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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与制作人》第23章 永恒之门(文字版)

2023-02-07 19:25 作者:LYZZR-文字剧情  | 我要投稿

第23章 永恒之门 ——“QUEEN是最强大的棋子,也是最容易被吃掉的棋子。” 23-1 NW的盘问并没有持续多久,再三确认我与卫星事件并无瓜葛后便放了人。 天色已暗,等我回过神时,已经不知不觉走回了家。 手腕上的银杏手链在昏黄灯光下荡出细微光线,时间仿佛又回溯到白起将手链交给我的那天。 “有危险的时候,我会来的。” 每回想起一分过去平静无波的日子,胸腔里便多了分酸涩。 接连几天都在外奔波,此刻才终于有了回家的机会,我强迫自己打起精神,从身上找出钥匙。 然而钥匙插进锁眼,无论朝哪个方向转动都拧不开。 抬头再三确认自己没走错楼层,我的心中蓦地升起不详预感——难道是家里被动了什么手脚? 是BLACK SWAN的监视?特遣署的盘查?还是NW—— 咔哒—— 门锁短促的转动声突兀响起,门缓缓向后开启,露出一张陌生男人的脸。 我的心一下提到嗓子眼,下意识就要抓起手机报警,那个陌生男人却率先嚷嚷起来。 陌生人:“难怪这几天觉都睡不踏实,原来是有贼鬼鬼祟祟在我家踩点,这下可让我抓住你了!” 我:“这怎么会是你家?这明明是我家……” 陌生人:“谎话连篇,我在这儿住了好几年,就没见过你这号人!” 像是为了证实自己所言非虚,他怒气冲冲地拽住我的袖子,还一通电话叫来了保安。 陌生人:“这儿有个小偷惯犯,你们还管不管了!” 我:“贼喊捉贼,你才是擅闯别人家的可疑人士!” 家里莫名其妙多了个陌生人不说,原本相熟的保安却同男人寒暄了一番,纳闷地朝我看了一眼。 保安:“这位小姐,你说你住在这里,有什么证据吗?你是什么时候搬过来的?有谁能证明?” 我:“我——” “反正所有人都忘了你”、“你现在是不该存在的人”…… 一瞬间,凌肖的话再次从我脑海中闪过。 据理力争的心情消失得无隐无踪,一种不寒而栗的恐惧忽然掠过全身。 我的存在,我和这个世界的交集好像都被凭空抹去,不剩一点痕迹。 我:“我……” 我真的属于这个世界吗?还会有人记得我、能证明我的存在吗? 陌生人:“你看看,她话都说不利索了,不是小偷是什么!” ??:“怎么又记错门牌号了?” 熟悉的语调打破争执,从我身后响起。 我怔怔回头,看见许墨从对门走出来,轻轻叹口气,目光里带着近乎温柔的责备。 似乎只是这简单一句话便唤醒了我心中翻涌的情感,我看着他,眼眶忽然发酸,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许墨:“电话怎么也打不通,还以为要被你放鸽子了。下次不要再这么不小心了。” 他走到我面前,目光扫过愣住的保安和男人,依然保持礼貌,但语气明显多了一分冷淡。 许墨:“抱歉,她是我的朋友,一时记错了门牌号。可以放开她了吗?” 男人不甘地瑟缩了下,悻悻放开手。 许墨:“走吧。” 他握住我的手腕,仿若从不怀疑我会抵抗一般,轻松自在地单手拉着我朝屋里走。 不知是为了逃避真相还是结束这场无意义的纷争,又或是对他潜意识的依赖,我并没有挣脱。 房间的装潢依然是熟悉的风格,只是家具面目崭新,似乎从未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我晃着杯中的白茶,出神地凝视着杯底一圈圈的涟漪。 身边的沙发轻微塌陷,许墨提着医药箱坐在了我身边。 许墨:“把手给我。” 我:“……你要做什么?” 他却无视了我的问题,径直抓过我的手放在他的膝盖上。 衣袖被他卷起,轻微疼痛伴着衣料刮擦涌入神经,不知什么时候手臂上布满了这么多伤痕和淤青。 我有些窘迫地想将手抽回来,却挣脱不开他的桎梏。 许墨:“意气用事可不是聪明的做法。放着伤口不管,还怎么继续你的调查?” 我:“……你什么都知道?” 他没有再说话,灯光下,纤长睫毛微微落下,在脸颊投出小片灰色,眉眼沉静。 蘸着药水的棉签在未愈合的伤口上轻轻涂抹,动作轻得如同抚着一片花瓣那样温柔。 可是每一个关怀备至的动作,柔和的语气,唇角上扬的弧度……仿佛都是精密计算和拿捏的结果。 像是无时不刻在提醒我,面前的人是Ares,而非许墨。 许墨:“好了,另一只手给我。” 腕间被他握过的地方发热发烫,他对我们之前的龃龉只字不提,只是不知不觉,依旧让我沉浸在这片刻的温柔里。 我的脑子一时迷惘,不知道他接近我的目的是什么,更不知道屏息以待着我的又是什么。 处理完最后一道伤口时,许墨才抬起头看向我。 许墨:“伤口都处理好了,这几天不要乱跑乱动。时间也不早了,你可以在这里休息。” 我:“可、可这是你家,我住这里不太好……” 我的脸颊不自觉滚烫,下意识脱口而出,他怔了一瞬,又很快笑起来。 许墨:“你好像误会了什么,这是我为你准备的新家。” 新家?难道许墨并不住在这里?可是他明明在和我认识不久后就搬了过来—— 我愈发不安地发现,我所经历的一切,似乎都和过去微妙地不同起来。 许墨:“放心,我不会住在这里,你可以好好休息。” ……那就麻烦你了 我:“……那就麻烦你了” 没有了公司和家,眼下我也只能在这里暂做休息。 也或许只是因为他是许墨,因此无论他有什么目的,我潜意识中都对他有种信赖。 许墨并不打算多呆,他很快收拾好医药箱,又朝门边走去。 ……还是算了吧 我:“……还是算了,我可以出去随便找个地方住。” 话一说出口,许墨便像是听见了什么有趣的事般笑了起来。 许墨:“不用着急,时间还长,你可以慢慢做决定。” 没了相关证件的我,根本难以在这寒冷的冬夜找到第二个栖身之处。 他似乎笃定我不会拒绝,可是这句肯定的回答,我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许墨却将纱布、药水、棉签一一收拾好,似乎并不在意我的回答,只是起身朝门口走去。 许墨:“那么晚安,***小姐。祝你做个好梦。” 23-3 许墨走后,空荡荡的屋子似乎又多了分冷清。 从窗外看去,天桥上零星走着下班的路人,孩童在路灯下打着雪仗,世界仿佛一如往常,人人循着既定轨迹生活运转着。 如果没有这次“恒冬”事件,我大概也是他们中的一员吧? “不管你是什么身份,这个世界的结局都不该由你一个人来背负。” 从分别时起,白起的话便萦绕在我心头。 可现在的我,根本没有“自己的身份”可言。 距离卫星发射还有不到24小时的时间,我真的能只依赖着白起的调查,什么也不做吗? 