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怪录】卷一·张老(翻译版本)
张老是扬州六合人,是一个园丁。
他的邻居韦恕在南梁天监年间担任扬州曹掾,现在任期满了退休了。他有一个女儿,年方十五。韦家请来媒婆,让她去寻访一个好女婿。
张老听说这件事,欣喜地等在韦家门口。
媒婆出来了,张老把她请到自己家中,准备好饭菜。
酒过三巡,张老说:“听闻韦家女儿要嫁人了,他家请你找个女婿,真的是这样吗?”
媒婆说:“确实。”
张老说:“我虽然年老不好看,我作为一个园丁还是可以吃饱穿暖的。还请你帮我说说,事成之后,我一定好好谢谢你。”
媒婆大骂着离开。
后面某天,张老又请媒婆来家中吃饭,媒婆说:“你为什么不想想自己的条件,哪里有官宦子女嫁给园丁的?哪怕韦家家境不好,士大夫阶层里还有很多配得上韦家姑娘的家庭。看你条件不是很合适,我怎么可以因为喝了你一杯酒就得罪韦家?”
张老还是很坚持,说:“就请你帮我说一次。要是韦家不同意,那我也认了。”
媒婆不得已,顶着压力到韦家说了张老。韦家主母大怒,说:“你这婆娘看着我家境清贫,竟然如此轻视我!就算韦家条件不好,张老算个什么东西,也敢来我家提亲!张老提亲还没这么过分,最过分的是你一点眼力劲也没有。“
媒婆只好说:“确实是不该为张老提亲的,只是张老坚持,不得不来。”
韦家主母生气地说:“那就帮我告诉他,今天拿得出五百缗就答应他。”
媒婆出来告诉长老情况,张老说:“行啊。”
没一会,车马装着五百缗就到了韦家。韦家人愣是没想到张老可以拿出五百缗,议论说:“之前说的只是戏言,这老头只是一个园丁,怎么可以有这么多钱?之前只是想着给他一个做不到的条件,结果每两分钟钱就到了,该怎么做啊?”
没办法,只好派人去问韦家姑娘,这姑娘也不遗憾,只说:“命当如此。”韦家姑娘答应了这桩婚事。
张老娶了韦家姑娘,还是当个园丁,每天挑粪种地,继续卖菜。韦家姑娘也就亲自和张老一起干活,没有羞愧的想法。哪怕亲戚厌恶韦家姑娘,也没有改变她的想法。
这样过了几年时间,里里外外和韦家有关系的人都笑话韦恕说:“你家就是没钱了,附近难道就没有清贫的年轻人了吗,怎么会把自家姑娘嫁给一个园丁?既然都算是抛弃自家姑娘了,为什么不让他们离开这里呢?”
后面某天,韦恕叫张老来到家中吃饭,微醺时候,韦恕稍微提了一下让他们离开的事情。
张老起身说:“我之所以还待在附近,是因为想着内人会有所留念。现在招人厌恶,走就走吧。我在王屋山下有一座小庄,明天就走。”
天要亮了,张老来辞行,说:“要是想内人了,可以让大舅子到天坛山南边找我们。”张老让自己妻子戴上斗笠,骑着驴,张老杵着拐杖跟着驴走了。消息就这样断绝了。
过了几年,韦恕想女儿了,想着自家女儿大概已经蓬头垢面,认不出来了。韦恕让自家大儿子韦义方去探亲。
韦义方到了天坛山南边,遇到一个驱使黄牛耕田的昆仑奴。韦义方问:“附近有一座张老庄吗?”
