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风至(第五章)
时宜得知他伤势痊愈,担忧了半月的心总算放下。
在出嫁之前,阿娘除了教授一些礼数以外,还特地嘱咐新婚之夜要喝合卺酒,伺候夫君宽衣,并且需将床上的白布染上红色血迹,方能算上一个完整的洞房夜。
漼文君并未说的太过直白,许多私密情事,不适合当娘的来教,更多的需要时宜自己慢慢去学。
可时宜年仅十六,常年待在闺阁,鲜少与外来男子接触,唯一了解情爱之事的来源,就是从过去看过的书籍当中,只是有的诗词,仅仅能看懂字面意思,并不能深知其中含义。
她不懂为何要将白布染红,又该如何将白布染红,她看了眼周生辰,懵懂问道:“我阿娘说...今夜要在白布上落红,可我不明白该如何去做,殿下知道吗?”
白布落红,意味着今夜就要与她发生肌肤之亲,周生辰注视着面前的小姑娘,年纪不大不小,眼神却格外清澈,似乎还未脱离稚气一般,相比之下,他倒是显得老成不少,若是今夜就这么洞房了,不谈别的,单单身上的伤疤,恐怕就会惊吓到她。
“此事你不必在意,稍后我会让人将白布取走,”周生辰看着她头上的各种凤钗,想着行动起来不太方便,他来到桌前,微微低眉闻了闻味道,似乎察觉出不对劲。一般的合卺酒泛苦涩,但并不烈,而这两杯酒,却像极了桑落,看来,又是那群徒弟们搞的鬼,竟然学会捉弄起师父了,明日定要好好教训他们一番。
他拿起放在上面的两只红色酒杯,慢慢递到时宜的面前,“新婚之夜需要喝合卺酒,不过这酒比较烈,喝太多身子会感觉灼热,你轻轻抿一口就好。”
共饮合卺酒方能获得长久,但前提是需要将杯中酒饮尽,他身为王爷,竟然这般不在乎规矩,好生奇怪的一个人。
时宜有疑问,却不好意思开口,她接住酒杯,慢慢试着绕过他的手臂,周生辰配合着将这项最为重要的礼数完成,将杯中酒饮尽,而时宜则分外听话,只是轻轻抿了一小口。
合卺酒已饮,夜晚也越来越深,时宜就算再不懂情爱,也知道该与周生辰同睡一张床塌,可她到底年纪还小,有些话到了嘴边,总是难以启齿,不好意思张口。
她还在做心理准备,尝试一点点开口,周生辰倒是果断,直接做好安排,“今日忙碌许久,想必你也身心疲累,稍后我让府内下人为你准备点吃的,等吃饱以后,让你的贴身婢女来伺候你宽衣,我近日会睡在隔壁卧房,你若是有事情,可以随时敲门找我。”
本不熟悉的两个人,冷不丁同睡一间房,不仅时宜会不自在,就连周生辰怕是也会夜不能寐,他最后看了眼面前的新婚妻子,见她并无异议,随后走出房门。
新婚之夜分房睡,若是被旁人知晓,指不定要传出难听的传闻,此番作为虽然不合礼数,但时宜能够明白和理解他这么做的目的,仔细算来,加上今日成婚,两人不过仅有三面之缘,阿娘教过她该如何伺候夫君饮食起居,可面对一个相对来说比较陌生的男子,的确有些不好意思去做。
相反之下,周生辰这样安排,反倒让她松了口气,整个人也自在了不少。
本在外守候的成喜,因周生辰一句吩咐,回到房内伺候时宜,新婚夜竟然没有同睡,让她实在诧异不已,“姑娘,殿下这是怎么了?为何忽然去隔壁卧房了?”
时宜淡然笑笑,不以为然,“成喜,帮我取下头上的金钗吧,戴了一整天了有些不太舒服。”
“是,”成喜扶着时宜来到梳妆台,一边为她取下头上的金钗,一边止不住抱怨,“姑娘,恕奴婢多嘴,小南辰王虽是一代骁勇战将,但我们漼府好歹也是名门望族,邬水房仅有您一个女儿,自幼当宝贝对待,殿下就算再不愿意这门亲事,也不应该在新婚之夜独留您一人啊,这要是传出去了,岂不是丢尽了我们漼府的面子。”
成喜不知其中深因,只觉得替时宜委屈,更觉得小南辰王此番作为有些过分,毕竟对于女儿家名声格外重要,她不想让自家姑娘刚刚嫁进来,就受尽了流言蜚语。
“好了,不得胡言乱语,这些话你在我面前说说也就罢了,切勿在其他人面前提起, 以免传到殿下的耳朵里,”周生辰没有说明分房睡得原因,但时宜已经猜到个十有八九,至于事实究竟确实与否,那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即便像成喜所说那般,周生辰就算并不接纳这门亲事,对于时宜也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她既然为了家族荣誉嫁给小南辰王,不管他是否是何态度,都没有后退的选择。
忙碌一整日,时宜早已饿到饥肠辘辘,周生辰走后没多久,府内下人就送来了膳食,在她用膳的过程中,成喜道出发觉的异常之处,“姑娘,奴婢觉得好生奇怪,偌大的南辰王府,除了几名家奴以外,居然连一位婢女都没有看到。”
“只有家奴,没有婢女?”时宜感到诧异,仅仅一个漼府,就有上百个婢女伺候,即使南辰王府没有那么多人,可他身为王爷,饮食起居样样需要照顾,却没想到,居然连一名婢女都没有。
周生辰,小南辰王,大概是她见到最奇怪,最特别的一个人了。
用过膳后,成喜伺候时宜宽衣,或许是太过疲乏的缘故,这一睡,就睡到了巳时。
等到时宜迷迷糊糊醒来,掀开床帘看了眼窗外天色,旭日东升,丝毫不像是天刚微亮的样子,她唤成喜进来,询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
“回姑娘,”成喜还没习惯换掉称呼,意识到错误,连忙纠正,“回王妃,刚过巳时。”
时宜顿时清醒,神情开始慌乱,“为何这么晚了还不叫我?”她慌忙穿上靴子,拿起淡粉色衣裙换上。
成喜紧忙上前,帮助时宜更衣,解释道:“是殿下不让奴婢叫醒您的。”
“殿下来过?”时宜问道。
成喜点点头,道出缘由,“殿下一早便有意看望王妃,但知晓您还在休息,就先行离去,说是让您睡个饱觉,不许奴婢将您叫醒。”
周生辰无父无母,就连舅舅南辰王和舅母也在数年前去世,家中没有长辈,无需特地请安,倒不如让她安稳睡一觉,休息够了再起来。
得知是周生辰吩咐,时宜放缓了穿衣速度,成喜端来一盆热水,替她一番梳洗打扮。
常年披在肩上的青丝,在今日将被挽起,意味着从今以后,她不仅是漼府的小女儿,更是小南辰王的王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