更何况为了接近真相,他一定会更频繁地使用那种损害身体的力量……这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事。 我拍了拍冻得僵硬的脸颊,轻轻吐出一口气。 沉溺在未知的恐慌之中毫无意义,如果不想被强加的命运束缚,我必须主动去寻找突破口。 冷静下来想一想,现在唯一可以确信的是,这场大雪只是一个试验,真正的威胁是那个具体位置无从知晓、即将启动的卫星。 这也就意味着如果不加以阻止,恒冬的影响很快会殃及全球! 经历了北山那场骚动,NW也必定会对卫星事件着手调查。 虽然无法直接从NW那里打探消息,但是特遣署一直在窃取他们的情报,说不定我可以…… 我从床上跳下来,没有犹豫地拨通了手机里唯一一个号码。 几声嘟响后,电话那边传来凌肖懒洋洋的声音。 凌肖:“哟,终于睡醒了?” 没有心情和他斗嘴,我单刀直入地道出我的打算。 预计的嘲讽没有如期而至,他一声不响地听完了我的计划,还笑了一下。 凌肖:“啧,你对特遣署还挺有感情。” 我:“……你这个人能不能搞清楚重点在哪里!” 凌肖:“求人该是这种态度吗?挂了。” 我:“……你等等!……凌、凌大哥,凌大爷,您看您有没有什么特殊手段能让我潜进去?” 凌肖心情很好地轻笑了声,慢悠悠答道。 凌肖:“算你聪明。找对了人,也看准了时机。今天晚上一点左右,特遣署会发生一些有意思的事情。你可以趁那时候溜进去,祝你好运。” 还没来得及询问细节,听筒里便只剩一连串嘟嘟的忙音。 我:“……” 虽然见惯了这个人我行我素的作风,但这种不听人把话说完的毛病还真让人恼火! 即便如此,出于对凌肖的盲目信任,我还是换上了一身不显眼的装束,趁天黑时潜了进去。 今夜的特遣署果真如凌肖所说,戒备比以往疏松不少。 巡逻人员纷纷离岗,走廊里鸦雀无声,警报系统似乎也被人蓄意破坏,从前森严的验证系统全都失了效。 虽然一路畅通无阻地潜入了机密任务指挥室,但我仍不敢放松警惕,抓紧时间开始了调查。 对着屏幕微弱的光,我有些忐忑地敲下凌肖发来的密码,没想到电脑的权限一下子全都解除了。 我:“这个人还真是什么都知道……” 趁着文件缓慢传输的时间,我粗略地浏览了几页机密文件,却发现NW的调查竟也停滞不前。 即便对全国各地的卫星基地进行了排查,但这些地方与北山地下基地的信号并不吻合,更查不出一丝异样。 也就是说,卫星计划仍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但无论是幕后黑手还是具体发射坐标,依然是个谜! 心中刚燃起的希望一下子又被泼了盆冷水。 原本打算拷完资料就溜之大吉,可刚走出去没多久,一阵低沉的交谈声便吸引了我的注意力。 本着偷听说不定会有新发现的心态,我小心翼翼竖起耳朵。 ??:“……指挥官的目的不是已经达到了么?那件事可骗过了不少人。” ??:“计划还没结束,你可千万注意不要走漏风声。” “指挥官”三个字落入耳中,一下激起我心中的波澜—— 难道梁季中暗地里在策划什么阴谋吗?特遣署究竟……是处于怎样的立场? ??:“接下来只要我们……” 交谈声忽然出现了短暂的中断,正当我想凑近再听得更真切些时,一声巨大的“轰”声在我身后响起。 天花板闷声震了几下,簌簌震下许多灰尘,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耳边传来的声音却越来越清晰。 ??:“那边有动静,快追过去!” 他、他们朝我这里追过来了?! 脚步声越逼越近,来不及多想,我拔腿飞快朝反方向的通道跑去。 23-5 慌不择路地按着来时的路线逃跑的我,却在转弯时意外撞进一个冷冰冰的怀抱。 原本以为流年不利正撞上追兵,心惊胆战抬起头时,我才发现眼前这张面孔意外熟悉。 银色的头发、灰蓝的眼眸,似乎上次见到我时,他也是这副生人勿近的冰冷表情。 而我却因为过度震惊,连眼神都打了个下滑——Helios怎么也在这里?! Helios:“不想被人发现就别说话。” 在他的眼神威胁下,我乖乖闭上嘴巴,余光却忍不住在他身上瞥了几眼。 他似乎受了不轻的伤,鲜血不断沿着小臂滴落在地板上,而一只手似乎紧紧攥着什么东西。 ——难道特遣署今夜骚乱的源头是他吗? 到底是做了什么,连墙都塌了…… ??:“他们人在那里!” 听着嘈杂的声音朝这里传来,我一下子慌了神。 虽然丝毫不怀疑这个身手利落的人能突破重围,但赤手空拳的我简直毫无胜算。 脚步声越来越近,眼看着一堆攒动的人头出现在了走廊尽头,无路可逃的我紧张到了极点。 Helios却挑眉笑了一下,仿佛对伤口全然不在意似的,好整以暇地看我怎么应对。 求、求你帮个忙…… 我:“萍、萍水相逢就是缘,你看能不能帮个忙……” 我声音颤颤地向他投去求助的目光。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有些嫌麻烦地看了我一眼,忽然转身面向追过来的特警。 我还是豁出去逃走吧 看着Helios这副并不打算插手的模样,我有些绝望地朝身后跑去。 脚还没迈出一步,衣领就被人拽着拉回了原地。 Helios:“喂,那边是死路。” 他的眼神里似乎毫不掩饰对我的嘲笑,我只好讪讪地“哦”了声。 我:“那、那你能不能顺便也搭救下我……” 他似乎犹豫了一下,瞥了我一眼,忽然转身面向追过来的特警。 追兵很快将我们包围,在黝黑的枪口之下,他抬起眼,沉郁的眼眸忽然闪过一缕金芒。 Helios:“我命令你们,在我掌控的范围之内,离开这里。” 视线和他相接的一刹那,刚把枪指向我的特警便猛地绷直身子晃了晃,四肢并动,不听使唤地转身朝后走去。 我的大脑却霎时钝住,一片空白。 一个很久没有叫出来的名字从我心底爬出来,越来越清晰。 一瞬间,我的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张周棋洛的脸。 是摘下小熊头套笑眯眯的他,是在舞台上闪耀的他,是在天台上决绝离开的他…… 他们又渐渐变得模糊,和身后的Helios一一重叠。 Helios:“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我:“我……” 我怔怔地看着他的脸,喉咙发干发紧,眼底莫名涌上泪水,可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明明就是他,明明就是我找了很久,却怎么也找不到的那个人! 我:“你是不是……” 话音未落,他的脸色忽然变得极为难看。 被控制的特警忽然止住脚步,茫然地面面相觑。 而Helios却像是遭受了什么反噬般,踉跄跪倒在地。 他一手捂着胸口,一手紧握着枪,强撑着地面剧烈地喘息,脸上的血色也急速消退。 似乎有无形的飞刃在他身上划开道道伤口,撕碎的衣料几乎被血浸透。 