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幻想世界】2030之冬
2030年，另一个平行宇宙……
十年前的一系列事件致使全球的格局发生了变化，不出各位专家所料，在2028年，那个和平崛起的东方大国GDP超越了美国。但也没有那么乐观，且不说人均的层面。就说美国在欧洲、在拉美、在日韩有大量的军事基地和海外驻军；英语仍然是“世界语言”，全世界的网站几乎都配英语版——自然SCI等等也只是收录英文期刊；美元仍然绑定着石油，美元低位被挑战但不至于动摇；大家还是青睐于看好莱坞电影，或者在社交媒体上讨论要不要“过洋节”……
不过，平凡的人还在过平凡的日子，很多事情大家也只是在茶余饭后关心一下。
志豪是一个平凡人，平凡得不能再平凡。2005年，在某个大家都没有听说过的城市，一家不起眼的郊区医院的产房，他出生了。在平凡的初中读了三年，中考那年考去了市里一所重点高中。早上6点起，晚上11点睡，熬过来三年，凭一张金光闪耀的录取通知书，挤在动卧的车厢里，辗转到了首都。
他自然是考不上清北，说实话，他那个市没几个人考得上清北。他到了大学，起初两个月也是像高中一样学习、看书、刷题，后来有人说他这是“做题家”，加之无论是老师还是同学，都说“大学里要转换学习方法了”。
他有两三个同学，又是会弹吉他，又是会画油画，偶尔去滑个雪，亦或是出国旅游。那些同学告诉他，要他全面发展，“不能成为书呆子”。于是，他也花了几千块钱买了吉他，学了半年，发现自己还是学不太会，毕竟那些同学从初中就开始弹吉他了。
故而，他觉得自己不是这块的料，便把那把吉他藏在了墙角不起眼的位置。
他在本科二年级的时候谈过一个女朋友，他也说不清楚为什么自己喜欢那个人，反正就是喜欢。双方老家只隔了两个市，文化上也亲近。他们在一起走过了大半年，但是他发现这样消耗了自己大量的钱财——他的家庭并不富裕，只能说“全面小康”，但不至于如此挥霍。他吝啬起来了，把自己放在了比女朋友更优先的位置。
她自然也察觉到了，她骂他自私、心变了。他觉得自己这么做合情合理。她骂他吝啬、小气了。他解释说自己家庭不算富裕……久而久之，他也懒得解释，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吵不过她的，她“总是对的”。
就这样，切断的莲藕断了最后的丝，两人的关系也就不了了之，没有后文了。
故而，志豪就找到了别的方法来取悦自己。大概在2025年，出了一款很火的二次元手游。那时Live 2D技术已经普及，静态的立绘已经没人愿意去静静地欣赏了。或是出于跟风、或是出于消遣，他自然入了这个手游的坑。
他练度不高，玩了一小段时间之后，打主线关卡就需要对着视频攻略“抄作业”，故而他也冷漠了起来。加之几十连抽下去，都没有让他满意的结果，他便稍有灰心。
也恰好是这时，他已经到大三的第二个学期了，他决心考研。花了一两千块，从实体书到网络视频到答疑辅导。自然，他也就不玩那个手游了，虽然复习之余，他还时不时惦记着自己的纸片人“老婆”。
2027年，那年考研报名人数有足足700万人，大概只有180万人会被录取。他觉得这是吓人的，因为他的本科同学，就连成绩最差的那么几个，都在“考研”。
他不敢追求更好的大学，报名报了本校本专业。几个月的起早贪黑，最终初试378分，算是中等偏上。加之面试时恰好问了擅长的领域，对答如流。他便顺利地“上岸”，又在熟悉的校园里开始了他的“研究生”生活。
“明年就毕业了……”他安抚着自己。组会、做实验、改论文，忙得他喘不过气来。他加班加点写着毕业论文，有时候一写写了三千字，而导师说这里面有两千多字是废话，要删掉。
2030年9月12日，一个温暖的晴天。穿着西装，戴着领带，却蜷缩在空间狭小的网约车里。来到比南五环还要往南的大兴，宽阔的街道，高耸的玻璃幕墙反射着阳光。匆匆来到某个写字楼的楼下，手忙脚乱地打开APP展示预约二维码，再扫脸后便得以进楼。
办公室门外还有其它几个面试者，他们都低着头，有的在看书、有的在看手机。他们相互之间都不说话，只低着头。
一直等到APP上提醒他进办公室，他才进办公室。没有所谓的倒水问题，也没有其它奇怪的规矩。也就三个面试官，看上去已经有些疲倦了。
自我介绍之后面试官便开始说话：“你们这个学校……”后面一句“人真多”被面试官卡在嗓门没有说出来。
“北京XX大学，‘双一流’一流大学，以前也是985。”
“今天来面试的，全是985本硕。现在985本科每年都招五十万人了……所以你有什么出人的能力，你说说看吧。”
自然又问了一些技术性的问题。这十几年来，面试越来越难，好比他只是去求一个装配螺丝的岗位，面试官却要问他火箭有几种助推器、各自有什么实现方法。
遥想2010年那会，只要一个普通一本的本科生，把课本翻两遍，也不需要什么“实习经历”，便能谋求一份相同的工作。现在就业的门槛，确实高上了不少。
前半段志豪还能侃侃而谈，后来面试官祭出了几个刁钻的问题，便难道了他。他只觉得这家面试十有八九要挂，心底打了退堂鼓，已经在盘算下家的面试了。
