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风】《天河水卷》第七章
入夜,狱卒在牢里巡逻,算着时辰,外头应该正是守卫换岗的时候。突然,外头一声火药炸开的声音响动,人群的叫嚷声和盔甲的撞击声变得密密麻麻紧促起来。
“有人夜袭!快!左军卫命我们速去支援。”
狱卒闻声冲了出去。死囚牢房中,蓬头垢面,满身伤痕的魏今刻和明鸿摇也慌慌张张地爬到门边朝外张望。
此时窗外划过一个黑影,呼的一下落到牢房里。只见他劈开门锁,对他们道:“快走。”
还不等他们反应过来,提起明鸿摇就往外头扯。
出了牢门,外头果真是乱成一锅。咸南衡寻了三件捕头的衣服一起换上,再顺手牵走三匹马,一人一匹,明目张胆的从人群中走过。
他们径直穿过守卫的城门,连夜逃到寒苏城外。
他们来到郊外五十里的一处的茅屋前停下,明鸿摇一下马就朝咸南衡跪下,道:“多谢恩公相救。”
咸南衡低头一望,一连救了他两次,如此机缘巧合果真令他感到有些意外。
“无需多礼。”
魏今刻也上了前,“多谢恩人。”
咸南衡赶紧将他扶起,道:“此处远在城郊,官府的人一时还察觉不到,你们暂且在这里安顿,暂避风头。等过些时日风声松了,再做打算。”
魏今刻自是对如此恩情不知该如何报答。
他们也不多话,姑且答应住了下来。
夜过三更,明月当头。茅屋外头有亩田地,地里长满不知名的豌豆,藤蔓上开满淡红色的小花,在夜里映着寒光,发出微微的紫青色,好是漂亮。
咸南衡倚在一旁的竹编桌上饮酒,喝着尽兴,小哼几曲。明鸿摇闻着哼曲走出屋外,见咸南衡如此清心寡欲,乐如陶隐,也觉心中苦闷挥之而去。
咸南衡瞧到了他,招招手唤他过来。
明鸿摇走上前,咸南衡问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家父乃镜水明氏,晚辈名唤鸿摇。”
“明鸿摇。”咸南衡在心里默念一遍,又问:“镜水湖在南,离这有百八十里,你们一老一少的,千里迢迢来这寒苏城是要做什么?”
“我们想找个人。”
“方扬牧?”
“恩公知道?”明鸿摇面露惊喜之色。
“你们一进城就如此招摇的问路,有谁会不知道。”
此时魏今刻也来到了院子,对咸南衡谦恭道:“多谢恩人指点,是我疏忽了。”
咸南衡端坐起来,“老前辈不必与我客气,唤我南衡就是。”
魏今刻微微思索,道:“鄙人……还是唤您先生吧。”
咸南衡正想说些什么,话还没说出口,忽然心下一抽,无助胸口似要倒下。
“先生这是?”魏今刻见状惊起。
咸南衡勉强撑住桌子,摆摆手道:“旧疾罢了,不必担心。”
明鸿摇上次见他时也是这副模样,看他收起双腿似要运功打坐,稍稍地向后退开两步。可还未来得及运功,一口鲜血便夹着酒水从他喉间喷涌而出。
“恩公!”明鸿摇赶紧上前扶住,咸南衡当即晕了过去。
咸南衡躺在里屋昏睡,任凭明鸿摇如何照顾也没醒来。他们不知这是什么急症,无从下手。正当忧心忧虑之时,门外走来一个端药的童子。
明鸿摇从屋外望去,见童子在栅栏前停下,道:“这是先生命我送来的汤药,每隔三个时辰喂他一次。”
明鸿摇同魏今刻四目相对好似疑惑,但是看这童子淡定自若,身无利器,不像是什么怀人。魏今刻当下也不多虑,来到栅栏前把汤药端走,回到屋里给咸南衡灌下。
一如那位童子所说,这汤药每隔三个时辰就喂一次,每日到了时辰,童子就会出现。两日后,咸南衡果真慢慢睁开了眼。
“恩公。”明鸿摇惊喜道。
他将咸南衡扶起,望向门外,已是白日。
咸南衡扫一眼身旁的汤碗,是江宿阙的七经续心汤没错。靠着续心汤岂能救命,若是不想让九骨刺心症取了性命,还得服用楸艮丁才能保住。
一日,几名天樾山庄的弟子在城里客栈碰头。他们入到雅间上房,对宗韶秦跪下行礼,道:“拜见师父。”
“事情办的怎么样?”
“回师父,原本已经设了套让衙门的人把明鸿摇给抓了去,但衙门的人似乎有所察觉,把人扣在里面,我们师兄弟几人在外头侯了好几日也没见他出来。”
“废物!”宗韶秦一怒把茶碗摔在了地上。
“师父息怒,是弟子无能。”
“宗庄主莫要拿他们出气。”一位抹着红妆,娇声细语的公子从风屏后头挽起帘幔走了出来。
“衙门府的左军三兄弟在寒苏城中是鼎鼎有名的人物,他们明查秋毫,洞察一切,又岂会被这点小伎俩骗到。”
虞衫公子到他身旁落座,又道:“前两日府衙招人夜袭,怕也是他们自己做的把戏,如今明鸿摇已经趁乱逃脱,怕是早让人给渔翁得利了。”
当日夜,咸南衡在梦中忆起往事,他站在熊熊大火之中,与一人刀剑相向,拼杀数十招不分高下。
他回身一挡使出全力,利器被砍来的刀剑狠狠拦下。急风朝地面抵剑跃起,朝天倒立翻身如折扇。左翊回身一提,连着地上的火灰溅起,使出惊涛之力刺去。幸好出手极快把剑挡住,两人受着撞击时的冲力各自向后推开两步。
还不等急风站稳,左翊提剑朝他直奔而去。急风临危之下与他擦身而过,贴近的脸庞四目相对。一双凌厉的眼神深深印刻在了他的眼中,飞身划过,凭着剑气割断了蒙脸的遮布。一道被剑气擦伤的伤口在他的脸颊上慢慢渗出一抹鲜艳的血液。
咸南衡从梦中惊醒,他费力呼吸,直觉脊背阵阵发凉。抹了抹额头,原来是夜里出的汗把衣服给沾湿了。
正当他准备起身寻件衣服换上,忽然就听到门外传来守卫盔甲和兵器撞击的簇拥声。
“不好。”咸南衡直觉一震。
果真顷刻间,郊外的这间茅屋就被人给层层围了起来。
左浚坐在马上,望着紧闭的茅屋,突然听到房子里有动静。在房门打开的刹那,他大喊道:“出盾!”
守卫们迅速提起盾牌,此时果真从屋里飞出数把暗箭,全都正正的打在了他们的盾牌上。
一个黑影在暗箭之后飞出,一跃来到马上,对着左浚就是一刺。幸好左浚翻身下马,看他姿势,是要一刀取人首级。
果真是有勇有谋。守卫当即朝他刺出长矛,咸南衡飞身一跃,朝外飞走。守卫们想追上去,没迈开两步,就见左浚唤道:“别追,人已经走了。”
他说这话时双眼望向茅屋。
几名守卫提剑冲了进去,房屋里头果真空无一人。
此时的魏今刻已经带着明鸿摇往树林另一头奔逃。忽然见身后传来大火烧山的“吱吱”声。回头一望,火红的火光穿过黑暗的树木染红了整个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