晦暗的天光透过坍塌的墙漫进走廊,纷飞的雪片落在他轻颤的双肩上,又很快融化。 他用指腹一点点揩掉唇边的血迹,眉宇紧蹙,胸膛仍剧烈地起伏着,就连声音都因痛苦多了分颤意。 Helios:“嘁……反Evol装置被人启动了。别留在这里添麻烦,快走。” 他冷冷地撂下这句话,勉强站起身,却仍下意识将我挡在身后,举枪对准追兵。 手机就在这时微弱地滴了两下,屏幕上冷不丁冒出凌肖发来的消息—— 凌肖:还愣着干嘛,快走! 无暇思考凌肖为什么会知道这里的情形,我的思绪仍然被“Helios就是周棋洛”这个事实占据得满满当当。 但眼下情形这么危急,无论他是谁,我都不能只顾着自己的安危一个人走掉! Helios扶着墙勉强站起身,冷冷地盯着前面的人,极力压抑的喘息声却愈发急促。 追过来的特警暂时忽略了我,将更具威胁的Helios当成目标。 而暂时脱身的我无暇去验证那个猜想,只能拼命思考有什么能突出重围的方法—— 如果没记错的话,电力总控室就在这附近! 我趁着一片混乱拉下电闸,在灯光熄灭的一刹那飞快架起他朝记忆中的出口跑去。 走廊一片漆黑,只有重新被启动的警报接连发出催命似的鸣声。 然而他脱力的手臂不断从我肩膀上滑落,我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将他扶起。 Helios:“我用不着你帮……” 我:“反正我就是不能丢下你!” 萦绕在我脸侧的粗重呼吸声停了些许,不知是不是我错觉,他搭在我肩上的手似乎加重了几分力道。 Helios:“……走错了,是左边那条路。” 卸去戒备的声音里笼着一层疲惫,让我觉得自己隐隐是被他信任依赖的那个人。 虽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为什么要隐藏身份,为什么总是装作不认识我……但这些都不重要了。 无论他有着怎样的身份,是周棋洛还是Helios—— 我都要带他离开这里! 冰凉的雪花伴着呼啸而至的风迎面砸来,漆黑的尽头隐约出现一道微光。 不仅是我们在一片漆黑中跌跌撞撞,就连特警们也乱了手脚,暂时没有追上来。 跨出门的一瞬间,纷飞的大雪将我们裹住,几乎看不清前路。 不出意外的话,特遣署也会很快追上来,我们两个该逃往哪里? 见我气喘吁吁地停了下来,Helios看了我一眼。 Helios:“这就放弃了?” 我:“要不你先跑吧,你一个人效率更高……” Helios:“啰嗦。” 他冷冷撂下两个字,忽然反抄起我的手腕,拉着我向另一个方向跑去。 天空轰地炸开一道响彻天际的惊雷,远处的冬鸟纷纷惊起。 我撑着力气早已耗尽的身体跟上他的脚步,直到接近一栋的荒废建筑后他才停下。 他松开我的手,推开眼前黑色越野车的门,再次朝我看了一眼,忽然笑了一下。 Helios:“上车。不管你做没做好觉悟,这下我们都是共犯了。” ——酒吧里—— 调酒师边擦拭着杯子,边用余光偷偷打量着吧台边面无表情的男生。 他杯中的冰可乐只喝了一半,似乎从刚才起,就一直在摆弄手机。 在不耐烦地拒绝了第四个要手机号码的女孩后,他终于腾得从椅子上站起,面色阴沉地拎起长板摔门而去。 轰!天空再次炸开一道惊雷。 23-6 灰蒙蒙的天空隐约透出一丝光亮,黎明近在眼前。 借着微亮的天光我才发现,就连自己手上都染着Helios的血。 我收敛起心神,毫不犹豫地将他推向副驾,打开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Helios:“你——” 我:“放心,我会开车!” 都伤成这副模样了,说什么也不能让他再逞强…… 虽然信誓旦旦打了包票,可一看到这辆车上莫名其妙多出的按钮和仪表盘,我顿时傻了眼。 Helios:“你真的会开?” 我:“……你、你系好安全带了吗?” Helios:“……” 我握紧方向盘,深吸一口气。 我:“是你说的,我是你唯一的共犯。我……我会无条件相信你,请你也要相信我!” 一脚踩下油门,伴着发动机隆隆的轰鸣声,疾驰的车辆扬长而去。 凌晨的公路空旷而安静,道路延伸向远方,仿佛没有尽头。 大概是最后拉着我逃跑时耗尽了所有体力,Helios闭着眼,眉宇间笼着一层淡淡的疲惫,没有说话。 可是紧攥着的右手却不曾松开,似乎握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正当我忍不住从后视镜偷瞄时,他忽然冷冷地睁开了眼。 Helios:“你在看什么?” 我:“没……没看什么。……要不我们听点音乐放松一下?你喜欢什么风格的音乐?” Helios:“车上没有这种东西。” 我:“……那你的伤严不严重?疼不疼?那个Evol反作用装置很厉害吗?我们要不先去医院……” Helios:“……不用你多管闲事。” 我:“可是你的伤——” 话音未落,身后一阵急促的枪响忽然划破宁静。 从后视镜看去,黑暗中隐隐约约出现几道车影,正全速朝我们逼近。 我:“是特遣署的人吗?他们这么快就追上来了?!” 握着方向盘的手黏黏糊糊全是汗水,紧绷的神经还没来得及放松,枪声再次擦着耳膜响起。 危机迫在眉睫,我咬着牙,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还得再开快点! 就在快到下个路口时,Helios忽然反应极快地握住我的手将方向盘猛打几圈。 急转弯的车身猛烈摇晃,等好不容易恢复平衡,我这才心有余悸地发现地上躺着一辆正冒着烟的车。 我:“……好险!” Helios:“注意力集中点,当心还有埋伏。”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城市的灯光渐渐远去,树的剪影在夜色中化为浓黑。 大片的雪花纷纷扬扬砸向车窗,刺耳的枪声在寒风中回荡,一切就像一场没有终点的末路逃亡。 特遣署到底是为了我窃取的情报,还是为了他手里的那个东西? 剧烈撞击后,Helios的伤似乎更严重了些,他的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极力压抑着的喘息也愈发急促。 只要能逃出去,只要能逃过这一劫—— Helios:“小心!” 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迎面而来的车灯光束里忽然闪进一辆卡车! 眩目的白光顷刻填满视线,尖锐的呼啸声破空而至。 急急刹住的车不受控制地沿着冰面打滑,重重与地面相撞。 在车身倒地那一刹那,忽然有人扑过来将我牢牢护在身下。 手背后的世界软绵绵的,有几分温暖,明明浑身都疼得说不出话来,我的心里却涌上一股奇异的安心。 好像只要有他在身边,就算没有任何底气,却也没有任何畏惧。 