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屆「大幻想龍門陣」徵文啟事：假如我接辦東方華燈宴

　　2020華燈宴結尾曲〈永結同遊〉歌詞：

 

　　棄我去者　昨日之日不可留
　　亂我心者　今日之日多煩憂
　　如之奈何　如之奈何
　　雁過金秋　芋燒土酒

 

　　「雁過金秋　芋燒土酒」是從李白原詩〈宣州謝朓樓餞別校書叔雲〉第三句變化來的：「長風萬里送秋雁，對此可以酣高樓」。如果叫你來改，你改不改得出這兩句？

 

　　要改得出這兩句，也未必要多麼天才，但就是要練過。

 

　　你或許也會靈光一閃，想到〈眾神眷戀的幻想鄉〉旋律可以填上「棄我去者　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　今日之日多煩憂」，但第三行開始就不能照抄了。那怎麼辦？這轉折處，就適合填個問句「那怎麼辦」，先高後低，兩種語調──「如之奈何」。到這裡也不難。

 

　　接下來我們應該要拋一個答案了。這種問題，標準的答法，就是不正面作答說怎麼辦，也不反面作答說不能怎麼辦，而是要側面作答，旁行斜出：啊，看看風景，喝喝酒吧。

 

　　什麼風景？原詩就有：「長風萬里送秋雁」。什麼酒？「對此可以酣高樓」，沒說什麼酒，好，這就是二創空間。

 

　　是《東方》同人，那麼，把秋雁改成天狗，不寫在詞裡，畫在畫面上就好。秋天是收穫的季節，那就秋姊妹；秋靜葉，葉子會變黃，金秋；秋穰子，芋、地瓜，作物成熟，這芋能不能釀酒？查一下，能，有。好。「雁過金秋　芋燒土酒」，對仗。

 

　　這裡面最關鍵的一個要領就是對仗。對仗這種形式，用來承載旁行斜出的側面回答，可以起到「鬆而不散」的作用。李白是酒鬼，他應該要跟你說醉話，但這醉話如果語無倫次，那就和尋常的醉鬼沒兩樣，我們想要看這詩人說醉話也有才情。那要表現才情，就靠這對仗句子。

 

　　「雁過金秋」很高雅、清爽的感覺，那我們就要拗一下，來個土一點的「芋燒土酒」。不同於原詩「對此可以酣高樓」仍是高來高去，我們更進一步，和曲子的旋律、曲外的社群同構，拉出一個高低對比，相反相成。

 

　　這又是一個「無情對」，亦即「無厘頭」的逐字對仗，如民初的名聯：「五月黃梅天／三星白蘭地」，當時是以「五月黃梅天」為下聯徵上聯，然後「三星白蘭地」一出，所有人都絕倒：就是這個了。它無厘頭，但又完美契合主題，換李白來可能也會這樣對。我讀過這些，站在前人基礎上，一揉合，李白、三星白蘭地、《東方風神錄》，這就有了：「雁過金秋　芋燒土酒」。我應該是在一分鐘內就想到了這樣填，然而背後是十年以上的功夫，以及三千多年的中國文學。比烈海王的中國武術少幾百年，但武術在小說漫畫裡可以隨你怎麼毀天滅地，文學你就只能這樣一字一句見真章。

 

　　這兩句算是我滿得意的一個片段，寫出來便想：當今世上，搞二創，有幾人能做到這個程度。然而當時並沒有拿出來吹。那為什麼現在拿出來講了，還要用這種吹噓的語氣？

 

　　因為現在華燈宴退位了，大家正在協調籌劃新的聯合春晚，而有些年輕的朋友也就有了想法，想說應該怎樣創新、怎樣改革，乃至於立起一個新的山頭，實現某種主義某種理想；又或者說白了點，就是換我上位話事，指導這恁多社團怎樣創作、怎樣運作。

 

　　這種現象很正常，這是必然會發生的。我們的政治教育這麼發達，歷史知識這麼豐富，就算第一時間沒有這種跡象，大家肯定多少都會擔心出現這種跡象，同時自己內心或也不免要暢想一番。有過一些做事經驗，或者性格比較持重的，想完會自己把妄想殺掉，但在這之外也總有一些人會憋不住，然後或許就開始串連了。

 

　　統籌華燈宴這樣的活動，又苦又累，也沒錢賺的，那這人圖什麼？我們也不要把人想得太壞。正確答案比壞人可怕多了：為了自我實現，為想成為一號人物，為自己所理解嚮往的同人精神和某某主義。

