存在主义哲学:我们生活的创可贴
首发个人公众号:九罐企鹅

焦虑
焦虑像一席流动的宴席,每个时代都有不同的理解。科学,二次世界大战和“上帝之死”奠定了现代文明和现代人焦虑的基调。
焦虑这种心理现象之后又和疾病产生了联系。有一种观点认为焦虑是身体的失衡,需要通过服药来消除。
作者似乎并不认为焦虑是一种肉体的疾病。从存在主义哲学的角度看。焦虑的根源是因为人拥有了对于自我的选择权。萨特有一个比喻:人站在悬崖边会感到焦虑,不是因为害怕失足摔下悬崖,而是因为我们有一跃而下的自由。
人只要拥有“选择的自由”(或者只要有这种意识),焦虑就会无时无刻,没有预兆地出现在我们身上。克尔凯郭尔认为,焦虑是一场回避冲突的较量,在焦虑中,人面对的敌人是自己,是自己的未来,目的是为了行使自由,以实现成为真正自己的可能性。
在现代社会中,个人是“原子化”的,没有家族或者信仰的庇护,人就会对“自我”的感知及其敏感,进而陷入“真正的自我到底是什么”这样的焦虑。作者认为,我们首先不能因为自己“生为人”,因为自己眼光有限就苛责自己当“圣人”。焦虑不是有害于人生的,相反,焦虑表明了我们对于自由,对自我还有探索的可能性。尽管控制焦虑是一件很困难的,如同驯服野兽的危险任务。但当你想到,你真正恐惧的,是自己变成一个眼神空洞、毫无思想的人。知道这一点,你就不会幻想靠着吃药就能拯救自己的人生了。
抑郁和绝望
抑郁和绝望不是现代的精神现象,从古至今,处于这种精神状态的人有很多。所不同的是现代文明有时会把“抑郁”和“抑郁症”混杂在一起。
克尔凯郭尔有一个比喻,恐惧的对象是清楚可见的,焦虑的对象如同靶场上的移动目标,飞来飞去,数量还不止一个。抑郁在这点上和焦虑很类似。他本人也是抑郁的受害者,他直言抑郁是一种难以捉摸其本质的存在。他在《致死的疾病》中提到:快乐是绝望最好的伪装。也就是说,快乐并不能证明一个人精神安康。
从语言学角度看,英语中“绝望”意思是“否定希望”。但从精神角度看,“绝望”和“绝望感”是完全不同的东西。
克尔凯郭尔认为,绝望是对自我的厌恶,是一个人从“不知道有自我”到“否定自我”的过程。人类的精神极其容易失去平衡,精神失衡的体现就是绝望。绝望的主要症状是自觉或不自觉地渴望谋杀自我,狂热地想要成为别人。所以某种意义上,“不成功,便成仁”确实是一种绝望。
成功并不能消除绝望,因为精神的失衡并没有得到解决。只要有他者的存在,绝望者就会想方设法成为“别人眼中渴望的自我”。克尔凯郭尔描述过三种自我:
“具体的自我”。例:我想要成为“医生”。
“理想的自我”。例:我要成为“脖子上挂着听诊器的医生”。
“真正的自我”。不管我未来能不能做医生,我今天不吃晚饭就要犯肠胃病。这是最重要的,却常常被忽视的自我。
在远古时期,“真正的自我”基于宗教信仰。而现代文明将宗教连同道德系统全部击碎,许多人被自己的理想懵逼,臆造出不符合自己能力的自我想象。