意识残存的最后一刻,我隐约看见那个原本被Helios紧紧握在手中的黑匣子飞了出去。 ——能让他不惜受重伤也要拼命拿到的东西,应该很重要吧? 我下意识伸出手,接住了那个黑色匣子。 城市的另一边—— 层层藤蔓的遮蔽下,一栋银白色的高楼伫立在黎明之中。 被雪覆盖的城市仿佛剔除了所有衰败腐朽的事物,一切都是崭新明亮的。 高大的穹顶透入晦暗的天光,暗处的男人双腿交叠,坐在长椅之上。 四周悬着散发出微光的显示屏,画面不断闪烁,而他却若有所思地看着面前的棋盘。 黑白棋子立于棋盘两侧,似乎蓄势待发,他俯身,黑色手套包裹着的修长手指轻轻捏起一枚白棋。 他凝视着这枚被困在指间的小小棋子,似乎正在思考什么,低垂的眼眸让人看不穿情绪。 此时屏幕“滴”了一声,他抬起眼。 屏幕上的画面忽然凝固住,模糊了一下,继而放大,定格在一辆翻倒在地的越野车上。 画面中,重伤的Helios昏迷不醒,怀里却紧紧护着一个女孩,远处几道刺眼的车灯光束正靠近。 他的目光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女孩,指节随着思绪轻轻叩击着扶手,在看见她握在手心的物体时,轻轻眯了下眼睛。 23-7 在我脚下形成漩涡,我惊慌失措地向后退去,却感觉到那股黏腻的湿意,转化成了刺骨的寒。被冻住的海水一点点崩塌分解,直至消散无踪。 我猛地从噩梦中睁开眼睛。 虹膜里似乎还残留着那些坍塌的碎冰,那彻骨的冰冷蔓延全身,将我的心攥得紧紧透不过气。 即便意识到这是个梦境,可深切的悲哀和迷茫却笼在心头久不散去—— 这个梦终有一天也会成为现实吗? 太阳穴隐隐作痛,喉咙也无比干涩,我吃力地抬起头,这才隐约注意到周围的环境有些不对劲。 环顾四周,漆黑的空间仿佛没有边界,只有隐约闪烁着的星点缀在黑暗之中。  明明昏迷之前我还在车上,现在怎么到了完全陌生的地方…… 正当我打算起身打探环境时,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忽然自暗处传来。 许墨:“已经醒了吗?” 那张熟悉的脸庞再次毫无预兆地映入眼帘。 许墨走近,微微俯身屈膝,随之闯入的是他周身萦绕的危险气息。 没料到会再次遇见许墨的我顿时慌了一瞬,下意识朝后退开几步。 片刻的对视间,他只是淡淡笑了笑,并没将我失礼的举动放在心上。 许墨:“不想见到我吗?对待救命恩人可不应该是这种态度。要知道,把你从特遣署手里带出来,也费了我不少功夫。” 我:“……那Helios人呢?他怎么样了?” 许墨:“放心,他是最不需要你担心的那个人。不过,既然你们已经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了,现在该把时间交给我了。” 话语间他又凑近一分,意味不明的语气染上几分暧昧气息。 我却始终不敢抬头,仿佛只要一对上他的视线,所有伪装起的冷静理智都会荡然无存。 既然他知道我和Helios的行动,也就意味着我一直在他的监视之下吗? 彻骨的寒意从小腿攀上全身,我死死咬着唇抑住内心的酸涩,强迫自己冷静同他对视。 我:“……谢谢你救了我,我还有事,可以先走了吗?” 许墨:“如果你执意要自己离开,我当然不会阻拦。不过顺便一提,这里是BLACK SWAN的总部,你猜猜从这个房间走出去的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我:“你……” 话还没说完,许墨忽然捏住我的下巴,温热的呼吸随着他的声音将我团团裹住。 他轻柔的声音带着不容拒绝的语调,平稳地落入我耳中。 许墨:“别着急,我知道你很不甘心,也有很多问题,我会慢慢回答你。” 那双同我对视的眼眸如同幽潭,深不见底,更难以窥探。 ……可是不得不承认,身为“Ares”的他,一定掌握着连NW和特遣署都难以触及的资料。 一直以来,真相都像是一层层闭合的同心圆,而我却被扔在外围的黑暗之中。 到了这种时候,我不应该放过任何机会,哪怕他口中的“真相”是另一个谎言。 我抬起头触碰他的目光,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足够平静。 我:“既然你一直在监视我,那你也一定知道我在调查什么。我想了解关于“恒冬”事件的所有消息,你有什么可以告诉我的吗?” 许墨:“有。但现在还不到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 我:“……” 眼看着我刚浮起的期待神情僵在脸上,他似乎还心情很好地笑了一下。 我:“……看来你们BLACK SWAN也不是什么都知道!” 而他似乎也早有准备,无论我摆出何种冷硬态度,永远是像哄着赌气的小女孩那般耐心。 许墨:“不过,你一点也不好奇Helios从特遣署偷走的东西是什么吗?” 经他提醒,我才想起在昏迷前抓住的那个黑色小匣子。 许墨合拢的手掌也慢慢松开,那个形状奇特的黑色小匣子正躺在他的手心。 我:“……这是什么?” 许墨:“Black Cabin的钥匙。特遣署虽然得到了它,但并不知道怎么使用。” 我的脑子愈发糊涂起来——独立于世界之外存在的Black Cabin,居然也有钥匙吗? 许墨:“不过,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发挥它的力量。除了你,其他人都只能充当暂时保管者。这是属于你的东西,也只有你能够发挥它的全部力量。你不是一直想要探寻自己被遗忘的真相吗?你想要的真实,你渴望的未来,就在这里。” 23-8 在他的目光笼罩下,那种一切秘密都无处遁形的感觉再次涌了上来。 我当然想知道一切的真相……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被遗忘,想知道“恒冬”事件的幕后主使。 我还想知道,世界是否真会如我梦中那般在冰封中走向终点。 许墨静静注视着我的眼睛,像位耐心颇足的老师,并没有催促我回答他的问题。 许墨:“你关心的“恒冬”事件,的确关系到人类和Evolver的存亡。但是只有你才是解决这件事的关键,其他人再怎么努力也是徒劳。” 我:“……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他微微笑了笑。 许墨:“在国际象棋中,Queen是最强大的棋子,也是最容易被吃掉的棋子。比起看着你被其他人分食,我更愿意看看你成长之后的样子。” 许墨转身朝黑暗深处走去,抬起手,仿佛触动了隐藏机关,空间中逐渐显现浅浅的光,勾勒出房间的轮廓。 一道虚无的光门浮现在我眼前,正中央凹进一个倒金字塔的区域。 虽然没有明说,但他的动机似乎都建立在和“Queen”的合作之上……而不是我。 