 

　　但人家憑什麼要聽你的呢？就憑你有正確的主張？還是憑你能正確地指揮別人去做？當你還人微言輕時，當然不行。所以合理的辦法，就是先爭取加入新聯合春晚的籌備群裡，然後徐徐圖之。

 

　　不論現在有沒有人真在這樣做了，我們的政治教育這麼發達，歷史知識這麼豐富，大家多少都會擔心出現這種情況，於是也就會對籌備群的工作抱持擔心、懷疑的情緒。這時就需要大米這樣專職的資深同好鎮場子、帶議程，摒除疑慮。當然這又可以被說成阻住新人上位。總能有得講的。

 

　　所以我寫這篇，還把三千年中國文學搬來傍身，是要警告這種人嗎？我是不是要說同人活動始終還得靠有創作能力的人，這些人有腦子，有傲骨，更重要是有練過，你一無本領二無資歷，休想忽悠到人。我是要說這些嗎？

 

　　不是。

　　相反的，我寫這篇，是要想辦法解放這些欲望，滿足這種人。不是嘲弄你、說教你、找你樂子，我是真的想要提供一個適合的舞台。

 

　　通常我們會嗤笑說：你提那麼多想法，實際的創作能力有幾斤幾兩？你是會畫畫？會唱歌？寫小說？做遊戲？拍電影？目前所見，你最會就是嘴炮。但我說：難道嘴炮不是一種創作能力嗎？有些嘴炮聊天紀錄，在QQ群間傳來傳去，樂子比常規的同人創作還大，那我們難道不應該把這個轉化成正面的資源，轉正為一種可以長做長有的快樂形式嗎？

 

 

　　我其實還設想了另外一種情況，就是：個別存在這種意圖的小朋友，過一陣子，自己想明白了，又或者認識到實際工作有多麼繁雜以後，就抽身不做了。但這種「疑慮」仍能像幽靈或妖怪一般地存在，讓人能夠唱衰新聯合春晚以及整個中文東方圈，成為像「車万過氣論」一樣噁心的爛梗，等什麼時候有人把這石鬼面戴上身來搞個異變，閒人便又有樂子了。

 

　　東方華燈宴五年，凝結了人氣，聚成了皇冠或天命一般的存在，如今有熊氏退位，沒有指定禪讓給誰，那就該群雄逐鹿，繼業者戰爭了──看，我們的政治教育這麼發達，歷史知識這麼豐富，這幾天我已經看到了不下十種類比。你類比比到細處一定會出錯，例如我們社群結構應該是接近部落社會，你就不該拿封建王權的事情來比──但你禁不住這個好玩啊。「這個好玩」，好玩是同人最大的原動力，我們最不該禁絕的就是「好玩」！

 

　　當然，如果一種樂子的好玩是建立在破壞其他人的興趣，或把整個圈子玩壞的基礎上，如「車万過氣論」那樣，我們是要對抗的，要把它打成爛梗，要批判那樣玩的人。

 

　　但話又說回來了，按這個好玩至上的道理講，站在想「搞搞新意思」的年輕朋友的立場上，老人持重不讓你玩，也是有罪。那麼問題就來了：有沒有辦法讓大家都滿意？

 

　　現實中當然不可能。無論大家提出多少方案，也無論製作組能採納多少整合多少，最後的成品，只能有一個樣子。就算你做互動視頻，讓人點選幾種分支，在整體上它也是一個，排除了千萬種其他可能的一個。

 

　　或曰讓想做的人各自去做個合同企畫，百花齊放，不爭華燈宴這個「正統」了，可不可以？這種意見就是在抬槓。我們要承認大多數人的庸俗欲望，就是想看到一個大的，一年比一年更大更強，能把氣勢帶起來，把別的什麼什麼比下去，然後我參加起來也更有勁。很多人都會批判這種思想，給它戴個「大一統」還是別的什麼帽子（考題：請指出「大一統」這個類比的不當之處）。但承認現實吧，我們就是會有這樣的欲望，我們就是這樣飢渴於優越感的生物。你自己不想爭王，想自己另外立個字號，做個細分一點的企畫，沒人攔你，我們都樂觀其成；但你要跳出來說大家都別爭王了，我們就不應該有這頂王冠，你這就是和那麼多想爭的人拗著來，人家為什麼要聽你的？多數人的腦迴路就是要爭王才爽，你憑什麼不讓人爽？憑你拿幾套理論來辯經？你辯吧，想爭的人不會理你，想爽的人還是會期待著大聯合、新春晚。我這裡就旗幟鮮明地站在「爽」這一邊。