饥肠辘辘的他在街边的商场里找了一家小餐厅吃饭。在2030年，直接点餐已经很稀罕了，就连吃饭也要用“盲盒”。而且还不能直接去饭店点盲盒，要先在一款APP上抢券，这样可以折扣下来。
说是“折扣”，实际上只是恢复了正常的价格。譬如一份牛杂汤面原本也只要25元，但是APP上要标价50元，再告诉你5折优惠，可以25元。
当然，先在也不能直接点牛杂汤面，这是有概率的。大概在2022年国家管制了一次“盲盒”，要求其必须写明概率表。他点了一份折后25元的初阶盲盒，开出来是猪肚汤面，他觉得没亏，便匆忙地吃了。
“面试好了吗？下午来我办公室一趟。”导师又亲切地问候起了他。于是他又打起了网约车，希望能送他去最近的地铁站。
网约车是比出租车便宜的，可是现在出租车少，加之出租车也可以预约，所以路上看到的出租车不一定可以拦。用APP打了网约车，送到最近的地铁站。站在晃动的车厢里，省着右手拉着吊环，左手拿着手机，用最零散的时间洞察着世界。人挤人，挤那么五十分钟，便到了学校。
“那些还没有找到工作的人，可以考虑创业。我们学院和XX银行等金融机构有合作，可以提供‘大学生科技人才创业贷’，市政府也支持……”校方的群聊机器人像复读机一样的发着消息。他又不敢屏蔽这个机器人，因为正规的通知告示也是从这里发出。
想来自己的“花X”还没有还完，志豪不敢去多想任何贷款的事情。他没学过经济或者金融的专业课，他朴素地觉得，这就是一场欺诈，放贷主用利息养活了自己，什么价值也没有创造，却能平白无故地收益。
他也不敢说，他不懂，怕别人笑话自己不懂装懂。
他曾经用搜索引擎搜过北京的房价——自然，十几年前就有人在吐槽了。他又搜了一下老家省会的房价、老家市里的房价，还有长三角、珠三角地区的房价……
搜索引擎方似乎洞察到了他对这方面的兴趣，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过了几天，他的那几个社交APP，就开始给他推送买房、租房的信息。
也不是推送广告，而是推送其它人关于房子的问答、讨论与文章。看着那些标题，他总是情不自禁地点进去，有时候一篇接一篇，一看就是半个小时。
人工智能的推送算法与跨平台的数据联动，构建出精心设计的用户存留圈套。这也是次要的，他最畏惧的是，那节节高的房价。
在某个问答APP上有人讨论，说日本捅破了房价泡沫，经济就持续四十年无发展，现在我们的GDP超过美国才两年，而且美国也有可能再度反超什么的，这关键时候不能捅破房价泡沫。又有人说，不喜欢我们的房价可以移民之类的。
掏空六个口袋去付200万的首付，再用自己三十年的青年、壮年时光，划出一半的钱去交房贷。他不敢去多想。自然，也有一些小城市、偏远城市的房价没这么高，但是他也知道，在那种城市没有自己想要的岗位，也开不出什么工资。
自然不只是他一个人发现工作难找，人社部门、教育部门也发现了这个问题。有一个五十万粉丝的博主，在人社、教育领域颇有地位，已经五十几岁、两鬓白发了。那个博主说：“为什么大学生找不到工作？为什么工作难找、好工作更难找？因为现在的大学生太轻松了，上大学都在吃美食、谈恋爱、玩游戏，所以要给大学生增负。大学生学业要‘精’、要‘专’……”
那个简短的视频，一下子就有几万的转发。
吃盲盒、谈了又分、玩游戏抽不出想要的，志豪暗自嘲笑着自己。他拿起手机，想再打开游戏看看自己的纸片人“老婆”，发现光更新客户端就要5.8 GB，便又觉得索然无味。
“增负”“增负”，他觉得自己的负担已经很重了，怎么还要“增负”？自己从初中开始熬，熬过了中考，熬过了高考，熬过了考研，不知道何时才是尽头。
2030年的冬天很冷，早早地，北京就已经漫天飞雪了。
他蜷缩在被窝里，闭着眼，翻来覆去，却睡不着。他觉得自己从小到大就被骗了。
一来是高中老师说什么就高中辛苦，上大学就不辛苦。二来是小学老师说考一个985就可以出人头地、横着走。三来是父母说大学生满大街，读硕士就好了……
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
他打开屏幕，看着求职APP上的一条条消息。他恨，恨自己生不逢时，想不到现在的学历贬值到这种地步，也想不到现在的公司招聘问题这么刁钻。他也恨自己“投错了胎”，他也希望自己的父母是能够“啥也不做”就“钱生钱”的人。
三十秒后，屏幕熄了。
他又打开屏幕，看着那五颜六色、光怪陆离的内容。他看到了自己和自己的初恋在一起，不至于因为拮据而吝啬，不至于因为吝啬而争吵。
三十秒后，屏幕熄了。
他又打开屏幕，看到论坛里别人又抽出了什么新出的纸片人，也就抽了7次十连而已。他还以为，自己就是那发帖人，和发帖人共享着快乐。
三十秒后，屏幕熄了。
如此循环几次，折磨得他手都有些酸痛。精致的房子、体面的工作、丰盛的晚餐、健康的晚年……
他想起来安徒生的童话故事，自己就像那卖火柴的小女孩。他不敢说出来，怕别人笑话他幼稚。
供暖像是坏了似的，躲在被窝里也躲不过那敲骨吸髓似的冷。
本文内容纯属虚构，与本位面任何事件、机构、组织或个人无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