我:“……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许墨:“因为你需要我。” 他的声音平静,似乎并不在意我相信与否,只是伸出手,将Black Cabin的钥匙递在我面前。 许墨:“只有我能带你找到Queen的真正力量,带你看到真正的未来。” 那股不安的心绪被更强烈的渴望催化成呓语,在耳边不断催促我接过他手中的黑匣子。 我一步步朝那扇门走去,在踏进去的一瞬间,光仿佛有了实体,争先恐后朝我涌来。 意识仿佛从身体里剥离,在虚无中飘飘荡荡。等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周围一切都不一样了。 黑暗朝四面八方延伸,空间里悬着无数扇散发出微弱光芒的门,到处都散落着幻影、回声和流光溢彩的混乱。 透过那些门,我仿佛看见无数个自己。 我看见自己追着最后一辆回家的末班车,也看见自己在同一时间躺在床上进入梦乡。 我看见自己和悦悦他们在办公室里熬夜奋战,也看见自己和完全不认识的人相谈甚欢…… 这些现实独立存在,互不干扰,却又在风平浪静的日常里戛然而止,切入另一个结局。 而那张再熟悉不过的脸却渐渐失去血色,她紧紧闭着眼,仿佛在梦中也承受着巨大痛苦。 我试图伸出手唤醒她,可无法迈动一步,也无法发出任何声音。 我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在不同命运中一次次走向死亡,又在死亡中一次次重生。 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紧紧贴在喉咙上,仿佛有千万双从四面八方伸过来的手,紧紧锢住我,强迫我去目睹这残酷的真相。 层层迷雾被低声呜咽的风吹散,那双眼睛也缓缓睁开。 那双眼里的澄澈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痛苦、是决绝、是绝望,是一种令人生畏的怨恨。 她从那层迷雾中走出来,黑色的裙裾在身后翻飞,四周的一切似乎都凝滞不动了。 脚步停下,她站在我面前,捧住我的脸,近乎温柔怜悯地看着我。 她所遭受的极致的折磨也开始侵入我的身体,思绪和灵魂被尖刺裹挟,是必须潜藏在黑暗之中才能自愈的痛苦。 那张消瘦苍白的脸微微低俯下,嘴唇轻轻张合,仿佛在对我说—— “你要选择逃避吗?” 23-10 飘荡的意识仿佛在时空中被撕扯了无数次,最终遍体鳞伤地落回我的身体中。 那些残存在眼底的画面渐渐模糊消散,悬在门上的黑色金字塔也随之垂落。 原来在世界被颠覆表象之前,我并未真正意识到自己拥有过些什么,也不知道这一切是多么不稳固却又美好地拼凑在一起。 我所爱着的那个世界、以及支撑它的现实,都被这阵摧拉枯朽的风浪冲垮、不断崩塌。 甚至就连我自己,都会变成那个最不想成为的模样—— 只是这一次,我也会孤独地走向死亡和重生吗? 许墨:“是不是觉得,对于残忍的真相,与其揭开,还不如保持原状?” 许墨平静地看向我,眼底卸下温柔伪装,仿佛一瞬间又变成了遥不可及的Ares。 他似乎是用行动向我证明,那里上演的即是真实,维系我们的不过是利益关系。 伴着他声音的起落,黑色空间再次变幻。 像是电影里的长镜头,黑暗过后,微光闪摇在一张张饱经忧患的脸上,悲恸微弱的呼喊被茫茫大雪覆盖。 画面不断推进,被冰封的楼宇,沉寂的大地,茫茫雪色中的森林…… 冰天雪地之中,所有生命都陷入长眠。 日月轮转,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很久,春天却从未来临。 目之所及,世界尽是一片柔和剔透的白色,温和得没有一丝棱角。 可这样的世界,真的是我们想要的吗? 剔除了所有衰败腐朽的事物,如同梦境一般纯洁的未来,是所有人期盼的吗? 那股在梦中将我的心攥得喘不过气的骇意再次袭来。 许墨及时扶住我踉跄的步伐,温和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许墨:“你已经看到了结局,不是吗?” 我:“……这到底是哪里?” 许墨:“BLACK SWAN最核心的秘密,Black Cabin之门。不论是Helios,还是我自己,都不过是那个人的傀儡,不可能真正前往Black Cabin。” 目光交错之际,他的眼底似乎滑过一丝我读不懂的炽热光芒。 我:“可是我在那个空间里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什么也做不了。” 许墨:“那是因为你身上Queen的力量还没有真正觉醒。别担心,我会帮你成为真正的Queen。” 我:“你所说的Queen的力量的觉醒……到底指的是什么?” 我茫然地看着他,许墨却只是微微弯起唇角,似乎发出一声极轻的叹息。 许墨:“觉醒的关键,在于你自己。对你来说最为珍贵的东西,就是力量的来源。” 想来最近在我身上发生的异常,似乎就是在北山上使出的特殊力量……这就是“觉醒”的征兆吗? 我从芜杂的思绪中回过神,再次怔怔地对上他深不可测的双眸。 许墨:“从现在起,你要坚信一点。每个世界的存亡与否,都取决于——你的选择。” 黯淡的光辉下,他微微屈膝,轻柔又不容拒绝地捧起我的手。 温热的呼吸随着他俯身的动作扑洒而来,那个落在手背上的吻很轻,却异常冰冷。 像是一个无需经我应允的契约,但我知道,从我选择走进那扇门时起,就再也没有了退路。 我怔怔看着他身后那片被黑暗充盈的虚无,而他扬起头,再次望入我眼中。 许墨:“独一无二的BLACK SWAN Queen,我会见证您的加冕。” 我仿佛看见虚空之中,一双黑色羽翼振开又零落。 羽毛无声地坠入渊薮,如同从天而降的大雪,纷纷扬扬,无边无际。 23-11 似乎一瞬间,我心底摇摇欲坠的最后一丝希望也被这轻柔的羽毛压垮,再无法负荷任何重量。 不容置疑的现实成了谎言,过去经历的一切,无论好坏,都不复存在。 我慢慢转过身,望着眼前的许墨,勉强咽下喉中的酸涩。  我:“……即便如此,我也需要更多的证明才能完全信任你。我要知道这场大雪的幕后主使是谁,BLACK SWAN和大雪事件的关系。” 他不动声色地听着,似乎是惊讶于我在这时还能假装出冷静。 许墨:“不过没关系,保持警惕是好事情,信任本该建立在对等的交易上。你有足够谈条件的砝码,只是还学不会伪装自己的情绪和目的。” 我:“你——” 许墨:“时间也差不多了。与其让我告诉你,不如你亲自去看看。不过在此之前……” 许墨转身,再次触动墙上的机关,另一道门缓缓开启。 他再次转向我,探究的视线从我脸上下滑,唇边忽然多了丝揶揄的笑意。 许墨:“我们先从明面上的伪装做起吧。” 