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
钟在我体内走动。它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响一次的摆锤似乎在提醒我生命的流逝。它就像为亡灵鸣响的丧钟一样刺耳。我能够听见它的号叫,但我却无法抵抗它的钟声。
它不仅像报时器,它还像一个往复升降的锤杵,每每敲击一下,我内心的海市蜃楼就会下压一层。它一直在我体内响着,我无法摆脱它去创造世界了。钟声如同锁链一样困住了我。
为什么它没有故事呢,因为它的出现终结了故事的存在,它本身就是故事的毁灭者。
钟声在我的世界里已经响彻整个大地,宛如土地在悲鸣那般。
土地正在重建,钟声就是它的北极星。很快,一栋以钟塔为主体的,爬满藤蔓的废弃教堂将成为我的新的安全小屋。我所有的情感,都会在那里得到宣泄。神父会替我唱出来的。
——
古老铜钟的钟声再次在教堂中响起。神父祈求一般的吟唱声是这个空旷的空间内唯一的生机。
藤蔓攀满了满目疮痍的教堂,破碎的花窗送来了破碎的阳光。神父孤身沐浴着冬日里残余的温暖,苍老而忠诚的双眼内溢出泪珠。那是他对这个末日般的世界发出的最后一声呜咽。
钟声规律地敲了三下,管风琴随之响起。神父最终倒在了台前。台下的枯骨们用空洞的双眼注视着这具老去的尸体。它们抬起它们的手,空中合十,祝愿。
管风琴停下了。
骨架散开了。教堂里只剩下了骨堆。
这个世界的最后一丝生机也停止了呼吸。
敲钟人停止了思考。洪水漫进了教堂,浸满了世界。他现在站在世界的顶端,眼前只是一片望不到头的大海。
片片浪花卷来。敲钟人最终离开了他的铜钟。
世界顶端只剩下了…它什么都没剩下。
——
然而,钟声再次响起,而敲钟人已经被浪花卷走。敲钟的是谁呢?
是浪花。钟声再次响彻大地——一片汪洋的“大地”。
风在它的上方呼啸着掀起层层巨浪,似乎在诉说它的不满;雨从它的上方尖叫着砸落下来,溅起的水花是它生前的哭诉。天空阴成一片,轰雷吼遍世界。这个世界再无教堂,再无神父,再无为神祈祷的枯骨;这里只有一望无际的、汹涌的海洋,而这其中的生灵早已经被吓得尸骨无存。
它们早就在这场灾难来临前消失。
宇宙里也只剩下这个星球毫无意义的呐喊。燃烧着寿命的、仍旧能够发光的恒星们只是静静地聆听这个可怜的废墟在最后一秒里的挣扎。
随着从那发出的一片亮光,所有物质都碎了。冲击波摧毁了所有物质。
至此,永恒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