变成了悬崖，底下是看不见尽头的深渊。
“啪———”后面的几个女生，狠狠地踢打着张秋含，她在一片泥泞中翻滚，直到离掉下悬崖只剩一步之遥。
几个女生走过来，蹲下来摸着她的头：
“摔的疼不疼啊，张秋含。”
“哭什么呀！张秋含。”
“我们可没有欺负你呀，张秋含！”
“咚———”仿佛有钟声响起，几只大手向张秋含推来。
张秋含猛然惊醒。
“又是这个梦。”
盛夏的蝉鸣，在屋外演奏着，车鸣笛不断，燥闷的世界像发条一样旋转不停。
自从04年春节和父母诉说遭遇之后，张德邻帮张秋含、张秋瑞和严菊英在市区又置办了一套房子，自己则和张德茂住在原来老住宅区。
那次以后，张秋含和家里的话变的很少了，在生活里也变得沉默寡言。自己和张德茂也只有过年会洛县会一起坐车回去。
尽管张德邻对张秋含做了许多补偿，但是面对张秋含“丢掉那个畜生”的要求却是坚决反对，一是因为条条框框的宗法，二是荒唐的“怕别人笑话”，三则是张德邻一以贯之的畸形责任感。
张德清失踪已经十多年了，张德邻也渐渐成为了张家的核心人物，只是可怜陈秀竹，在早产以后身体一直欠佳，只能守在空空的张德清洛县老房子里，而这一守又是十个年头。
张秋含对陈秀竹有一种天生的亲近，在听到严菊英和张德邻在饭桌上谈笑着“怎样把陈秀竹抓回来”的故事的时候，张秋含直接把饭碗扣在菜里，之后又少不得是一顿责骂。
去年在老家看到陈秀竹，她还是很年轻动人，说得夸张一点，和快要大学毕业的张秋含像同学一般，其实也就是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啊，要是当初她的父母没有把她扛上张德邻的大金杯，她现在也许会活得好一点吧。
“那个陈秀竹，真亏她走运了，要是她一辈子窝在那个地方，说不定现在早饿死了！”张德邻时常说着这句话，“现在狗日的张德清是死是活也不知道，我真是大发慈悲，每年都养他老婆！”
比起养一个被无辜拐来的少女，张德邻好像更在意他那个畜牲不如的大哥，似乎“家”在他的口中，有一种无可奉告的意义。
张秋含也时常想着：“家到底是什么？”
电视里，滚动播放着北京奥运会的宣传片和志愿者采访，整个中华大地都洋溢在即将拥抱世界的喜悦之中。通县离北京很远，但是通县人、准确的来说是几乎每个中国人，对奥运会都有一种神圣的向往。
张秋含穿好衣服站在窗台边，来往的车水马龙就像流过去的时间，一转眼就过去了，“原来1998年已经是十年前了……”张秋含小声地自言自语道。
对于刚刚毕业的张秋含来说，一切还算是新的开始。
张秋含已经预备好下半年去县里的中学实习，而这个暑假，她也不想荒废，自己只想多看看这个日新月异的世界。
通县的新华书店是张秋含闲暇里最喜欢去的地方，通县还算时髦，很多新书第一时间都能在新华书店里看到，张秋含有时间就会泡在新华书店里看看小说，有时会被里面的漫画书吸引。
后来时间长了，张秋含发现自己更喜欢漫画和诗集，自己喜欢不死板的东西，可以让自己暂时忘记过去和记忆，只在乎生活。
所有时髦的事物张秋含都喜欢，漫画、轮滑、悠悠球、流行歌，这些先锋的爱好很难让人和眼前个子不高的小女生联系在一起。
自己的这些爱好也只有自己知道，也只有自己在追逐，面对张秋含把打工的钱都花在张德邻口中“没用的东西”上面，严菊英只是持睁只眼闭只眼的态度。
“你现在趁工作之前稍微放松放松吧，等工作了之后老老实实找个男人嫁了就好，我和你爸也放心了。”