成为“理想自我”的人,会过于倾向于自我认同,产生一种“我本该成功”的幻觉。在这个过程中,他脑中的目标和理想可能会越来越宏大,可是他对于“我到底是谁?”却越来越无法回答。处于人生低谷期的人,应该问问自己:我为什么会觉得,不能实现理想的我就是“没有价值”的呢?而少数幸运儿也该问问自己:我最初干这一行的初衷是什么?一旦忘记了自己行动的初衷,成功的快乐就会变成绝望。
说回抑郁。作者认为,痛苦的抑郁症患者不一定是绝望的,许多作家和哲学家是抑郁症患者,但他们依然能在清醒状态下创作。抑郁症患者绝望的原因,是他们将自己和抑郁捆绑在了一起。一个人不能选择情绪,但可以控制自己和情绪的关系。失去那种能力,人就会陷入绝望。
现代医学的一种可怕倾向,是试图将“悲伤”理解为抑郁症,这不仅扩大了“抑郁症患者”的数量。还是在另一种层面上否定人与人联系的合理性。
理解医学术语,不是我们这些普通人的重点。重点是,我们如何应对“绝望”?作者认为,当抑郁症发作的时候,人的精神是脱离现实的,是陷入过去的错误,失去对未来未知事物的一切掌控力。抑郁不等于绝望,但抑郁的确在为绝望铺路。
和很多人所想的不一样。作者认为,想要避免抑郁发展成绝望,最关键的是和自己妥协,承认自己的无能;只有认识到,面对他人的成就:嫉妒和羡慕是正常心理反应,但应当坚守自我,不去攀比。人们也应当适度放弃“人定胜天”的心态,认识到自身的实力有限。宗教,修行和药物只是工具,避免绝望的真正重心是:认识到自我的局限。
死亡
死亡必然到来,所能产生区别的是:人在何时何地承认死亡的必然性。面对死亡,人会本能产生恐惧和绝望,但从本质上看:死亡也只是未来未知事物的一种罢了。克尔凯郭尔鼓励我们从第一人称出发,由内而外地思考生命。这听起来让人毛骨悚然,实际上也需要足够的想象力和勇气,但本质上是让我们对“死亡”祛魅,脱敏。意识到死亡只是人身心平衡的一端而已:饥饿和饱腹,口渴和滋润,向前和向后,那既然人体会了生,怎么可能不体验死呢?
对死亡无动于衷,可能会让很多人感到“良心不安”。从精神层面上看,这是混淆了情绪和真诚:一个人面对他人的死亡,会伤心,会怀念,这是正常生理现象。但因此而自我指责,将死亡这一客观现象过分感性化,则是对现实的扭曲。克尔凯郭尔提醒我们,无论情绪掀起多大的波澜,人都要牢牢记住自己将成为什么样的人,这样就不会混淆情绪和真诚。
死亡对死者或许意味着过去,但对生者,并不是一种无奈。相反,死亡可能是一种自由,面对死亡,人会重新考虑自己人生中各类事情的优先顺序:人生大事应该危险,细碎琐事可以放在后面。什么是人生大事呢?名利?存在主义哲学家不会同意的。至少克尔凯郭尔认为,最重要的是:不要对你共度一生的人漠不关心,别和他们争吵,别让他们担心。我们可能会觉得这个想法迂腐,但是当我们考虑到:人是终归要死的,宇宙是要泯灭的,我们就会意识到,自己作为个体的有限。对死亡认知越多的人,在联系的纽带断裂之后,就会越悲痛。但这正是人的特性,而存在主义哲学的根本,就是要让人活得像人。
真实
什么是真实?什么是“真正的自我”?