昆仑奴放下手杖拜礼说:“大先生,怎么这么久都不来?庄子离这里很近,我带着你去。”
昆仑奴带着韦义方往东边走。一开始就爬上一座山,山脚有河流,顺着河流看去,两岸景色充满仙气,与通常景色迥然不认同。后面下山,看到水北边有庄子,大门是朱门,楼阁交错,花草树木青翠喜人,烟云笼罩,中间还有鸾鸟、白鹤、孔雀,或停或飞,叫声嘹亮。昆仑奴指着这座庄子说:“这就是张家庄了。”韦义方惊讶不已。
多走几步就到了大门。门口站着紫衣门童,恭敬地带着韦义方进到庄子里。沿途的陈设是韦义方从来没有见过的,处处都有清香环绕。
韦义方忽然听到逐渐接近的环佩声音,原来是两个青衣女子来迎接。青衣女子说:“先生来了啊。”后面还跟着十多个青衣人,容色美艳,相互面对着,像是迎接一般。
过一会,一个戴着远游冠,穿着红绡衣服和红色鞋子的人缓缓走出来。一个青衣人带韦义方到这人面前。韦义方看这人,气质巍然,相貌年轻,再细细一看,原来是张老。
张老说:“人世间劳累又辛苦,就像是身处火焰中。身体自是躁动,心中又有愁绪火焰,这样可就真的没有安定的时候了。大舅子一直在人间,该怎么自处呢?你妹妹正在梳洗,过会就可以见面了。”张老请韦义方坐下了。
闲谈一会,一个青衣人来说:“娘子梳洗好了。”韦义方在堂前见到了自家妹妹。
这个大堂大梁是沉香,用玳瑁装饰门,窗子是避雨做的,帘子上挂满珍珠,就连门口的台阶都是用清冷的青绿色石头堆砌,不过认不出是哪种材质。
张老妻子穿着打扮的华丽,世间罕见。他们稍作寒暄,也只是问问家中父母近况,就像是隔了一层隔膜一般。
寒暄一会,就到了吃饭时间。饭菜精美得语言描述不了。饭后,张老让韦义方在内厅休息。
第二天才天亮,张老和韦义方坐着闲谈。有个青衣在张老耳边轻声通报,张老笑着说:“家中还有客人,怎么也得晚上就回来。”然后向韦义方解释说:“我家小妹想要去蓬莱游玩,你妹妹也要一起去,不过晚上就会了。大舅子就在这里休息下。”张老作揖离开。
不一会,中庭里升起五朵云,鸾凤伴飞,丝竹相伴。张老和张老妹妹各自骑着一只凤,跟着骑鹤的还有数十人,飞高之后往东边去了。再望去,已经看不见他们的踪迹了,隐隐约约还能听到丝竹声音。
韦义方在庄子里待着,小青衣的侍奉很得体。
到了傍晚,韦义方听到丝竹的声音,出门看,游玩的人回来了,还是降落到庭院里。张老带着妻子和韦义方说:“让大舅子一个人在这里待着实在有些无聊。我这里是一处神仙场所,不是凡人能够到达的地方。大舅子命中注定会到这里,不过也不能待的太久。明天就离去吧。”
第二天韦义方要出发了,他妹妹出门送别他,也只是让他给父母传话。张老说:“人间太远,就不写书信了。”张老让人准备了二十镒黄金和一顶旧帽子给韦义方并解释说:“要是大舅子哪天没钱了,就去扬州北邸卖药的王家取钱一千万贯,这顶帽子就是信物。”
昆仑奴送韦义方到了天坛山后辞别。
韦义方带着黄金回到家中。韦家很是惊讶,详细询问了事情经过。有的人猜张老是个神仙,有的人猜张老是个妖怪,但都没有一个定论。
五六年间,二十镒黄金就用完了,韦家想要去王家取钱,又想是不是被骗了。有的人说:“去取钱但没有一个字据,就凭这顶帽子怎么可以。”可是家中实在困顿,只是让韦义方去取钱:“就是真的取不到钱又有何妨。”
韦义方前往扬州,又到北邸,找到正在卖药的王老。韦义方问:“老先生姓什么?”
王老说:“姓王。”
韦义方说:“张老让我在这里取一千万贯钱,这顶帽子是信物。”
王老说:“钱倒是有,只是帽子是真的吗?”
韦义方说:“老先生可以亲自验证,你应该认识信物的。”
王老没有说话,不过一个小姑娘从青布帷后走出来说:“张老以前来过,让我帮他缝帽子,当时手边没有黑线,就用红线帮他缝好了帽子。线的颜色和缝补手法可以证明。”王老取过帽子,发现确实是真的信物。
韦义方拿到一千万贯回家,韦家相信张老是神仙了。
韦家又想女儿了,再次派韦义方前往天坛山寻访。韦义方只找到山山水水,就是找不到人烟。有时候遇到上山的樵夫,他们也不知道张老庄子在哪,带着一腔悲哀回家了。
韦家认为仙凡有别,不能再相见。派人去找王老,也没能找到。
过了好些年,韦义方在扬州游历,闲逛到了北邸,看到张老的昆仑奴走到面前说:“大先生家中怎么样?夫人虽然不能回家,但还是关注着的,家中大小事情都清楚。”
昆仑奴拿出怀里的十斤黄金给韦义方说:“这是夫人给大先生的。先生和王老在这家酒肆喝酒。大先生且先坐会,我去禀报。”
韦义方坐在酒旗下,到了傍晚都不见人出来,决定进去看看。
店里坐满了人,可就是没有张老和王老,也没有昆仑奴。韦义方拿出金子检验,还是真的黄金。惊叹后回家,这些金子又支撑了韦家数年。后来就再也不知道张老在哪里了。
贞元年间的李进士,管理盐铁院,听说从事韩准在大和初年与自己的外甥谈论这件事,命令我将之记录下来。

隔了好久再看这则故事,我依然持那个观点——这仿佛是一篇都市赘婿文。
网文要是找不到可以写什么了,可以考虑多看看古文。哈哈哈。
姑妄听之,如是我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