对于这句话，张秋含已经在心里反驳了无数次，与其说自己抵触异性，倒不如说自己已经对异性失去了希望。
自己接触最多的张家三兄弟，对于张秋含来说，都是烂货，而学校里从小到大十几年里认识的那么多男生，也无非就是年轻点的烂货。小学的用稍微强壮的拳脚欺负自己，初中的用好像就自己会说的烂嘴中伤自己，高中的满脸油腻开黄腔只想恶心自己，大学的忸忸怩怩自说自话只是想睡自己。
想来想去，自己也忍不住笑了，反正不管怎样，自己是完全忍受不了和一个男人生活一辈子的，但是自己觉得和一个娇滴滴的姑娘生活一辈子也很无趣。
张秋含翻开一本漫画杂志，看着里面的《火力少年王》，陷入了想象，主角在比赛里发动着“天外银龙”的招式，真的招出来一条白龙，在赛场上张牙舞爪。
“真帅啊。”张秋含手里比划着，此时这个二十多岁的姑娘，只像一个五六岁的小孩。有人说，人的想象力在小时候是最丰富多彩的，等到长大之后，会被世界的种种压缩。对于张秋含来说，自己的历程好像是相反的。自己的童年生活，是一片黑暗的被压缩，等到解救之后，一切都仿佛被拓宽、释放。
漫画书里的人都说，“天外银龙”是几乎不可能的招式，但是张秋含却嘟着嘴回想着自己的操作，觉得按照主角的方法，自己也能做出来。要是真的像动漫的主角一样有超强的能力该多好。
张秋含想着想着，才发现自己的旁边还坐着一个男生，入神地看着《漫友》漫画，头依靠着书架，窗外的阳光打在他的头发和脸上，和自己的水杯透过的光交相辉映，形成款款的光晕。
男生看上去和自己差不多大年纪，只是看漫画的神情有些严肃。
男生抬起来头，正好和张秋含的眼神相遇，张秋含赶紧转过头来，看起了漫画书，只是有些莫名的难堪。
张秋含很快就忘记了刚才的感受，自己把杂志又翻到了四格漫画，看起来又高兴地笑起来了。
“这个好看吗？”张秋含耳边传来一句疑问，是那个男生。
“还行吧，那上面还有一本，你拿着看呗。”张秋含的心思在漫画书上，心不在焉地指了指头顶的漫画杂志。
男生不说话，只是拿着也看起来了。
“你还看日本的动漫吗？”男生又问起来了。
张秋含有些不耐烦，自己平时很少说话，更不会在看书的时候和人说话，自己只是淡淡地说了句：“不都一样吗？”
男生不说话了，不多久就把书放回了书架，拿着包背走了。
张秋含看了眼男生出门的背影，叹了口气。
张秋含一直看漫画书到中午，一直看到肚子饿了，才想着去附近的面馆应付一顿。
一出门，张秋含就看到刚才书店的男生站在门口，看到张秋含出来了，就跟了过来。
“姐，我刚是不是烦到你了，我看你皱眉头的！”男生好像气鼓鼓的。
“没有啊？我只是不想看书的时候被别人问话而已。你问这干啥？”张秋含有点被逗笑了，只是半开玩笑的说：“你有病啊，你为这事还在外面蹲我？你变态啊？！”
男生连忙摇手：“不是不是不是，我只是也很喜欢看漫画，而且我看你和我一样也天天来新华书店看漫画……我平日里也没人聊漫画啥的，要不咱俩交个朋友，我特别想找个人聊聊漫画，我还有很多喜欢玩的，滑板、小说、悠悠球！”
“我不喜欢。”张秋含哼了一声，头也不回的走了。
男生追上来，想问张秋含的名字，却被回答不想告诉自己。
男生只是自问自答一样地说着：
“我叫董春来。”
未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