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兽途》 永夜日志（7）
“我们这个种族算是造物主的失败之作吧。
“祂想要让这个世界上再无人类与兽人之分，因为这样，世界上那就不会再出现生灵涂炭的战争了。因为战争会摧毁他们精心搭建的花园。
“于是，我们这个种族出现了——祂套加上自己想法的自以为是的得意杰作。
“时间是最好的事实论据。在漫长的进化历史长河中，事实证明，半兽人类种的存在并不是适应这个世界的。
“理所当然的，我们被造物主抛弃了，他任由半兽人类种自生自灭。
“神想要创造的，是不会啃食鲜花绿叶也能自己成长繁衍的，又能增添花园生机的蝴蝶。而不是肮脏卑微只会蛀食的虫子。没用杀虫剂，就已经足以让我们对祂感恩涕零了。”
……
躺在驿馆的床上，奥卡脑海中一直回荡着芬里尔说的那几句话。
奥卡心烦意乱。
他当时的回答是《老子》中的“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那句宣言天地之间众生平等的话。他想告诉芬里尔的是，不论是人类，还是兽人，亦或是半兽人甚至是其它物种，哪怕是深渊生物，既然存在，那就一定有其存在的意义和道理。
“活着，我们或许会遭受到歧视，孤立，欺凌……但在这风暴之中活下去，本身就是一件了不起的奇迹。”
“在荆棘之中开出的鲜花，是哪怕神执笔也永远绘不出的色彩！”
这些话说完后，当时芬里尔感激地看了奥卡许久，许久……在那种感激的目光中，还夹杂着某些别样的情绪。
似乎是……不忍心！
那种别样的情绪让奥卡害怕。
从出发到现在，他一直觉得身边的兽人都有些怪异。似乎都在隐瞒着自己什么。
算了，纠结这些也没有什么用。还是早点休息，明天还得赶路。
猫科兽人或多或少都有些“夜猫子”症状，奥卡也不例外。可是今天晚上，他入睡很快。
他刚撇开脑海中那乱七八糟的想法，整只狮的意识在下一秒就开始模糊不清了……
奥卡做了一个梦。
这个梦特别真实。
他梦见自己起床，然后打开房间的门，蹑手蹑脚走下楼梯。楼道的木板陈旧，为了不发出嘎吱声，奥卡甚至踮起了脚尖——虽然这是在梦里，奥卡并不会听到什么声响。
走到楼道口的时候，奥卡见到了老板。楼道口趴着的是一坨类似于黑泥般甚至冒着粘稠气泡的怪东西，那团黑泥上面沾着一张老旧的煤油灯——比老白给奥卡的那盏还要破上不计其数倍。
虽然如此，可是奥卡的大脑给他发出讯息，这是驿馆老板。
奥卡和黑泥交谈着什么。至于交谈的内容，奥卡并不清楚，他的脑袋就跟一团浆糊一样，对梦中的一切具体感应都模糊不清，只是潜意识在告诉自己，他说的应该是一些莫名其妙的话。
随后老板有些激动的倾向……因为奥卡眼前那坨黑泥已经快速冒着泥泡。
奥卡不理激动的老板，大踏步离开了。他的步伐开始歪歪扭扭，甚至奥卡觉得自己就是走在墙上。
走出驿馆的那一刻，奥卡回头看了一眼二楼，那里似乎有一扇镶嵌着两颗绿宝石的窗户。
奥卡的感知被无限拉长，细节在这无限拉长的环境中被逐渐淡化。
范围感已经迷失，奥卡漫无目的地行走。他好像是行走在无边无际的黑夜中，又好像行走在狭长拥窄的走道内。
在这无边无际或者说是狭窄的甬道中，只有奥卡一只兽孤独前进吗？
或许不是？
冥冥之中有一个声音在告诉奥卡，在他身后，还跟着其他什么兽人，或者是其它什么东西。
奥卡想要转过身去看看身后究竟是何方神圣尾随着他，可他的视线一变化，整个世界仿佛跟着他的视角发生转变。哪怕前方漆黑无比，可奥卡还是能感觉到那是他应该前进的方向。
视线在行进的途中不断模糊。
奥卡咬紧舌头，他的大脑传来一股淡淡的麻痹感和血腥味。
做梦也会有感觉吗？
奥卡知道自己此刻是在做梦，这怪诞的违背常理的场景和他此刻感官模糊不清却自认为没有什么不妥的认知就是最好的证明。
可是奥卡并不知道该如何让自己醒来。拿一把20英寸长的剪刀，把自己脖子上的动脉给扎爆？这明显不现实。可他现在就不是处于现实中啊！
