斯大林《论列宁主义几个问题》①

论列宁主义几个问题

在“论列宁主义基础”那本小册子里认为“不断革命论”是对农民作用估计过低的“理论”。那里面说:“可见列宁和那些‘不断’革命论者作斗争并不是由于不间断性问题,因为列宁自己就是主张不间断革命的,而是由于他们过低估计了农民这一无产阶级最大后备力量的作用。”
对俄国“不断论者”的这个评语直到最近都是大家所公认的。然而这个评语一般说来虽然正确,但还不能认为是详尽无遗的。一方面是一九二四年的争论,另一方面是对于列宁著作的仔细分析,都已表明俄国“不断论者”的错误不仅在于他们过低估计农民的作用,而且在于他们过低估计无产阶级领导农民的力量和本领,在于他们不相信无产阶级领导权的思想。
因此,我在“十月革命和俄国共产党人的策略”(一九二四年十二月)那本小册子里已扩充了这个评语,并且代之以另一个比较完全的评语。在那本小册子里是这样说的:“直到现在,通常都只指出‘不断革命’论的一方面——不相信农民运动具有革命能力。现在为了公允起见,除这一方面以外还须补充以另一方面——不相信俄国无产阶级有力量和有本领。”
这当然不是说列宁主义过去反对或者现在反对马克思在十九世纪四十年代所提出的那个没有带引号的不断革命的思想 。恰恰相反,列宁是唯一正确了解了并发展了不断革命思想的马克思主义者。
在这个问题上,列宁和“不断论者”不同的地方就在于“不断论者”曲解了马克思的不断革命思想,把它变成了毫无生气的书本上的玄谈,列宁则接受了原来的不断革命思想并把它变成自己的革命理论基础之一。必须记着,列宁远在一九○五年就已提出的关于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转变为社会主义革命的思想,就是马克思不断革命论的一个具体表现形式。
请看列宁远在一九○五年关于这一点所写的一段话:“我们将立刻由民主革命开始过渡到社会主义革命,并且恰恰是按照我们的力量,按照有觉悟有组织的无产阶级的力量,开始过渡到社会主义革命。我们主张不间断的革命。我们决不半途而废……我们决不陷于冒险主义,决不违背自己的科学良心,决不追求廉价的声誉,我们能够说的而且要说的只有一点:我们将用全力帮助全体农民去实现民主革命,从而使我们无产阶级的党更容易尽快地过渡到新的更高的任务即社会主义革命。”(见“列宁全集”第四版第九卷第二一三页至第二一四页)
再看,经过了十六年,即在无产阶级取得政权之后,列宁对于这一问题是怎样写的: “考茨基之流、希法亭之流、马尔托夫之流、切尔诺夫之流、希尔奎特之流、龙格之流、麦克唐纳之流、屠拉梯之流以及‘第二半国际’的其他马克思主义英雄们,不能了解资产阶级民主革命和无产级社会主义革命间的……关系。前一革命转变为后一革命。后一革命顺便解决前一革命的问题。后一革命巩固前一革命的事业。斗争,而且只有斗争,才能决定后一革命能够超过前一革命到什么程度。”(见“列宁全集”第四版第三十三卷第三十二页)
请特别注意前一段话,这一段话是从列宁一九○五年九月一日发表的“社会民主党对农民运动的态度”一文中引来的。我着重指出这一点是要一些人注意,因为他们直到现在还硬说列宁只是在帝国主义大战以后才有了关于资产阶级民主革命转变为社会主义革命的思想,即不断革命的思想。这一段话毫无疑义地说明这些人是大错而特错了。

无产阶级革命的特征和资产阶级革命有什么不同呢?