直到许墨将我带去另一个房间找出一身黑色衣物后,我才明白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换上一身不起眼的制服,将头发也挽进帽子里后,我边跟着许墨边忐忑地想自己会不会被认出来。 狭窄的小房间径直接着一条长得看不见尽头的走廊,透不进一丝光。 来往的人穿着统一的黑色制服,在看到Ares时纷纷停下来低头致意,他礼节性地点一下头,眼底的冷漠却筑起一堵无形的墙。 即便把头埋得很低,那些从四面八方朝我打量来的视线仍让我感到浑身不自在,只能加快脚步,紧跟在许墨身后。 从他的语气判断,他应该会带我去什么重要的地方吧,只是不知道……唔! 没来得及停下的我重重撞上了他的背,我捂着额头飞快地往后退开一步。 我:“对、对不起……” 我窘迫地低着头不敢对上他的视线,淡淡的声音从头顶落下。 许墨:“进去之后,无论你看到什么,听到什么,都不能做出任何反应。” 我:“等等,你总得告诉我要带我去什么地方吧?” 许墨:“BLACK SWAN十二主神的会议。” 我:“……我、我明白了。” 即便故作镇定地点点头,可我的手指却不自觉因为紧张而攥紧了衣角。 走廊的尽头是一扇紧闭的黑色大门,仿佛感应到了有人靠近,开始缓慢朝两侧开启。 我紧跟在许墨身后,余光下意识朝四处打量。 四面的廊柱高高矗立,带着无法抵御的威严,对外来者摆出冷峻面孔。 高大的穹顶投下暗淡光线,氛围沉寂,每往前走一步,都如同步入幽深的府邸。 ——这就是BLACK SWAN十二主神的会议吗? 时间似乎过得出奇地慢,空旷的会场里除了我紧张的呼吸声,似乎再无一丝声响。 许墨:“准备好了?” 他并没有等我回答,只是兀自朝前走去,脚步毫无偏倚。 许墨:“久等了。” ??:“Ares,你终于来了。” 我连忙跟着许墨走了进去。 23-13 长直径的圆桌围坐着十个人,越往里走,光线愈发昏暗,那些隐没在阴影中的面庞也越模糊。 ??:“Ares,她是谁?” ??:“这里不该有外人进来,我以为你懂规矩。” 心跳悬于一线,我死死低着头不敢出气,生怕被人察觉出异样。 许墨:“她是我这次解决大雪事件的重要安排。 ” 许墨轻描淡写地解释了我的身份,那道探究的目光在我身上停留了片刻,便挪开了。 即便十二位主神地位相当,可似乎无形之中都对Ares存着几分忌惮。 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这一点,我的心隐隐又沉了些。 ??:“Hades又缺席了?” Artemis:“也不是第一次了,你该习惯了。” Artemis的声音也在另一侧冷冷响起,我连忙将头低得更深了些。 ??:“他还执着于那个可笑的归零计划吗?嘁,不过是小丑的把戏。” ??:“别忘了,他可是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看来这里也装不下他的野心了。” ??:“过分自信会让人产生毁灭性的傲慢,现在的年轻人似乎都没有这种自觉了。” 男人轻轻叹息,似是怜悯,唇边的笑容却毫无温度。 ??:“这样的人,组织里可有不少。” ??:“不过到底是捷径还是死路……就让他们亲自验证吧。” 一个古怪喑哑的男声也桀桀笑了两下,他似乎只是随口一说,又像是意有所指。 许墨:“时间有限,我们最好快点进入正题。” 许墨轻轻叩了两下桌面,会场一时鸦雀无声,直到圆桌另一侧响起一个低低的声音。 ??:“不错,别忘了我们今天是来讨论“恒冬”事件的。” 坐在西侧的年轻男人用指关节嗒嗒敲了几下电脑,幽蓝的虚拟影像忽然浮现在空中。 他先是调出一张地图,不断放大,上面有许多红点标出的坐标。 这张图似乎与军方调查的卫星基地分布图极为相似,但又标记了更多信息。 ??:“昨天NW那群怪物在北山有不少动作,不过看来都扑了空。 ??:“不过地下到底发生了什么,我可听说有不小动静。” ??:“NW的人一直在看守,目前查不到什么消息。” 我屏住呼吸静静听着,看来,BLACK SWAN的人目前还不知道卫星发射的具体时间。 ??:“目前基本可以锁定,这次“恒冬”事件的幕后主使也曾是我们中的一员。” ??:“又是一个叛逃者?” ??:“不错。” ??:“这些年陆陆续续叛逃的人也有五个,处理掉了两个,还剩下三个……你指的是哪一个?” 男人的声音顿了片刻,语气忽然变得讳莫如深起来。 ??:“能拥有跨越空间、架构梦境能力的人,也只有那一个吧。” 他又轻轻敲了几个键,调出一个档案。 ??:“……是那个代号为Hypnos的背叛者?” 话音刚落,气氛陷入一片死寂,仿佛无形之中涌动着不可言说的暗流。 虽然偷听来了不少关键信息,可其中打哑谜般的暗语却早已把我绕晕。 我忍不住悄悄抬头朝屏幕上的档案望去—— 真实姓名:未知;年龄:未知;Evol:跨越空间、架构梦境……线索少的可怜,就连一张照片也没有。 而这位就连BLACK SWAN都不了解的“叛逃者”,我又怎么能调查清楚? 虽然一时有些沮丧,可又隐隐有什么细微线索在脑海中串联了起来。 跨越空间、架构梦境……那个让我沉溺其中的梦境,难道也是出自这个“叛逃者”的手笔? 如果说之前的一切都是另一条世界线上的故事,那是否意味着这个人跨越空间来到了这条世界线上? 还没等我拼凑出事件真相,另一道冷冷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他到底打算做什么?” ??:“既然是组织的叛逃者,一定抱着和我们相反的目的,我们必须得阻止他的行动。” ??:“继续调查,必须找出卫星坐标,不能让他干扰我们的计划。” 现在看来,无论是军方、特遣署还是BLACK SWAN,围绕着卫星发射地的调查都陷入了瓶颈。 如果这个神秘的幕后主使拥有这么强大的能力,我真的能凭一己之力阻止他吗? 趁着他们讨论的间隙,我悄悄将头抬得更高了些,朝虚拟影像看去。 除了相似的数据、地图,寥寥数语的信息,还有…… 那个六棱冰晶符号并没有成为讨论的重点,可却隐约与我记忆中模糊的片段吻合。  我一定在哪里见过这个标志……而且似乎就是在不久前…… 我努力在记忆中捕捉那丝细微缥缈的熟悉感,终于想起来—— 是那张演奏会门票! 标记相同、举办日期相同、只是举办的地点是在海上游轮上…… 忽然间,一个有些荒谬、却又十分合理的念头从我脑海中升起。 会不会有可能卫星发射基地根本不在陆地,而是设立在了海上! 因此无论是特遣署、军方还是BLACK SWAN,都找不到卫星发射基地的具体位置! 正当我为自己的发现震惊时,一道刺耳的警报声忽然穿透整栋大楼。 23-14 ——三十分钟前,BLACK SWAN总部。 头顶圆形穹顶如一只阴沉的眼冷冷看着一切,高大的落地窗几乎将整座城市的风景尽收眼底。 