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破碎
好黑啊。
前所未有的黑。
那种最纯正的，最浓质的黑。他原先所处的，仿佛被雨水灌满的世界好像变成了一个小小的房间，一股外力正把他从那个小小的房间里拉扯出来。夏然变成以一种很奇特的视角，呆呆的看着的那小小世界不断远离，越变越小，有点不舍，有点心痛。身体没入无根无垠的黑暗当中，那种感觉像是陷在了世界最棉质，最舒适的海绵上，暖洋洋的，还有一丝惬意，好像。。还挺舒服的。
不疼了，已经不疼了。
我。。要死了吗。
他这个想法仿佛像一滴水滴，在平静的黑暗中激起一层层的涟漪。他的身体开始加速移动了，黑色就像裹在他身上的，缠了一圈又一圈的布条。随着他不断加速，布条被不断扯下。他移动的速度越来越快，布条撕裂剥落的速度也越来越快。那浓墨般的黑色又像无数拉扯他的，毫无形状的触手，但他到后来真的是太快了，以至于黑色是没有办法追上他的。
于是他重新感受到了光明，他的世界重新变回了的彩色。好多好多的画面像条发怒的武广快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但太快了，快到他根本什么都看不清。最后，他停下来了。
他的面前出现了两个正相对立的门。其中一个感觉像是载满了邪恶，极其暗质，却充满诱惑的大门。门的边缘不断散发出瑰丽的黑紫色光点，像是摇曳在风中的纤细的火星。美得惊心动魄，摄人心魂。还有恢弘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那种像是航行在充满迷雾的大海，周围有数不清的看不到的人鱼，发出那让人陶醉的，致幻的，迷失的充满魅力的吟唱。
这么一对比另一个门显得就很寒酸了，与之比起来小了很多，缩水了近一圈，也加持什么特效，只能看到门内似乎燃烧着蓝色的火苗。还有几个穿着西服的中年人站在门口，显得有些局促，估计他们也有点羞愧吧。
夏然毫无意识的，被牵引着慢慢靠近了那个瑰丽的大门。
越来越多让人心醉的气息扑面而来，他几乎能感受到跨过门去后带给他来的那种快感。。那种进去之后就能拥有世界的感觉！只有一线之隔。他根本也没注意到，他越靠近这个大门，眼角的暴戾之色也愈浓。
但此时一个凄厉的叫声好像蚊子一样在他耳边哼哼响起来了。
“快放手啊！他要死了啊！！快啊！”，这熟悉的声音让他怔住了。
那声音好像是从好远好远的地方传过来的。他视线投向远方，只能看到一片虚无。
快啊。快啊。这两个字像是烧红的烙铁，突然硬生生的烙在了他的脑袋。
快点…夏然暴戾的眼神茫然了。
“快，快点啊。哈哈哈，夏然你要快点哦。” 一个风铃般的少女的声音在这空荡荡的黑暗中响起。夏然扭头看到了一个淡黄色，浑身发着虚弱黄光的少女的背影。她看起来真的太虚弱了啦，虚弱得好像一不小心就会被风给吹散似的。她在前面喊着的，快乐的奔跑着，一个小手还往后伸，好像督促夏然快点追上来拉她一样。
看到这个背影，夏然的眼泪不知道为何就吧嗒吧嗒的落了下来，像是断了线的珍珠一样。
那伸出的小手似他唯一的归属，无可替代。
夏然转身就跟着这个少女往另外一个门跑去了。
“不！！”那个暗质的门后的突然传来一阵爆怒的咆哮。鱼人的吟唱声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是那种鬼婴发出的凄厉尖锐的嚎叫！无数的黑暗的触手从门内伸了出来，与前面的那种纯正的黑暗不同，这种黑暗充满了恶质的，恶心的感觉。那些触手疯狂的缠绕着夏然，想要把夏然重新拉回门里去。
而此时与它对立的大门也发光了，无数丝质点点的黄光从门上鱼贯而出，最后形成一个巨大的带着头盔的巨人，像是古代的骑士，手持巨大的金讪讪的长剑，把那些疯狂涌出的暗质的触手一一斩断。
斩断的触手变成了天空不停的撒落黑色的墨点，还拖着点淡黄色的尾巴。洋洋洒洒的落下来。
像温热坠落的的流星，像洒落如雨的铁花，密密麻麻的，像世界上最动人的光景。
看到夏然跑了过来，那几个原本一脸苦色的中年人露出了微笑，摘下礼帽对夏然示意。大概他们是看不到女孩的吧。
夏然完全没有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他眼里只有那个纤细的小手，就快拉到了。。
一起消失在那燃烧着蓝色火焰的门中。
“夏…夏然？”听到夏然声音的薯条怔住了，茫然的看着那看不见脑袋的躯体。他有点怀疑又有点狂喜，但更多的是震惊，比见到怪兽的时候还要震惊。