无产阶级革命和资产阶级革命的区别可以归结为下列主要的五点:
(一)资产阶级革命通常是在较为现成的资本主义经济形式已经具备时开始发生的,这种形式在公开革命以前就已在封建社会内部生长并成熟了;无产阶级革命却是在现成的社会主义经济形式没有具备或几乎没有具备时开始发生的。
(二)资产阶级革命的基本任务是夺取政权,并使这政权适合于已有的资产阶级的经济,无产阶级革命的基本任务却是在夺取政权以后建设新的社会主义的经济。
(三)资产阶级革命通常是以夺取政权来完成的;对于无产阶级革命,夺取政权却只是革命的开始,并且政权是用作改造旧经济和组织新经济的杠杆。
(四)资产阶级革命只限于以一个剥削集团代替另一个剥削集团去执掌政权,所以它无须摧毁旧国家机器;无产阶级革命却要把一切剥削集团都从政权上推下去,并使全体被剥削的劳动群众的领袖即无产阶级去执掌政权,所以它不能不摧毁旧的国家机器而代之以新的国家机器。
(五)资产阶级革命不能把千百万被剥削的劳动群众稍微长期地团结在资产阶级的周围,正因为这些群众是被剥削的劳动者,而无产阶级革命要完成巩固无产阶级政权并建成新的社会主义的经济这个基本任务,却能够而且必须使被剥削的劳动群众跟无产阶级结成长期的联盟,正因为这些群众是被剥削的劳动者。
请看列宁关于这个问题的几个基本原理吧:
列宁说:“资产阶级革命和社会主义革命的基本区别之一就在于:对于从封建制度中生长起来的资产阶级革命来说,还在旧制度内部,新的经济组织就逐渐形成起来,它逐渐改变着封建社会的一切方面。资产阶级革命面前只有一个任务,就是扫除、摈弃并破坏旧社会的一切桎梏。任何资产阶级革命完成了这个任务,也就是完成了它所应做的一切:它加强资本主义的发展。
社会主义革命却处在完全另外一种情况中。由于历史进程的曲折而不得不开始社会主义革命的那个国家愈落后,它由旧的资本主义关系过渡到社会主义关系就愈困难。这里除破坏任务以外,还加上一些空前困难的新任务,即组织任务。”(见“列宁全集”第四版第二十七卷第六十七页)
列宁继续说:“如果那种经历了一九○五年伟大试验的俄国革命的人民创造力,不是早在一九一七年二月间就建立了苏维埃,那么苏维埃在十月间无论如何也不能夺得政权,因为当时的成功全靠那包括千百万群众的运动已经有了现成的组织形式。苏维埃就是这种现成的
形式,因此,我们在政治方面就能预期我们后来所经历的那些辉煌成就和不断的胜利进军,因为新政权形式已经预备好了,我们只须颁布几道法令把苏维埃政权从它在革命最初几月间所处的胚胎状态变成在俄罗斯国家内所奠定的法定形式,即变成俄罗斯苏维埃共和国就行。”
(见“列宁全集”第四版第二十七卷第六十七页至第六十八页)
列宁说:“还剩下两个非常困难的任务,而这两个任务无论如何不能用我们革命在最初几月间所经历的那种胜利进军的方式来解决。”(同上,第六十八页)
“第一、就是摆在任何社会主义革命面前的内部组织任务。社会主义革命和资产阶级革命的区别就在于:在资产阶级革命时,现成的资本主义关系的形式已经具备了;而苏维埃政权,即无产阶级政权,却没有这种现成关系,有的仅是那些实际上包括一小部分工业上层而很少触及农业的最发展的资本主义形式。组织统计工作,监督各大企业,把全部国家经济机构变成一整架大机器,变成一个使几万万人都遵照一个计划工作的经济机体,——这就是放在我们肩上的巨大组织任务。根据目前劳动条件,这个任务无论如何不容许像我们从前解决国内战争任务那样用高呼‘乌拉’的方式来解决。”(见“列宁全集”第四版第二十七卷第六十八页)
“……第二个极大的困难就是国际问题。如果我们很容易地战胜了克伦斯基匪帮,如果我们很容易地在本国建立了政权,如果我们毫不费力地实施了土地社会化和工人监督制的法令,——如果我们很容易地获得了这一切,那只是因为当时侥幸凑成的条件使我们在一个短时间内免受国际帝国主义的侵害。国际帝国主义拥有极雄厚的资本,拥有组织得极其完备而成为国际资本真正实力和真正堡垒的军事技术,无论如何,无论在什么条件下,无论按国际帝国主义的客观地位来说或按它所体现的那个资产阶级的经济利益来说,它都不能和苏维埃共和国和平共处,——其所以不能,在于贸易关系,在于国际财政关系。
在这里,冲突是不可避免的。在这里,俄国革命最大的困难,最大的历史课题就是:必须解决国际问题,必须唤起国际革命。”(同上,第六十九页至第七十页)
无产阶级革命的内在性质和基本意义就是如此。
没有暴力革命,没有无产阶级专政,能不能对资产阶级旧制度进行根本的改造呢?
