吞海(复活)

你相信，起死回生吗？ “阿归，阿归。”一道温柔活泼的声音传来，呼唤着吴雩。 吴雩轻闭的双眼猛然睁大，下意识回道，“解行，阿行！” 浓雾中什么也看不见，他好似站在湖面上，四面一片昏暗，低头只有自己模糊的面貌倒映在水面上。 “阿归，我很开心，我都看到了。”解行没有回应他，只是带着笑意说到。 “你过得很好，有人可以陪着你了，还有江停，你们遇到了。我和博明他们都看到了。” 循着解行的声音，吴雩不停的往前跑着，可无论到哪里，环绕着他的只有浓雾。 “解行！你tm在哪？”吴雩嘶哑的喊到。不知何时，他已泪流满面，出自本能的，他低下了头。 只见湖面上他的倒影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与他样貌相似的另一男子，那人蹲下身仔细的注视着他。 “阿行……”他蹲下身子，呜咽着。 “我在。”解行的声音略带鼻音，平静地回应着，他往日上挑的眼角此时泛红，带着泪滴。 他们就只是隔着湖面望着彼此，谁也不愿打破这场梦。 可能是望久了有些尴尬，解行先开了口，“多大人了，别哭了。”他笑着调笑吴雩，又抹了自己眼角的泪。 “我想你了。”吴雩没有回答他，只是跪在湖面上，双手撑着地，眼眶中的泪不停地打转。 那边的解行也跪下，把头抵在湖面上，“阿归，我也想你。我知道，你那些年过得很孤独。我感受到了……”因为我们是兄弟啊。 此时他们的头抵着头，只是隔着一个和湖面一样薄的世界。 “但是，”此时解行抬眸，双眼温柔地看着与他面容相似的面孔，“你现在过得很幸福，虽然与我们那时幻想的不同，但是也很快乐，不是吗？” 说着，解行破涕大笑。“我真的很欣慰。能看到现在的你。” “阿行……”我们还能再见吗。吴雩刚要出口，又憋了回去，他自嘲的笑着，这时他已经没有了往日的沉稳细心。他只是单纯的，想要再同自己的兄弟重逢，像过去一样，一起望着星空聊天。然后再把步重华介绍给他，还让他看看江停和严峫…… 他有好多事情想告诉解行，想让解行开怀大笑，与往日旧友重逢。 解行看到他紧皱的眉头，故作轻松开玩笑道：“咱们站起来吧，我的脚有点麻。” 然而当他站起来时，他好似在水中下沉，与吴雩的距离越来越远。 此时吴雩拼命地砸着湖面，却好似砸在空气中般。 解行只是笑着摇摇头，“我们会再遇见的，还有张博明他们，我们一直在天上看你们。我们所有人都会在重逢的。只要你相信。” 他的手往吴雩这边伸着，吴雩也在拼命般把手朝向他，想把他他住，可怎么也够不到，直到两人逐渐看不到彼此。 “阿行！” 睡梦中的吴雩猛的睁开眼，好似溺水般挺起身子。 浑身出满了冷汗。没等他回过神来，熟悉的体温环住他。 步重华紧紧的抱着他，“怎么了？”他轻轻的拍着吴雩的背，轻皱着眉。 “我……我梦到阿行了。”吴雩像缺氧般喘着气，眼神逐渐聚焦，轻靠在步重华身上，脸上的泪痕还没有干。 “嗯。”步重华轻声应着，蹭了蹭吴雩的脸颊。 “步重华，你……相信起死回生吗？”言外之意就是他觉得解行会活过来，但这种天方夜谭的事，谁会相信呢？真正经历过生离死别的人会信。他们会信。 “我相信，他们一定一直在看着我们，担心着我们……如果念想强烈的话，他们会的。”步重华真挚的说着心里的愿望，他有时不得不信，他们真的从未离开。即使从科学方面是行不通的。 “他说，我们会再见的，还有张博明。”吴雩从步重华的怀里抬起头，眼神晦暗不清，但又掺杂着一道穿过深夜海底的一道光。 坚定而有力，充满着希望。 步重华抚着吴雩的手一顿，不知怎的一种复杂的感情涌上心头，“他们也许真的回来，我们等着吧。”他也在期待。 夏季炽热的阳光透过窗子撒在房间里，曾女士买的墨绿色床单被烘得暖暖的。今日的清晨竟和往日那么不同。 步重华和吴雩一同洗漱完，走下楼，多年的刑侦直觉告诉他们，家里有人。 