立在窗边的男人身形挺拔修长,似乎无论在哪里,他身上都有一股从容不迫的气度。 李泽言:“为什么选择这里?” Hades:“高处才能看到更好的风景。” 李泽言的视线从窗边挪开,淡淡看了面前的Hades一眼。 李泽言:“我的时间不多,谈谈你的计划。” Hades:“你会感兴趣的。” 悬着的全息影像上并没有透露太多信息,只有一张图,几句简短的文字描述。 “病毒扩散”“无法治愈”“清扫”“统治”……他的眉头皱了皱,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男人。 李泽言:“给我一个更明确的理由。” 昏沉的阴影中,Hades攥紧双拳,抵住桌沿,身体不自觉前倾,声音愈发兴奋高亢起来。 Hades:“老朽又守旧的人在组织里占据了太多话语权,他们害怕失败,更害怕尝试。他们只会选择最中庸稳妥的道路前行,但只有残酷的考验才是驱使人类快速进化、征服新事物的动力。归零计划一旦实施,那些无用的普通人就会被抹杀。人类的文明已经固步自封太久了,需要一场变革来颠覆现行的平庸世界。在这个新世界里,力量是绝对的话语权,新的秩序和阶级制度会建立……” 他的声音忽然停下,燃着炽热野心的目光投向李泽言。 Hades:“你会是个很好的合作者,有野心,也有足够的实力。” 李泽言始终静静听着,那张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他只是低头看了一眼手表,随即抬头迎上Hades热切的目光。 李泽言:“你要跟我说的就是这些?你的计划没什么新意,是我高估你了。” Hades脸上的笑容渐渐凝固,那道狰狞的伤疤让他的脸显得更阴沉起来。 Hades:“李泽言,你也是上位者,别告诉我你也相信平等、博爱这些虚伪廉价的字眼。力量的差别永远存在,不能适应变化的人注定将被淘汰!” 李泽言:““进化”不过是你粉饰野心的说辞,况且,你的观点太狭隘,不具备说服我的能力。理性的人不会轻易萌生吃掉对方的贪念,他们既不会牺牲自己,也不会牺牲他人。世界上就是有太多像你这种蠢不自知,自以为可以控制世界的人,还觉得是在拯救全人类。如果这就是你谈判的砝码,那么很遗憾,合作取消 。” Hades的神色一点点变得难看起来,那张阴晴不定的脸上忽然露出一抹奇异的微笑。 Hades:“很可惜,看来我们之间的合作要终止了。不能去适应秩序和规则的人,注定只有死路一条。如果不相信的话,就让我来给你上一课吧。” 他的话音刚落,整个大楼忽然响起一阵急促的警报声,Hades铁青着脸盯着李泽言,忽然笑了起来。 Hades:“你对BLACK SWAN的了解比我想象中要多,这里的确到处是监测Evol波动的装置。不过就算你用Evol发动警报又怎么样?拖延时间?向他们证明我是个叛徒?还是觉得那群废物能阻止的了我?时间不多,让我们换种更简单的方式解决好了。” 他抬起手臂将枪口对准李泽言,唇边浮起一抹欣慰的笑意。 Hades:“能让华锐总裁做我计划里第一个牺牲的羔羊,真是无比荣幸。” Hades毫不犹豫地开了枪,呼啸的子弹破空而去。 时间似乎短暂地凝固了几秒,等他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躺倒在地,胸膛痛得喘不过气。 他的瞳孔在刺眼的灯光下微微缩聚,最终聚焦在对着自己的冰冷枪口上。 那个男人不知何时已经夺过了他手中的枪,居高临下地俯视自己,Hades似乎这时才感受到他身上深藏的锋芒。 他似乎是犹豫了一下,扣着扳机的拇指并没有立即按下去。 李泽言:“你还有一次机会。” Hades:“就算你不杀我,你以为自己能跑得掉吗?” 李泽言:“看来你不打算改变主意。” Hades:“无论你我做出什么选择,世界的命运早就注定了,无非速度快慢而已。” 他轻蔑又不甘地笑出两声,只是那笑声很快在“砰”的短促枪响中戛然而止。 李泽言对上Hades逐渐涣散的瞳孔,脸上一闪而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又很快消失不见。 枪口硝烟散去,他握着那柄余温尚在的枪,不疾不徐地收进大衣中。 嘈杂的脚步声似乎已在门外响起,他没有再多停留,疾步往外走。 急促的警报声很快打断了讨论,其他人凛然起身,快步离开了会议室。 迫切想要调查一切消息的我趁乱溜到走廊上,可却在黑衣人中看见了格外显眼的,手中还拿着枪的—— 李泽言?! 入侵者居然是李泽言?!他怎么会在这里?还有那个倒在血泊中的男人,他…… 即便难以置信,但地上那摊黑红的血和不省人事的男人无声地昭示着一切。 李泽言看到我时,那张沉静的脸上也闪过一丝诧异。 李泽言:“你怎么会在这里?” 我:“我……” 还没等我开口,他忽然飞快地一把抄握住我的手腕,我的身体一转,重重摔进他的怀里。 下一秒,冰凉的枪口就已经贴在了我的太阳穴上。 李泽言:“你们的人在我手里。” 变故突生,就连BLACK SWAN的人也愣了一下。 我的大脑乱成一团麻,怎么也想不通李泽言为什么会特地推开人群劫持我这个小角色。 我:“李泽言,我不是……” 他无声地动了动唇,示意我不要说话。 无奈之下,我只好也努力装出一副惊恐万分、泫然欲泣的模样配合他。 ??:“你运气一般,挟持了个无足轻重的小角色。” 男人眼中浮起一抹讽刺的笑,毫不犹豫地举起枪对准李泽言。 ??:“可她是Ares的人……” 李泽言皱了皱眉,声音比刚才更冷了。 李泽言:“既然知道她的重要性,就放我们走。” 将我们团团包围的人虽然仍未放下枪,但脸上明显多了几分迟疑。 气氛始终僵持着,像场无声的角斗,直到Ares走了出来,其他人下意识让开一步。 他抬了抬手,示意那些人退开。 许墨:“放他们走。” ??:“可是他杀了Hades,怎么能这么轻易放过他?” Ares扫了一眼地上的尸体,声音冷淡。 许墨:“一个组织的叛徒而已。在他擅自启动归零计划的时候,就已经该被处决了。” ??:“Ares,你没有资格……” 许墨:“还要我说第二遍吗?” 男人面色阴晴不定,犹豫了一下,收起武器,不甘地朝后让开一条出路。 许墨站在人群之中,平静地目送着我们离去。 他似乎在看着我,也像是在看着我身后的李泽言。 许墨:“不用着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李泽言:“不会太久。” 23-16 原本以为这一路上会遭遇重重阻拦,但出乎意料地,我和李泽言就这么畅通无阻地走出了BS。 心脏怦怦直跳的还没缓过神,可他的神情却沉稳从容得就像只是来BS做了个客。 藤蔓掩盖的银色建筑在身后渐行渐远,外面的世界依然大雪纷飞,白茫茫一片。 我:“李泽言,你刚才……” 李泽言:“杀了人。” 