显然是不能的。如果以为可以在适合于资产阶级统治的资产阶级民主制范围内,用和平方式来进行这样的革命,那不是精神错乱,神经失常,就是公然无耻地背叛了无产阶级革命。
必须特别着重特别坚决指出这个原理,因为无产阶级革命暂时还只在一个国家内获得胜利,这个国家被那些仇视它的资本主义国家所包围,而且国际资本又不会不帮助这个国家里的资产阶级。
正因为如此,列宁说:
“被压迫阶级的解放不仅非有暴力革命不可,而且非消灭统治阶级所建立的国家政权机关不可。”(见“列宁全集”第四版第二十五卷第三六○页)
“那些自称为‘社会主义者’而实际上是资产阶级的奴仆的小资产阶级民主派说:‘首先要使大多数居民,在保存私有制的情形下,即在保存资本权力和资本压迫的情形下,表示拥护无产阶级政党,——只有那时,无产阶级政党才能够并且应当夺取政权。’”(见“列宁全集”第四版第三十卷第二四九页)
“我们说:‘首先要使革命无产阶级推翻资产阶级,摧毁资本压迫,粉碎资产阶级的国家机关——那时获得了胜利的无产阶级才能靠剥夺剥削者来满足大多数非无产阶级劳动群众的需要,才能迅速博得这些群众的同情和拥护。’”(同上)

列宁继续说:“无产阶级为要把大多数居民争取到自己方面来。
第一、应当推翻资产阶级,把国家政权夺到自己手里。
第二、应当粉碎旧的国家机关,建立苏维埃政权,这样一举而摧毁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妥协派在非无产阶级劳动群众中间的统治,破坏其威信和影响。
第三、应当用革命手段、靠剥夺剥削者来满足非无产阶级劳动群众的经济需要,以彻底铲除资产阶级和小资产阶级妥协派在大多数非无产阶级劳动群众中间的影响。
无产阶级革命的特征就是如此。
因此,既然承认无产阶级专政是无产阶级革命的基本内容,那么,无产阶级专政的基本特点又是什么呢?
请看列宁给无产阶级专政下的最概括的定义吧:
“无产阶级专政不是阶级斗争的结束,而是阶级斗争在新形式中的继续。无产阶级专政是获得了胜利、夺得了政权的无产阶级所进行的阶级斗争,反对那虽已被打败但还没有被消灭,还没有绝迹、还没有停止反抗的资产阶级,反对那加紧反抗的资产阶级。”
列宁反对把无产阶级专政和“全民的”“普选的”政权、和“非阶级的”政权混为一谈。
他说:“那个夺得了政治统治的阶级是意识到它是独自夺取政治统治时夺得了这个统治的。这一点是包括在无产阶级专政的概念之内的。
只有当一个阶级知道它是独自夺取政权而不用什么‘全民的、普选的、全民视为神圣的’政权的空话来自欺欺人的时候,无产阶级专政这一概念才有意义。”
但这并不是说,一个阶级的政权,即不和而且不能和其他阶级分掌政权的无产阶级的政权,竟不需要其他阶级被剥削的劳动群众的帮助,竟不需要和这些群众结成联盟就能实现自己的目的。恰恰相反,这个政权,一个阶级的政权,只有通过无产阶级和各小资产阶级劳动群众,首先是和农民劳动群众结成的特种形式的联盟,才能确立并贯彻到底。
这个特种形式的联盟究竟是什么呢?它的内容是什么呢?这个和其他非无产阶级劳动群众的联盟,一般说来,是否和一个阶级专政的思想相矛盾呢?
这个特种形式的联盟的内容就是:这个联盟的领导力量是无产阶级。这个特种形式的联盟的内容就是:国家的领导者,无产阶级专政体系中的领导者是一个党,即无产阶级的党,即共产党,这个党决不而且也不能和其他政党分掌领导。
可见这里的矛盾只是表面上的,外表上的。
列宁说:“无产阶级专政是劳动者的先锋队无产阶级与人数众多的非无产阶级的劳动阶层(资产阶级、小业主、农民、知识分子等等)或与大多数劳动者所结成的特种形式的阶级联盟,是反资本的联盟,是为完全推翻资本、完全镇压资产阶级反抗并完全打破其复辟企图而成立的联盟,是为最终建成并巩固社会主义而成立的联盟。
这是在特殊环境中,即在激烈的国内战争环境中形成的特种联盟,这是社会主义坚定的拥护者和其动摇的同盟者的联盟,有时则是社会主义坚定的拥护者和‘中立者’的联盟(那时,联盟就由斗争协定变为中立协定),这是那些在经济上、政治上、社会上以及精神上各不相同的阶级的联盟。”
(见“列宁全集”第四版第二十九卷第三五○页至第三五一页)