不知道怎的，就是直觉，可能是因为家里有了一丝烟火气息，比往日更浓烈的。 二人对视了一眼，眼底晦暗不明的光闪动着，相信吗？敢相信吗？能接受失望吗？ 一声不吭的走到楼下，带着探索又小心的心情，往客厅走着。 “起床了？”温柔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步重华一怔，不知道是不是幻听，看向了吴雩。 而吴雩平日波澜不惊的眼神里透露着惊诧，同时也看向步重华。 “妈妈？”步重华试探性的叫了一声，他觉得自己少见的显露出了几分笨拙，声音颤抖着，失去了往日的冷静。 “哎，重华。”一道熟悉的身影从厨房出现，那是步重华的母亲，曾微。 步重华仔细看着这面孔，怕认错了人，怕希望落了空。 这是步重华的妈妈？吴雩看着面前与曾翠翠女士一模一样的面孔，心里不禁一颤，虽然一模一样，但又并非同一人。 这不是曾女士，是另一个，长相与她相似的人。 二十多年从未幻想过的重逢，梦中的相聚，在此刻有了轮廓，逐渐清晰，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他们不知道该怎么开始这次重逢，多年的离别被融合在这场沉默。他们谁也没开口，只是相望着。 曾微红了眼眶，泪水顺着脸颊流下。 “重华，我们对不起你。”她哽咽道。 “我们知道自己很不负责任，把你丢在这里，对不起……”她紧紧抱住步重华，轻轻拍着他的背。 吴雩在一旁怔愣着，看着这场久别重逢。 他大脑一片空白，解行会不会也来了？ 在他走神时，曾微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小吴，谢谢你愿意陪着重华。” 她说着抹了一把泪，又爽朗的笑了出来，“以后你就是我儿媳啦，咱们是一家人。” “孩子，你受苦了。”曾微不由分说的环抱住吴雩，吴雩僵硬的站立着，不知该如何作出回应。 “从你救重华时，你们就有一种缘分吧。我是一直这么想的。”没想到自家儿子把人家白菜拱了……曾微她笑着拍着吴雩的肩膀。 他们真的一直在啊，一直在看着他们，看着他们历经生死磨难，急忙却又束手无策地，看着，担心着。 吴雩不知道怎的流了泪，差点走的时候都没哭过啊…… 吴雩僵硬地回抱住曾微，不自然的叫了声妈。 曾微顿时眼里放了光，没想到我儿这样的人也能找到这么听话的孩子啊。 她搂的吴雩更紧了些，差点把他勒着。 良久，又不由分说地拉吴雩到门口，走出门口，看到一位外貌与步重华相似，却发色与瞳孔色比他更浅，而又有些年长的人，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口徘徊着。 不知为何让人觉得他很紧张…… “爸。”步重华跟着曾微走到门口，看着自己多年未见的父母，他又想到那天夜晚，他们分开的那个夜晚——充斥着鲜血的木屋，伤痕累累的父母，恶鬼般毒贩，幽暗的衣柜，顿时仇恨、恐惧……冲向胸膛，胸口闷闷的，头剧烈的疼痛…… 他失神的看着，望着他不曾走出的噩梦。 “要活下去。”嘶哑的低语，在脑海中回响，将他拉到现实。 “步重华！”吴雩的声音让他清醒过来，他晃过神来，身上冒着冷汗。 眼前的血景消失，一片光亮展现，当他看清后发现自己已经跪在地上，吴雩的头抵着他的头，“没事，放松，他们回来了。” 他失神地望向忧心忡忡蹲下来轻拍着他背的父母，急促的喘息着。 “重华？”曾微紧皱着眉，看到步重华神色缓和后摇晃着站着起来，仔细看看得出来她的身体在轻微颤抖着，步同光神色晦暗不明，低垂着头，抿着的唇透露着他的懊悔。 重逢真的是对的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