原本还犹豫着要不要问出这个问题的我,此时却被他的坦然吓了一跳。 虽然看到那一幕时无比震惊,但我始终相信,如果不是有非动手不可的原因,他不会这样做。 我:“那个人也是BLACK SWAN中的一员吧,他是不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所以你才……” 李泽言:“你就这么信任我?” 我:“……我只是知道你不是漠视生命的人,如果你这么做了,就一定有非做不可的理由。毕竟你第一次见面就救了我,就连一只猫你都会……” 一想到现在我们不过是陌生人,我连忙从回忆中回过神,忐忑地看向他。 他却罕见地沉默了一瞬,眼底似乎蕴含着我不懂的复杂情绪,但又很快恢复如常。 李泽言:“你不应该搅到这件事里……算了。” 我:“那现在我能不能跟你商量个事……” 李泽言:“什么?” 我:“先、先把枪拿开。你手举这么久就不酸么?” 他淡淡瞥了我一眼,仍旧不为所动。 李泽言:“你的嫌疑还没有完全扫除。” 我:“可我真的不是BLACK SWAN的人!” 李泽言:“那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我:“……把枪放下我就告诉你。” 李泽言:“先上车。” 他推开车门,眼神里的审视已经给出了我答案,我只好讪讪地跟着他跨进车里。 狭窄的车厢虽然隔绝了寒冷,可他身上那股自带的压迫感也更强烈,我不自觉将腰杆挺得更直了些。 而他这副公事公办、不想多浪费时间的模样,就像…… 就像当初我在华锐办公室前拦住他、说服他投资时见过的表情一样。 所以这一次,我也一定不能失败! 李泽言:“我不会浪费太多时间在听你的解释上。” 我努力地调整呼吸,对上他的眼睛,竭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平静。 我:“我并不是BLACK SWAN的一员,我只是……只是用了一些特殊手段潜进去打探“恒冬”的消息。据我所知,这不是单纯的自然异象,也并非BLACK SWAN的阴谋,幕后主使另有其人。” 在听我提到“恒冬”事件这四个字时,那张面无表情的脸终于有了几分松动。 李泽言:“你了解这场大雪的内情?” 我飞快地点点头,又继续把自己这些天调查的情报告诉他。 我:“不久前,NW曾监测到北山信号塔有异常Evol波动,可去了后才发现异常的源头是在地下。那里其实是一个卫星控制所……恋语市只是他的试验点,他的真正目的是通过卫星信号的覆盖,将Evol的影响扩散到全球!” 不知是相信了我说的话,他神色复杂地看了我半晌,拿着枪的手缓缓放下。 李泽言:“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有些事我现在还不能说,可是有一点我可以确信,卫星的地点并不在陆地,而是在海上。” 我忙从口袋里掏出那张已经有些发皱的门票给他,指着上面的六棱冰晶给他看。 我:“BLACK SWAN已经锁定了幕后主使是他们的叛逃者,我也在会议上看见了和这个一模一样的印记。不仅演奏会举办时间和卫星发射时间吻合,就连这个印记也一样……你不觉得太巧了吗?而且,无论是BLACK SWAN、特遣署还是军方,都已经排除了基地在陆地上的可能性。所以我猜想,还剩下最后一种可能——发射基地根本不在陆地,而是在海上!” 一口气说完心中所想,我忐忑地望向李泽言。 李泽言:“这只是你单方面的猜测。” 我:“可是卫星发射的时间就在几小时后,如果不去阻止的话,一切就来不及了!是你跟我说过,一切都有机会改变,我无法确信我的推论百分百正确,但总比坐以待毙好。……你还不相信的话,我就自己去。” 我自暴自弃地拉开车门,脚还没跨出去便被他一把拉了回来。 我:“你相信我的话了?!” 李泽言:“不相信。” 我:“那你……” 李泽言:“那就证明给我看你是对的。” 正当我被噎得说不出话时,他已经启动了车子,朝我瞥来的目光里却多了分笑意。 李泽言:“更何况以你的速度,走过去天都黑了。” ……这个人,明明把我的事忘得一干二净,唯有怼人已经形成生理反应了! 如果他能记起我的话,我一定要用这件事威胁他给我放好几天假! 李泽言:“你在傻笑什么?” 我:“……没、没什么。” 我慌忙收回目光,故作镇定地朝车窗外望去。 雨刷不断刮扫着融化的雪水,纷飞的雪片一把把扑向车窗,仿佛有只无形之手在抛掷。 路边的冷杉依然蓊郁,冬鸟扑棱着翅膀飞向海面,街道上行人如织,车辆来来往往。 无论遇到何种灾难,这座城市从未停止过运转,而这些“平凡”的普通人也不曾因为危机失去生活的勇气。 每个生命长长短短的一生,都不该由别人定义其价值,更不该以此为由被剥夺生存的权利。 至少,这就是我想要看到的世界。 ……可是我真的有能力去拯救它吗? 或许是感受到了我忽如其来的低气压,李泽言淡淡朝我瞥来一眼。 李泽言:“想退缩了?” 我:“……才不是!” 我抿了抿唇,看着他含着笑的眼,鬼使神差地说出一句。 我想要你的鼓励 我:“……我只是想要一份鼓励。你就当我是迷信……” 他沉默了半晌,轻轻笑了出来。 李泽言:“一个笨蛋能有这份孤注一掷的勇气,能一个人走到这里,已经让我刮目相看了。证明给我看,也证明给其他人看,你拥有改变未来的力量。” 我好像的确有点害怕 我:“我……我好像的确有点害怕,还有点不自信。” 他的视线朝我扫来,无奈地叹了口气。 李泽言:“刚才说服我的时候,你脸上可都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表情。既然不能逃避,就拿出决心去解决你面临的问题。” 车内昏暗的灯光在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光芒,我有些失神,仿佛时间又回溯到很久之前。 无论是那个夸下海口的两年计划,还是深夜奋战的一次次策划案…… 似乎每个危急关头生出来的勇气,都是源于为了向他证明自己也有不输人的能力。 我相信,这次也会一样。 我:“那你可不可以再开快点?我、我怕赶不上……” 李泽言:“……知道了。” 仪表盘的指针飞速转动,疾驰的车轮碾起纷飞的雪碴,连同风一起钻入车灯照出的窄窄前路。 远处,港口停泊的船只闪烁着点点灯光,海岸线也被吞没在雪幕里。 面对命运终临的时刻,我们谁都没有说话,但是我们都坚信着—— 再大的风雪,也无法撼动一束光的方向。

《恋与制作人》第23章 永恒之门(文字版)的评论 (共 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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