没有月光，奥卡的视线只有肃穆单调且诡异的深黑。
不，好像有光亮？
那是……河面反射的一丝波光。
可是连月亮都没有，那河面反射的，到底是哪里的光？
果然，梦境都是不切实际的。
呼啸的夜风把奥卡头上的鬃毛捣得乱蓬蓬的。夜风不仅带来冷涩，也带来了阵阵鱼腥味。
奥卡停下了脚步，呈现在他眼前的，是一座巨大的，废弃许久的渔港。
明明他触目能及的只有一堆颜色相近的色块，可是一系列具象图在奥卡脑海中迅速成型。
这应该就是驿馆老板白天提及的那座有恐怖传闻的废弃渔港了吧？
凛风的指甲在黑暗的废弃工厂内划过一扇扇破碎的窗户，发出刺耳的诡异的尖锐声音，一间间横倒的废弃房子就跟搁浅且干瘪在岸上的死咸鱼一样腥臭恐怖。
仔细听，空气中除了尖细的风声之外，好像还有某种怪异的动静。那好像就是，某种重物在木板上被拖动的声音！
这座安静的渔港就好似一只张开血盆大口怪物，等待猎物的自投罗网。
奥卡突觉自己很可能处于某个噩梦之内了。不知不觉间，奥卡迈开脚步，走进渔港内。
他不知道要去哪儿，不知道会遇到什么妖魔鬼怪。
不过反正最坏的结果就是醒来而已，不是吗？
于是奥卡大胆四处探索。
他来到一堆断掉的水泥管道旁边。里面乌漆嘛黑的，也不知道有什么东西。
奥卡把手探进去，摸到了一堆粘稠软烂的不明物体。
短短不到一秒的时间，奥卡反应过来，触电般把手快速缩回。
里面是什么鬼东西？
奥卡下意识搓了一下手指。
嗯？
除了粘稠的感觉之外，他手上好像握着什么类似于金属，又类似于……骨头触感的东西！可是，他手掌里面看上去却是空空如也。
在这一瞬间，奥卡感觉有什么东西爬到了自己的背上。
他转过脑袋。和手中的感觉一样。明明感觉有东西存在，可他背上就是空无一物。
随后，奥卡又去了最大的罐头鱼加工厂。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去那个工厂，可能是猫科动物想鱼吃作祟吧，尽管他并不怎么喜欢鱼。
一股咸湿阴冷的气息从他裤腿管倒灌而上，直上云霄，直接在他脸上跳起舞。
他整理好的鬃毛又乱了……
奥卡环顾阴暗的四周，铺天盖地的尘埃呛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
地上模模糊糊的还有其它脚步，在他的梦境里，除了他自己，还有谁存在？
奥卡走到一个角落，那个角落的正上方好像盘踞着什么东西，证目不转睛注视着奥卡。
在这一瞬间，奥卡觉得自己的肩膀上又重了几分！
一股沉重且窒息的感觉涌上心头，这种感觉奥卡以前哪怕是背着百来公斤重的铁块去给酒鬼师傅送材料都没有。
一个恐怖的想法突然出现在奥卡的脑海内，就跟苏打水的瓶盖被气体撑飞一样突然！
先假设，假设他现在不是在做梦呢？
如果……如果奥卡现在就是处于现实中呢？
奥卡不敢再想了。
不知不觉间，他情不自禁蹲下身体，往角落里捞出一样什么东西。
或许……奥卡定了定心神，虽然肉眼上看，手上空无一物，可是……他仔细揣摩把玩手中物品，判断其形状，随后，把手上的东西隐晦地藏进背包内……
走出工厂，风似乎更猛烈了一些。
奥卡走到那个港头。
湍急的流水打击着陈朽不堪的木桩，发出啪嗒啪嗒的声音。
在与第三块礁石齐平的断了三分之一的木板上，静静站着一个兽人。神秘兽人朝奥卡伸出手，他的表情隐没在黑暗之中。
奥卡双目无神地走上前去，把手上攥住的一根根牙齿状的东西递给那个兽人。
为什么要把东西给他呢？
奥卡也说不准。毕竟梦里就是这么没由来的没头没脑不是吗？
就在奥卡手上那“看不见”的东西快要接触到神秘兽人的时候，奥卡背上的东西突然狂躁起来，一根根粘稠的条状物把奥卡的手臂、左肩脖子、连同整个背部缠绕绞紧，一股难以言喻的窒息感袭击奥卡的整个大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