暴躁的雨滴不断冲击夏然的躯壳，结果无一例外的只能发出“嘶嘶嘶！”的惨叫，化作一缕缕的蒸汽泯灭在在空气当中。
雨真的太大了！上帝像是打开了南市的泄洪闸，而整个南市的雨水都倾注在了这个小巷中。导致夏然整个人看起来像是一台开满了功率的超级蒸汽机一样，正在拼了命的往外制造大量的蒸汽。烫啊！好烫！怪兽感觉自己的手快要煮熟了一样，瓢泼的大雨似乎根本起不了降温的作用。
不能放！我不能放！怪兽内心咆哮着，全身的力气都灌注在了手上，快给我去死！给我去死啊！
但他的手还是松开了。尽管将他双手往外拉扯的小手和他庞大的躯体比起来毫不显眼。尽管怪兽用尽全力，脸涨得通红，但这个小手就是这么轻描淡写的，把他紧攥着头颅的手给分开了！他那引以为傲的庞大的力量在此刻似乎变得不值一提，他感觉于他角力仿佛不再是一个人类。。。而是艘钢铁巨轮，根本就无可撼动！
就差一点了！！明明就差一点了啊！！
“薯条，剩下的就。。交给我吧。等会无论你看到什么，也拜托你不要说出去啊。我也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就变这样了。”
蒸汽慢慢散去，薯条看到了夏然八颗牙齿的笑容，扬起的弧度还是那轮温暖的曦月。
薯条的眼泪一下子又没忍住地流了出来，夏然，呜呜，还好你没死啊！现在你他娘的，呜呜呜，真帅啊，呜呜呜，你最帅了。
但当夏然转过脸来，怪兽看到的就是另外一种景象了！他宛若面对的。。。是一个比自己还要恐怖十倍，百倍的魔神！那是一个…极度狰狞扭曲的面容，左眼似乎还藏有一丝邪魅的红光。
“傻大个，刚刚，打爽了吗。”那个小小的身躯挥动他小小的拳头，速度极快，比他巅峰的速度还要快上好几倍，他根本就躲不开！
“嘭！”怪兽巨大的身躯像是被一个剧烈压缩的篮球，一下子就弹飞了！
巨大的躯壳撞到墙面上起了巨大的裂纹。整个巷子都被撼动了。
薯条看得瞠目结舌，燃爆了！这简直就是电影，漫画才会出现的事情啊！！他看着这个往日最熟悉的朋友，竟然一拳就打飞了一个巨人！天啊！
手上还冒着残留的水汽，看起来动感十足。
体测发生的事情已经够不可思议了，薯条现在捂着自己的嘴巴不敢说话，他没有办法去相信眼前发生的这一切，可这种感觉又切切实实是真的。他甚至忘记自己五脏六腑的疼痛，睁大眼睛，震惊地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那是一个午后吧，薯条依稀记得。
当时他和夏然一起回家，路过一个橱窗，里面的电视正播着迪迦奥特曼，他们两个就站在路边津津有味的看了，无视周围人异样的眼光。的确，这么大个人还站在外面看迪迦奥特曼，是有点奇怪。电视里的迪迦正打着戈尔德拉斯，一个头上有两个角的怪兽，打算48小时以内用时空界将世界吞没，武器是从角发出的闪光和电击光线。最后受到了迪迦的迪拉休姆光流，像玻璃一样四散，和时空界一起被消灭了。真是回味童年。
当时夏然边看还边一本正经的和薯条说，有阴就有阳，我感觉这世界上什么东西都是互相牵制的。奥特曼出现虽然不合理，但是怪兽出现同样也是不合理的。所以如果这个世界上真有怪兽的话，肯定也会有奥特曼的。
薯条当时听了还挺大力的点点头。然哥说得有道理，这个世界上真有怪兽的话，肯定会有奥特曼的吧。不然怪兽不就无敌了。
对啊，可是我没想到是，原来，你就是啊。
夏然你，特么变成了奥特曼！
“啊啊啊啊！！”怪兽发狂似爬起来冲向夏然。我不可能输的，我还没完成我的愿望呢！
我要…杀了你啊！！
怪兽半越到空中，高高扬起他那石锤般大的拳头，带起一连串的音爆声，像个已经出膛的火箭弹，雨水被它破成两半，俯冲着狠狠的砸向夏然那小小的脑袋。
“嘭！”这一拳下来卡车的头都要被打爆!碰撞发出巨大的气浪，把周围的雨水全部震飞了！
但这拳头好像陷入了一个棉花似的，这个看起来毁天灭地的一拳所蕴含的力量，一下子…完全消失了。
那个高中生只伸出一个手掌，就轻描淡写的，接住了他这一拳。
“不不不！！”怪兽咆哮着，这不可能！
但手指骨传来疼感告诉他这些都是现实。那纤细的小手看起来在微微的用力，但他似乎已经听到自己拳骨细微的开裂了。
接着他整个庞大的身躯被人抓着手臂带了起来，整个人像颗流弹似的以超快的速度甩飞了出去。在半空的墙壁上砸了一个大坑，嵌了进去，动弹不得。
那个小小的身躯也跳了起来，落在了他的身上。
人类。。可以跳这么高的吗。
磐石般重的拳头，一拳一拳的，砸在自己的身上，脸上。
那一拳一拳的，仿佛把他的愿望砸个支离破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