 

　　那怎麼辦？

 

　　現實行不通的，就要靠幻想。

 

　　我宣布：《東方文化學刊》第二屆「大幻想龍門陣」徵文活動，現在開始。題目：「假如我接辦東方華燈宴」。限制條件：熊怪把「華燈宴」一名封印了，所以你得取個新的名字。

 

　　第一屆「大幻想龍門陣」的題目是「假如我做《東方》同人遊戲」，分為「有限組」和「無限組」兩組。「有限組」是考慮你能在現實中擁有的技術和資源，在這些條件下，你想做出一個怎樣的遊戲；「無限組」就是拋開一切顧慮，反正不會去做，反正做不到，就解放你最狂野的幻想，想像你有無限資源、無限技術、無限權力，然後要來做出個什麼東西。

 

　　這回也一樣。「有限組」就寫你想要、你覺得應該怎樣、讓你上的話你會如何在目前這個環境之下舉辦來年的東方聯合春晚。名字你定。這樣，或許也能提供一些可行、有趣的想法，對現實中正在籌備的聯合企畫群作為參考。

 

　　「無限組」就不用管那麼多了，儘管去到盡。你要做到元宇宙扯旗建國，聯合國五常發來賀電，或是起古人於地下，把什麼已故電影大師動畫大師都拉出來，再從三百個IP裡召喚一堆小叮噹、小丸子、小新，組一百個又逆天又拉胯的神鬼團隊來匯演，都可以寫。主題曲歌詞找誰寫？胡博士太弱了，李白蘇軾一起來，勉強可以。

 

　　發文地點還是在「炎上書屋」firebook.store的社區，我們同好自己人建的平台。它每篇點閱量雖然不高，但也能有幾百上千，是一個「保證會有人看，但不會有太多閒雜人等」的可以安心的程度，而且註冊不用太多麻煩的認證，你可以放下所有的顧忌和羞恥心。

 

　　參加方式：發文標題帶【大幻想／有限組】或【大幻想／無限組】前綴即可，其他就隨意。反正我規定了，你不遵守，讀者也一樣看。

 

　　這是我獨立舉辦的活動，跟正在籌備的聯合春晚兩不相干，我也不會把這徵文的結果拿去做節目參加聯合春晚，以免糾葛。我只會在下一期的《東方文化學刊》對成果作個綜述報導；若有寫得特別精彩的，我會徵詢同意，付給稿費刊出。此外沒有什麼別的榮譽，也不搞什麼評獎，大家隨意寫，開心就好。

 

　　這樣，就可以像單機遊戲一樣，每個玩家都能成為幻想鄉之王，每個企畫都能稱霸B站和全網，每個看客都可以代入爽文，又或是跟作者抬槓，得到樂子。

 

　　而且，你只須敲敲鍵盤，不必真去勞心勞力和人相處，投入繁瑣的實際工作、協調溝通。你的夢，你做主，直接就是大家統統跟你走。現實中也就不會有任何人、任何社團會因為有所偏差的言論與決策而虛耗。

 

　　沒有人受傷的世界，大家都可以得到幸福。

 

　　這就是「大幻想龍門陣」，建基於「好玩」的同人原動力和「堵不如疏」的上古智慧，來對應當前的熱點話題。現在我們都很急，比起90天後的大聯合新春晚會怎麼演，大家目前更關注的是這幾天這段過渡時期能鬧出什麼群魔亂舞的樂子。對此，《十日譚》裡那位教士說得好：「把惡魔放進地獄」，炎上書屋就是一個好去處。

 

　　雖然這多少還是比不上在現實裡搞事，但說真的，現實裡的工作真的很耗，多數創作社團也就是想簡簡單單做段節目放進去，不會有幾人願意陪你玩花樣的。現在我們都很急，那就來一條捷徑，大幻想，寫爽文。饅饅來，不好嗎？

 

　　第二屆「大幻想龍門陣」徵文活動：「假如我接辦東方華燈宴」，現在開始。活動時間暫定到2023年2月28日──明年年初一是1月22日，新聯合春晚應該是會在那之後播出，所以你可以現在寫，也可以到那之後再寫，各有各的樂。

 

　　饅饅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