存在主义哲学,在这个问题上显得有些“虔诚”,因为存在主义哲学家们认为,他者的目光是不能提供真相的,如此说来,有梦想就是好的,只要一个人坚持不懈地追求理想生活,仿佛那种生活才是你的本质,那就是真实的。
可是真实的标准,却很难界定。加缪在手记里写道:“人生在世,永远不该演戏作假,”听起来很简单,做起来太难了。更何况,自我评价和社会评价不一致,就能证明一个人“不真实”吗?书中记载了很多的观点,虽然都没有明确回答这一问题。但其共同点就是:真实是不能脱离他者的,因为没有他者,人就不会意识到自我,更不用谈什么真实了。焦虑,贪念安逸有助于形成自我和他人的真实关系,把生活活得有条理,或许能让人变得更真实。历史与文化,在赋予我们生命的时候,也给我们一个思考自我的框架...很显然,真实不能依靠“努力”获得,一个人对自己真实,“不演戏作假”,就难免会被“打脸”,这个时候,能坦诚待己,可能就是一种真实吧。
信仰
加缪认为,接受荒谬,可能是现代的一种信仰。
信仰与认识有冲突,试图“理性对待信仰”,仿佛给美酒掺水。
克尔凯郭尔认为,信仰与犯罪有一定联系。没有冒犯,人就只需要知识,无须信仰。
克尔凯郭尔还认为,包括信仰在内的所有事都重在热情和行动。他和陀思妥耶夫斯基都认为,不通过信仰,自我透明便无处实现。对自己真诚以及(苏格拉底所宣扬的)认识你自己,都要求我们运用恰当的理念看待生活。
无神论者不必强行信仰宗教。但对于想要理解自我,精神这一类虚无缥缈存在的人来说。不妨将宗教当成一种放大镜,就如学习语言的时候通过熟悉的词接触陌生的词一样。如果对于宗教有一种天然排斥,那可以尝试一下一种近在咫尺的“平民宗教”:信任,你对朋友或爱人的信任,能够帮助你脱离对知识的迷信,减缓你对不确定性的焦虑和恐惧。
“存在”关上了门,夹住我们的手指,我们要么忍着痛继续笃信上帝,要么抽回手指,抛弃信仰。但如果我们失去信仰的话,我们绝对是有目的的,是有意为之的。
道德
哲学推崇的爱不是爱知识,而是爱智慧,智慧能教人过上道德的好生活。
萨特认为,言出不行,与空谈无异。一个人嘴上如何畅谈热爱正义、反对暴力,不付诸行动,这些语言最后的情感都将是虚无的。
萨特不认为道德是虚无的,是绝对相对的。他认为人必须为自己的行为负责。人想要自由,而缺乏道德指引,就必定焦虑;而人绝望,是因为在道德层面上,努力不一定有收获,甚至结局是消失。
人可以选择自我欺瞒。但萨特坚信,自我欺瞒的同时,我们也在否定自我选择的能力。他认为,没有人天生是英雄或懦夫,一个人说自己是“胆小鬼”,是为了他自己的不负责任和放弃自由辩护。
尼采会说,一个人不必拥有原谅的能力,而应当拥有忘记自己和别人所犯下之错误的能力。
人类的道德水平与运动能力不同。世界上没有什么道德天才。道德模仿是我们应当努力效仿,而非崇拜的。克尔凯郭尔认为,励志的意义在于:鼓励人们不要将自己当成“局外人”,而是教导人们思考自己想要成为什么样的人。
从道德层面上说,我们常倾向于走阻碍较少的路,还自以为这条路是正确的。一个人无法从头来过,往往会意识到自己过去犯下的错误,这个时候,后悔的人可能不是英雄,但他们多少试图改变自己,不当一个懦夫。
道德不是润物细无声,而是一种基于理性的勇气。如克尔凯郭尔所说,成为一个正直之人的最大阻碍就在于,我们会蒙蔽自己,会在需要牺牲幸福和安乐的时候劝自己不要做正确的事情。
爱
存在主义哲学不认为爱能解决一切,但哲学家们几乎都认为,否定和忽视爱是种错误。
克尔凯郭尔认为,那些精于评估可能性的理性之人,劝自己不要去爱。实际上是远离了他们这一生中最珍贵的东西。
爱,并不一定是针对少数个体的。一个人可以爱群体,甚至爱一种虚无缥缈的人文精神。这个时候,爱就是一种责任,是一种即使自己受苦,也要假设自己能爱所有人的一种设想。
如同上文所提到的道德和死亡,爱不总是温柔的,让人欣喜的。一些人为了抵御这个过程最后的自我怀疑和自我的心声,对“受人仰慕”这种感觉上了瘾,这个时候,人会幻想自己是比别人更“高级”、更“有力”的个体,但内心中的不安全感,实际上让人们内心中产生一种渴望——渴望别人接受一个在感情上幼稚,经常犯错的不完美的自己。因此有时候,宽恕他人会让自己痛苦,被别人宽恕则像是挨了一记重拳。
想要得到他人的爱的滋养,首先必须足够爱自己,让自己能够去接受别人的爱。从这个角度上看,种族主义和压迫统治会破坏一个人自爱的能力。
参考资料:《存在主义救了我》,北京联合出版有限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