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即将上岗了，分别也不算什么

        那一觉其实睡得也没什么区别，对于阿强而言。那天在群里，老赵，也就是阿勇，对阿珍吐槽，宝贝昨晚上睡得可香了，倒头就睡，另外两个老哥的鼾声此起彼伏，吵得根本睡不着。其实，让老赵没睡着的，不止异乡人的鼾声，还有一个之前在隔壁市区的场里工作过的兄弟跟他聊天时说，你看我们现在睡的这些床单被套，身上穿的衣服裤子，全是卫可泡过的。它们，拿庸子的话来讲，多少带点臭。以后在场里还是别裸睡的好，也不知道身体可能吸收了多少。

        站点没人专门做饭，要吃得自己做。昨天晚上的饭菜是一个女生操刀的，老赵和谁都能轻易聊起来，于是他知道那妹子是同乡，以及有男朋友了。那顿饭大家吃得比较拘谨，竟然同龄人都在为大家做饭了，多少有些不自在。但愿场里不会这样。

        阿强和老赵一大早就起来了，因为昨晚上安排好了，检测结果没问题，第二天一早就得把员工带去场里。“选志愿”的时候俩人没专门商讨要分一起，可能是为了前后呼应，俩人被分去了两个场子，一个很老，存在有四五年了；另一个很新，刚建好半年，就半年赚了两个亿那个。

        离开站点上消过毒的车，还得把衣服脱掉，穿上防护服和鞋套，所谓“丹麦式”进出，不交叉进入车内，同时也带上自己的行李——手机电脑和用袋子装着的，泡在卫可里的内裤。阿强拿出手机给自己和老赵拍了张照，在热气腾腾的车厢里，两人洗过澡的头发湿哒哒，似乎有些喘不过气。照片里他俩笑得有些奇妙，像是踏上未知旅程之前，给自己壮壮胆，打打气，然后就什么都不怕了。

        车里六个人，一路话少。只有一开始坐前排那兄弟在和同龄的司机扯些这的那的，然后车子就呼啦啦地沿着县道，远离了房屋，跟着垃圾车离开了经过的村子，头一歪，进了山。场在山上，听说是挖平了大半座山修建的。车子弯弯拐拐地行进了半个小时，然后在一处“庙”前停了下来，老赵到站了。俩人分了几条内裤，挥了挥手。阿强看老赵进了那扇门，穿着那套防护服，头发基本干了，在门口拆下鞋套，跨了进去。那扇门破破烂烂的，旁边放着盆和站点一样的卫可水，只不过这次，老赵给自己消毒的样子，像极了出家前金盆洗手的姿态。俩人在这竹林密布的山中道别了，车子还要继续前行四十分钟。两个场在两个方向，可能只有在休假的时候才能见面了，没啥大不了的。

        新场确实气派不少，外面不仅修了一堵一米多高的围墙，到大门的五十米内，都打好了水泥道，两扇崭新的大门，外面还站着两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看着。这外面的竹子和树木，有种小时候农村的感觉，是带着农村泥土腥味的原始的味道。给手机和电脑消毒依然让阿强担心它们被损坏，因为电子器械害怕卫可的腐蚀。戒指依然受到了浸泡，半分钟。然后他们得再洗一次澡，然后三个人进了他们即将一直工作的地方，包吃包住还有月度聚餐的猪场。

        阿强是个内敛的人，他的内敛在于，他的身体能很快地接受周围的信息并给出反馈，他的神经要很久才能意识到那是一种什么滋味。于是他第一眼看到水泥路旁边的黄土，第一感觉是亲切，对于空气中弥漫的味道，他很快就适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